[架空歷史] 醉枕山河 作者:悶聲大發財 (全書完)

 
V123210 2017-6-4 11: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80448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1
第四十九章 不該來(上)

    林甫當然是知道自己老師的居所到底是在何處的,他原本想著一到京城便去看看自己這位恩師,卻是沒有想到恩師成了春闈的總裁,為了不給恩師添麻煩,便避嫌沒去。

    此時自己老師落得了一個革職查辦的下場,他也不避諱,倒不是因為他膽大妄為,而是因為清者自清。

    林甫心裡明白老師的為人,絕不可能插手這件事同流合污,自然也就不怕這個時間上門拜訪,會在案情清楚之後連累自己。

    林甫打酒樓裡出來,一刻不停地便直奔著江大人的府邸去了。

    到了門前扣了扣大門上的獸首,等了半晌卻是仍沒有人來,心中暗暗有些奇怪,這江府的下人是不是也太怠慢了一些?

    心中正想著,尚書府厚重的大門卻突然打開了,只是出人意料的,開門的並非是管家下人,而是這府中的公子爺,與自己有過幾面之緣的江陵。

    江陵倒也不是有意要讓人等,只是這官場之事人走茶涼。

    自從自家父親倒了台,這江府從春闈前的門庭若市到倒台後的門可羅雀那就是一瞬間的時間。

    家中僕人也被江先生遣散了大半,畢竟這也是要講究身份地位的東西,此刻江大人變為一介草民,若是還是往時的排場不免會惹人閒話。

    好在這父子兩人倒也不大在乎這些事情,林甫本還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但看著江陵的臉色倒也還算正常。

    雖然是多了幾分擔憂之色,總體來說竟沒有收到太大影響,猶自出言調笑道,「自家父請辭之後,家中冷清地緊,再也無人來訪。父親神機妙算,說若是有人來,那一定是你,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這官員下台之後雖說是人走茶涼,但至於剛一卸任就急著遣散家僕嗎?不過仔細一想,江先生的確也不算尋常官員,作為前朝舊臣,他在本朝中不好發展關係,此刻落在這個尷尬的位置上,還是謹慎一些,不要落人話柄的好。

    先生退了下來,竟是當真和尋常百姓別無二致了,前幾日還是眾星捧月般被擁在中心的春闈總裁,如今庭院裡就已經冷清成這樣。

    此刻院中的清冷,和前幾日春闈中的眾星捧月對比鮮明,看得林甫一陣唏噓。

    「細細說來,我是令尊的門生。」,作為學生,考取功名之後上門拜謝恩師,這是規矩。如今自己取了春闈的頭籌。更何況自己和江先生並非普通師生關係,那些年在葉城的辯論,兩人除了師生關係,也更有一層知己的關係在。

    江陵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你什麼時候成了家父門生,我怎麼不知道?」

    看來因為自己身份特殊的原因,教過自己這件事江先生連兒子都沒有告知,想到這裡林甫心中更暖幾分。「昔年在葉城的時候,先生教導郡主,我在旁伴讀。如今高中,先生又蒙受不白之冤,我怎能避諱不來?」

    聽得這話江陵嚇了一跳,院中雖是冷清,卻還是連忙左顧右盼看向四周,確定了周圍沒有耳目探子之後才敢開口,「林公子怎麼什麼話都敢亂說?你可知這春闈案件鬧得多大?是非清白聖上自有神目如電,我們怎可妄論,這要是被有心人聽到,告你一黑狀,林兄你考取的功名可都算是白考了!」

    林甫看他這般反映,覺著有些好笑,連忙岔開話題,「開個玩笑罷了,我倒也不大清楚其中的情況,不知令尊現在何處,這件事還需向他討教一二。」

    江陵這邊邊帶著路,一邊還在語重心長地勸著小林公子一定要謹言慎行,看來這次的事情對他影響的確也是不小。

    江大人正在書房讀書,見著自家兒子進了門並未在意,只是看到他身後跟著的那個人之後心情有些複雜。

    愣了那麼一下神,江大人不知怎麼地嘆了一口氣,「你實在不該來的。」

    「且不說你來了於我何加,你知道現在京城裡有多少人想找你麻煩嗎?」,江先生皺起眉頭,自己這個學生聰明歸聰明但就是想法太多了一點。

    在葉城這不是什麼大事,但走到這京城官場邊上還如此我行我素,那卻是不行的。

    林甫聞言大感尷尬,看先生這個表情,自己顯然是想錯了。

    自己雖是在葉城打了十幾年的文武基礎,但實在政治水平太差了一些。這剛剛進了京都十幾天,雖說已經很努力在思考嘗試,卻還是雲裡霧裡看不清局勢。

    他此刻當然也是明白江大人作為唯一春闈案中倒台的大員,自己作為學子不當在這個時間點上前來拜訪,應該有所避諱才是。

    只是春闈案這麼大的事情,他要是不搞清楚江大人到底有沒有在自己的卷子上動手腳,終究是放心不下。

    自覺著自己答的也好,清者自清,就還是登門來了,卻是沒想到江大人劈頭第一句就是你不該來。

    但到了這個地步也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行為略略欠妥,只扯著師生之義作大旗,「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如今學生得以高中,怎能因為外面的些許流言就不認先生,避而遠之呢?」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江太岳聽了嗤之以鼻,「你這臭小子好生虛偽,這麼急著跑來,只怕拜訪為師是其次,打探消息才是真實目的罷?」

    說完這話江大人輕輕地搖了搖頭,把目光又放回了手中的書本之上,竟是不再看向這邊。

    小林公子大感窘迫,不是都說古人最重禮節和什麼彎彎繞繞嗎!怎麼先生做了這些年的京官,說話還是如此直來直去,怪不得被革了職。

    不過江先生嘴上雖是這樣說,心中卻還是感覺十分溫暖的。都說患難之中見真情,官場當中唯利是圖者多,這種時候還肯上門實在難得。

    自己這個學生當真是沒有變,看似溫順,好說話,骨子裡卻是很由著性子來的一個人。

    他在春闈貢院裡提醒他不要來,心中感覺卻是極為矛盾,既是盼著林甫來,又盼著林甫不要來。

    盼他來是因為林甫是他最欣賞的青年才俊,又與自己交情很深,若他在這個時間也願意來,就證明他是個重情義的人,日後如有能力一定會保江家。自己的兒子在朝中也好有個照應。

    盼他不來,則是因為此時來找自己實在不智,春闈他反了水,這件事終究藏不了太久,若是和自己關係扯得太近,日後被他坑了的這些權貴一定會更加為難林甫,江大人著實是愛才之人,不希望他因為自己遭遇什麼坎坷。

    他當年經歷了不少,與許多以吃過苦為資本的老人不同,江先生覺得磨礪心性是一方面,但許多坎坷仍然是毫無用處,絲毫不值得標榜。

    但林甫終究還是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2
第五十章 不該來(下)

    江大人已經看到了小林公子,卻發現自己心裡還在想來不來的事情,不由得覺得自己有些滑稽。

    「罷了罷了,我們既然已經見了面,再說不該來,卻是已經晚了。你已經在這個時間點踏進了我家的門,那麼不論我們在這院子裡談論了些什麼,已經不重要了,他們都不會讓你好過。」

    林甫明白這他們指的是京城的權貴派系,倒不太以為意,因為他本就打算做馬前卒,當陛下手中割士族肉的一把刀,先前詩會那一句詩便算是聊表心意。

    而在春闈中出全力爭會元,也是為了把自己這把刀磨的鋒利一些,為日後的晉陞打基礎。但卻是沒想到春闈案發,自己的老師因此被革職,成了一介草民。

    「這倒也無妨,我本也沒打算和他們好好相處。學生雖然初入京城,但也明白這科場也是官場的一部分,沒有老師的幫襯斷然拿不到第一的位置。」林甫還是覺得老師不論怎麼說也稍稍幫了自己一些,頗有幾分不問出個所以然來不罷休的意思。

