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枕山河 作者:悶聲大發財 (全書完)

 
V123210 2017-6-4 11: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80435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4
第九章 夏千金

    「讓我作詩?」,正在打瞌睡的林甫抬起頭來,有些哭笑不得。這我要是真放開了作詩,不得嚇死你們啊?

    他今日來,本就算是被林尚書算計的。

    本來只是打算來這看看來月春闈同考的學子當中有沒有什麼值得自己注意的人物而已。聽得要自己作詩,林甫連連擺手,「我可沒這個本事,還是諸位請吧。」

    這邊大家才來了興致,就聽得林甫說不作,哪裡肯答應?再加上江陵的才學盛名,林甫那精緻面貌,都覺得他是吝嗇賜教。

    諸人再三勸詩,林甫再三推辭。一來二去,不知道哪裡傳出一聲諷刺,「作句詩也畏畏縮縮,像個娘們一樣。」

    江陵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他追求林瑤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還搞不清楚林甫這個所謂的林家弟弟到底在林瑤心中,在林尚書心中是個什麼地位。

    單說他們三個人一起進了國子監京華詩會的場子,自己就得起到維護住這位林家弟弟的作用。不管他在林家重要不重要,以後都有可能成為自己追求林瑤的助力。

    但適才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嘈雜的緊,這發話的人似乎是有備而來,一時之間也查不清楚是誰,便連忙先打圓場,「詩在於意境心境,林公子今晨才趕到京城,怕是倦了,諸君還是自行吟誦吧。」說這話時,眼睛一直在觀察林甫的反應。

    只見林甫面色始終不變,江陵看著他的臉,覺得此人不知深淺,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待得眾人喧鬧之聲小了,林甫總算是放下了手裡的杯子,緩緩地說道,「諸君便把我當女人好了。」

    眾人聽得這句話,頓時鴉雀無聲。在在場的諸位士子眼中看來,國子監的京華詩會,能說出的最最重的話,也就是娘們兩個字了。

    在場的諸位都是飽學之士,要是真有誰敢擼起袖子來罵出娘希匹來,那是肯定要被大家看不起的。所以說之前不知道誰說的那句像個娘們已經是很重的話了。

    不僅是在此間的世界,就是在前世二十一世紀,人們不仍舊認為把男人叫娘們是一種辱罵嗎?這種男性比女性好一些的默認前提不知道有什麼理論依據。

    只是這激將法何等粗劣?說我一句娘們我就要耍猴似的給你朗誦唐詩三百首?那我豈不是太蠢了一些?

    林甫實在不想,也犯不著跟他們生氣較勁,這些個跟在後面搖旗吶喊的蝦兵蟹將,直接將他們忽略了便是。

    這一句你們可以把我當女人,便是讓這幫詩文水準不行卻又養了一身文人相輕的臭毛病的士子們一拳落了空,使不上力來。

    但就在林甫以為此事就此揭過的時候,卻不想自己這一句可以把我當女人又惹惱了別的人物。

    內閣首輔夏彥的孫女夏澹這才將將進了京華詩會的場,趕上了這一幕場景,便覺得很是惱火。這京華詩會叫做詩會,那自然便是要來作詩的。來這第一學府國子監的詩會湊趣又不肯作詩,這不是莫名其妙嗎?

    夏澹本也就低看了他一眼,這便要衝著林瑤所在的」女生區「那邊去了,誰知這不識趣的小子目不識丁也就罷了,竟然順著桿兒說什麼把我當女人好了。真當女兒家就不如男兒嗎?

    夏澹為這件事感到不忿主要是因為封建時期女性不得參加科舉,見著不少才學不如自己的男兒統統都考取了功名,內心一直以來為自己女兒家的身份感到遺憾。

    簡單點總結一下,這位夏澹夏小姐,經年累月受到內閣首輔夏彥的影響,乃是一位政治型文學愛好者。與林瑤不同,不喜歡詩情畫意,更偏向於針砭時弊類型的政論詩,本就覺得風月詩簡單的很。

    因而夏大小姐一聽對面這人,跑來詩會湊趣作首風月詩也推三阻四,竟敢讓別人把他當女人,這不明擺著看不起女兒家嗎?於是便憤而發聲,朗聲諷刺道,「你當女兒家都是你這樣胸無點墨的人嗎?」

    得,腹背受敵。

    江陵眼中怒意一閃而過,心道心道這夏大小姐當真是太過分了,自己作為當朝禮部尚書的嫡長子,已經擺開架勢在出言維護了,眾人也都不再言語。

    她竟這般不給自己面子,但畢竟此事林甫做得不漂亮,便也不好和她對上。轉眼一看林甫又是一副悠閒模樣,卻又沒來由地相信這個人,覺得自己應該不用出手,此人定有手段。

    林甫當真是覺得這些個人很是無趣,沒有五千年典籍加成,來月要大比了在詩會聊的不是要考的經史子集,倒在這風花雪月起來了。要知道春闈會試相當於考研究生,這幫人等於是在考前幾天不溫書跑去開Party啊。

    林尚書安排林瑤帶自己趕這場詩會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要讓他出名,搶個綵頭,日後仕途上走後門的事情也好多個由頭。但林甫實在覺得和這些搖頭晃腦互為捧哏的酸文人做這些個詩也不見得有什麼意思。

    林尚書覺得林甫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而事實卻恰恰相反,他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因為他太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了,所以這些可有可無小名聲他一點都不在乎。

    詩名嘛,自己以後拋詩砸人的時候名氣總會有的,何苦在這就急著趕著像表演一樣露一手,那不就成了耍猴了嗎?

    我想作(抄)的時候便作,不想作的時候便不作。林甫猶自悠閒地抿了口酒,他不知道這位的來頭其他人可是清清楚楚這位是當朝首輔家的大小姐。周邊無數道目光射在他身上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卻只見他靦腆一笑,面露羞澀道,「那這位小姐便當我是男人好了。」

    噎得夏大小姐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江陵本來微微有些怒氣,被這意想不到的回答弄得卻是險些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甫一臉無奈道,」諸君願意怎麼看待我,本就與我無關,各執己見便是。大家和和氣氣,豈不美哉?何必鬧得這麼不愉快呢?」

    聽了這話,再看看林甫臉上那真摯的表情,江陵總算是忍不住帶頭笑了起來。場中的士子也有不少覺得眼前這人當真是個妙人,就算沒有詩才倒也挺有意思的。

    可是這一笑,夏大小姐的處境就略顯尷尬,她本也就因為家世和才名的原因有些固執,仍舊是不依不饒。

    下面這麼一鬧,整個詩會的溫文爾雅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倒有幾分市井小巷的味道。

    國子監的樓上,兩位尊貴的人物一邊飲著酒,一邊悄悄地看著。距離雖是不遠,卻隔了一層薄紗,因而在樓下看不分明這兩人的面龐。

    」有趣。「,其中年長的那位若有所思地笑問面前人,「這位仁義不施怎得來了詩會,連三兩句詩文都吝嗇施教?」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5
第十章 薄紗後(上)

    「我還道為何你今日興致如此高漲,竟然約我來國子監詩會上飲酒。」,小王爺李徹略略掀起薄紗有些好笑地看著樓下的林甫說道。

    「我還在想呢,你說這他娘的國子監的詩會,是我們兩人飲酒的地方嗎?」,這位林甫數年未見的老朋友此刻才恍然大悟眼前人的用意,笑罵道,「沒想到你饒了半天彎子卻是為了這位。」

    「我昨日裡打聽到的消息,他今日怕是剛到京城。」,小王爺背後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聽說他這些年都住在你府上,如今許久你們許久不見了,便叫你來和他團聚一番。」

