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枕山河 作者:悶聲大發財 (全書完)

 
V123210 2017-6-4 11: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80449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7
第五十九章 權臣始

    「昔年皇后曾因為戰事被俘數年,等到被解救出來,後面有了三皇子的時候中間過去了不少年,所以太子,大皇子和其餘所有皇子的年齡是拉開了那麼一些的。大皇子今年三十餘歲,太子年近三十,三皇子二十二歲,七皇子和你一樣僅僅十七歲。」

    可以看出陛下自三皇子開始,這個房事的頻率顯然是有極大的提升。

    「這晚出生的人呢,在記事之前自然就見不著你父母,也就永遠也無法明白在陛下心中,這兩位究竟是怎樣一個位置和份量。」

    林甫點點頭表示明白,「莫說是他們了,連我自己都不是特別相信這件事情。」

    但太子記得,太子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年陛下對林袁大將軍說出,「欲與君共分天下!」的時候究竟有多麼真誠。

    「太子一聽著這吏部尚書林家來了位林公子,第一時間就猜到了你的身世。」李徹比林甫大七歲半,今年也才二十四歲,感觸不如太子那般深刻,但從葉王爺的種種言行之間卻也能明白當初幾人的情誼,只是卻也還比不上太子那般親身經歷來的真切。

    「又聽聞你是徐州學子,便直接拉我去國子監等你。你那句詩作當日裡剛剛作出,太子摸準了陛下的心思,要在春闈上做局。」

    林甫聽著這環環的猜測和打探,暗暗驚嘆太子這位這權利場中頂尖層次的人物竟是如此敏銳細緻,這番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看上去倒是很像作科學家的料。

    只是這聽著連太子都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能不能走到那一步,能不能從這些個官場油子口中套出些許當年的線索。更別提從陛下口中打探出什麼了。

    正想著,小王爺的話還在繼續,「你也不要太擔心,太子也只是想約見你一下,看看昔年那兩位的後人究竟是位什麼樣的人物罷了。」

    小王爺發覺了林甫好似因此有些忐忑,又出言解釋道,「那天在國子監上說起這事,我表態不參與其中讓他自己來找你。但鬧出了這刑部公堂的事情,他於你算是為你解圍,於我則算是免去了我父王的一頓責罵,我也不好再推辭此事,不過這事也只是單純的結交一下,太子設個小局,見個面吃吃飯而已,你倒也不要多慮了。」

    林甫覺著這些年的感情說起來,小王爺跟自己的關係怎麼也要比和太子近不少。

    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定然是真的沒有什麼太深的含義,其實想想也是,就算他父母當年再如何,如今他本身畢竟還只是無品無級的小小學子,哪裡能有什麼地方是太子看得上的?

    想著想著便稍稍放寬了心一些,陛下雖已近暮年,身子骨卻是硬朗得很,三五年之內這幾位皇子絕不可能鬧出太大動靜,這位太子倒是心思細膩,連自己這位不起眼的小角色都出了不少力來拉攏。

    雖說派人注意自己這件事有些讓林甫不快,但他心裡也是明白,這京都中到處都是各派的眼線,京中的官員們有時候私下裡一舉一動稍有踰越,第二天就有別派系的御史上本彈劾,這都是尋常事。

    比之行為有些狹隘跋扈的三皇子,這位太子倒是給他感覺不錯,如果自己將來步入官場真要站隊的話,這位太子倒還真是不錯的選擇,此時早早的認識一下倒也不是什麼壞事,於是點頭應下,算是接受了太子的宴請。

    小王爺看著他做出決定這猶猶豫豫的樣子,啞然失笑,太子的賢明和才幹在諸皇子當中還是出類拔萃的。曾行監國權,這整個天下聽聞太子想要私下宴請喝喝茶吃吃飯,哪個不是忙不迭的答應?

    全都是求之不得,可眼前這位倒好,不僅左思右想了半天,最後做出決定的時候還一副很是為難,頗為勉強的感覺,看得小王爺很是無語。

    不過仔細說來,眼前這位再過上不久就要參加御前殿試,若是能保持這個水平拿下前幾的話便也算是入了官場,成為一位七品翰林了。

    具體的官職究竟是編撰,編修,還是庶吉士什麼的視名次而定。

    按慣例來說,大部分的人殿試的成績與春闈會試的名次相差不遠。這是因為春闈有十幾天的時間閱卷,而殿試考完的當天就要所有人批閱完這三百學子的卷子,然後挑取其中最佳的十位上呈給陛下。

    一般來說這十個人裡有九位都是春闈的一甲三人加二甲前七名當中的學子,而這十位仁兄究竟如何排名那就是陛下個人喜惡的事情了。

    至於剩下的二百九十多名學子,其實如果沒有特別亮眼的發揮的話,幾位大人都不會太仔細的看卷。因為殿試不同於春闈,春闈分工閱卷,同一份卷子只會有一兩個人看,否則幾萬份卷子得批到何年何月去?

    而殿試中的都是全國各地來的大才,這三百份卷子,每一位參與評審的大人學士們都要看,覺著文章精彩的就畫一個圈,覺著這寫的是啥狗屁不通的,就畫一個叉。

    要是覺得平平淡淡,就不作痕跡,看過就罷了。

    一份殿試的答卷其實字數也不多,幾千字而已。但三百份累計起來,那就近百萬字了!

    況且還不能像看網絡小說一樣一目十行,那都是說國事的策論。所以除了極佳的會被挑出來仔細評選,餘下的卷子其實大家不會太仔細看,因而最後排名的時候就大多參考春闈時的排名,差不多的排一下,賜二甲進士出身,三甲同進士出身。

    而前十可以任職的翰林編撰,編修和庶吉士這三種官職,則可以算作是一條直通內閣的青雲路。

    一甲第一狀元授翰林編撰,第二第三的榜眼探花授翰林編修,餘下七位再加上二甲三甲中格外出眾的幾位共為翰林院庶吉士,其實就是實習生,任期三年再轉正成為編修。

    但就是這庶吉士,也是了不得的實習生,官場當中寧願用自己四品知府換一個沒品的見習生---庶吉士的,不知有多少。可見這庶吉士的重要程度。

    庶吉士取自《尚書》中「庶常吉士「一句,本意是對青年才俊的美稱,上面雖然還有三位可以直接入翰林為官,但那畢竟是鳳毛麟角,比之上面三位一甲僅三人的不近人情,庶吉士二甲三甲之中也會挑選人才,顯然更加務實一點。

    去做了庶吉士,這平時的職務可就厲害了,為皇帝皇子們講解經史子集,並且有替皇帝起草詔書的職責。

    但凡是入了內閣的大學士,最低標準就是當過庶吉士。此間世界取消了丞相一職,內閣前幾位的閣老們那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因而庶吉士又被稱為儲相,意思是丞相的搖籃,大學士的溫床。

    這也是內閣首輔夏彥同時兼任著翰林院最高長官的原因。

    庶吉士尚且如此,那麼半隻腳已經踏進翰林院,修撰位置已經揣了半個在懷裡的林甫,再加上昔年父母遺澤陛下的賞識,他其實已經邁出了權臣之路的第一步。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28
第六十章 京都府(上)

    在知情人士看來,他其實已經具備了被拉攏的資格,如果同時考慮到和小王爺李徹的這層關係的話,太子這般看中他還是有充分理由的。

    只是小王爺自己覺著自己定然不會戰隊,卻是沒有想到並不是你不站隊就沒法把你綁在我這邊的。

    林甫應下了這宴請之後,聽著小王爺又說了幾句,這才知道敢情太子殿下已經定好了時間地點,不由得苦笑,這位一國儲君雖然這事兒做得讓人如沐春風,如此照拂自己,其實卻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不過想來也是,他搬了自己這位哥哥來解圍,自己怎麼也沒理由不答應這回事,又或者說太子恐怕還從來沒有被拒絕過私人邀請,自然是理所應當地定下了。