    「不知道老師是怎麼保下學生的呢?」這是林甫最最好奇的事情。

    江大人聽了之後哈哈大笑,看著眼前這位自己極為欣賞的年輕才子,驀地想到了自己當年中榜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當真有幾分像。

    能夠為這位從小就好似什麼都懂的學生答疑解惑,盡兩份老師的職責,江先生很是高興,便也不避諱,作為春闈的總裁,直直地揭露了整個春闈的舞弊過程。

    「這春闈會試,不論是哪方哪面遞了條子,最後的名單都會彙總到我和幾位提調大人手裡。這名單知道的人不少,知道的如此周全的卻只有我們幾位。」

    林甫早就聽了坊間傳言,說是有一封陰森無比的名單,他本以為這可是絕密名單,此時聽到這名單竟然是好幾位大人都有便覺得有些奇怪,「我本以為這等關鍵的東西知道的人只有老師一位。」

    「那是你不明白其中的關鍵。」江大人擺擺手笑道,「這春闈數萬份卷子,名單上二百餘人,要趕在糊名之前就得盡數區分清楚。這糊名的時候動了手腳,謄抄的時候才好標上記號,閱卷的時候則不需分辨太多,將有記號的卷子先行挑出給予高分,餘下的那一點可憐的名額再擇優錄用。」

    」而這選出二百餘人的過程,一個人這是萬萬趕不上規定時間的,因而這名單縱然是再絕密,卻也是要幾位一起篩選,這才能趕在天明之間將卷宗統統整理好,送去翰林院批閱。「

    林甫連連點頭表示明白,只是有些覺得這等舞弊的做法太明目張膽了一些,糊名謄抄的時候做了手腳,這統統是有據可查的,這答卷按律可都是要保存下來的,日後查將起來這都是鐵證啊!

    像是看穿了林甫的想法,江大人微笑著解釋道,「這舞弊手法只是形式,本質上是所有的官員都沆瀣一氣來騙陛下。若是所有官員都狼狽為奸,那麼就算手法再明目張膽那也是無處可查的,陛下掌控天下終究需要官員,這天下寒門學子都知道科場有問題,陛下又怎麼不知道呢?」

    「他是無人可用,也無處可查。但如果這環節當中有人反水了陛下,這其中的手段就算再高明,自然也就瞞不過陛下。只是狼狽為奸可以瓜分入仕名額,而反水陛下則要站在所有士族的對面,又有誰會放棄如此輕鬆的好處,去爭取危機四伏的好處呢?

    只是倘若如此的話,他作為最大功臣,又怎麼成了唯一倒台的大員呢?林甫愣了一下,旋即想通了。

    次奧!這特麼分明是陛下回護他的手段!

    罷免看似是貶,但只罷免他一位大員分明起到了維護的作用。若是爆發了如此大的案件,卻還讓這春闈的總裁安安穩穩地坐著禮部尚書的位置,不是等於明擺著就是他告密的嗎?

    雖然士族很快就會懷疑到江大人頭上,但這革職卻是做足了姿態,士族一日不能拿到證據,一日就只是懷疑,就算再懷疑也總是不確定的,當然就不會做出太魚死網破的惡性事件。

    而這證據,很顯然在陛下手裡,他一日不拿出來,權貴們又哪裡查得到?

    看到林甫這精彩的表情,江太岳心道這小子才華雖有,但在官場角度上看還是太嫩了,雖然表面上謙謙有禮,但骨子裡卻是有些有持無恐,所幸還不算太笨,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自己在這件事情當中起到的作用。

    林甫此刻的心中彷彿有無數的神獸在狂奔,他這時候才算是明白了江大人口中的「他們不會讓你好過的」是什麼意思。

    敢情他江太岳反水了一眾權貴把名單賣給了皇上,但偏偏特麼的起了惜才的心思,把自己保了上去。

    尤其當時春闈上兩個人接觸的景象不少人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還趕在這個時節來拜訪他,簡直是自投羅網。

    「可先生的行為學生卻有不解。」林甫聽完了春闈的整個流程,總覺得有一處地方不合邏輯,「先生既要倒向陛下,反水賣了一眾權貴,那就不該相助學生,我如今上門拜訪,想來陛下很容易就能猜到其中的聯繫。」

    既自己安插了學生進榜,又一反手賣掉了二百多權貴子弟,這於情於理都不合規矩。分明是自己要摸,還不讓和尚摸。

    聽上去是很賺,但這顯然是壞了規矩,反水陛下的同時自己還玩小把戲,這不是在玩火嗎?

    聽到林甫這個問題,江大人卻是哈哈大笑,「先不說我根本沒有出力保你,你的功名靠的是自己的卷面。就算是我保了你,那也是奉命行事罷了。誰敢拿這一點打我,在陛下那邊那是一點也討不了好。」

    林甫聞言恍然,瞬間明白是自己詩會上那句詩連同自己的身世關係起了作用,驚動了陛下,頓時覺得自己還算是有些政治才能的。

    「這幫人也算是沉得住氣,我日前說英俊沉下僚,他們竟真忍住了,沒有在科場上打壓我。」

    「科場裡不忍也得忍,日前你才作了詩,如今就被打壓落榜,若是陛下過問起來,扯出春闈弊案的事情,他們反而得不償失。兩權相較取其輕,想打壓你什麼時候都不遲,還是科場上的名額重要一些。」

    林甫點點頭。不過現在江大人成了出賣他們的頭號嫌疑人,自己這個上門拜訪的學生在權貴眼中也就成了眼中釘中的眼中釘。雖然江先生實際上沒有出力在自己的卷子上做手腳保自己,但在權貴們眼中看來,卻不是如此。

    好啊你,姓江的,把我們玩了賣了,自己倒是挑了一位保了上去。這層關係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2
第五十一章 去刑部

    江大人說到這件事,面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他本就極為看不慣科場舞弊,如今眾權貴耐住性子沒有為難自己的學生,到頭來卻是整個落網,涉案學子一個也沒能跑,心中那是無比的快意。

    今次退下來雖然說有些不情願,但眼前這位自己的得意門生卻是得了聖眷,中了榜首。他今兒來拜訪,恐怕外面盯著的那些權貴們一個個都恨得牙癢癢吧?

    只是他們哪裡知道面前這位可是陛下欽點的大才呢?他們又哪裡想得到,十七年前那一脈還有人活著呢?

    他們若是忍不住要對小林公子動手,那場面才叫精彩。想到這裡,總算是放下了手裡的書本,美滋滋地端起茶來喝了兩口。這幫權貴們弄得自己焦頭爛額這麼些年,這下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況且都說母憑子貴,自己這個當老師的,將來說不定也能憑這個學生貴上那麼一下。

    他江太岳在二品朝臣當中算是年輕的,熬一熬嘛,熬個三年,等學生和兒子都出了翰林院,再看這朝堂到底有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說到底自己是替陛下辦事的,辦了這麼一個大案,最後總不能虧了自己才是。

    看著面前這位喝茶的那副得意模樣,林甫只能苦笑。

    林甫兩世為人,文武雙全,再加上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五千年詩文加持,久而久之,雖然沒有看不起別人的意思,但總覺得自己是極聰明的。

    然而才來了京都不到一個月,京華詩會上一時衝動做了首詩,就引得士族不滿害叔父到處替他打點擦屁股。

    而這春闈案當中,自己的中榜竟然也不是如自己所想那麼簡單,同樣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在其中,搞了半天原來是陛下稍作提點,江先生順勢把自己推了上去當靶子。

    那看來自己的那首詩倒比自己想的有用一些,至少成功地引起了陛下的注意。只是這一頭霧水,整件事情都雲裡霧裡的感覺當真不好受

    雖說這正是自己的正確用法,但究竟是自己積極參與,還是自己懵逼著被玩弄於股掌之上,其中滋味還是大不相同的。

    林甫暗暗捋了一遍自己入京之後的事情脈絡,暗暗感嘆自己實在低估了封建官場的險惡程度,而作為能文能武的穿越人士,也實在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不過,有對比才有高下,相比旁邊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的江陵,小林公子領悟江大人話中內幕的能力就是十分過人的了。