    「重逢為主,引見為輔。我也很是感興趣,林叔的兒子到底是怎樣的一位人物。」,小王爺背後那位年紀稍長一些的青年人微笑著在酌酒,「畢竟林叔的身份有些特殊,若是我私下與這位見面怕是有些不妥,便尋了這麼個機會。」

    「我說你們幾個啊,這彎彎繞繞的,就是活得太幸苦了。」,李徹收回目光重新坐到這位青年人的對面,「整天走一步想十步,不累嗎?那把椅子就真的非坐不可?」

    「你這話問得可就沒有水準了,這老三,老七都有退路。可我呢?父皇可沒有給我留退路啊。」,小王爺面前的那位青年人抬起頭來,相貌很是英武。面容頗具棱角,如刀削斧劈,口稱父皇,正是當朝太子李允。

    「我便是要退,你讓我如何退,又退到哪裡去?」,太子笑吟吟地問道。

    太子生母早逝,如今被過繼給皇后。坐著太子的位置雖然多年以來不曾有過錯,反而憑藉自己的才幹頗有賢名。

    可少了母親那一邊的支持,這屁股底下的位置一直是岌岌可危。

    李徹無奈地笑了笑,這京城中的形勢,三皇子有皇后撐著,七皇子有如今得寵的傅貴妃,還有舅舅傅風雪,只有這位太子二哥那是孤立無援。

    不過正因為此,才造就了他禮賢下士,待人謙和,不驕不躁等種種優點。

    此次被陛下調任到京城來在禁軍中任職,來前葉王爺曾再三叮囑自己,萬萬不可在那把椅子的問題上站隊。

    小王爺雖然一直謹遵教誨,公事上做得是滴水不漏,不偏不倚。但幾年下來,私底下卻還是和太子走得稍稍近了那麼一些。這實在是因為,在他看來,剩下的兩位怎麼也摘不清那點紈袴跋扈的味道,與處變不驚,待人親和的太子相比,實在差了太多。

    不過感情歸感情,公事還是要公辦。父王既然那般嚴肅的要求自己,自己便當遵守承諾,在這把椅子的問題上保持中立。

    看著眼前這位太子哥哥高深莫測的表情,小王爺心下也拿不準他結識林甫究竟是為了什麼。論算計和手腕,他與這個一直無路可退堅持在太子之位上的哥哥實在是比不了。

    「我雖與他交情甚好,但你若想直接讓我出面引見,我卻是不會做的。」,思忖了一下,小王爺還是決定在這件事上不出面。公與私的界限,這些年小王爺一直保持得很清楚。

    太子一直在找機會把一直中立的葉王府這條大船往自己身上綁,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好好好,我自己想辦法還不成嗎?」,小王爺一口回絕,太子卻也不惱,臉上依舊帶著和煦的微笑,「如今下面吵吵嚷嚷的,這般熱鬧,就算你肯,今日也是不方便見的了。」

    「哼哼,夏家丫頭一貫如此張揚跋扈,遇到事情也不知道三思退讓。依我看,夏家若是一直捨不得管這個丫頭,遲早要在這件事情上吃虧。」,小王爺不大喜歡夏澹,加之林甫剛到京城便與她起了爭執,心下對她更多了幾分不喜。

    太子飲了一杯,並不想繼續夏首輔家這位千金的話題,而是張口問道。「你說我這些年來,是不是請你喝了許多酒?」

    小王爺聞言一滯,有些不好意思。他家的家底都在葉城,在禁軍中雖然職位不低,但俸祿卻也不算多高。

    加之他喜愛的那幾種酒,都是又貴又少的稀有品種,不問父王討錢的話,頂多只能解解饞,想要喝飽定然是不夠的。

    這幾年蹭了太子哥哥許多酒,方才卻一口回絕了引見一個人給他認識這樣簡單的事情,小王爺臉上一紅,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無妨無妨。」,太子笑著擺擺手,他倒不是要和這位計較什麼酒錢,「這位的身份的確特殊了一些。我至今卻也是拿不準父皇的意思,你不肯攪和進來我可以理解。」

    「不能引見無妨,我且問你幾件事情,你若是方便說就說,不方便說直言即可,千萬不可用半真半假的話來搪塞我。」

    「不敢不敢。」,雖然平日裡這位太子哥哥和自己關係近的很,從來也沒什麼架子,但小王爺明白他的厲害和手段。如今是友非敵,讓他做出隱瞞欺騙這等傷感情的事,他肯定是萬萬不會做的。

    「記得現任禮部尚書江殷,將近十年前曾在你府上任教?」,太子突然問起了不著邊際事情,小王爺雖然有些疑惑,但也只是一愣,便如實答道。

    「江先生在葉城給木子妹妹當了五年的教習先生,期間慶之也陪著妹妹一同。我那段時間在邊境鍛鍊,在家的時間不多,但依稀記得江先生對慶之很是賞識,兩人關係很不一般。」

    「看樓下這情況,想來江家小子還不知道這層關係。」,太子抬了抬左邊眉毛,又問道,「以你對他的瞭解,你說,春闈大比之前,他會不會去江大人府上拜訪?」

    「斷然不會。」,小王爺想都沒想便答道,「我這弟弟平日裡雖是一番與世無爭的樣子,別人說他什麼他也不惱,但骨子裡極為自傲,且最是不喜歡給人添麻煩。」

    「如今得知江先生現在任職禮部尚書,主管春闈會試,大比之前定然不會上門拜訪。依我之見,恐怕待得試後放了榜,江先生才會知道自己這個學生來了京城。」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5
第十一章 薄紗後(下)

    「那倒也是有趣了。」,太子有些詫異地轉過頭來,「現今科場上的風氣,走門路塞銀子的,少說能踏平三尺高的門檻。都說禮部春闈的考官們每屆收的銀子能把會試的貢院給填滿,沒想到竟然還有放著春闈總裁不找的說法,當真算是一股清流了。」

    「跟慕大人跟得久了,什麼濁的也能變成清的不是?」

    林家遺孤一直跟著那位白衣執劍的慕青竹,這件事除了傅風雪和陛下京城內其實是少有人知道的。即便是林甫的叔父也是因為林甫回京,這才被陛下告知了此事。

    雖說這件事也算不得什麼大秘密,但不知為何,林甫的事情這些年在京城一直毫無消息。就連前些年小王爺來京,和太子說起武藝的事情來,也只提了慕青竹,隱去了林甫的事情未說,這乃是葉王爺的要求。

    如今林甫現身京城,這事倒也不必再瞞了,小王爺便順嘴透露出了這件事,也沒太在意,渾然不覺其中的信息量。

    太子右手食指中指輕輕地在桌上敲著,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簾。

    端起一杯酒緩緩地飲了,完全不接這個話頭,反而是慢悠悠地說起了樓下的形勢,」都說國子監這期的學生,當數江陵和袁瑋最有才學,兩人齊名。今日一見,這袁瑋小肚雞腸,決計成不了什麼氣候,倒是江家那小子不錯,略有些風範。看來傳言多是不可信。「

    小王爺想了想,袁瑋那一派人結黨的味道實在重了一些,對著江陵帶進來的林甫不分青紅皂白便是一頓圍攻。

    不過想到他的才名,還是笑了笑說」這袁瑋雖然性子差了一些,有些容不得人,但還是有真才實學的。「

    太子對此不屑一顧,搖了搖頭,」這官場上要的可不只是真才實學,最重要的是能看得清楚形勢,若是不分辨清情況便先交惡,今後如何在官場站穩腳跟?這點他和小林公子的心性卻是差的太遠了。「