    說完了正事,小王爺便要起身告辭。

    就如梅尚書所說的,林甫的身世和客居葉城的事情即將廣為人知,他作為春闈案主辦人之一,的確應當避諱。

    但他這才將將站起身來,林甫卻是伸手攔住了他。

    「別急著走啊,還有個地方要麻煩你與我同去。」

    小王爺回過身來眉頭微皺,不知怎地覺著眼前這位心裡不知在打著什麼算盤的小林公子和昔年的太子有點像。心中沒來由地覺著有些怪異。

    「有個地方?」

    「京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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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裡的時間已經臨近京都府收班回家的時候,京都府尹王詔之正在堂後面喝著茶,等著下班。

    霎時間外邊傳來一陣急急鼓聲,且不同往日,今日裡的鼓聲格外低沉,穿透力極強,震得他心頭一陣發慌。

    王大人正在書房享著清閒,被這突如起來的沉悶鼓聲敲的很不舒服,眉頭緊皺,很是惱怒。

    可朝廷規矩如此,現任陛下又極其重視百姓的喊冤能否起到作用,心頭再是不快也沒辦法,不可怠慢,只能快步走上公堂。

    走到一半,只聽一聲悶響,鼓聲戛然而止。

    王大人倒也沒有在意,只是穩坐堂上,等著師爺送上這喊冤者的狀紙來。

    聽著左右兩排官差的陣陣喊威聲,才知這冒失的喊冤者竟然連狀紙也沒寫,心想這是哪來的刁民,一點規矩也不懂!

    抬眼看堂下站著的乃是一位年輕的公子,一副眉清目秀的書生模樣,當堂不跪,想來是有功名在身,心頭的怒氣便稍稍緩和了一些。

    驚堂木一拍,官腔十足,「堂下所站是誰?所訴何事?所告又是何人?」

    「回大人,學生林甫,今屆春闈會元,所訴的正是這春闈之事。」,林甫心想這一天真是充實,不說看榜,拜訪老師,連公堂都上了兩次。

    「這所告,乃是刑部巡官趙公明趙大人。趙大人無憑無據,抓學生去刑部審訊,更是要動用私刑,妄圖屈打成招。堂上又是動棒,又是拔刀,毫無依據就要對功名在身的學生施加刑罰,視我大周律法為無物!」

    「學生告得是他知法犯法,濫用私刑,受刑部尚書梅大人指使,欺下媚上,徇私枉法之罪!」

    王大人一聽這慷慨激昂的幾句話,還沒聽完就暗道不妙,心中連連叫苦。

    這原告被告雙方皆不是尋常人物,林甫的叔父是吏部尚書。

    而他所告之人若只是刑部那位巡官還好,可他言之鑿鑿,這趙大人乃是受了刑部尚書,梅大人指使,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兩邊扯到底都有一位尚書級別的人物在,他京都府尹從二品,兩位尚書都是二品大員,如何管得?

    可眼前堂下這小子卻很是機靈,大概是猜到了若是直接告那梅尚書,自己可以藉故推脫,因而口中所說要告的,乃是四品巡官趙公明。

    如此說來,尋到自己這兒,京都府來,倒也說得過去。

    王大人心下叫苦,口中先試探問道,「你說他濫用私刑,要屈打成招,可有證據?傷在何處?」

    「回大人,趙大人先是無緣無故要打在下三十殺威棒,後來更是要動刀子,拔出刀來。只是在下小有武藝在身,這殺威棒和腰刀都被在下奪了下來。」

    「大人,你看見學生手中這根棒子了嗎?」,林甫舉起自刑部順來的那根殺威棒,看得王大人很是無語。「此乃物證!學生可與趙大人當堂對質!」

    對質個屁啊!王大人在心裡腹誹,就算這根棍子真是刑部大堂奪來的,你還能指望他老實承認不成?這等上下嘴唇一碰一合就能顛倒是非黑白的事情,算得了什麼證據?拿著根棒子就想扳倒當朝大員不成?

    王大人心下頓時低看了林甫一眼,覺得他只是位富貴人家的公子哥。作為禮部尚書林盎的侄子,雖然有些才學,考了個很不一般的功名,但根本沒什麼腦子,淨給自己叔父惹事添亂。

    「只一根殺威棒算是什麼證據?」,王大人想要息事寧人,不論如何,總不能讓這個案件在自己京都府鬧起來,否則夾在兩個高自己半級的大人中間,這京都府尹還怎麼當?「你可還有其他證據?」

    「物證是沒了,那柄腰刀莫說是學生覺得招搖沒有帶出來,就算是帶出來了,恐怕也與這根棍子相同。」,林甫知道眼前這位京都府尹王大人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卻是絕對不依的。

    就如自己方才和小王爺在路上時說的,這事雖是小事,自己也沒吃虧,反而是折煞了刑部不少面子。

    但追究還是要追究的,這人就不能露出好說話的一面,若是流露了這樣的姿態,旁人就會一直對你有這樣的認識,覺得你好欺負。

    既然自己要去當刀子替陛下去捅士族,這個先例可萬萬不能有。被人抓去刑部審訊,險些給打了一頓,不聲不響地怎麼能行?

    敢來惹事惹到他林甫頭上的,總要付出點代價,長點記性才行。要是都分毫不損的,別人都以為他林甫好欺負,都要來惹一惹他,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王大人想小事化了,卻是沒有這個機會的。林甫笑著開口,「這人證倒是有一位,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大人不若見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3
第六十一章 京都府(下)

    王詔之王大人思忖了一下,微微點頭。堂下小吏便呼喝著宣證人上堂來。

    那聲拖長了音調的「傳~~~證~~人上堂~~」尚未結束,門外人就已經一隻腳踏進了京都府大堂內。

    「王大人,叨擾了。」,小王爺微笑著踏步堂內,衝著王大人微一拱手,笑著寒暄道。

    王大人一見這位英武的葉王世子,心頭一顫,猛地將眼一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眼前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能量,竟能搬動這位大人物。

    他本想著,刑部大堂上的人證,能是哪位?心中便想著和稀泥,兩邊安撫一下,便算了。他林甫從刑部大堂順了殺威棒走,連著前陣子的事情,林家也不好太執著於這件事,也就是虛張聲勢而已。

    可這一個照面就看見了如今京中的紅人,王大人便瞬間明白,此事絕非那麼簡單的。息事寧人,安撫下去看來是不成了。

    看著向來不偏不倚的禁軍統領如今笑吟吟地在堂下看著自己,這個案子如今是沒得推脫,京都府不審也得審了。

    不過就算這案子是非審不可,那也是能拖多久就拖上多久。

    事涉三名二品級別的人物,王大人心頭是狂罵這刑部的兩個狗東西給他惹事。京都府尹本就不好當,如今他們再來這麼一出,這日子還怎麼過?

    「既然世子親自來了,這事兒想來是假不了的。」,王大人方才心思百轉,也只是分秒的時間而已。此刻連忙走下堂來回禮。

    雖說都是從二品,自己和這位爺哪裡能比得?莫說禁軍本就威風,陛下這幾年更是給了他兩衛肅清吏治,整頓官場。這就算是尋常的二品官員,那也不是王大人想要插手其中的。

    「只是今日時候也不早了,今日裡提審辦案也不現實。」,王大人心頭煩躁,面上還是維持著風度,春風滿面。

    「世子和林公子不若今日裡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裡二位也不必親自來,找位訟師帶上狀紙來便行了。」,王大人雖沒猜的小林公子的身份,但待他很是和藹,令人如沐春風。

    「此事所涉甚大,兩位所說的我雖是相信,但若要辦清楚此案,還需要諸多證據和手續,才能給陛下,給天下士子們一個交代。調查,審訊都需不少時日,還望兩位多多擔待。」

    「王大人說的,學生理解。今日裡告到京都府堂上來,並非是來逼迫大人,而是按律上告。大人依照律法辦事,情理之中。」,王大人扯起了官腔,兩人今日裡要是出了這京都府的門,將來案子辦成什麼樣,辦多久,那可就不好說了。