    「陛下算盤打得精,太子也不差。」,說起這件事,江先生搖了搖頭,他也是新任尚書的任命令下來之後,才明白過來太子到底是什麼目的。

    「太子來找過先生?」,林甫一挑眉,記得當初分別的時候,先生便極為看好這位太子來著。

    「不錯。」,江先生微微頷首,「我還在想,他自己明明也遞了條子,為什麼這麼積極的要揭春闈舞弊這案子。」

    「還好我查探了一下,這才沒成了他的棋子。」,江太岳面色有些奇怪。太子雖賢,但在黨爭上的做派和心機近年來卻是有些陰損了一些。「他遞上的學子,竟都是三皇子和七皇子那邊的人。」

    「不過繞是如此,春闈案這件事還是被他算計了。」,自己當朝請辭之後,不多時陛下就安排了禮部尚書的繼任者,乃是太子太傅楊萬辰老先生。

    旁人看不出個中玄機,但江尚書卻是頓時明白了那天見面時,太子打得到底是什麼主意。

    聽完了其中這層內情,林甫哈哈大笑,很是快意,「我就說罷,這賢明的人得更壞,才能鬥倒那些奸邪之人,施展自己的抱負不是?」

    江先生聞言想起那年分別時的場景,也是會心一笑,並不在乎太子的那點算計。

    事情既然已經問清說清,再寒暄了幾句之後,林甫便起身告辭。

    江大人似乎很是滿意,也不客套,只是擺擺手示意江陵送客。

    這位也算是小林公子在京城最先認識的外人了,剛剛到了京都就被姐姐拉去詩會,第一位碰上的就是這位國子監大才子。

    那天見面的時候江陵的表現就很讓林甫心生好感,進退有據。在詩會上也隱隱為眾才子之首。

    剛才寒暄的時候江大人也提了,江陵憑著自己的實力考了二甲第三名,也算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了。

    只是看他這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倒是比自己政治覺悟還要差上幾分,看得林甫不由得想笑。

    兩人一直走到門前卻也無話,江陵猶自是神遊天外的樣子,只怕突然間知道了自己父親如此多的內幕,尚還在消化。

    林甫也不多言,只是祝他殿試好運。江陵魂不守舍地回了一句,兩人就此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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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剛剛踏出了江府沒幾步,迎面便來了幾位差役,眨眼之間,幾左幾右,林甫便已經被這幾位身著官服的差役團團圍住。

    為首的那一位剛把手裡的牌子一亮,林甫一看便明白了,這是刑部的人。

    剛剛在江大人那裡知道了真相,他便猜到了士族派系很快就會來找自己的麻煩,碰上這種事倒也不覺得奇怪。

    只是略略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報復來得竟然這麼快,他方才和江先生聊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剛剛出了江府的院門便被直接堵在了這裡,這派人馬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記著之前看榜的時候在酒家裡聽那位秦觀然說牢中趣事,這位刑部尚書的侄子被下了大獄,在獄中哭天搶地,喊著自己叔叔的名字,結果根本沒人搭理他。看這樣子,這位刑部的尚書大人怕是氣壞了,竟然當街就敢派人抓自己去刑部受審。

    若是來江府之前被突然襲擊,抓去刑部,恐怕林甫還會慌張一些,不明所以。

    此刻他已經從先生那裡知道真相,明白了自己的詩作已經上達天聽引得皇帝青睞,甚至私下欽點,此刻根本就是淡定至極。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著,這便毫不在意地跟著幾位向那陰森刑部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6
第五十二章 給我打!(上)

    這邊林甫孤身一人被幾位差役押著,微笑著向刑部而去。他本以為這些差役會對自己大聲呵斥,甚至動手毆打自己,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竟然只是客客氣氣地請他去刑部接受審問。

    按理來說這事情是不應該的,雖然林甫此時沒有官職,刑部對於這種身份的嫌疑人可以隨時派人帶回審訊。

    但小林公子畢竟身份上是吏部尚書林家的子弟,還在這次春闈中中了會元。

    若是差人前來抓他的人知道這位的真實身世乃是林將軍的兒子,按輩分見著當今皇上也有資格叫一句伯伯的話,恐怕是心中再氣也萬萬不敢做出這等事的。

    可此刻的情況,在士族派看來真是晦氣啊,他刑部尚書梅尹的侄子下了大獄,連和內閣首輔能扯上親戚的那位都沒能倖免,反而是你吏部尚書家分支的一個小人物漁翁得利。

    若他安安穩穩地呆在家裡避風頭也就算了,眾人也不願在這個時節多生事端。

    可這臭小子偏偏還大搖大擺地去看榜!再大搖大擺的去拜訪了春闈弊案被革職的頭號官員江太岳!

    梅尚書心中的憤恨很是難平,便指派了手下幾位直奔著江府去了,在門口堵住了小林公子。

    只不過此時的小林公子已經不是對其中脈絡一無所知的迷茫考生,今天從江太岳口中聽聞了事情的真相,這小小春闈會試當中竟然就參雜了這麼多方勢力的明爭暗鬥。

    陛下要肅清吏治,江大人要謀後路,太子另有心思,還順帶著偷偷坑害自己的兩個弟弟,諸位權貴要瓜分入仕名額,這其中如何瓜分又是錯綜複雜的無數條線。

    如果說先前京華詩會惹起士族不滿的時候,林甫還不以為意覺得不過如此的話,此刻的林甫已經真的感受到了自己在權利場中的渺小和無力,收起了些許輕視此間人物的心思。

    因為先前他曾遇見過的人傑,如葉王爺,神仙姐姐,又或者是海國太子溯光,全都是與他父母有舊的,自然不會對他不利。

    雖然感受到了他們的強大,卻沒有那種危機感。

    而此刻,自己先生熬了這麼久才成了二品尚書,一個春闈案就輕輕鬆鬆成了草民,這讓林甫很是渴望權力和地位。

    林甫渴望地位,他本以為自己兩世為人早就看透了這些東西,但真事到臨頭的時候,才發覺權真的是好東西。

    習武只能保一時,只有足夠大的權力才能更好的保證自己在乎的人不會受到傷害。

    所幸自己先前在詩會上雖然是孟浪了一些,但倒還真的如願起到了效果,引得了陛下青睞。

    他只要殿試答得好,再承著父母親的遺澤,絕對是陞官如火箭。

    只不過那倒是之後的事情了,此刻的林甫已經跟著差役走進了刑部大堂,這地方到不愧為刑訊審判的場所,整個氛圍顯得無比陰森森,整個地方給人的感覺涼颼颼的,如同鬼怪在耳後低語一般,讓人心中很是不安。

    倒也沒有穿堂風吹著,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透骨寒意。

    今個兒審自己排場也不大,不過若按自己的身份來說的話,已經算是超標了不少。

    進了刑部大堂高台上坐的卻不是刑部尚書梅尹本人,從官服上看只是一位四品巡官。旁邊坐著的那位不知道是誰,從官服上看像是一位御史,而大堂兩側則是各有一長排的差役,手持殺威棒,口中隨著台上大人的指令和動作呼喝有聲。

    這審訊的時候兩排的這幾位是少不了的,尋常沒有見過世面的嫌疑犯,被這架勢一嚇,心中早已怯懦了大半。

    這時候上面主審的大人再擺足了架勢恩威並施,下面的犯人沒兩下就招架不住,乖乖招供了。

    只是小林公子完全不怯,按律有功名在身是不可刑訊逼供的,他們若是拿不出證據來說什麼事情,最多只能嚇唬嚇唬自己。

    更何況自己可不是一般的功名在身,新鮮出爐的春闈會元,家裡叔父地位也不低。而證據根本就是沒有,自己作會元乃是陛下青睞,江大人順勢而為的。

    自己卷面脫穎而出,根本沒有做過手腳,方才拜訪也是光明磊落,事情如此,小林公子自然就不怕他們什麼。

    林甫正想著,上面主審的大人已經開始了問話,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這下面站著的,可是徐州學子林甫?」

    這堂上冷冰冰的發問,配合左右一長排的喝威,還當真效果很足。

    這影視劇上看的和自己親身經歷這架勢,到底還是不一樣。

    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穿越人士心中仍舊是一怵。

    台上的問話很是講究,林甫聽著一問問的是徐州學子,而非是春闈會元,便知道對方這是要賴賬,要說的還是春闈案這件事,想把自己拉下馬。

    不過想到自己中榜的後台乃是陛下,便馬上緩了過來,這天下還有比這張更大的牌嗎?