    說到這兒,太子突然頓了一頓,好似想到了什麼,又開口問到,」你說這袁瑋,江陵和林家小子若是要在春闈大比上一較高下,誰的勝算要大一些?「

    」林甫。「小王爺想都不想,就迸出了這句回答,」此人的才學遠遠超乎你的預料。「

    太子吃了一驚,畢竟袁瑋和江陵乃是現今國子監內的領銜人物,怎麼也算是國子監前三甲的才子,他萬萬沒有想到小王爺的態度這麼堅決,便用徵詢的眼光看著小王爺,似乎在等他給出具體的解釋。

    」我知道你想從我這聽到什麼天賦異稟的奇聞異事做例證。「小王爺笑了笑,」但是卻並沒有,可這恰恰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他從小就藏得太好了,江先生也從沒有說過他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對此諱莫如深,好似他的才學只是中庸之姿。「

    」但偏偏他一去參加童試,鄉試便能拔得頭籌,這個人絕對不簡單。他居住在我家府上,卻是連我和我父親都不完全信任。「小王爺眯著眼睛,好像是在回想當年的事情。

    」當然了,這些都是我個人的猜測。最重要的線索是,我那個妹妹,極好詩文詞賦,歌曲小說,到了後來江先生都已經無法滿足她的欣賞水平。但是每次她湊到林家小子旁邊不多時,便總是好像心滿意足地回來了。他這樣藏拙的目的我不知道,究竟是心機還是怕麻煩,那是你們聰明人該想的事情。「

    「不過他的身世如此,小小年紀就懂得要小心一些倒也不足為怪。」,太子有些苦澀地想到,無父無母,倒是和自己有些像。椅子上坐著的那位還算得上是自己父親嗎?太子微微搖了搖頭。

    「按父皇的反應來看,小林公子日後定會是朝堂中的重要角色。於我而言很是值得結交,並且越早越好。」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小王爺咧著嘴笑道,似乎很是享受自家幾個哥哥弟弟為了這把椅子焦頭爛額的樣子,「我來的時候答應了父王不參與你們之間的事情,如今跟你透了慶之一些底是看在你總請我喝酒的份上,雖然我和他交情不錯,但你若要拉攏他的話我可不會出面幫忙,你只得自己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太子笑著用手指了指小王爺,他心裡明白小王爺雖是嘴上一直撇得很是干淨,但心裡還是偏向自己的。

    「你不肯幫我引見不要緊,有件事卻是要請你出力。」

    「怎麼?」小王爺抬起眉毛,平日裡這位太子哥哥常請自己喝點小酒,倒還真的很少這般直白地出言讓自己幫忙做事。

    「不要去見他,也不要把他的身份透露出去。」,太子再飲了一杯,補充道,」前幾個月最好動用你手下的力量,把他可能露出的身份線索給掩下去。「

    小王爺微皺眉頭,很是不解。

    」如今京中局勢漸穩,皇后替老三張羅著,傅貴妃替老七吹著枕邊風,這都是表面上的。說到底還是當年那個班子的態度。「,太子倒也不避諱,直言自己的境地。

    」傅大人不肯表態,動不動就往京城外面跑。陛下樂得我們打來打去,卻又見不得我們真的鬧出什麼事情來,這局勢已經陷入了僵局。「

    」而今林家小子入京,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本身雖然無足輕重,可透過他能做的文章太多。「,太子很是自信地輕輕一笑,」你不必幫我結交他,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弟弟自然會將他推給我。此事你置身事外為好,不要太早和他聯絡。「

    」我這是為你好。「,太子的笑容有些玩味。

    小王爺猶豫了一下,總覺得儲君哥哥的話半真半假,不過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然後似乎是覺得自己的確喝了別人太多,又補充道,」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日後接觸的時候直接一點為好,他不是很喜歡彎彎繞繞,你若是一波三折,他會假裝不明白的。「

    太子聽後大笑,自己身份尊崇,已經許久沒有遇見敢和自己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了,開口笑道,」年輕人,天不怕地不怕才能成就一番事業。「言語神情之中似乎很是欣賞小林公子。

    小王爺看他這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心中暗笑,小林公子的的確確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只怕到時候瘋起來連皇帝都覺著荒唐,哪裡是你能夠駕馭得住的。不過心中雖這麼想,臉上卻是神色如常,招呼著這位儲君哥哥吃菜喝酒。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5
第十二章 國子監

    國子監內有水,很是符合詩會的氣氛。一入正門距離建築還有著一段不近的距離,這水便在此處。中間直通國子監主體建築的主道將這水池從中一分為二,池邊皆是漢白玉的欄杆扶手,上邊以一步為距,雕著清一色的祥瑞玉獸。探頭往池內看去。水面清澈碧綠,宛若明鏡,裡面點綴著三兩荷葉,每隔幾步還有形態各異的精緻獸頭在略高於水面的位置。

    這古時的排水管頭都做得如此精緻,本來是讓人大飽眼福,心情愉悅的事情。林甫跟著家姐來此湊趣,本就是看看這天下才子都長個什麼模樣,也順便看看此間的宮廷朝堂建築究竟和前世有什麼不同。

    卻不想被哪位有心之人趕鴨子上架,非要他作詩。林甫自然沒有這個點播功能。

    江陵在主場開口為他解圍,大家本也就不再計較林甫不肯作詩的掃興之事,卻不曾想又有一位身份尊貴的不速之客,對林甫那一句玩笑之言甚是不滿。

    有人牽頭,本來已經不再言語的袁姓學子那一派也開始起鬨,直接將他給捲入了江,袁兩派的鬥爭當中。

    不過這倒也無妨,林甫本就和江先生有這麼一層關係在,此刻被推入江派倒也算不上冤枉。

    他心中嘀咕的是,這古時候的男女不是不可輕易相見嗎,京華詩會也是男女分座。但眼看著池塘那邊的自家姐姐也和身邊兩位姐妹衝著自己這邊來了,便也明白此間男女雖有別,仍舊有什麼三從四德,但風氣較之前世還是開放了不少的。

    林瑤自然是一直惦記著自家這個剛來的漂亮弟弟,之前眾人圍在一團,有人要趕鴨子上架她當然是聽不見的。

    林甫那幾句略有些無賴的話,她也不知,但這夏大小姐聽見了什麼之後直奔著自家弟弟去了林瑤卻是看得分明的,便連忙往那個方向去了。

    林瑤這邊走到跟前,先是衝著夏澹微一欠身,便算是打了招呼。起身之後又沖著圍觀的諸位士子微行一禮,寒暄招呼了幾句。這一來一去就過了一分多鐘,看得在別院自在慣了的林甫老大的不適應。

    這其實倒是正常的,古時候兒童讀書,第一件事情先要學習禮儀,而後才是讀書認字。胸無點墨不要緊,還是個讀書人,但若是禮儀上失當,那就是頗具名聲的才子背後也少不得要被指指點點,說些閒話。

    林瑤款款而來,禮數雖做得很足,但心裡不大開心。自家弟弟和江陵一起逛詩會,自己本以為是萬無一失的,結果這位夏大小姐一進門便和林甫起了衝突,饒是江陵在自家禮部地盤主場竟然勸不開。

    不說林瑤覺得自己弟弟知書達理,就算他是個紈褲子弟也不至於一見面就做出什麼值得她夏大小姐這般不依不饒的事情。

    封建時代家族風氣總是很濃的,林家本是第一等的大族,卻因為流血案現在枝葉稀疏,林瑤好不容易多出個漂亮弟弟,自然是護短的很。張口便帶了三分火氣,「不知道夏姐姐是什麼事情和我家弟弟這般計較。」

    圍觀的人之前聽到說這人是林瑤的弟弟本沒太在意,因為林家小姐就只有一個弟弟,在京城裡的紈袴那是出了名的,絕不可能來詩會這等地方,只以為是哪家的朋友關係近了,叫一聲姐姐弟弟。