    說不定見上這位王大人一面都難。

    王大人本以為眼前的兩位定會給自己施加壓力,但林甫的反應卻讓他很是意外。

    「明日裡我就託人找好訟師,寫好狀紙,事情的詳細經過,事無鉅細交與大人。往後具體的事宜,勞煩大人費心了。」

    王大人不由得微微側過臉來看那位小王爺的表情,見小王爺很是輕微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有意見,心中不由得對眼前這位小林公子高看了幾眼。此人竟能在小王爺面前說上話,真不知是走了什麼運。

    「兩位能理解我的難處,感激不盡。」,王大人在小王爺面前全然不用本官二字,見兩人雖是氣勢洶洶地殺上門來,卻是這般輕鬆地就鬆了口,把主動權留給了自己,不由得放寬了一點心,笑著說道。

    「那兩位慢走,我這邊還有公務在身,恕不遠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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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京都府的大門,林甫笑著打趣,「這王大人,什麼兩位慢走。兄長在京都可真是威風,只是一個照面,這京都府就跟酒樓似的,兩位慢走,下次再來。」

    「你還有空調笑我?」,小王爺眉頭一挑,他答應了葉王爺在京都要保持中立,不可站隊。可眼前這位倒好,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捲了進去。

    「這事兒可算是和老三那邊徹底對上了,你就這麼把我拉進來,做你的人證去對上刑部,我怎麼往外摘?」,小王爺嘴上責怪林甫,表情卻是笑吟吟的,看不出半點不滿。

    「這若是父王寫信來罵我,你可得替我擋著。」

    「開玩笑。這要是你不入局來幫我,王爺才要罵你吧?」,林甫笑嘻嘻地應道,「真要說讓你入局的,那也是你的太子哥哥,我只能說是順勢而為。這要分鍋,也是他先背上。」

    「再說了,只是讓你露個面,做個樣子而已。又不是讓你真刀真槍地上去打衝鋒。既然不論如何都要入局,我總要看看這朝中還有多少人記得我罷?」

    「你真讓我上去打衝鋒,我也不干吶。」,小王爺這話說得有些口是心非。

    「這事兒就是一個幌子,判不判,怎麼判,拖多久都隨他們,一點也不重要。」,林甫微笑著擺擺手,「後面的事情咱們就看著吧,那個級別的事情你不想管,我管不著,除了看戲還能做什麼?」

    「我這才剛剛進京,陛下和太子就這麼看重我,總不能是看中了我的才學吧?」,林甫側過頭來似笑非笑,「都說陛下和我父母關係近,朝中留下的關係多,但那都是道聽途說不是?」

    「我現在給他們一個表現的機會。」,林甫眯起眼睛笑得很賊。既然非要入局不可,那第一件事肯定是要看看當年的那些關係究竟還剩下多少。

    「當年大功臣的兒子如今回來了,考取了一等一的功名,卻被抓去刑部拷打,他們的心就不愧疚,就不痛嗎?就算心裡不愧疚,面上也總該有點表示才是,真要說起來,這事兒根本輪不上我叔父出馬,自然會有人打頭陣去衝鋒。」

    看著自己記憶當中的那位直爽的師弟如今也開始眯著眼睛算計起那些有的沒得,小王爺不知怎的,沒來由地再次覺得眼前人和曾經的太子有些相像。

    仔細再一想,好似自己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不知不覺之間開始諳熟那些勾心鬥角的伎倆。難道這京城真有這般魔力不成?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3
第六十二章 老狐狸(上)

    等林甫這邊回了林府,在自己的書房當中看到早間家姐送來的那張謄抄的皇榜,不經意地一瞥,才回過神來,發現那位心胸狹隘,在詩會上忙著拉幫結派的袁瑋竟然還當真有三分才學。

    這位仁兄時常出入青樓,倒還真有兩下子。竟然排在了一甲第三的位置,和自己僅僅只隔了一個身位。

    他本沒在意,在榜單後面沒看著袁瑋的名字,還以為他春闈事件也犯了案,此刻正在大獄裡蹲著呢。

    卻是沒有想到這位常常眠花宿柳的國子監才子,竟然當真有這等實力,不僅和江陵齊名,更是名列其上。

    不過即便如此,林甫卻是依舊看不起這人的行徑,因而權當是江先生為避嫌下壓了江陵的成績,待得陛下聖斷再分高下。

    看完了榜剛剛要出書房,卻是迎面碰上了表情微妙的自家叔父,暗道不好,只怕是又要被叔父留住談心了。

    果不其然,林盎進了書房之後闔上了房門,抬手示意林甫坐下,這是擺足了一副長談的架勢,讓林甫在心中叫苦不迭。

    「這才安分了幾日不到?你就又惹出了滿城風雨!」,林盎開口第一句便是在訓斥林甫今日的行徑,他也是今早上朝的時候才得知了陛下查辦春闈案的消息。

    本來他也沒想太多,因為自己沒有替自家侄子走動門路,想來他剛剛入京就參與考試,應當也沒有什麼門路可以走動。

    待得回了府後自家女兒喜滋滋地送來了兩榜榜單,林盎才覺得事情不妙。

    雖然自己的兒子不爭氣,自家也是枝葉稀疏,因而林盎一直無人可推,就沒有太多的參與其中。

    可這科場中的貓膩,那已經是官員階層當中眾所周知的秘密了。

    自己這位侄子能在第一榜中排在那麼前,肯定是耍了手段的。

    聯想到禮部江尚書和他的關係,似乎這倒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件。

    自家侄子就算真的在科場上玩弄了一些小把戲,在這次春闈案件當中漁翁得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這件事本來就不光彩,大家也不可能擺明車馬的幹一架,自己保得他無事,待得風頭過去,誰也不會真的揪住這件事情不放,那就太掉身價了。

    本來倒沒太在意這件事,沒想到隨口一問這小子去了哪裡,林瑤卻是笑意吟吟地說弟弟去翰林院看榜去了。

    如今這春闈動盪,多少眼睛盯著他,就等著他犯個什麼錯,把這個傢伙也拉下去。

    可這位倒好,渾然不覺地大搖大擺就看榜去了。

    林盎趕緊派了下人去翰林院周邊找,但今次翰林院附近天下學子何其之多,別說是在裡面找人了,就是在附近的幾個巷子裡走動都難,當然是一無所獲。

    林尚書也只能在家中期盼著,這不知深淺的小子千萬別做出什麼不知輕重的事情來。

    誰知這是怕什麼來什麼,過了大概一兩個時辰,便有太子家臣前來送信,說是小林公子看榜後去拜訪江太岳,出來的時候被梅尹梅尚書截去了刑部大堂審訊。

    不過還請林尚書安心,太子已經託人去解圍了。

    如此情形,讓林尚書如何不氣?

    怒斥小林公子道,「尋常人見著案件首犯都是避之不及,可你倒好,忙不迭地上門拜訪。這回被抓進了刑部大堂,若是太子殿下不託人去解圍,你是打算跟那群牛頭馬面講大道理,還是打算用慕大人教的一招半式殺出來啊!」

    林甫只得苦笑相對,他的確是道行太淺,對京城裡的彎彎繞繞想的太少,沒想到私下這一拜訪,剛剛出門就會被截住,押往刑部大堂受審。

    若不是小王爺來的及時,恐怕他當真是無計可施,要被那不要臉的老頭訛上了。

    要是真的被訛上,就算是小王爺來維護他,也是需要磨上好一陣子嘴皮子,費一番大工夫的。

    此情此景的確無話可說,林甫只能苦笑認錯。

    但認錯之餘,林甫猶自掙紮了一句,「今兒是葉王府的小王爺來的刑部大堂,太子的人沒有露面。」

    「你以為太子有沒有參與這件事能瞞得過幾個人?還是你以為太子就打算只躲在幕後給你擦屁股?」

    林盎看他還不開竅,大怒之下音量音調都高了八度。

    林瑤聽得動靜趕了過來,面帶憂色地看著書房裡這兩位,滿心以為是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讓父親這麼生氣,內心很是歉疚。