    面對台上嚴厲的喝問,林甫放寬了心微笑應答,「正是學生。」

    「今日審訊,想必你心中很是清楚個中緣由!本官問得乃是春闈之事。」堂上這位倒當真是好大的官威,桌案一拍氣勢十足,「你與案犯江殷在春闈貢院勾結,還敢出榜後上門拜訪,當真是視朝廷律法為無物!其中內情你給本官一一道來。」

    「敢問江大人作為案犯,所犯何罪?」,台上這位巡官一照面就將自己老師打成春闈案犯,林甫心中很是不快。

    「江殷所犯,自是失察失職,玩忽職守之罪!」

    「江大人犯得若是失職失察之罪,那是別有人徇私舞弊,既然如此與我何干?學生憑捲上榜,又何來勾結一說?」

    「你!!」,這話一說,堂上了兩位都是動了火氣,大約是從未遇見過身無官職的人敢如此冒犯他們,把手中驚堂木猛地一拍,響脆的聲音迴響在整個大堂。

    「本官就是在問你!你春闈貢院之內為何與江殷私下勾結耳語,又為何放榜之後獨自上門拜訪!江殷此次案件責任重大,你與他數次聯絡如不好生交代配合,你也脫不開關係!」

    聽著堂上這人一口一個江殷的叫著,林甫心中多有不齒。封建時期不稱呼人的字太岳,而直呼其名這是大大的不尊重,江大人好歹先前高他二品,轉眼之間就如此嘴臉,當真是叫人看不起。

    堂上的人發了怒,小林公子卻是有持無恐,「先前春闈時,學生正在答卷,江大人巡查號舍時路過學生,見學生答得好,便駐足觀看了一會。江大人和學生可都是謹遵考場律法始終未發一言,何來耳語一說?而事後拜訪,學生曾在徐州與江大人有故,只是念及來月春闈,為避諱便不曾上門。此刻榜單已經放出,上門拜訪又有何不可?」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6
第五十三章 給我打!(中)

    林甫的這回答,看似答話實則話中帶刺,尤其是刑部頭頭的侄兒如今還在大獄裡蹲著,這個時節聽到林甫口中那句出於避諱沒有在考前拜訪,更是顯得十分諷刺,台上的那位巡官恨得是牙癢癢。

    堂上那位巡官大人心中惱火得很,誰都不是小孩子了,這科場的腐敗他們是最清楚的,哪有沒人幫忙照應能殺進前十幾的道理?可偏偏這小子一副無辜至極的表情,迷茫地瞪大了眼睛,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而且這話中倒也沒有漏洞,說來說去所有的證據都是當時春闈貢院裡那一個照面的事情,眼前這小子不招供,江太岳那個老油條就更不可能說出什麼來了。

    這要是裡裡外外問不出什麼線索來,也當真不好把他怎麼樣。

    可這次春闈弊案他們損失慘重,雖說在他們的視角上尚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主要懷疑目標還是有幾位的。

    這林甫的中榜分明裡裡外外透露著詭異,這其中的事情瞞得過別人還瞞得過他們這些參與者嗎?

    科場的規矩他們是締造者,自然是清清楚楚,眼前這小子絕對是走了門路,且多半是江殷那一環。

    可偏偏這做判斷的理由見不得人,是不可能說出口的,所以台上兩人明知其中的貓膩,偏偏又不好發問。而若不直截了當的問,眼前這小子又端的是膽大油滑,不僅沒有露出馬腳,還軟中帶刺地紮了自己一下,當真是可惡至極。

    可憐林甫那句話真的是實話,他決意盡全力不藏拙之後雖然用不上那份推薦信,但卻還是想拜訪江先生一下來著。是真的覺得需要避諱,因而拖到了現在。卻沒想到這件事無意之間戳到了堂上人的痛處。

    幕後的梅尚書因為這春闈案發,自己的安排佈置被全盤打亂,自己的侄子恰巧也是這波參考,被下了大獄。他因此事不開心,他身後的主子更是看不慣這位小林公子反而能在這場大風波中一枝獨秀。

    身邊這位都察院御史,也是帶來了自己背後主子的意思,這是要治一治這個剛來了京都就不知天高地厚,公然作詩與士族作為,又膽敢在春闈中玩手段如此囂張拿了榜單第一的年輕人。

    最最可惡的是他這小手段還當真讓他玩成功了,反倒是自家的侄兒栽在了監獄裡。這讓梅尚書如何不氣?

    此刻堂上的巡官見著他如此淡然應對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起背後給自己撐腰的主子,這便眼睛一瞪,驚堂木一拍,「你這小子膽大包天,竟不肯認,來人吶!給我打他三十殺威棒,看他還敢不敢嘴硬!」

    這是要來真的嗎?眼見兩側走出四位差役,這番動靜不似作偽,林甫十分詫異。

    「打不得打不得!」林甫連連高呼,這特麼是怎麼回事啊!看這架勢堂上這位好似當真要對自己動手,小林公子這兩輩子都沒挨過打,怎麼能讓這麼個一臉猥瑣的老頭子得了手?這便開口據理力爭。

    「放肆!」堂上巡官又是驚堂木一拍,這玩意兒拍起來還真是有氣勢,林甫暗想,以後有機會了自己也要拍上一拍。「這公堂之上哪有你指揮的地方!你與春闈案首犯江殷勾結,暗中牟利,如何打不得!來人啊!給我打!」

    「學生是舉人出身,如今是春闈會元,一甲貢士,按律不可刑訊逼供。」林甫覺著情況有點不對,對方好像並不想和自己講道理,這沒有官位就是慘啊,對方不講規矩要打你板子竟然是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賣弄嘴皮子。

    他真要是不想受這個罪,倒是可以動手,只是在刑部大堂上動了手,恐怕罪名不小,可眼前這位分明就是氣急了,估摸著也顧不上那麼多彎彎繞繞。

    他背後有人指使,擔這麼個罪名不痛不癢,最多是打了一個學生,撐死了是有點背景的學生,而他林甫要是敢在刑部大堂上動手,那可是天大的事情。這官位果然是好東西啊,看來自己真得加快點速度了。

    「若是大人有證據在手,自然打得,但若是沒有證據,按律是萬萬打不得的。」

    林甫據理力爭,把律法說得明明白白,但看這架勢心裡也覺得用嘴說恐怕是沒有用了。

    果然也是沒有猜錯,梅尚書把桌上桶中行刑的令箭執起,往前一扔,眼中狠色畢露,口中喝到,「給我打!」

    左右兩邊各有兩位差役出列而來,前面的兩位伸手架住了林甫的胳膊,這便要將他按趴在地上,而後兩位則是舉起殺威棒,等待前兩位按倒之後便輪流出棒,執行這三十殺威棒。

    這封建時期的殺威棒林甫也是有所耳聞的,棒身特意處理過,也不記得是用水侵泡還是如何,質量比之尋常木棍要大上不少,這一棒子下去可不好受。

    尤其這等衙門,平時經常做這等刑訊逼供的齷齪事情,這一手殺威棒使得是凌厲無匹,尋常人兩三棒就能見血,就算是練武之人,一位五品高手要是結結實實挨了這三十殺威棒那也是不會好受的,少說一兩個月行動不便。

    眼見著前面兩位已經按到了自己身上,後面兩位也做好了準備,就等著自己被按倒之後棍棒加身,林甫猶自在猶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手,因為若是真的動了手這事情可就難以收場了。

    但眼見著殺威棒已經舉了起來,馬上就要衝自己粉嫩嫩的屁股狠狠抽下來,林甫實在是不想挨這三十下。

    罪名事小,被人打爛了屁股事大啊!