    等到林瑤自己現了身親口說這是自家弟弟,大家不由得仔細打量起林甫來,不知道這位林公子和林家到底關係是親是疏。

    夏澹聽到這話不大開心的,這計較二字分明就把她放在了一個仗勢欺人的位置上。

    便反問林瑤,「參加詩會哪有不肯作詩的道理,大家再三請他作詩一首,他卻扭扭捏捏接連推脫,竟然還說什麼可以把我當女人。真當我們女兒家都是他這般做不出詩也要來詩會沽名釣譽的無聊之人嗎?」

    林甫看著姐姐詢問的眼神,便出言解釋說。「像女兒乃是在場的不知道哪位仁兄所說的,他嫌我不肯作詩,便要把我當女兒家看。我倒是沒有意見的,便說一句可以罷了。」

    林瑤聽了之後雖覺得林甫不肯作詩實在奇怪,但既然雙方起了衝突自己總是要維護自家弟弟的,「詩會本就是大家作詩交流的地方,作與不作全看個人感悟,就是不作來此學習一番又有何不可?我家弟弟今日才到京城,本就是我要拉著他來看看這京都才子的盛會,夏小姐沽名釣譽一詞從何而來?」

    場中士子本覺得林瑤開頭所說的理由實在有些強詞奪理,詩會雖然是即興而作,沒有規定非作不可。但在座的大家都是讀書人,眾人如此請你作,你便是臨時吟出兩句想必也不難,自然就不至於掃了大家的興致。

    但聽到後面便又覺得合情合理,這位新來的林家公子剛到京都,而且可能本就不是什麼好詩之人,只是被自家姐姐拉了來,不作倒也情有可原。尤其聽得小有詩名的林瑤說自己是京都才子,都覺得如同吃了大還丹一樣舒爽。

    林瑤不等她回話就繼續連著發問,「更何況我家弟弟乃是徐州鄉試的解元,這等功名在身又為何要來這沽名釣譽?」

    眾人聽到這裡大驚失色,前一秒還覺得人家是不善作詩,自己沾沾自喜成了林小姐口中的京都才子。這一轉眼,眼前這位漂亮的公子就成了一州解元,剛才的作不出詩轉眼之間成了深藏不露,這等反差實在驚得諸人下巴都掉了。

    夏澹雖然聽得林甫是一州解元之後吃了一驚,知道眼前這人不是作不出詩來這裝樣子的繡花枕頭,但她爺爺畢竟是內閣首輔。歷代首輔都是要兼任翰林院的翰林大學士的,也就是翰林院院長的意思。

    解元參加會試,再通過之後的殿試,連續通過兩場考試才能進入翰林院,稱之為點翰林。所以夏澹雖然意想不到,但也並沒有把這個解元放在眼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6
第十三章 沉下僚(上)

    夏澹作為夏首輔孫女,與不少翰林都有不錯的關係。

    一州解元畢竟也只能算是一省的高考狀元,而翰林則相當於博士生。再加上許多童試,鄉試取得了好成績的,未必就能在會試,殿試上繼續保持自己的光輝成績。

    所以一州解元這個時候聽起來風光,但若是不能通過會試,殿試,就算是解元自然也入不了翰林。

    許多翰林夏澹都覺得稀鬆平常,何況眼前這個不對路子的小小解元。他作一首尋常的詩都如此推諉,多半不見得有什麼真才實學。

    再說了,林尚書近些年頗得聖眷,這小子既然是林家親戚,那搞不好這個解元都有水分在裡面。否則為何不在京城考試,而要跑到那千里之外的徐州去?

    念及此處,夏澹並不鬆口,「林姐姐,那既然這位林公子是一州解元,自然是飽讀詩書的。為何要再三推辭,吝嗇賜教呢?莫不是考試前有所準備,而現在卻沒有準備?解元公子行事當真是出人意料。」

    她口中所說的準備乍聽起來像是大比之前溫了書,但稍稍一想,就能品出一些怪味兒來。參加詩會哪有溫書的道理,夏大小姐分明是意指林甫找人捉刀代筆,自己事先背誦,這才奪取了好名次。現在意料不及,胸中自然就沒有詩作。

    林瑤今兒才將將看到了自家弟弟的試卷,心中喜歡的緊。聽得夏澹非要抓著這件事情不松口,更是無中生有污衊自家弟弟鄉試的解元成績又事先「準備」之嫌。雖然素來涵養極好,今兒也忍不住有了些怒氣,但終究不好在這種場合下發作,這便強壓下情緒。

    「夏小姐要聽我家弟弟的詩,不如我將他鄉試第一場的詩作吟給你聽一聽。也好請夏小姐告訴我哪家能請來這等水準的高人來為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做準備。」

    說著,林瑤便把那首王右丞的山居秋暝吟誦給在場的諸位士子一聽。

    在場的諸位聽說這是這位林公子十四歲時所作,都來了興趣,屏息凝神地聽著,不知道會聽到怎樣的詞句。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山中雨後,初秋時節,空氣清新,景緻美妙,這第一句好似中規中矩。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聽得這兩句,本在跟著搖頭晃腦的江陵突然瞪起眼睛大聲叫好,「天色已晚,卻有皓月當空,青松如蓋。清澈地山泉,流瀉在山石之上,這兩句寫景如畫可謂是爐火純青啊,難以想像是出自十四歲少年之手。」

    待得林瑤唸完後兩句,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眾人皆是一陣沉默。又是江陵首先回過味來,大聲叫好。

    「我本以為第一句平平無奇,中規中矩。但這山中明明有竹喧,有浣女,有蓮動,有漁舟。映襯地起句中的空山,分外高潔了起來,只是這第四句........」

    江陵的話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夏澹品出了詩中的味道,便開口發難。

    「這整首詩立意高潔,寫景如畫,自然是極好的。但這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第四句中透露的分明是此地美極,意欲歸隱的高士情懷。倘若這位林公子真有如此氣節,為何又要進京參考,和我等粗俗學子爭食呢?」

    林瑤維護心切,便將今天才看著的這首如畫之詩連忙吟誦了出來,保住了自家弟弟的詩名。然而沒有想到在場的都是頂尖學子,很快有人品出了其中味道的不對勁。被人如此發問,自己自然是不好再代他回答,於是只能轉頭看向林甫,要他自己解釋這首詩的事情。

    林甫很無奈,非常無奈。

    他本想著自己這詩力加持省著些藏著些,第一次使用的時候總是效果最好的,若是自己先搬了李太白杜工部出來,之後再作詩效果便差了一些。卻不想這第一天進京就湊到了風頭浪尖上,

    不想出風頭卻不得不出的感覺是很寂寞。無數道目光都聚集在林甫身上。他也只得起身拱了拱手,起身應道,「確是在下年前應試的時候,兒戲之作。」

    夏澹聽得他說這首乍看簡單實則用詞老道的寫景佳作是自己兒戲,心下更是覺得是有人實現寫好讓他背誦。因為山居秋暝的主旨隨是寫景,但卻有明顯的歸隱不入仕之意,想必是一位看不上功名利祿的隱世高人。被眼前這人盜了詩去,便出言譏諷。

    「不知道林公子可還有別的兒戲之作?畢竟這也是您三年前的作品了,我們詩會一月一開,總是那前些年的東西來可不大夠用。」

    這話裡的意思,夠用二字分明就是不信他是自己作的這首山居秋暝,定是他人捉刀代筆。

    林甫心中很是無奈,自己的確是叫了人捉刀代筆,但這五千年的代筆詩人全都在自己腦中,其他人又到何處說理去?自己想出的風頭出起來才有滋有味,這般情況下出的風頭,當真是不大舒服。

    這幫權貴子弟,不好好唸書,整天搞個什麼詩會就當是響應了陛下文治天下的號召。每天搖扇踱步,吟風誦月,便以為自己是一等一的治世之才。考取功名靠遞條子走後門,擠得多少寒門士子不得已也來這裡搖頭晃腦,只求那位世家人物能看重自己的才華?