    林尚書則是無心和自己女兒多說,只是揮揮手讓她離開,看得父親如此生氣,林瑤也不敢不聽,只能應聲下去。

    林盎轉過身來,面色寒如冰霜,「太子不是有閒心做無意義事情的人,他的厲害你可能還不知曉。你動腦子想想,今次他明明有家僕跟著你,為何你被截下的時候他不直接動手?」

    林盎冷哼了一聲,「他太子的家僕一句話,那幾個辦事的差役沒有主子在旁哪裡還敢抓你?可他偏偏要等到你被抓回刑部大堂,再托小王爺前去解圍。」

    「他之所以要拖到最後一刻,就是要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梅尚書大家都清楚,他是三皇子的人,如今他要在公堂之上屈打你,你勢必和三皇子不會交好。」

    「而這也只是一部分,我假設太子知道了你的身世,你現在卻依然入不得他的眼。讓他如此算計的原因乃是小王爺,小王爺這些年咬死了不在皇子之間站隊,油鹽不進。而此刻你卻是進了京都,他托小王爺去解圍,小王爺性情直,定然不會給梅尚書留面子。」

    「他在公堂上一跋扈,看似瀟灑,其實根本就是被太子算的死死的。小王爺如此回護你,等於將你們兩人綁在一起,日後他若是拉攏了你,就算小王爺再三言明自己不參與黨爭,可對手是不是還是要考慮你和小王爺之間的深厚情誼呢?」

    「他說自己不參與皇子之間的站隊,可此刻受太子託付,削了三皇子下面梅尚書的面子,又如何讓外人覺著他在這兩位之間是一碗水端平的呢?」

    林盎連珠炮一般的分析和發問,徹底問懵了自我感覺良好的林甫。

    小林公子本以為自家叔父陞官如火箭乃是承了自己父母的恩澤,自己的水平只是稀鬆平常,現在看來卻不盡然。

    叔父和自己不同,他林甫十分清楚其中的細節,而叔父林盎則需要猜測許多事情。他在這些不多的線索當中,很快地捋清了思路,對太子的行為分析,不僅不比自己差,甚至比自己和小王爺所想的還略略高明周全一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3
第六十三章 老狐狸(下)

    林甫低頭受教,看來自己今後得多向這位老狐狸請教這官場的彎繞之處。

    不過今日之事,他林甫卻並非是被太子算計了而不自知。

    「叔父方才所言,考慮得實在是詳盡周全。」,林甫抬起頭來直視林尚書的雙眼,「侄兒雖然未能想得那般周到,卻也是大概明白太子存了什麼心思的。」

    「你明白?」,林尚書聽得林甫說自己明白,非但沒有心生慰藉的感覺,反而更是火冒三丈。「你明白你屁顛顛地拉著小王爺去京都府幹什麼?這不是替太子當打手嗎?他看著你這麼輕鬆地就拖著葉王府入了局,恐怕都快笑死了吧?」

    「我們林家和葉王府一直站得不偏不倚,如今這麼打著包就入了局,陛下心中怎麼想?」

    「叔父,我明白你的心意。」,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這兩次事情,林盎的反應的確是實實在在地為自己著想,在心底裡為自己考慮打算。

    「只是叔父的想法實在還是保守了一些。」,他的思路始終還是把自己當作不懂事,不諳官場深淺的小年輕在看。「雖然侄兒不敢說自己有什麼深謀遠慮,可有一點,你說若是侄兒此生只是享享清福,規規矩矩地過這一輩子,又何苦回來呢?這京城能比葉王府強多少?」

    「在這京城看人眼色,又能比跟著慕姐姐縱橫江湖強到哪裡去呢?」

    林甫雖不是什麼政治高手,但兩世為人,還不至於到笨的地步。「我知道太子在打算盤,越瞭解越覺得此人心機深沉,好似處處都有他的身影,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盤算什麼。」

    「不過有一點我們是一致的,他想把葉王府綁在我身上,我也想把葉王府綁在我身上。或者還要加上一點,我們兩個都不想讓三皇子好過。所以我要去打這個衝鋒,我要看看,我那每個人都會跟我提及的父母,到底給我留下了什麼關係。」

    此話一出,書房立時陷入一片死寂,林尚書久久沒有開口,只是盯著自己這個侄兒。

    林甫也不甘示弱,很是執著地與他對視,以示自己入局的決心。

    良久,林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也罷.....也罷......」

    「叔父也只是怕你不懂,被人給算計了。咱們林家......當真禁不起折騰了...」,林尚書幾次張口,又幾次欲言又止。

    最終,終於是下定了決心,開了口。「既然你心裡明白這是個局,決心要進去,叔父不攔你,也不該攔你。」

    「我知道你回來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你千萬要注意,不能在外面流露出一絲一毫。那是犯天下最大忌諱的,誰敢流露出半點那種意思,誰就得死。」

    林盎說到這裡頓了頓,露出了一絲憐愛,欣慰的微笑。自己的大哥嫂子後繼有人,是個了不得的少年才俊,還肯為他們以身犯險,重回這京城來。比起自己的那個窩囊兒子實在強上太多。

    「林家雖然今非昔比了,但也算小有實力。你以後若是有什麼行動,不要見外,叔父一定會全力幫你,也一定能幫得上你。」,林盎說到這件事還是極為自信的,他把控吏部多年,對於官場內錯綜複雜的關係掌握的極為清楚。

    「若你這是主動入局,此去京都府做得倒還算是聰明。但要將希望寄託在當年你父母親的關係上,卻還是把官場想得太簡單了。」

    「還請叔父指教。」,林甫聽到這裡有些不解。

    「你父母親的關係,我這些年來承了聖眷,不敢過多接觸。還剩下多少,不好斷言,但即便大部分還在,卻也是不好出頭的。」

    「這官場之上,最忌諱拉幫結派,此事雖然佔理,但若是在朝堂上齊齊為你出頭,形成黨爭的局面,有理也變沒理,陛下一定不會喜歡。」

    「不討陛下喜歡的事情,又怎麼會有多少人會做?以我之見,朝堂之上就算有人替你發聲,也只是寥寥數人,力度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想要讓他們出來站隊卻是沒有什麼機會的。」

    林甫沉吟了一下,覺得叔父所說有些道理,替自己出頭.....好像完全沒有什麼好處,只靠著接近二十年前的情誼,想讓這些官場上的老油子們站過來,似乎不是一個將軍後人的身份就能達成目標的。

    「依叔父之見,該當如何?」

    「士子們,挑動那些寒門士子們。」,林尚書眯起眼睛,他管的是吏部的事情,陛下這幾天已經隱隱有旨意傳出,今屆大招寒門學子,要在京城各衙門增設職位,多留些寒門子弟們在京城任職。

    「訟師你不必操心了,叔父自會去請來京城名嘴,誓要把這案子,做成掌權士族陷害寒門領袖的態勢。」,林盎見他態度堅決,不多時就給出了自己的對策。

    「這批寒門學子陛下有大用,此前你那句詩作本就隱隱有為寒門學子之首的態勢。只是後來你出自林家的事情傳了出去,呼聲因此少了起來。今次借此事坐實你寒門領袖的名頭,對你日後仕途大有好處。」

    「叔父深謀遠慮,侄兒著實佩服。」,林甫此刻算是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稚嫩,想來也是,既然有個尚書叔叔在,為什麼自己先前就沒想過和他商量商量呢?「今後還望叔父多多提點。」

    「提點個屁!」,林盎見這個第一次見自己的時候很是心高氣傲的侄兒現今總算是開始尊敬自己幾分,笑著用手指了指他,罵道,「你個臭小子,這些時日先在家好好溫書,別再出去惹事才是。待得你殿試高中之後,在官場上可有得是東西好學了。」

    「京都府那案子你不必放在心上,叔父自會替你辦妥。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再有個一兩週,來月初就是殿試了,對你現在的處境來說,那才是重中之重。」

    林甫點頭應下,行禮告退。

    躺在床上,林甫回顧了這一整天如此多的事情,回想起叔父的說法,自己當時一心只指望著父母的關係著實異想天開了一些。

    這薑還是老的辣,自己叔父的做法實在高明,明明只是私人恩怨,但若是將它做成針對寒門學子們的案子,自己不僅不戰而勝,還能在這屆的寒門子弟們中間獲得極高的聲望,可謂是一舉兩得,比自己指望父輩舊人的想法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今日裡事情實在發生了太多,林甫稍作洗漱,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3
第六十四章 皇宮裡(上)