    林甫穩住下盤,不論這四人如何用力都是紋絲不動。這四名差役無法將他放倒,自然也就不方便使手中的殺威棒。

    見著堂下亂成一團,四個孔武有力的差役竟然連一個文弱書生都放不倒,那位巡官惱羞成怒,連罵廢物,一揮手將裝著令箭的小桶整個打翻,散落了一地。

    「一群廢物,給我直接打!」

    林甫身後的差役聞聲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後退了一步。前面兩人按住了林甫的肩膀,後面那人橫舉起殺威棒便向林甫臀部掄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6
第五十四章 給我打!(下)

    看著手下差役掄起殺威棒,堂上這位巡官心中快意至極。

    他今次春闈案也有參與,如今一對比,看眼前這臭小子是格外不順眼。

    雖然這小子後面有林尚書,但今次春闈案犯了眾怒,就算是林尚書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這臭小子這般招搖,今次自己便要代主子教訓教訓他。

    身後的殺威棒呼嘯而至,林甫心中很是不快,這力道是要把自己往死裡打啊!

    微一用力,掙脫開按在自己肩膀上兩名差役的手,側身單手輕輕鬆鬆按住了這一棒!

    還沒等堂上堂下的諸位回過神來,林甫按住殺威棒的手往回一收,便將它奪了過來!

    然後微微用了些力道,橫向一掃,正中那位差役的右臉,將那位心狠手辣的差役猛地擊飛了出去,趴在地上不住地哀嚎!

    「你...!!」,隨著一聲悶響,那位差役頹然倒地,堂上的那位巡官大人這才回過神來。

    適才的事情就只發生在一瞬間,在他的視角看來,前一秒自己還是大獲全勝,眼見著殺威棒要落到實處,定能打得這個囂張的臭小子嗷嗷亂叫。

    下一秒,不知怎麼回事,人影一綽,自己手下差役手裡的殺威棒,不知怎麼的就到了臭小子手裡,自己卻是倒飛了出去。

    林甫身側的餘下三位皆是一驚,連連卻步。

    「好啊!!好啊!!」,這位巡官怒極反笑,站起身來大聲呵斥道,「你竟敢在刑部大堂之上毆打朝廷官差,你可知這罪名有多重??」

    說完之後,他卻是心念一轉,安安穩穩坐了下來。

    眼前這臭小子沒有官職在身,就做出了當堂毆打朝廷官差的事情來,自己今日的任務便已經完成。

    刑部刑未加身,這小子毆打官差卻已屬實,這下子就算林尚書有心維護,恐怕也難以出手了。

    說不得還要被自己這邊的大臣們參一個管教不嚴的罪名。

    這位巡官態度頓時平和一下,穩坐太師椅,不急不躁地說,「林公子,你還是乖乖配合得好。如今春闈案先且不說,當堂毆打官差的罪名同樣不小。」

    「你若是老老實實配合,說出這春闈的內情內幕,先前的事情當然我們一筆勾銷。你若是還不肯認,本部要用刑,你總不能個個都拳腳加身!」

    「你膽子就算再大,敢打這些差役,你敢打我嗎!」,這位巡官面帶冷笑,「就算你敢打我,若是我部的梅尚書出馬,你難道敢在刑部打當朝二品大員不成!」

    林甫眯起眼睛,這梅尚書也是夠賊的,明明是他的主意抓自己來刑部,如今卻是連面也不露,坐在後面安心看戲。

    打兩個差役可以,朝廷命官....的確有些難辦。

    不過心中雖是這樣想,口中卻不落下風,「這位大人如若不信,大可以到堂下來試試看!」

    「你這小子!來人!給我用刀架住他的脖子!他難道敢在刑部大堂上奪刀傷人不成!」,那巡官聽得林甫這樣說,剛剛平復下去的心情頓時又火冒三丈。

    他為官的這些年,哪裡有人這般沒有禮數??「把你們的腰刀都給我掏出來!」

    堂上一聲令下,頓時一陣腰刀出鞘之聲,殺氣凌然。堂下兩排差役應聲拔刀,大有此事絕對難以善了的意味。

    除開先前林甫身邊的四位,其餘所有差役齊齊上前,圍成一個大圈,將林甫圍在中間。

    而除了仍舊躺在地上的那位,剩下的三個差役也是拔刀而出,想把刀架在林甫脖子上,逼他就犯。

    林甫微笑著看著持刀而來的諸位,輕輕說道,「這世間,不論熟的還是不熟的,總是容易把我當成書生。」

    微微搖了搖頭,在心裡想道,他們又哪裡知道,自己首先是一個劍客,然後才是一位學子呢?

    此事若是好好說,林甫不是不願意配合,但這幫人自己得不到便宜就要拿他撒氣,他怎可能乖乖配合?

    尤其此時,竟然想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林甫左手猛地伸出,捏住最近的那把刀尖,左腿跟著一抬,正中持刀者的手腕。只聽咔嚓一聲骨裂的聲音,持刀者應聲握著手腕蹲在了地上,痛苦不堪,難以自制。

    見堂下人真敢奪刀,這位巡官也是有些慌張了,若是刑部大堂裡真鬧出什麼流血事件,林家雖然不好受,他自己卻也要背鍋的。

    可事已至此,已經是騎虎難下,刑部官差被一個書生奪了刀,若是不能將他制服,自己在刑部將來如何自處?刑部的威望又何在?

    「你這狂徒!今日裡你有膽量便拿著這把官刀殺出刑部去!否則我刑部不論如何也要將你這案犯拿下!」

    「這位大人莫不是以為學生不懂律法?」,林甫冷笑一聲,「不說按律學生不該受刑,就算是能用刑,大人總也要拿出點證據來。難不成你們刑部做事一直就是這般乖張,不講道理?若是如此,我看你們刑部辦出來的案犯皆是屈打成招的冤假錯案!!」

    林甫持刀四顧,眼神凌冽,今次來刑部走這麼一趟,事情的發展實在出乎他的意料。「要說殺出刑部學生的確是不敢的,不過你們若是拿不出證據來,也別想讓我配合!」

    「大人你也不必再喝,就憑堂下的這幾位,根本近不了我身。若是大人不捨得我走,我便在此陪大人聊聊天又如何?拖上個半日的,我倒要看看是大人能將我拿下,還是我安然無恙地走出這刑部大堂去!」

    林甫冷笑著看著堂上巡官,自己又不是什麼籍籍無名地學子,他們真以為把自己抓來刑部無人知曉?

    不出半日,必然有人聞訊前來。春闈案是陛下的手筆,自己中榜是陛下欽點,且卷面毫無水分。

    等自己出了這刑部大堂,他倒要看看最後到底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堂下局勢僵住,後面的人終究按耐不住了。林甫很清楚有人要來撈他,梅尚書心中也十分明白。

    自己的侄兒在大牢裡吃苦,讓眼前這人如此春風得意,他實在是嚥不下這口氣。

    只見堂上,梅尚書緩緩自後邊走出,陰笑道,「本官倒要看看,若是我要行這三十殺威棒,你敢打我這個二品尚書不敢!」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6
第五十五章 終入局(上)

    「梅尚書何出此言?」,林甫輕聲應道,「刑部妄想屈打成招,學生只是不從,不想受這無妄之災罷了。怎得被梅尚書說得,像是我要來這刑部尋釁滋事一般?」

    「都說這刑部大堂陰森,如今得見,原來不是刑法嚴明,而是因為這主事者心狠手毒,不辨是非。難怪坊間有此傳聞。」

    「隨你如何去說。」,聽了林甫夾槍帶棒的一番話,梅尚書絲毫不惱,緩緩走下堂來,好似真的要親自動手。

    林甫微一皺眉,「梅尚書莫不是以為我蠢?你要動手用刑,我當然不受,但你想指望我出手傷你,我卻沒那麼蠢。我只是不肯受刑,你又奈我何?」

    「哈哈哈哈。」,梅尚書開口笑道,「這刑部只你一人,我身上捎帶些傷,你說不是你動的手,又有誰人可以作證?難不成是我這些部內的下官動的手?」

    「還是我自己失心瘋,傷了自己?」,梅尚書不溫不火的樣子,比先前那位巡官老道太多,言語之間很是陰損。

    林甫心道不妙,沒想到這老匹夫這般不要臉,他要是真給自己帶點傷,賴上自己,那自己真是怎麼也洗不乾淨了。

    說這位當朝尚書大人是自己傷得自己,玩得把戲,誰肯信他?