    林甫義憤填膺地想著,完全忘記了自己前幾年也搞來了一張條子。這樣子能搞好文治就有鬼了,本來底子就不好,還把精力都用到了詩詞上面。連國子監都出面來辦什麼京華詩會,真是可笑。

    「詩作沒有,倒有殘句幾許,雖然算不上是什麼佳句,但放在此刻卻是極為應景。」,林甫無奈地笑了笑,悠悠然地念了出來,既是回應夏澹的詩作,也是對山居秋暝中隱不入仕之意的一個回答。

    「鬱鬱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止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此詩一出,擲地有聲。整個前庭鴉雀無聲,隨即而來的是所有寒門士子的大聲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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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沉下僚(下)

    這首詠史其二原本共十二句,因後四句涉及典故,此刻突然用到不好修改,故而吟至前八句即止。

    此詩的主旨在於這一句,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因而少了最後四句,雖顯得少了些什麼,倒也不大要緊。

    這世胄便是指那些掌握了政治資源的位高權重者,周開國以來軍功卓著者把持了權勢,並在後來的科舉當中為了鞏固和維護自己派系的實力,大肆舞弊。

    權貴家的讀書者謀得功名官職的,十有八九。而寒門士子們,就算是文皇加試了恩科兩場,依舊很難在已經被瓜分了大半的名額當中爭取到一線機會。

    即便被權貴看中,招募到麾下,也多半不會被給予要職,晉陞的機會總是優先給自家的小輩,哪裡輪得到這些寒門學子。

    所以權貴子弟基本都可以有點官職,而寒門學子即便頗有才華,也大都只能當個沒有什麼地位的小官,少有可以身居高位的。這裡的英俊指的便是有才能的寒門學子。

    夏澹作為首輔的孫女如此咄咄逼人,公然懷疑一州解元的林甫詩作乃是早有準備,本就有三分仗勢欺人的意思在。

    而林甫這一句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用在此時真是妙極。為什麼我的態度從「王孫自可留」轉而要進京參考呢?

    乃是因為權貴子弟們都可以身居高位,而有才能的寒門學子則地位卑下,這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另一方面,這一句英俊沉下僚也有暗指自己的意思。林甫身為一州解元,自然是有才能的人。但非但在詩會上分享了自己高中詩作沒有被你權貴之後賞識,反而遭到嘲笑。

    這句詩中沒有說權貴就是沒有才能的人,但是有才能的人低位卑微自然是有原因的。

    其中原因本沒有在詩中點出,但夏大小姐這前前後後的作為,正好就在在場的諸位眼中對號入了座。

    人家明明就是上屆的解元,在幾天之後的會試大比中也算是頭號種子選手。你作為首輔之女,毫無根據地就出言質疑別人的拔得頭籌的詩作是「早有準備」。顯然無形之中就被在場的各位不由得把她對號入座了進去。

    這些都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這首詩直接說到了所有寒門學子的心裡,瞬間就獲取了他們的支持。單看在場的諸位寒門學子那激動的神情,就能明白他們為了有出頭之日究竟受了多少委屈,經歷了多少辛酸。

    寒門學子們這邊群情激憤,士族子弟心裡聽了卻是有點不痛快。雖然也沒說權貴就是沒才能的人,但這一句英俊沉下僚,說有才能的人都在當地位卑下的小官,這不就是在說權貴階層全是草包嗎!

    國子監裡的兩派學子魚龍混雜,前來尋門路的寒門學子一下子也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心中那股文人的鬱憤湧上心頭,頓時你一句我一句的吵成一團。

    看著樓下的亂相,樓上已經轉移了話題的兩位皆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好麼,我說這位仁義不施怎麼連幾句詩作也吝嗇賜教。」,太子難得露出這般哭笑不得的表情。「這詩作得,未免孟浪了一些。你說你我兩人作為這京中最大的世胄,究竟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件事比較好呢。」

    小王爺卻只是暗笑。

    方才他還在偷偷想著,這位膽大包天的小林公子定然能給自己的儲君哥哥一個驚喜。

    這些年來,京中的三位鬥來鬥去,互有勝負,這位太子哥哥卻一直是雲淡風輕的表情,自己實在也是看得膩了。

    失敗不可怕,太子自有心性坦然受之,有趣的是不可預料。這位一直雲淡風輕,運籌帷幄的太子哥哥和這位我行我素,看似好說話實則極為難搞的小林公子,究竟能鬧出什麼戲份,小王爺是存著看戲的心態的。

    卻是沒有想到這驚喜來得如此之快。

    太子見到他那竊喜暗笑的表情,頓時明白方才他藏了這一層沒說。

    倒也不跟他計較,反而是眯著眼睛重新盤算起來。

    「好一個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太子很是玩味地笑了笑,「這現今也算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了,父皇這些年也一直在頭疼科場的事情。」

    「只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敢這樣明明白白說出來的,膽子也是大極。」,一直穩坐在桌案旁的太子此刻起身微微撩起薄紗往下掃了一眼。

    「幾位大人家的公子都在,這事我就算是出力也怕是瞞不住了。」,小王爺湊上前來看了一眼道。

    這一句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就算是把現在把持了權利的世家大族們得罪了個差不多。都不用到明天,恐怕今日來了詩會的這些公子哥們,今晚便會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雖然大部分世家也不會太在意這一個無名小卒的言論,稍稍調查一下也只會流於表面,查到林家這一層為止。

    但以江先生和林甫兩人間的關係和瞭解,恐怕很容易就能猜到這位小林公子便是當年葉王府小郡主的陪讀,被陛下昧了王位的林甫。

    太子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春闈大比還有些時日,今年諸位考官何時受命?」

    「就在這兩天,今日裡到現在也不見動靜,怕是要明後兩天才能完全定下。」

    「這時間倒有些不湊巧了。」,太子站起身來,「你既答應出力,煩請你現在去尚書府將他拖住。兩個時辰內春闈試官的名單定然出爐,我要你一直呆到使官前去請尚書大人去貢院為止,便算是清了酒錢,如何?」

    小王爺微一愣神,他當年與江先生雖是接觸不多,倒也有些交情。如今平時也不怎麼相見,尋個由頭上門去聊兩個時辰,倒是問題不大,也不至於顯得突兀。

    春闈考官名單一旦敲定,則收到任命的當下便不可與他人再聯絡,要直接入住貢院,直到大比結束為止,以示公平公正。

    太子哥哥和自己的交情不錯,話說得極為直白,也不饒彎子。就是要自己登門拜訪,拖出江尚書。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6
第十五章 後花園

    葉王世子上門,旁人有什麼事要稟報江先生,也只能乖乖等著,等到他離去再說。

    讓自己呆到春闈考官的任命狀上門,意圖明顯,也不難懂,便是不想讓江尚書知道小林公子進了京,以及詩會上「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這一齣戲。

    只是知道歸知道,自己這位太子哥哥到底是要做什麼,其中有什麼深意,小王爺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思忖了一下,既然小林公子不想給江先生添麻煩,自己按太子說得做,好似也算是幫了林甫一個忙。

    太子不解釋,他便就不問。這便是這兩人的相處模式。

    八面玲瓏滴水不漏的太子,在自己面前說話如此直白,許多事情都不避諱自己,這份信任是值得尊重的。因而太子不說,小王爺便絕不多問。

    再說了,其中的彎彎繞繞若是瞭解清楚了也只會徒增煩惱。父王叫自己作壁上觀,總要留點懸念才有意思不是?