    而此時那邊的重重深宮啊,則像是錢鍾書先生所說的那圍城,城外的人削尖了腦袋擠破了頭,就是想和這宮內的幾位尊貴的大人物們扯上些許點關係。

    而這宮中的大人物呢,卻又偏偏常生出幾分自怨自艾,常常覺著若是生在尋常普通人家也挺好。

    這皇宮後院御花園中,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太太正與一位貴婦人聊著些什麼。

    這位老太太身邊的仗勢可是不小,隨行的太監宮女們數量驚人,畢竟這位太后年齡的確是大了,已經年近九旬,這在崇尚練武的此間世界雖然比不得某一世那麼少見,那麼高壽,但如此年歲仍舊這麼精神的老人家,的確是屈指可數。

    但畢竟是老人家了,所以走到哪裡都有著極多的下人陪同看護,為的就是萬無一失。

    而這位開國皇帝的生母旁邊服侍著給她揉肩捶腿的,則就是母儀天下的呂皇后了。

    這番場景遠遠看去端的是融洽,這兩位周皇朝最有權力的女人相互直接如此相親相愛,看上去完全沒有前世大家苦惱的那些個婆媳問題。

    看上去像是在嘮家常,可仔細看去,周圍的下人大都距離這兩位很遠,離著近的幾位老嬤嬤也是表情木訥,不敢隨著這兩位的話語露出什麼表情反應。

    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倒也是,這兩位嘮起家常,卻也都是天家的事情,哪裡是尋常人等敢聽進去的,更別說是插嘴了。

    太后躺在籐椅上,微微地搖著,看著御花園裡的精緻,眯著眼睛恍著神,驀地開口緩緩地問道,「我聽著林將軍還有個孩子,前幾天來了京城,皇后你覺得如何?」

    皇后神經一緊,知道這次談話終於說到了正題,微笑著小心應對,「林小子倒不愧為那兩位的兒子,在這屆的春闈裡拿下了會元,且倒也沒和春闈案扯上什麼關係,想來是很好的一個小子。」

    「既然你也覺著是好的,怎麼封兒還和林小子起了衝突?我聽說李徹為此很是惱火,竟是沒給封兒留面子,當著梅尹的面在刑部大堂上就動了手將人帶走了,真是成何體統!」

    皇后聽著這話卻也不太敢接,不知道太后這句成何體統說的是自己兒子三皇子李封還是小王爺,便不敢貿然開口,只是低頭聽著。

    「說到底,這老林家於我們家是有恩的。」太后緩緩地吐出了這句話,語氣跌宕起伏,像是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這做人吶總是不能忘了本,當年林小子和劉丫頭幫了我們李家很多,是我們欠了他們的。就是你,當年還是劉丫頭救下的,不能吃著苦的時候唸著人家的好,如今富貴了就拿人家孩子出氣。這不該是天家的作為,傳出去,世間的百姓們又該怎麼看待我們?」

    當年陛下出征,回娘家借兵的皇后半路被敵人劫走。那時候周的形勢還不好,一時半會根本調不出兵來,否則也不需要行險讓皇后回娘家借兵了。

    調不出兵力去打,因而皇后很是吃了幾年的苦,原本還要再遲上幾年,還是林將軍夫婦始終惦記著此事,最後險之又險地勉強將皇后救了出來。

    那次行動危險係數極高,太后年歲大了總是喜歡提當年的事情,很是講究因果報應,因而對三皇子這番做派很是不滿。

    皇后心裡也清楚,自己這個兒子性情跋扈了一些,行事多有些乖張,很是不討陛下和太后的歡心。

    可她心裡也有自己的苦處和難處,「可盈兒他死活不肯繼承大統,如今李允為太子,數次行監國權,陛下又整日鍾情淑貴妃,對七皇子李倓多有恩寵,封兒他心裡難免不是滋味,性情也就乖戾一些。」

    皇后雖然知道自家兒子做的不好,但畢竟她就只這兩個兒子,大兒子常年在外,只有三皇子一人陪伴身邊,陛下對自己又多有冷落,不免對自己兒子過於恩寵放縱。

    太后聽著這話卻是動了怒氣,臉上的慈祥一掃而空,滿面寒霜衝著皇后訓斥了起來,「盈兒掌著富饒之地,允兒母親死得早,說到底也是你的兒子,你又在和哀家數落什麼?」

    幾位老嬤嬤見太后動了怒,便都悄無聲息地齊齊退了出去,面無表情,只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些年來陛下多忙於政務,朝中士族權利過大,多年也未解決,這些事兒你幫不上忙,自家的子女就該你多多管教。你那個好兒子,平日裡走馬弄鷹,這幾年總算知道積累學習,卻走得是這等下作的路子,又怎麼讓陛下喜歡的起來?」

    近幾年來,三皇子漸漸長大,總算也是學會了招納門客,只是經驗尚淺,行事偏頗了一些,在春闈案中份額不小。

    此事不僅陛下不怎麼高興,如今看來這位太后也是多有不喜。

    比之小王爺的替陛下分憂解難,這位三皇子分明就是搗亂嘛。

    對比之下太后當然對此有些不滿,此刻皇后還在和自己鬧,說覺著陛下不寵三皇子,她又怎麼能不惱怒呢?

    只是這位皇后也是可憐人,昔年戰爭的時候為了給自己兒子借兵,在敵人那裡遭受了幾年的牢獄之災,如今陛下也的確有些冷落她,看著她被自己一凶,眼淚都快掉了下來,心中也大是不忍。

    便又出言勸慰道,「這恩寵是陛下給的,也是他自己掙的。你來和哀家鬧又有什麼用呢?若是他好學一些,聰明一些,不總是做這些丟面子的事情,陛下自然也不會厚此薄彼。」

    皇后聽著心中暗喜,知道太后雖然嘴上還是批評著三皇子,但實際上已經心軟了,一定會為他爭取一二。

    自己若是再哭喪著臉只會掃了太后的興致,便振作了一番,稍稍抹了抹眼睛,重新笑起來繼續陪著太后聊。

    「況且此事允兒做的也讓人不大舒服,徹兒已經言明了只會替陛下分憂,皇子之間的事情他概不會插手,允兒卻是藉著林小子的關係,要把葉王府綁在林小子身上。現今林小子和允兒交好,和封兒交惡,徹兒便被拉到了他那邊去。如此手法卻是不大地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4
第六十五章 皇宮裡(中)

    皇后聽著欣喜之際,太后的話還在繼續。

    「待得來月的殿試結束了,我讓陛下出面尋個由頭,讓封兒和徹兒還有林小子好好聚聚,這兩家昔年也是交情匪淺的,有什麼誤會就坐下來解決嘍。這般動刀動槍的做什麼?」

    一聽太后這做法,皇后倒是不敢苟同,年輕人哪有太后那般年紀的人看得開,哪裡是幾句話就能說得通的。

    不過太后接下來的法子,皇后倒是完全沒有想到。

    「你說,杏丫頭年紀也不小了,讓她去看看林小子,若是把你這女兒許給林小子,兩邊這點誤會又算的了什麼?陛下就這一個女兒,林小子娶了你女兒,他舉目無親的,只有枝葉稀疏的叔父一脈,這不就等於成了上門女婿?」

    皇后想來這林小子才學極好,又得陛下賞識,算起昔日裡的情分來的確是配得上自己女兒的。

    只是這女兒獨一個,不僅陛下寵她,自己也是寵得緊,此刻說到女兒的婚事,不禁有些忘了這名利場裡的鬥爭,倒是想起了自家女兒的意見。

    太后也是活成人精的人了,看著皇后臉上神色的變換,早已猜到她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不樂意,覺著皇后的格局實在小了一些。

    在太后看來,林小子有才學,這時節又正趕上陛下啟用自己信得過的人才之時,林小子當然是前途無量的。

    更重要的是,這些年來,天家欠了林家這麼多,在太后心裡很是堵的慌。年齡大了,就想子孫滿堂,想起昔年欠了林家的,便想撮合他和自己這個寶貝孫女兒。

    而在太后看來,這兩家結交最好的方式就是姻親,尤其這林小子父母家的人都故去了。皇后既然為了兒子求到了自己跟前,卻又是捨不得自己女兒。

    而這皇后的女兒難道就不是自己的孫女嗎?