    心中一緊,正覺得不妙的時候,刑部堂外卻是傳出些嘈雜的聲音。

    「大人,大人!您不能進去,堂中正在審案!!大人!!」

    一陣快速而極具氣勢的腳步聲傳來,聽這架勢竟然有人擅闖刑部,直奔大堂而來。

    且刑部的官吏們竟然攔他不得,林甫聽著這番動靜總算是放下心來,這多半是救兵來了。

    不到一息的時間,京都守備禁軍統領,林甫的老相識,葉王府的小王爺龍行虎步,乾淨利落地踏入刑部大堂。

    身後跟著三兩親衛,人雖不多,氣勢卻很是懾人!

    「這堂中究竟是在審案呢?還是在訛詐呢?」,小王爺踏入堂中,直面著刑部主事人梅尚書,微微抬首,面無表情地問道。

    「自是審案,自是審案。」,方才還一臉高深莫測表情的梅尚書,威懾有之,恐嚇有之的梅尚書,此刻那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連忙換上了一副老油條的面皮,打起哈哈來。

    「我聽聞春闈榜首與前禮部尚書有勾結謀私之嫌,故特來提審。」

    「這春闈案是我和大內御林軍統領唐兄奉旨查辦,我怎麼不知你刑部也跟此案有什麼關係?」,小王爺眉頭一挑,根本不買賬。

    「哎,世子此言差矣,禁軍御林軍也好,刑部大理寺也好,提審春闈案犯那都是替陛下分憂,為陛下做事不是?」

    「況且我聽聞江大人曾在葉王府教過郡主,怕世子您不方便出面動手,這才特意親自提審與江大人有勾結之嫌的林公子。」

    「若依著梅尚書的意思,梅尚書的賢侄如今尚因涉案拘在牢中,證據確鑿。要說不方便,總該是梅尚書你略勝一籌吧?」,小王爺眯起眼睛正面對上梅尚書,言語之間不給這位當朝大員半點面子。

    梅尚書表面上風輕雲淡,心中則是冷汗直冒。

    眼前這位劍眉星目,英武逼人,錦衣華服上面還繡著龍紋的不速之客,那可不是好得罪的。

    從官階上講,小王爺李徹是禁軍十四衛的總指揮,是從二品上將軍,比起刑部尚書的正二品理論上還要低上一級。

    但誰都知道,這位小王爺是那位最得陛下信任的葉王爺的嫡長子,這大小王爺兩人都極少參與政治事件,只替陛下辦事分憂,就連太子,三皇子七皇子的黨爭都絲毫不參與,因而極得陛下的信賴。

    如今葉王爺把持著周皇朝的經濟命脈和軍事命脈之地,葉城,而眼前這位小王爺則在幾年前被陛下調來了京都做禁軍十二衛總指揮。

    雖然官階只是從二品,但由於這位小王爺是天家人,又極有才幹,辦事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因而禁軍的權力越來越大,原本只是主要負責京都安全和守備的禁軍十二衛,現在漸漸成為陛下掌控整個朝堂的有力力量,漸漸插手到吏治裡面來,於是特意增設兩衛,如今共十四衛。

    今次的春闈案件,之所以早期的行動沒有引得士族們的注意,這位小王爺功不可沒。林甫也從各處聽說了,此事涉及太多朝中權貴,因而陛下走的是直屬的宮內御林軍親衛,和宮外的京都禁軍的路子。

    這位總指揮今天應當是沒有在處理公事,穿的這一身龍紋是便服,但說起來倒是比禁軍的鎧甲和官服更有威懾力一些,畢竟這龍紋可是天家的象徵。這從二品莫說是見官高半級,就是說他見官高兩級也不過分。

    這位現今京城裡的大紅人出面,背後帶著的三五親衛也都是軍中精銳,氣勢上壓倒了這些差役太多。

    雖然梅尚書背後主使的那位大人也是天家人,但此時梅尚書心中明白此事已經不可為之了。只是名義上仍舊不能鬆口,急中生智便尋了個台階,「此次刑部也是想要為陛下分憂,既然此次春闈案件由小王爺主辦,那不如刑部將嫌犯交給小王爺審訊,想來定有公允的判決,不知小王爺意下如何?」

    梅尚書不愧是老狐狸,幾句話先將這燙手的山芋甩出去,再給對方扣上一頂大帽子。

    這要是尋常官員來回護,就算將小林公子帶了出去卻也是不好處理,容易落下話柄。

    但這次前來解圍的又哪裡是一般人?小王爺直接是理也不理這舌綻蓮花的梅尚書,猶自看向一手是棒一手是刀的林甫,啞然失笑。

    「我記著父王一直跟我說不會讓你來京都來著,怎地你最後還是來了?來倒也來了,怎地在京城也如此胡鬧!」

    林甫與這位久別重逢,本是極其開心的事情,卻沒想到是在這麼滑稽的地方,在這陰森的大堂當中,手裡一棒一刀,極為怪異。

    「我這來不來的倒是不打緊,倒是你要是再不來,我恐怕就得殺將出去,逃回葉城了。」

    這兩句家常話一說,殺傷力可是比什麼那些客套話要強上太多了!

    這林甫,明明只是林家在徐州的旁支,怎麼這話裡話外的聽起來和葉王府上下很是熟悉?更是有種多年老相識的感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7
第五十六章 終入局(中)

    說起來,雖然葉城剔出了徐州,但這科考,葉城人卻還算作是徐州學子的。

    可這跟眼前這副詭異的情形又有何關係??這小王爺口中的父王,當朝的第一實權王爺竟然會「一直」提起眼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學子?

    這位自己會去看榜,參加科考的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學子,雖說他叔父算是一部尚書,但他畢竟也只算是旁系,絕沒有人會想到他是位和葉王爺一家相熟,乃是能和這位實權小王爺稱兄道弟的人物啊!

    這件事恐怕自家主子是絕對不知道的,否則即便如自家主子那般尊貴,也是不會正面和這位當朝紅人鬧得不愉快,起這等衝突的。

    彷彿是看穿了梅尚書心中的疑惑,小王爺笑著問道,「你提審了這般久,可知道你提審的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這還能是誰?梅尚書被這沒頭沒腦地一問問得有些懵,「他不是吏部林尚書家的徐州旁系子弟,林甫嗎?」

    「梅大人下屬那位方才這般大的官威,梅大人又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要逼迫我就犯,卻是連我的底細都不明了,不該啊。」

    林甫微笑著看向不明所以的梅尚書,自己這位哥哥竟然比叔父來得還要快,其中少不得有其他內幕,這京都水實在比自己想得要深不少。

    「還未自報家門,就如梅大人所知,我是徐州學子,但梅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己若要重新撿起父母親當年的關係,這個時機再好不過了,因而小王爺遞了話,林甫便不再遮掩,不去想殿試的事情,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而是堂而皇之的自報家門道,「學生姓林名甫,字慶之,自徐州葉王府來,父母早逝,承蒙葉王爺不嫌棄,客居一十七年。學有小成,便回這京都來,想為陛下盡一份心力,願如家父家母一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一路考來皆是頭名,科場之上考取的功名,每一個那都是清清白白。今日裡梅尚書要說學生舞弊,結黨營私,學生不敢自辯,卻還請梅大人拿出證據來,也好言之有物。」

    「否則,恐怕大人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吧?」,這話說得委婉,卻已經帶上森森寒意。

    他林甫入京之後一心只想陞官發財,接觸當年秘密,從未有過排擠陷害他人的心思。

    可人不找事,事情卻找上門來。先生做了清流反被罷官,自己上門拜訪卻被拘捕,險些被屈打。

    這倒也罷了,聽完先生所說的內情,這些橋段都在林甫的意料之中。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堂堂一部尚書竟這般不要臉,豁出臉皮來也要訛詐自己,污自己的名聲,這讓他很是生氣。