    小王爺稍一琢磨,覺得這件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便點頭應下。「此事不難,小事而已,若是能將先前的酒帳一筆勾銷,我當算是佔了大便宜了。」

    「哈哈哈哈哈。」,太子好似已經打好了算盤,開懷大笑道,「此事做得輕鬆,再過些時日搞不好就有得你忙得了。」

    小王爺不知道太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但諒他現在的處境也不敢算計到自己頭上來。心中雖是有些發毛,卻倒也不怕什麼。

    說定了此事,太子毫不墨跡,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著裝便出發了。小王爺則是將剩下的半壺殘酒飲了,這才肯站起身來。往尚書府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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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的情況是愈演愈烈,士族子弟們就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很是炸毛。

    寒門士子們則是因為壓抑了太久,難能有人說出他們的心聲,一時情緒也有些澎湃。

    加之這詩會學子們眾多,魚龍混雜,吵吵嚷嚷的。真在裡面喊幾句真心話,也沒人能認定到底是哪位在口出狂言。

    吵著吵著就有些失控,從單純論詩變成了兩個階層之間的相互控訴。先前還是各種引經據典,後面也不知哪邊先開始的,總有些髒字打四面八方不起眼的角落裡飛出來。

    大家從論詩作說到了這份上,局勢就有些微妙了,林甫再這裡多呆也沒了什麼意思。便拱拱手,拉著堂姐先行告辭了。

    而夏澹夏大小姐剛進門就遭遇了這麼一出,自然也不好多再次逗留,如此大家便各自出門不歡而散了,只留下無數學子還在爭執。

    寒門學子要說自己是沉下僚的英俊,士族子弟則在力圖證明自己是身居高位的英俊。

    兩派人爭來爭去,最終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關於林甫,不論大家是敬佩還是看不慣,都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就是此人肯定是英俊。

    詩會沒散林甫就跟著姐姐回了林府,進房間翻了一會書發覺溫不進去,便出門要在院子裡走一走。真要說起來,這裡才是他第一天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所在的地方。

    只是那時候事發突然,火光漫天還夾雜著黑煙,有些看不太分明。

    也不知道如今這偌大的院子到底是變了多少。不知不覺就十七年了,就是那年灑下幾顆種子,現今這地方也該是綠樹茵茵了。

    林府很大,還有個後花園。一進院子圓形的拱門是一面石牆,遮擋住了這裡面的滿園春色,但仔細看看,還是猶有兩三枝丫一枝紅杏出牆來。

    林甫踱進這後花園,突然想到,若是不生變故這裡便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宅子。雖說陛下封了自己老爹王位,但打死他林甫都不會相信一個皇帝會放一位不世帥才跑去這麼大一塊富饒之地上去當實權王爺。

    皇帝的承諾就像是畫餅充饑,大家明明都知道,這句欲與你共分土是當不得真的,只是皇帝拉攏人心的手段,但總會有人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了僥倖的心理。

    也不知道自家老爹當年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真心信得過自己這個結拜大哥,竟然沒有誠惶誠恐地推辭,反而是爽快的答應了,這得是多大的勇氣啊。

    說起當年是,林甫也不知道到底皇帝是不是參與者,他只是時隔多年重回林府的時候,不知怎麼地就生出了一些感慨。

    感慨若是他不要那麼相信皇帝,要是他在臨近文皇稱帝的時候把自己的姿態放的低一點,自己家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君無戲言,那是皇帝樂意的時候。皇帝的話,聰明人就聽聽,若是皇帝后悔了,他們自然會及時脫身,該閉嘴的時候閉嘴,不問就不說,不吩咐就不作為,樂得做一個富貴人家不好嗎?

    這是林甫重回京都第一天的感慨,他覺得要像三國時期的賈詡那樣才算是最明智,算無遺策,在亂世的時候既能夠施展抱負,又能夠明哲保身,最後身居高位得以善終。

    悶聲發大財,這才是最好的。卻忘了自己也是因為別人才踏足的這名利場,也忘了走上了這條道路,根本是身不由己,又哪有多少東西可以選擇。

    週曆十四年二月,林甫回到京都將軍府,覺得自己的生父不夠聰明。看著物是人非的舊居,憑空因為自己素未謀面的父母生出了幾分傷春悲秋之感。

    這個時候的林甫是年輕的,是自信的,帶著幾分穿越人士特有的那種,自己一定可以輕輕鬆鬆縱橫天下的錯覺。

    他在週曆的十四年春天,站在自家林府後花園的門口,感覺什麼事情都難不倒自己,最多是有些曲折,最終的結局一定會是好的。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想吃,想睡,想愛,想替神仙姐姐了卻心事,甚至還有那麼一瞬間想變成天上的雲彩。

    然而而後的事情告訴他,生活就是逐漸發現很多事情自己其實都無能為力的一個過程,他所付出的代價也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像。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6
第十六章 願為刀(上)

    君與臣的關係從來就是這麼不對等,這麼微妙。

    這邊的林甫正在昔年自己父母所居住的將軍府後花園裡傷春悲秋,觸景生情,那邊重重深宮之中的帝王家倒是另一番歡愉的景象。

    高聳的層層紅牆之內,夕陽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整個皇城處在傾瀉而下的淡淡金光之中,顯得分外的莊嚴宏偉,似乎帶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而屋簷下的主子們則悠閒地緊。

    這書房當中,一位兩鬢已經開始泛白,面容略顯滄桑但很具威嚴的男子便是天下百姓心中文治武功都一等一的周文皇。他剛剛算是處理完了今日的政務,放下了手中的奏摺和硃筆。

    這邊將將放下了手頭的政務,馬上便有兩位宮女端上來些吃食,一盤是奇珍異果,一盤是精緻糕點。

    文皇只是舒展了一番筋骨,便往椅子上一靠,這邊自然便有人剝開果子喂到他嘴邊。

    「今天可是京華詩會的日子?」文皇稍稍嚼了嚼口中的果子,覺著稍微酸了一些,便擺手示意不必在剝,好似想到了什麼,文皇又追問道「林家小子可到了?」

    張公公知道這是在跟自己說話,便側身上前兩步,躬身答道,「回陛下,林家小子今晨兒到了城裡,不多會便跟著林家丫頭去了京華詩會,而且跟夏閣老家的丫頭起了衝突。」

    「夏彥家的丫頭,不奇怪。」夏彥平日在內閣就有些獨斷專行,文皇對此很是不滿,卻又一直不好發作,此刻便把錯直接歸在了夏澹的身上,「這位仁義不施可有新作?」

    張公公一聽便笑了,「現在可不是仁義不施了,整個京華詩會都震動了,現在京城內的士子們都稱他為徐州林英俊。這詩您看了一定喜歡。」說著便把早就抄好的這首詠史其二給文皇遞了上去。

    「好一個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朝堂新文官系統被昔日的軍權派把持一直是文皇心中的一塊大石,如何真正選拔出優秀的寒門士子為己所用一直是文皇的心頭大患,文皇看著這一句很是舒心,也不覺得果子酸了,自己剝了一個塞進嘴裡。

    張公公哪裡還不明白主子這是看重了林家小子,便連忙順著繼續說了下去,「小林公子當真是國士無雙,可堪大用。」

    「這一句說出了天底下寒門學子們的心聲,也說出了朕的擔憂啊。」文皇想起這件事,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煩躁,開國十幾年,不少前朝舊臣仍舊身居高位。境內的學子才能堪憂,偏偏科舉的風氣又如此之差。「林家小子憑藉這首詩,可為天下寒門學子的領袖。」