    這宮中兒女的婚嫁之事,本就該是皇后張羅,杏兒已經年近二十了,遲遲不指婚一直是太后心頭的一塊石頭。如今正巧趕上林甫進京。

    太后是老人家了,此刻突然動了指婚的念頭皇后卻是猶猶豫豫的,便有些不大高興。

    再加上此次本就是三皇子生事,事情做得難看,便不想再說,從籐椅上站起身來,旁邊的老嬤嬤和宮女們趕忙前來攙扶。

    太后只說是乏了,便先行離去了。

    只留下皇后一個人低著頭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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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之這邊的爭爭鬥斗,談婚論嫁,皇宮那邊的格局又是大不同。

    今日京都裡鬧出的動靜,小林公子拜訪江太岳,三皇子李封指派梅尚書抓他審訊,要刑訊逼供打他三十殺威棒做下馬威。

    而太子則派人看著,林甫被抓時沒有上前阻攔,而是略過不提此事,反手托小王爺前去解圍。這一整串事情詳詳細細地寫成了卷宗,就放在陛下御書房的桌旁。

    陛下也早早地就看過了這份卷宗,並不以為意地放在了桌旁。又拿起了奏章批閱起來。

    直到日落西山,天有暮色,手中的東西統統批閱了完,站起身子走動的時候,這才好似剛剛想起了這件事。

    「你說,他究竟是學會了慕青竹幾成的水平?」陛下走著走著,身形突然一滯,所思慮的問題和後宮層面則是完全不同。

    張公公知道這是主子在和自己說話,連忙上前幾步,「前些年那邊的人傳來了消息,說小林公子醉心詩書,整日裡不思練武,葉王爺為此很是惱火。而今小林公子十七歲半,按理說不超過一兩級的水平。」

    「放屁!」皇帝笑罵道,「慕丫頭的性子我最清楚,慶之沒有學到五級之上的水平,她是萬萬不會放心他一個人來的。」

    「那奴才就不好亂猜測了。」張公公被皇帝罵放屁,反而開心的笑了,「今個兒本來蘇大人按照陛下的指示,躥騰著梅大人要打他板子來著,本來陛下能窺探一二小林公子的底牌,卻是沒想到被小王爺打斷了。」

    說起此事來,皇帝也是哈哈大笑,很是欣慰。「允兒這一手使得漂亮,林小子和徹兒封兒都差他不少。只是徹兒本就無心這權謀之術,不學這手倒也無妨。林小子心性不錯,自小不顯山不露水地藏著拙,不驕不躁,把朕都給騙了,沒想到朕那個將軍弟弟卻是生出了一個大學士的料出來。」

    春闈會試前十的卷宗陛下早就看過,他本以為江先生自作主張點林甫為會元是投機取巧,順勢就推了自己學生上去,沒想到看了卷子之後,這林小子竟然答的如此之好,真有第一名的實力。

    今年的題目之二連這位陛下都是有所耳聞的,林甫不僅輕輕巧巧地成為了唯一一位答上了所有坑爹題目的考生,竟然還有閒心在卷宗上寫蠅頭小楷來調侃自己和考官。

    這當慣了一國之君,整天聽多了馬屁和山呼萬歲,偶爾被調侃一下天下大才如陽貨,此物陛下所欲也,倒也竟然會不由自主地會心一笑。

    張公公那天可是看呆了,第一次見看春闈會試的答題卷宗還能看笑的,早就聽說了小林公子春闈答題的時候就邊答邊笑,看陛下這模樣,裡面當真是有些玄機。

    皇帝發覺了這小子這些年一直在藏拙,又瞭解慕青竹的實力,自然很是好奇這位到底武道水平幾何,是不是文武雙全,因而那天那位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蘇名啟蘇大人上報天聽,說春闈案犯事最多的三皇子反倒要整治整治這位一枝獨秀的囂張之徒的時候。

    皇帝就一揮手說打,給朕打,看看他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陛下這些年都是大開大合的,哪裡見得慣穿越人士的這點小手段,心下很是不喜,倒也不是真的不喜歡那種,只是倒起了幾分和他做做對的玩心。

    小林公子要把自己的武藝用自己的文采蓋著,弱不禁風的樣子掩著,陛下就起了心思偏要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又能忍住多少。而至於自己兩個兒子關於這出鬧劇的小手段,卻是壓根沒有放在眼裡。

    不過顯然的,話裡話外都能感受到,他對此次太子的行為很滿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4
第六十六章 皇宮裡(下)

    俗話說的好,屁股決定思維,陛下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是獨一份的,他的心思自然也是獨一份的。

    比之諸位皇子,皇后太后看問題的方向,皇帝陛下心中想的事情卻是和他們完全不同的。

    如今的周皇朝也算是春秋鼎盛,天下太平。有了葉城作為經濟中心,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農業生產,勢頭都算是不錯。

    隨著自己的年紀大了,漸漸地,這位完成了武定天下,文治天下的開國皇帝,開始思慮起自己百年之後的事情來。

    這三位皇子,後宮裡的皇后貴妃,甚至太后,想的全是誰來坐這把椅子的問題。

    而皇帝不同。

    他作為唯一一位一直坐在這把椅子上的人物,看事情的眼界早已超脫了「哪個兒子來當皇帝」的侷限,來到了「怎麼樣才能讓自己兒子這把椅子坐得穩」這個方向上。

    其實說句心裡話,他倒是不大在乎這三個小子究竟誰最後能贏下這場奪嫡之爭。

    子子孫孫的,就讓他們鬧去罷。只要鬧的不過分,只要手段不難看,皇帝樂得這幾個兒子相互之間打壓鬥爭。

    因為這皇帝的位置,哪裡是什麼人都能坐得好的?

    只是安安穩穩地長了幾歲,然後就輕輕巧巧地坐上了皇帝的位置,這種皇帝是很難有什麼作為的。

    要做好皇帝的,需果決,要心狠,有遠見也要有權謀,懂帝王心術,也要明了人情私心。

    這些個東西如此駁雜精深,又哪裡是書本上看得到,學堂裡學得會的?

    唯有實踐得真知,也只有在這種赤裸裸的爭鬥當中,皇子們才能明白為什麼要這樣,怎麼才能做到這些。

    要果決,因為機會轉瞬即逝;要心狠,這鬥爭當中寧願害死別人也別讓人害死自己。

    尤其是這帝王心術和人之常情私心,就如此次三皇子讓梅尚書去作先鋒,結果觸了小王爺的霉頭,被太子徹底的算計到了。

    他該如何調整自己的心態和策略,如何懷柔林甫和小王爺,如何安撫梅尚書等等,這些東西就是皇帝希望他在鬥爭中學到的。

    不是歷任的帝王都有看著自家兒子們相互殘害的惡趣味,而是坐在他們那個位置上的人深深的知道這天下守成之難。

    誰都想要讓自家的基業世世代代地傳遞下去,就如始皇帝所夢想的那樣,傳至二世,三世,直至萬世無窮盡。

    而只有禁得住血的洗禮,在陰謀當中浴火重生,生存下來的那一個,才有權利接管自己拚搏了一輩子才打下來的這基業。

    當然皇帝也不可能希望自己兒子們鬧的太過分,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因而他也隱隱約約地表露了自己的態度,只要不超過這底線,怎麼鬧都可以,誰最後獲勝了,才是真正的太子,才是下一任皇帝。

    也就是皇帝的這種叢林法則的態度,這才讓一國儲君的太子如此的謹小慎微,心思細膩,連剛剛入京的一位官宦世家的旁系學子也會注意到。

    就是生怕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從這個位置上掉了下去。

    而三皇子,七皇子因為本來不是太子,反而有些有持無恐,行為大膽。

    相比較太子之位的問題,皇帝心中更大的擔憂其實是朝堂中新派勢力太少。

    開國功臣派本就勢力最大,這些年還把持了新恢復的科舉制度,十幾年下來,新入朝的官員們幾乎都有著自己效力的功臣元老們。

    這陛下雖然是一統天下,壓得住這些老人們,可等到自己百年之後,這幾個兒子究竟能不能鎮得住這些老兵油子和老臣們呢?