    越生氣,這話裡反而是風平浪靜,滴水不漏。

    一旁的小王爺聽了也極為詫異,沒有想到這個膽大包天的弟弟說話這是講究。先給自己戴上一頂高帽,將自己回京趕考和當年父母親的赫赫功勞相提並論。

    再裝上一番委屈,說自己不敢自辯,但話到了末了卻是一個翻轉,意思是你若是拿不出證據,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最後這句威脅也算是略有水平,小王爺見著梅尚書吃癟的樣子,心頭暗暗一笑,這幾年不見,變化倒是不小。

    眼前這位小王爺可是自家主子都想要拉攏的人物,這林小子竟然不知怎地能和這等人物交情頗深。

    而且尋常人若是能和這位爺稱兄道弟,尾巴早就翹到天上去了,走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的,也好讓自己這等為主子打工的小的們不至於招惹到。

    偏偏這位林小子,自己孤身一人去看榜,這權貴子弟家的哪有誰自己一個人去的啊!若不是知道他是吏部尚書林家的偏支,還以為他只是尋常寒門學子呢!

    梅尚書眉頭緊皺,這次本只是自己主子看不慣這位外來人在科場中左右逢源,既能走通門路還能逃過春闈案。

    這梅尚書站隊的可是當朝三皇子,皇儲的有力競爭者之一,這位安插進科場的棋子都被統統抹了去,哪裡看得慣一個剛來的徐州小族偏支如此春風得意?

    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和小王爺會有這麼親密的關係,雖說昔日林家和葉王府關係極其親密,可那一脈都已經去了十七年了,林盎這一支這些年也沒見得和葉王府有什麼聯絡來往,久而久之大家就忘了昔日兩家的親密之處。

    誰能想到昔年林將軍家那位如今竟然還活著?

    那年林盎這一支在外,林將軍家遭遇驚天血案,小林公子為避風波悄無聲息地去了徐州葉城,以當年兩家的關係好似完全說得通!

    完了完了,這位如果當真是林將軍留下來的兒子的話,自己這回可就真的是倒了大黴了。

    想到這裡,雖然眼前這位小王爺根本是不搭理自己,梅尚書還是堆起了一臉笑,一張老臉皺成了一朵極惹人厭的菊花,悻悻地走下堂來湊到小王爺旁邊,「刑部雖是想要幫忙,但的確是踰越了,不如小王爺將他帶走自行處置可好?」

    小王爺聽著這話心中大是好笑,怎麼著,剛才還要給我扣帽子讓我好生審訊定有公允判決,現在回過味來了,知道我這弟弟也不是一般身份,就想扔了這燙手山芋把我們兄弟二人打發走?

    想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他倒是聰明。

    可自己卻也不是蠢人,這山芋扔出來自己怎麼可能接?

    他雖是直爽果斷之人,但政治上的事情別的不說,在太子身邊耳濡目染,卻也不至於太差,此刻心裡大是不快,哪裡肯讓這位如意?

    所以根本是不接這話,「哪裡哪裡,梅尚書要為陛下分憂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我怎能阻攔你的一番心意,不如梅尚書繼續審著,我只作客旁聽如何?」

    「梅尚書盡可放心審訊,只要不做出刑訊逼供這等違背條律的事件我一概不會多嘴。若是有什麼證據該打的盡請打得。」他梅尚書見勢不妙想脫身,哪有那麼容易?

    小王爺先是回扣了帽子,接下來的話則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可若是你拿不出什麼證據,也審不出什麼東西,那我可就要上報天聽治你公報私仇濫用私刑的罪名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7
第五十七章 終入局(下)

    梅尚書滿臉鐵青,這不是廢話嗎?

    要是有證據還審個什麼?自己先前不知道這層關係,要是有證據早就直接動手把他下了大獄了!之所以在此浪費口舌,濫用私刑,這不就是因為手頭裡什麼證據都沒,沒事在找事嘛!

    這林小子本就滑不溜手話裡帶刺的,膽大包天,當堂就奪下殺威棒打暈了一個官差,如今你小王爺又氣勢洶洶衝進刑部大堂來,這還審個什麼!就是有罪他也敢把黑的說成白的!

    林甫笑吟吟地看著這位梅尚書,臉上的表情格外可惡欠打,「梅大人恐怕最近公務纏身,需要審訊的人還有許多,若是已經沒有問題要問學生,學生這便告辭了。」

    「沒有了沒有了。」梅尚書此刻心中想的皆是小王爺會不會回擊自己,還有就是,若這位小林公子如果真的如他所說乃是林將軍的後人,自己背後的三皇子到底會不會保自己,哪裡還敢審訊什麼。

    這等情況就算他咬牙堅持到底也已經毫無意義,這打也打不得,什麼都審不出來也就罷了,還要惹得這兩位的極度不快。也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兩位輕描淡寫地施施然離開這陰森的刑部大堂。

    只是他當真有些不明白,這層關係如此了不得,為何他直到即將被用刑的時候仍舊忍著不說?寧可犯下當堂毆打官差的罪名也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世,難道他就如此自信小王爺會在這個時候趕來解圍?

    這只要他說出了這層身世和葉王府這等親密的關係,除了陛下還有誰敢用刑打他?就算是他犯了什麼大罪,也只能上報陛下定奪,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哪有懲治這等人物的膽量?

    京城裡前些年鬥了一陣子,後面不知怎地平靜了下來,這麼過了三五年,梅尚書也少了點危機意識,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剛剛入京的年輕學子竟是這等人物。

    京中怕是要出事啊....

    想到這裡梅尚書心裡一陣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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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走出了刑部,尚未來得及寒暄,林甫便單刀直入,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我相識十幾年,我對你也算是瞭解,你絕對不是會派人跟著我的人,如今來的如此及時不知道是哪方面傳來的消息?」

    小王爺李徹哈哈大笑,「前些日子在國子監詩會上和一位兄長見著了你的有趣行徑,他要我將你介紹給他,我沒有答應。後面我這位兄長也關注了春闈案,春闈案發之後他說必然有人會找你麻煩,便派了人暗中關注你,因而早早地傳來了消息,我這才算是及時趕到了。」

    「兄長?」林甫想起那天的隨性行為,覺著有些不好意思,這小王爺是葉王府的獨子,那麼他口中的兄長必然就是京中的皇子無誤了,「不知是承蒙哪位皇子的厚愛,小弟我才能逃過此劫?」

    小王爺止住了笑,說實在的,這件事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是二皇子,也是太子。」

    林甫聽了之後半晌沒有說什麼,這位太子在春闈案中實在太活躍了一點。那麼早就摸清了陛下的思路,盯上了先生的位置。如今又不知怎地還有心思操心自己的事。

    他林甫方才被帶去刑部不到半個時辰,太子的人就聯繫上了自己的舊時,搬動救兵前來撈自己。

    心中暗暗嘆息,自己還沒得以入仕就屢屢捲入政治漩渦裡。這若是和皇子們之間的鬥爭沾上了邊........這春闈可就算是毛毛雨了。

    如今皇儲的形勢,最最有可能在陛下百年之後繼承大統的這三位。

    太子自然不必多說,為長子,且已穩坐東宮接近二十載年從未有大過失,頗有才幹,幾次代陛下執行國務的表現都可圈可點,是一位賢明的皇儲。

    而今次暗中指使梅尚書出頭想要教訓林甫的這位三皇子,則是皇后的二兒子。

    從祖制上說,若嫡長子就是最大的兒子這是最穩當的事情,可偏偏嫡長子不願參與這件事,那麼餘下的幾位當中則是需要考校一番,擇賢明者為太子。

    比之另一位有力競爭者,如今後宮最得寵愛的淑貴妃的兒子七皇子,前面這兩位不論從地位上,年齡上,還是力量的積累上,都比這第三位要強上一些,可以說不是一個等級層面的競爭對手。