    文皇說到這裡突然長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張公公連忙碎步跟在他身後。

    只見文皇走了幾步又停了,側過身來吩咐,「讓司禮監派人去給江太岳遞張條子。他們不是都興這一套嗎?朕也來走走這門路。」

    「林家小子就算春闈大比交了白卷也要點他上榜。朕要殿上親自考他,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擔當起這個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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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林甫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會試已經被當今聖上欽點通過了,傷春悲秋完了往回走的時候碰上了自家的舅舅林盎。便被叫去書房訓話。

    「你這件事做的太孟浪了。」林盎聽聞了自家侄子剛來京都就鬧出這麼大動靜,便趕著回來給他做思想工作。

    林甫驚詫於自家叔叔的嗅覺,他本以為叔父林盎只是蒙得自己爹娘的遺澤,第一面見自己的談話格局也不算大,後面更是耍小手段讓姐姐帶他去詩會湊熱鬧。

    林甫覺得這很是像個為了自家小輩能上個好大學而到處奔波塞錢的有錢長輩,心中雖然感激卻又不免低看了他一眼。

    「叔父想讓我去京華詩會出名,我這番動靜也算是打出了一些名頭。」

    「你不是個蠢人,我也不是。」林尚書盯著自己這個便宜侄子,微微有點火氣,「我也聽說了顧大人很是欣賞你的才學,你作些什麼詩不好,偏偏要說這一句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現在京都的士子都叫你一聲林英俊,然而這有什麼用呢?」

    林尚書說到這裡頓了頓,彷彿是想留給林甫一些時間思考,「你現在就因為一首詩,就因為這一句詩,幾乎就站在了所有士族的對立面上。你不覺得你的處境很尷尬嗎?」

    處境的確挺尷尬的,林甫暗想,這幫學子們竟然叫自己林英俊,這是多麼愚蠢的一個綽號啊。林甫回想起前世的那些名字叫英俊的人,發現無一例外都是面容滑稽的諧星,不由得感到深深的尷尬。

    而至於士族究竟怎麼看自己,林甫覺得並不大重要。穿越人士的眼光總還是不錯的,此間官場清除前朝舊臣派和掌權士族派將會是未來許多年裡的大趨勢,自己想要高昇自然是要挑一個最粗的大腿抱。

    位極人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惹得皇帝不痛快了罷免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事。他不痛快了不動手是有所顧忌,這番心情積攢地久了總要暴發出來的,自己想要以如此年輕的年齡平步青雲,只是藉著父母遺澤是不夠的。

    還需要投其所好,要撓到皇帝的癢處還不算完,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可以有所作用的方案也是重中之重。

    而林甫給出的方案就是自己,這是他在京華詩會的時候突然想到的,還為自己的機智很是興奮了一會。

    他通過這句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打出了一個寒門優秀學子地位卑下的旗號。而用自己,提拔自己,自然就是陛下給予天下的有學之士一種訊號。即「朕認識到了這個問題,並且朕要著手改善這個情況。」

    這是一種信號和號召,可以極大的鼓舞寒門學子,吸引寒門學子。這個道理自己都想得到,叔父沒理由會不懂。

    這句詩是林甫上達天聽表忠心的敲門磚,叔父看得明白,卻依舊如此生氣。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林甫眯起眼睛。叔父看得比自己遠一些,他在考慮的事情是皇帝年齡已經有些大了,若是聖上百年之後,林家應該何去何從。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6
第十七章 願為刀(下)

    這個問題林甫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自己會試,殿試大比迫在眉睫,陛下身體也無不適。時間總是不等人的,你不能在皇帝龍體無恙的時候就老想著百年之後給自己留後路。

    全力投靠皇帝尚且需要技巧,才能得到一國之君的賞識。若是藏著掖著,自己哪裡能夠爬的快爬得高呢?

    林甫的地位越高,才越有機會接觸到當年的事情。而若是皇帝就是翻案者,自己為他這麼努力的打工,也能博取一些信任,從而獲得線索,甚至暗下殺手。

    所以林甫是很急的,他很想早點往上爬,早點了卻了這邊的事情,最好事了之後自己還很年輕,可以跟著神仙姐姐一起叱咤江湖。

    為了找出當年的犯案者,林甫可是把自己拋出去在當誘餌。人啊,要是自己的命都不當一回事了,又怎麼會在意那些彎彎繞繞,到底有沒有留後路呢?

    林甫只是笑著說,「侄兒只知道,大腿要抱最粗的那一個。京城中的人們都在皇子中間站隊,而我是要站在陛下那一邊。」

    「很不錯。」林盎看上去心情仍舊很差,「是要站在陛下這一邊,我們林家永遠只站在陛下這一邊。只要站在陛下這一邊,就沒有什麼錯誤是不能被原諒的。」

    「那麼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便成了小問題。」

    「你莫要太高看自己了。」林盎看著林甫這自作聰明的樣子終於是有點怒了,「不說陛下百年之後,你這樣站在士族們的對立面上,替陛下拉攏寒門學子,你不是在為陛下做事,你只是陛下手裡的一把刀。」

    「那也是陛下手裡的刀。」

    「你小小年紀權利慾望怎得如此之強!」林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短短幾個時辰,你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找上我嗎?「

    「陛下用你做刀子去捅天下的士族,挖出他們的血肉來喂寒門的有才之人,動手的人是陛下,但士族們恨的人是你,你不明白嗎!」

    林甫聽著自家叔父作為一部尚書竟然在自己面前說出了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心中不由得一暖。但自己不可能循規蹈矩地走仕途這條路的,官場沉浮幾十年最終才能謀得一個能引起當年人注意的位置,這太久了。

    甚至等到那個時候,當年的人是不是已經故去,都尚未可知。林甫想要找到線索就要快,越快越好。快一分,可能性就大一些。

    自家叔父怒氣衝衝的來找自己,多半是已經受到了多方的詢問和壓力。因為畢竟說到底他林甫躡高位的世胄,如今他林家人擺出這麼一個姿態來,在士族圈子裡自然不會討喜。

    其實這件事也是林甫完全沒有想到在京都這個地方,這麼一首詩就能夠引動如此多人的心思,就能引起這麼大的風浪。

    雖然他是有意識地打出這個方向的旗號,想要靠攏陛下的方向,但事前他著實沒有想到京城圈子裡的人看待事情竟然如此深沉,只是詩會上的一首詩便已經牽一髮而動全身。

    只是自己心意已決,他陛下想要用自己去捅士族們的後心,勻出位置來給寒門才子,也總得把自己磨得鋒利一些。只有他林甫的權利足夠大,地位足夠高,才能做他陛下手中的一把刀子去捅人。

    犧牲和利益相互之間總是會有關聯的,叔父想的是明哲保身的事情,但自己去偏偏只能去刀口舔血。這個時候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和他所認為的最好的明哲保身的道路已經再無關係了。

    也許他會功敗垂成,同樣身死在這裡,然後在某一天被一位後輩認為是不夠聰明,不夠機智。如果不那麼激進一切會不會不同。這和他之前在林府後院的傷春悲秋又是何其相似。

    不處在那個環境當中,自然是不知道沒有選擇明哲保身的道路其實也是身不由己,其實也是因為有些難處,其實也是因為沒得選擇。

    但是聽著叔父為了自己當面說了那麼大逆不道的話,林甫仍舊心中很是感動。「叔父,我說一件事情,您不要怪我。」

    「說罷。我何曾是在怪你,我是為你而擔心。」林盎拍完桌子,心情也漸漸平復了下來。眼前這個孩子雖然聰明,也有政治覺悟,但畢竟做法太是張揚了一些。不過饒是如此,也比自家那個不爭氣的二世祖要好太多太多了。

    「我想問您,這些年對這個院子裡發生過的事情知道多少。」

    林盎聽了這句話皺緊了眉頭,卻又想到不是因為這件事,慕青竹也多半不會放他回來,但考慮到他年輕氣盛,仗著自己幾分才能在京都行事過於張揚,便只透露了一小部分事實。

    「叔父這些年又怎麼會不想弄清楚這件事,只是奈何此事牽扯頗多,叔父也沒能查到太多。」此事也一直是林盎的一塊心病,自家的哥哥嫂嫂死得不明不白,鬧得本是第一大族的林家至今枝葉稀疏,底蘊大減,他又怎麼會不想知道真相呢。

    只是此事真的不好查,林盎每每找到一些線索,循著探查過去卻發現皆是指向了皇宮之中。涉及天家,他自然不敢有大動作,一想到這裡林盎的聲音之中也不由得帶上了森森寒意,自家大哥為天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當年事情卻總是查到到宮裡去,這怎能不讓他心生不滿?