    在大部分人都在關注這件事背後,兩位沒露面的皇子之間明裡暗裡的鬥爭,在思索著林甫的出現究竟對三位皇子之間的局勢究竟有什麼影響和改變的時候。

    陛下卻是藉著這次春闈案,已經開始了削弱那些功臣權貴派系,培養直屬自己的文臣們的佈局。

    如何能藉著自家下面三個兒子鬥爭的這譚渾水,一點點地抹去士族派系的力量呢?

    陛下此刻手裡,完全信得過的力量,禁軍十四衛,增設了兩衛參與吏治,效果卻是不太明顯。大內御林軍,有特務分部,平時做探子在京城內打探消息,效果雖然尚可,但要動搖士族們的力量卻還是差了不少。

    思來想去,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在朝中沒有太多心腹文官。

    昔年一同打天下的手足,現在反倒成了權貴士族,成了掣肘他李家的大累贅,壟斷科場,天家在漸漸地失去對朝堂的絕對控制力。

    而昔年的親信如今大多漸漸成了自己要剷除,打壓的人,皇帝手邊一時之間竟然當真無人可用。

    雖然尚有幾位官員,如都察院的蘇大人,其實暗中是陛下的人手。

    但陛下的絕對力量還是大多集中在了禁軍和御林軍這一塊,這從他徹查春闈案的時候不敢動用自己的朝堂文官力量,而是走了這兩軍的路子就能看出,陛下實在對自己手下的文官不放心。

    所幸這次江先生反水的徹底,陛下此次動作大獲全勝,證據確鑿,士族派系白白吞下這等苦果,卻是沒有理由開口。

    而收穫頗豐,近幾日都很是高興的皇帝,此刻在想的問題便是,今次寒榜出了,如何將這裡面大部分的人才直接拉攏到自己麾下?

    日後朝堂當中,又由誰來替自己扛大旗,作先鋒去捅那些士族們的刀子?

    皇子們的爭鬥只是小打小鬧罷了,可憐那麼多人算計著,分析著這件事,陛下卻根本還沒有把這個程度的鬥爭當回事。

    當今之計,最重要的是挑出一位信得過的文官來,替自己在朝堂上唱黑臉去壓那些士族們。

    而這件事有一個人是極其適合的,很符合陛下心意的,那就是早先便喊出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的小林公子。

    只是看他今天的表現和心性,那般急不可耐地就跑去了京都府,正面和刑部拼起刺刀來,陛下略略有些失望,覺得他心性和手法都尚且嫩了那麼一些。

    張公公自小陪伴陛下,最是擅長揣摩陛下心思,看著陛下的表情,此刻適時地提出建議,「陛下,在殿試上,出有關這次春闈案的題目,考考小林公子的悟性看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4
第六十七章 風雨來(上)

    春闈放榜後的第五日,林甫用了早飯之後,來到側廳的一間房內,第一眼便見著紫檀木鎮紙下壓了些許薄薄的紙張,上面墨跡剛剛幹了不久。

    林甫伸了個攔腰,從中挑取了那麼幾張一看,著實吃驚不小。

    沒想到叔父找來的訟師辦事竟這般迅速,如此爭分奪秒,這官司才打了沒幾天,幾人就商榷好了這麼多細節,看這幾張上的內容,這是要施加壓力,發起總攻了。

    看這狀紙上寫得清清楚楚,人證物證俱在,莫說是自己一方佔了理,看這幾位的筆力來看,就算是自己是橫行跋扈的那一方,恐怕也能被他們將黑的說成白的。

    「起來啦?」,林瑤回過頭來,前日裡林尚書大發雷霆,她也不敢上來勸慰,這幾天晚上因此睡得不大踏實,今日裡也早早地起來了,正趕上家中的兩位門客草擬訴狀,就在一旁稍稍幫襯了一二。

    「方才孟先生和呂先生已經大約商定了說法,出門去了,說是今日裡有大戲,要趕在京都府開了大門的那一刻就把風浪給掀起來,你手裡的那幾張是草擬的訴狀。」

    「草擬的訴狀就這麼厲害,這要是到了京都府內,還不把他們樑上的瓦都給掀了啊?」,林甫有些詫異地翻看了一下手裡那幾張薄薄的訴狀,「不行,這場大戲是我挑起來的,我得看看去。」

    「不行!不許去!」,林瑤眼睛一瞪,叫住林甫,「前日裡父親發那麼大的火,讓你這些天在府中好好溫書,你還往外跑?這才安分了幾天?不行不行,到時候被父親大人發現了,連我也躲不過一頓罵。」

    說完了彷彿是怕林甫拔腿就逃,索性上前扯住林甫的衣袖不讓他走,微皺起眉毛,瞪圓了眼睛,很是認真的樣子。

    林甫啞然失笑,「莫說你在這拉著我沒用,就是有用,你總不能一直拉著我不放不是?待會我若是內急,你還能跟我進去不成?」

    「那我可不管,父親說了,這件事背後暗流湧動,後面會鬧到哪個層面當真還不好說,可不能再放你出門惹事了。」

    「我的好姐姐,你這話說得,怎麼聽著像是我整日裡在外面惹是生非啊?」,林甫苦著一張臉,他記性本就極好,在府裡悶著溫書實在是無聊至極,一聽今日裡外面有大動作哪裡還按捺的住?

    「你仔細想想,這幾次,哪一次不是別人非要挑事?那小肚雞腸的袁瑋和刑部那老匹夫,若是他們不尋釁滋事,又怎地會鬧出這般風波?」

    林瑤咬了咬下唇,心中細細一想,好似的確如此。但嘴上還是不肯鬆口。

    林甫百般無奈之下,只得掏出那份日前和木子通信時,讓那邊下人謄抄的紅樓來。

    這本紅樓前幾天便寄到了林甫手上,只是他心中猶豫了一番,畢竟其中所蘊涵的意思,的確不適宜流傳出去。

    雖說答應了要給姐姐看,但真的收到手中之後反而有些躊躇,就在手頭壓了幾天。

    如今姐姐成了叔父用來禁足自己的看門人,林甫心急之下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終究還是將這本紅學掏了出來,用以收買自己這個嗜小說如命的文青姐姐。

    翻開手中書稿,石頭記,開篇幾十字,說到此石靈性已通,卻唯獨自己無才不堪入選,不得補天,遂自怨自嘆,日夜悲號慚愧的時候。看膩了人狐情緣的林瑤就已經品出些許味道來,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

    待至第一回中部,看得那首「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的時候,則是已經有些欲罷不能。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林瑤就忙不迭地翻完了前三回,正看到黛玉入府那一段。看得寶玉因為這天仙妹妹沒有玉,便突然發起狠來,將與自己同生的那塊寶玉狠狠地摔在地上,不禁莞爾一笑,不知不覺便深陷其中。

    剛看出三分趣味兒,這第三回卻是戛然而止,欲知後事,下回分解。再看手裡的書稿,竟是只有這前三回,霎時間很是著急,抬起頭來卻見著林甫手裡拿著厚厚一疊書稿,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這一招林甫那是深有體會,追更小說時,遇到這種神斷章,正看得你心癢難耐的時候,偏偏就要下回分解,這是最毒的。

    紅學於之家姐,其威力必然如毒品一般,正吊在黛玉入府的位置上,哪裡按捺得住?