    如果是公平競爭,那七皇子當然是沒有機會的。

    可說破天說破地,這立太子的事情還是要看皇帝樂不樂意,倘若他真的鐵了心要讓七皇子繼位,尋常皇帝的話朝堂上的大學士文官言官們還能勸勸,這位戎馬天下的開國皇帝不買他們的帳那他們還真沒辦法。

    而觀其對淑貴妃的寵愛程度,這樣的事情會不會發生完全是不好做決斷的事情。

    這京都中的儲君的形勢大抵就是如此,也算不得什麼大秘密,稍微有點本錢值得這三位拉攏的官員家都是清楚其中的關係。林甫七年前與先生分別的時候就瞭解了不少了。

    只是他根本沒有想到連自己這位剛剛入京的學子,尚且連個官位都沒有,就已經進入了頭號種子選手,當朝太子的視線之中。

    看來這三派之間的競爭也真是無孔不入。

    林甫笑著說道,「這京都居,大不易。來了京城,連幾天安生日子都過不得。這才多久,就莫名奇妙地捲進了這麼多是非當中。」

    林甫覺著自己是莫名其妙地被捲入了許多事情,小王爺李徹倒是覺得林甫真是能生是非。

    「你這小子入京的頭一天就和夏首輔的孫女鬧了不愉快,還憑藉一句詩句上達天聽,引得京城震動!這若不是這句詩反響極大,你也不可能在第一榜上排名如此靠前。」

    小王爺笑罵道,「明明就是你自己生事,卻裝的一副無辜樣子。不過如今到也好,你身世明了,總不該還有那麼些個不長眼的傢伙敢找你麻煩了。」

    他拋出這句投名狀來,陛下輕輕巧巧地帶了一紙條過去,江大人心領神會,肅清吏治官場大震,這位小林公子一枝獨秀,更是有資格引得三皇子出手對付他。

    這些倒只是表面上的事情,這位小林公子的真正身世,恐怕在他進入官場之後會爆發出強大的後勁,因而心思細膩的太子早早地就來找自己詢問了此事,已經展開了拉攏遞來了橄欖枝。

    而另兩位恐怕還蒙在鼓裡,以為這只是尋常學子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7
第五十八章 太子約

    小王爺來京已有段時間,距離上次回葉城也是挺久了,兩人帶著那幾位親衛進了一家富貴人家常去的酒家,要了一個雅間,許久不見,坐下慢慢聊上一會。

    只是聊完葉城舊事,葉王爺,小木子和慕青竹,卻總要聊回正事。

    林甫笑道,「若是早知道你這堂堂京城禁軍十四衛統領要來撈我,又有太子對我如此看中,我哪裡還需猶豫什麼,當堂就把那老頭給打了,看看他的那張老臉往哪擱。」

    小王爺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可別可別,他濫用私刑違背律法,我這才敢擅闖刑部大堂如此張揚,你若是事情做的太出格,我不僅得強出手幫你,父王還要寫信罵我。」

    林甫想到這麼個場景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我的關係,我也不多說謝字。只是話說回來,太子托你前來想來可不只是替我解圍,應當另有話要說吧?」

    小王爺沉思了一下,似乎略略考慮了一下如何用詞,這才開口,「先前來京都的時候,父王叮囑我萬萬不可在皇子之間站隊。因而我這些年向來都是一碗水端平,只是時間長了情感上卻總有偏向。」

    「我與你的關係,我便有話直說了,那天在國子監樓上,太子就向我表示了想結交你的意思,不過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世。我拒絕了他,他也不惱,說另外兩位自然會把你推過來。」

    「如今這等情況,他倒是算得很準,今日的梅大人是三皇子那一派,三皇子在事前這般對你,就算是在你身世暴露之後再如何拉攏你,想必你也萬萬不會對他有什麼好感。」

    林甫點頭表示明白這個邏輯。

    「你我之間的關係,和你的身世,在知道之前拉攏和在知道之後拉攏,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他想拉攏你,而且想讓你以為他是在不知道你身世的情況下拉攏你。但在我的層面,我卻是要說明白這前因後果,太子可能並不比別的皇子要好,因為他只是趕在最開始就查清楚了你的身份而已。倘若他不知道你的身世,他也有可能做出類似的事情。」

    小王爺盯著林甫的眼睛,很是嚴肅。

    「不過站在我個人的角度,如今京城中的形勢,我最是看好太子,也最是喜歡此人。你如何判斷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已經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你。你如何選擇,並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也永遠也不會參與到幾位兄弟的鬥爭當中。」

    林甫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心意,但眉頭卻已經皺成了一個大疙瘩,「我也真是不明白了,我究竟是何德何能,竟能讓太子如此重視,甚至不惜把你也抬了出來就只為了減少我偏向其他幾位的可能性。」

    「你跟我就不要裝出這番純潔的樣子了吧。」小王爺看著他這副樣子哈哈大笑,「我從小就知道你在先生面前藏拙,練武的時候在我面前藏拙,搞得我當真以為你不是練武的材料,現在看你拿那殺威棒舉重若輕的隨意模樣,哪裡是不諳武道的樣子?如今你還想在這天下人面前藏拙不成?」

    林甫很是慚愧地笑了笑,小時候沒有實力自保,膽子實在小了點,就算是在這位小王爺面前也不敢展露自己的武道天賦。

    如今卻是文武藝都暴露了,提起這事,感到很是尷尬。

    便笑著打趣,「我這樣身世淒苦的,哪裡比得上你這般尊貴,自然不知不覺的就想藏著些免得引人注目。」

    李徹聽了之後一臉不屑,笑罵道「你來了京都之後這兩次動靜,又哪裡是藏著掖著了?別人不知道的以為你是無心為之,而我卻是明白你是有意為之,手法差了些,奈何運氣和身世卻是足夠好。」

    林甫面露窘色,這兩件事的本質與自己的預期相差的確甚遠。詩會上那句詩,若不是陛下唸著父母的舊情恐怕根本就不會聽進去,只會是白白惹得麻煩來,讓自家叔父去擦屁股。

    「話又說回來了,你還拿著那殺威棒作甚?」,小王爺眉頭一皺,方才還沒太在意,這麼一說倒是覺著有些奇怪,怎地人走了還把刑部的殺威棒順走一根,這勞什子又沉又沒用,一路拿著不說顯得招搖,難道就不累嗎?

    「一會有大用。」,林甫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件事,他還在思索太子這一舉動的意圖。

    「我覺著他托你來闖刑部大堂,是為了向外面擺明你我之間的關係,也是為了讓我在和三皇子交惡之後亮明身份。」

    春闈案雖是京都守備禁軍主辦,御林軍協辦,但名義上,刑部還是有權力審查春闈涉案嫌犯的。

    雖然刑部做的事是違背律條的事情,手法也欠妥,但就算是小王爺想從刑部裡帶人走,那也是需要一些理由的。

    如果強行不明不白地將刑部在審的案犯帶走,於律不合,對於小王爺一直以來在京城的公正形象也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這也是他自報家門的原因。報了這層身世,諒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說自己春闈舞弊,抹黑營救自己出去的小王爺了。

    不過那麼早就引來了當朝太子的關注,這倒讓林甫不禁有些納悶。

    「父母親的事蹟我也略知一二,雖然素未謀面,但也算是明白他們兩位昔年的功績和身份地位。只是這馬上都快二十年過去了,人人都說官場之上人走茶涼,這十七年前的事情,連我都覺著淡了,太子至於如此在意,拉攏我這一位無品無級的小小學子嗎?」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李徹知道慕青竹不喜歡提當年的事情,而自己父親雖然說的多,但涉及陛下的那部分卻是提得少。所以林甫雖然對父母親的事蹟瞭解不少,但絕對還是大大低估了這兩位和與陛下之間的交情之深。

    這同樣也是太子和其餘二位不一樣的地方,太子最為年長,陛下今年已經六十出頭了,太子二十餘歲,接近而立之年,昔年陛下和林家林將軍這一脈的關係,他那時候雖小,卻也是懂了事,親眼看見過那麼一兩件事的,與其餘兩位的一無所知,完全是道聽途說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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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