    「叔父雖然沒有能夠查明真相,但卻可以告訴你,皇宮之中定然有人參與。」

    林甫的眼睛微微眯起,果然嗎,自己心中的天家無情的劇本這便要上映了嗎?這個皇帝老兒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林盎的話卻還沒有說完,「但此事陛下卻不像是參與了的。」

    林甫對這句話卻是不信,「此事動機最大的就是陛下,叔父要說陛下沒有參與,可有什麼依據?」

    林甫緊緊地盯著自己叔父的臉,想看看究竟是什麼理由會讓他做出這樣的判斷,而林盎放出的消息著實也沒有讓他失望,「因為陛下當天在皇宮內受了傷。」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3:07
第十八章 叔侄間

    就在十七年前的京都流血夜的當天,陛下在宮中受了傷。

    這個被慕青竹隱去沒有告知林甫的事實讓他陷入了迷茫當中,這又是怎麼回事?

    說實話,林甫這些年來一直把周文皇當作是嫌疑最大的人,但如今這個情況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陛下在宮中受了傷?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在宮內刺駕?」

    「一位九級巔峰的高手。「這件事林盎也一直弄不清楚為什麼,」九級上的高手,也算是世間少有了,沒有宗師在根本留不下他來,讓他跑了也很正常,這件事情至今沒有頭緒。「

    林甫十分震驚,那天晚上竟然同時還有一位和神仙姐姐水平差不太遠的刺客殺進了皇宮,傷了陛下,險些刺駕成功。

    若不是知道自家神仙姐姐到底是怎樣的一位人物,林甫幾乎就要懷疑她不在林府的那段時間究竟是出了城還是去刺駕了。「叔父您怎麼看這件事?」

    「你這孩子聰明,有才華,但是畢竟你太年輕了。慕大人的身手不錯,心性卻差了那麼一些,也就沒有教會你大多這種東西。」林盎看著這個孩子心裡還是非常欣慰的。

    「你如果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這是萬萬急不得的,只能徐徐圖之,陛下被刺這件事,知者甚少,我也是多方打探才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茲事體大,其中內幕還有許多,你這次雖然沒有做錯,但今後在京都行事切不可如此輕率,小心使得萬年船。」

    「叔父想的周到,侄兒知錯。」林甫還是有些詫異,自己這個叔父竟然肯為了自己父母的事情暗中打探了十幾年,還是值得穿越人士尊敬的。

    「你不是錯了。而是你的位置看不到這些。」林盎見這個一見面就給了自己一句歸來的不一定是英雄,還可能是流氓作為下馬威的侄子終於服了軟,心中很是開心,眼中也多出了幾絲讚賞和憐愛。

    「你年紀輕輕就有才名,又跟著慕大人,想必學到了一招半式,文武雙全的青年才俊有些傲氣,做事張揚一點可以理解。但你要記住了,人可以有傲骨,卻萬不可有傲氣。否則總有一天你要吃大虧。」

    「侄兒雖小有本事,但萬不會看不起天下英傑,叔父教誨侄兒謹記了。」

    林盎微微笑著,看著眼前這位京都口傳的林英俊,微微嘆息道,「叔父只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這林家,之後就要看你了。」

    又聊了幾句閒話,林甫這才行禮告退。

    這邊林甫正在思索著當今陛下在流血夜被刺殺究竟意味著什麼,剛剛回房,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林甫應聲去開,發現來人正是帶著自己去京華詩會湊熱鬧的林瑤。便側身讓自家姐姐進了門來。

    「我看父親回來的時候面色陰沉得緊,他沒責怪你吧?」林甫本以為自家姐姐有什麼事情,沒想到是關心自己來了。

    「叔父說的的確有道理,這次我確實太過激進了」,林甫本以為自己借這一句詩向皇帝表心意的方式很高明,卻是沒有想到引起了士族派系這麼大的反應,「我本以為隨口一作,不會引發這麼大的反響。況且那天那個丫頭實在是咄咄逼人。」

    林瑤聽得這話撲哧一聲笑了,眼前這位怕是還是不知道對方是哪路人士,「夏澹的爺爺是內閣首輔,也是翰林院大學士,你這次進京大比若是一路順風便是要進翰林院的,最後就是在內閣首輔夏彥手下任職。」

    說著又想起了夏澹那個倔得不行的個性,又補充道,「到時候怕是有你受的了。」

    林甫聽到對方的來頭吃了一驚,自己這是提前把頂頭上司家的小公主得罪了,但一想到內閣首輔兼任大學士也只是兼職,便說「內閣首輔是百官之首,平時政務那麼忙,就算我進翰林入職也沒有那個空閒來找我麻煩吧。」

    「夏彥大人自然不會跟你計較,但是翰林院的不少人夏澹可是很熟的,你可要小心了。」

    林甫想到這件事覺得很操蛋,不過那也是殿試之後的事情了,自己現在實在是懶得去想,「此事到時候再傷腦筋吧,我能不能通過會試殿試尚且是未知之數呢。」

    林瑤自然是不信這天上掉下來的林弟弟會考不進殿試,便打趣道,「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們林府出了一位林英俊,隱隱為寒門學子的領袖,若是不點你上榜,天下寒門士子的心可就被傷透了,想來也不至於。」

    「可別!」,林甫聽到這林英俊三個字就覺得頭大,怎麼聽怎麼覺得是揶揄,偏偏此間的人看來是極好的讚揚,「另請高明吧!我實在也不是謙虛,我一個將門之後,怎麼就成了寒門領袖呢?」

    「還不是因為你這些年都不在林府,還在千里之外的徐州考瞭解元,誰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在將軍府。不管在哪兒自然都很難比在將軍府裡過得舒服,大家自然就把你當成了有福不享偏要寒窗苦讀的「寒門學子」。」

    林甫心中暗道,這幫人哪裡猜得到我這些年住的地方可比將軍府還要豪華呢!

    林瑤又和林甫聊了幾句,然後便說不打擾弟弟溫書了,這便要離開。

    林甫剛才思來想去流血夜陛下被刺殺的事情,越想越覺得自己還不如不知道的時候邏輯清晰呢,早就頭疼的不行,連連表示這書根本是溫不下去。

    林瑤看他既然不打算看書,詩會也是不歡而散便回來了,便提出明天要帶他去京城裡轉一轉看一看。林甫來到京都也有一天多了,卻是沒有好好出門逛過,便欣然答應。

    家姐走後,林甫實在是非常在意這個重大的線索,流血夜陛下同時被刺,要說這和滅門案件若是沒有聯繫絕不可能。

    但直到深夜,躺在床上輾轉的林甫仍舊沒能想明白流血夜那天陛下被刺殺受傷的事情,暗道自己果然還是沒有搞陰謀詭計的天賦,竟然思來想去也沒有頭緒。

    不過現在至少目標十分的明確,線索就在皇宮之中,那麼現在自己當下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在幾天後的大比當中取得好名次,成為文皇手裡那一把鋒利的刀,才會有可能接觸到旁人所見不到的線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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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