    林瑤抬頭看到他那欠打的表情,霎時間便明白了他心中究竟打得是什麼算盤,心中很是氣憤,偏偏又無可奈何。

    林甫明白此時應當軟硬兼施,連忙又保證道,「姐姐不必多慮,此番出府我絕不張揚,惹是生非,只是待得實在悶了,出去看看叔父的手段。此事你不說,我保證叔父絕對不會知道!」

    說著又晃了晃手裡的書稿,「這紅樓可是餘韻萬千,看上個三五十遍也不會膩的,姐姐手中只得三回,我這兒可還有七十七回。只要姐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就全都是你的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叔父發現了,我絕對擔下這個責任,這麼好的買賣,要是我,想都不想就干了。」

    「你!...」,林瑤本想發火,諒這小子也不敢真的把書稿壓下去,不讓自己看那餘下的七十七回。但轉念一想,這小子這些時日來做的,全都是膽大包天的事情,一下子就住了嘴。

    要想知道這林妹妹和寶哥哥後面到底有什麼故事,就得放這小子出去瘋去。低頭思忖了一下,究竟還是沒能擋住林妹妹和寶哥哥的誘惑,微撅著嘴,氣呼呼地伸手討要那剩下的書稿。

    林甫一挑眉,果然如他所料,家姐終究還是擋不住紅學的誘惑。將書稿遞了過去,順帶叮囑了一番,絕對不能將它給流露出去。

    林瑤雖是不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林甫得到了答覆,便美滋滋地揚長而去了,心中暗暗道幸好,幸好當初拿到書稿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否則家姐這般拉著他不放,他還當真不好怎樣。

    就這麼一個人悄悄地出了府,萬萬沒有想到,尚未走到京都府跟前,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便已經讓林甫徹底明白,這兩位訟師先生口中的大戲真的不是說說,而是當真風雨欲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4:34
第六十八章 風雨來(中)

    仔細想想自己當初的決定,其實略有些不妥,這般一轉身就把人告上了京都府,顯得有些張揚紈袴。

    尤其是仗著京師守備,禁軍統領小王爺的關係,算是逼迫京都府硬是接下了這個案子,在還沒搞清楚三皇子那邊勢力和意圖的情況下,略略有些不智。

    鬧起來可以,但也要看這樣耍橫,鬧出風浪來能起到什麼效果。

    林尚書那日分析的有理,就算是朝中還有關係在,也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擺明車馬地跟自己站邊。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為自己出頭了,當年的情誼也是用一分就少一分,應該省著點用,用在關鍵的地方。浪費在這種小打小鬧上,就顯得有些不值得。

    但那都是自己叔父出手之前。

    林尚書出手安排此事之後,局面則大有不同。

    林甫趕往京都府的這一路上,遇見了不少與他目的相同的學子們。藉著九品的功力偷聽了幾批人的對話,這才知道叔父具體的手法是什麼。

    這幾日裡不論是街頭鬧市上散落的紙張,不少攤位上說書的先生,還是酒樓裡唱戲的戲子,都沒有少說少提刑部行事張揚,蔑視律法,違律抓捕拷打寒門領軍人物這回事。

    路過小說攤兒的時候那麼一掃,這幾天前的事情,竟然被編成了薄薄的一個小冊子。花費幾兩銀子買來一看,裡面的內容是極盡煽動之能事。

    看著一臉詫異的林甫,攤主倒是個多話的自來熟,湊上前來面色神秘地解釋道,「這位公子哥怕是才來京城吧?這事兒前幾天都傳遍了,林尚書和梅尚書兩邊打起了官司來,還扯出了禁軍統領當證人!」

    「要我說啊,這官司就沒得打,誰不知道這春闈案件是小王爺主辦的?案件主辦者都出來替林公子當證人,刑部還想賴賬,真有意思。」,這京城裡關係錯綜複雜,連帶著一個地攤上買小說的膽子也這般大,連尚書家的事情都敢議論兩句。

    「這都鬧了幾天了,那邊連半點小林公子舞弊的證據都拿不出來。這是走了關係還是買了關節啊?一概不知,卷子我估摸著根本沒有問題,那小林公子定是一等一的大才,否則這卷子早就被翻出來做文章了!」

    林甫聽了哭笑不得,這話裡是在誇讚自己不錯,可怎麼就聽著有些怪呢?「我看今日裡往京都府那邊去的這麼多,可是有什麼大動作?」

    「可不是嘛!」,攤主嘿嘿一笑,「為了去看這場官司,我跟我侄兒是輪班的,剛剛從那邊回來,林家那邊今日裡放話了,說是拖拖拉拉這麼多天,若是今天再拿不出證據來,就要面聖告御狀,誓要為天下所有不舞弊,公平參考的學子們討一個公道!」

    面聖告御狀?鬧這麼大嗎?林甫微微皺眉,這件事陛下肯定會過問,但暗地裡表態是一回事,真的擺到檯面上,在朝堂上去讓陛下做一個決斷,評論一番對錯是非那可就是另一件事了。

    不過這也只是小道消息,雖然不明白叔父到底做得是什麼打算,但就目前來看,叔父的手腕和政治功力比自己厲害太多,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打算,自己安下心來,好好看好好學便是了。

    別過這位熱心攤主,趕到京都府衙門外,這入眼的景象嚇了他一大跳。

    周圍圍著的看熱鬧的百姓,群情激奮,怒斥刑部視律法為無物的寒門士子們更是不在少數,饒是林甫有了些許心理準備,這數量也是大大超乎他的預料。

    不僅人數眾多,這民眾們的情緒更是比他這個當事人更加激烈。雖說前面就是衙門大堂,四周皆是孔武有力的差役,陰森立在兩側,手持殺威棒。這眾位士子們隨著堂內兩邊的激辯交鋒,仍敢時不時地發聲質問。唯有王大人猛拍驚堂木的時候會安靜一陣。

    雖圍觀群眾太多,擠不進去,看不分明這堂上究竟是什麼形勢,這聽力倒是不受影響,細細分辨一番,還是能夠聽明白堂中局勢的。

    「王大人,這幾日來我們兩邊辯地夠多了。說來說去,還是簡簡單單地那麼一回事,趙大人當街抓捕今屆的春闈會元,時至今日仍舊支支吾吾拿不出證據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莫不是說現在朝廷官差辦事連個根據也不講,可以全由著性子來?」

    這該是自家請來的訟師。

    「這抓進了刑部的,未必就一定有罪。正是因為想要把這事情弄個清楚,這才請林公子去刑部調查。若是進了刑部的必須就是有罪的,日後刑部的公務還怎麼辦?這嫌犯是抓是不抓?若是抓進去了原來無罪就要惹上官司,還有誰人敢出力?」

    這聲音林甫未曾聽過,並非是那日的趙公明,看樣子趙大人雖然級別差了些,倒也不至於日日要上堂受審。

    「你莫要跟我繞彎子,涉案嫌犯你自去抓,這三十殺威棒可不是沒個由頭就該受著的。莫說林公子是春闈會元,就算他是落榜的普通學子,也不是刑部無憑無據就能打得的!」

    這位林府的訟師從頭到尾不提林家,言語之間總是往寒門士子那邊靠,這最後一句更是引得在場的所有寒門子弟大聲叫好!

    他們手頭無權,多多少少都曾因此吃過虧,此刻這位訟師這麼一說,反響很是強烈,皆是大聲應和。

    「這要是平時,定然要被你們賴掉。可這次不一般,這三十殺威棒可是葉王世子出面作證的,你們如何賴得?連主辦春闈案的葉王世子都說林公子沒有涉案其中,你們刑部未曾協辦案件又是哪來的風聲,敢說林公子是案犯,要把這位春闈會元抓回去?」

    這位訟師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更是放出猛料。「你們刑部梅大人自己的侄兒涉案其中而不自知,我不敢說你們這是失職。可抓起林公子來消息倒是如此靈通,不知道究竟是有所憑據,還是心生不滿要蓄意報復呢?」

    梅尚書的侄兒涉案入獄,此事秦觀然那天在酒樓裡就曾說道。但被抓去的清白學子畢竟是少數,大部分學子們還是不知道這一件事的。如今一聽,這刑部一邊的尚書大人原來自家侄兒還蹲在大獄裡,本就一邊倒的輿論愈演愈烈,直接點燃了在場學子們心頭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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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