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枕山河 作者：悶聲大發財 (全書完)

第十九章 偷閒練功

    昔年大戰，曠日持久。

    天下安定之後，兩國的陛下都好文，誰都知道，武能奪天下，卻不能治天下。

    是以自十幾年前，戰事漸少之後，天下便興起這文人的風氣來。

    只是興得多是讀書入仕，吟詩作詞的風氣，市井小說這塊，並沒有發展得很快。

    前陣子林甫與家姐逛京城的時候就看到了，大都是些人狐情緣之類的老套故事。

    天下興文，連帶著其他的工農商們都斯文了些許，只是要他們去讀聖賢書卻是過分了。

    這些人愛看的，便是那些個通俗讀物，戲說小說。

    因而才會有那麼些個書坊，應運而生。

    京城裡也有葉王府，這是供葉王爺每年年節時回京居住的，而後世子來了京城任職，便就住在此處。

    這葉王府內，一處園子裡，兩位青年人正在園中舞劍。

    小王爺手持三尺青鋒，一板一眼地擺好了起手式，另一者則雙手背在背後，明明樣貌更加年輕幾分，卻大有指教世子的意思。

    幾位親信，家丁皆遠遠地探出半個腦袋來，小王爺也算是天賦不錯的，而今二十四五便有六品上的實力，即將步入七品。曾在邊疆歷練，手上的功夫也並非只是花架子，更多了幾分軍中肅殺，利落的味道。

    但看他此時的樣子，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十分嚴肅認真，彷彿他身邊的這位年輕人，些許指點便能讓他受益匪淺一般。

    世子身邊那位樣貌稍顯年輕的青年，便是小林公子了。

    唐統領算得不錯，他如今也就只有三處可去。不想影響林家，傅叔那兒又不讓進，便唯有此處可來了。

    小王爺倒是很講義氣，毫不含糊地就收留了林甫。

    說起來入京也有月餘，兩人倒也沒有真的好好見上一面，此時倒也正好，世子便像林甫討教起劍道來。

    這次逃難本就是走走形勢，因而林甫倒也沒有避諱自己的身份，園子外面的幾位都清楚，這乃是日前三元連中的那位。

    卻是沒有想到，這位大才不僅文采了得，竟然也夠格指點六品上的小王爺幾招。

    見林甫替小王爺糾正姿勢時那行雲流水的動作，加之空手對白刃時的那輕鬆寫意的樣子，眾人心中皆是暗暗吃驚，沒想到這位爺那天在八品上的高手手底下逃脫生天，靠得不是運氣，而是真本事！

    這天底下竟然真的有這般文武雙全的少年郎！？

    林甫躲在園子裡指點世子的劍法倒也只是一方面，林甫知道自己出逃陛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不能因為陛下不想自己被抓住，自己就真的跑到大街上招搖撞騙去了。

    雖說打門外遊蕩的那些御林們面前走過，看看他們假裝沒有看到自己的樣子定然很是有趣；雖說外面協辦此事，要找尋自己的京師守備絕對不會為難自己。

    但林甫還是忍住了這點惡趣味，乖乖地留在了園子裡。

    說來著實有些諷刺，找尋自己出大力的本就該是京師守備禁軍，而如今他卻是呆在這位禁軍統領的府上。

    一邊應對著世子的劍，林甫有些好笑地想著。

    其實傅風雪的擒拿搏鬥的手法，嚴格來說算不得是一種武功。

    林甫練的這幾天，明顯能感覺到，這不是分光化影那樣自成體系，自成脈絡的武功招式。

    準確的說，傅風雪的這些手法，的確如他所說，乃是小伎倆，但卻是在醫道基礎上，在人體基礎上的小伎倆。

    傅叔對人體的瞭解巔峰造極，因而他對於怎樣才能對人的身體造成最大的傷害這件事，實在是造詣頗深。

    如何能夠最直接，最直奔主題的對敵人造成傷害，讓敵人失去戰鬥力。其最根本的目的便是，如何能夠不浪費時間，不浪費動作，以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為原則，去儘可能地簡化所有基礎動作的小伎倆。

    這些小伎倆積少成多，也就完成了質變，林甫記性極佳，在陪練期間，漸漸地將這些伎倆融入到自己的本能當中，這才明白了傅叔究竟是怎麼完成以一敵三，搏殺宗師的壯舉。

    先前林甫的特長乃是輕功和分光劍法，所求的只是保證自己的安全，拉開距離。在進攻方面來說，頗有些慌不擇路的感覺。但凡是能對對方造成傷害的，怎麼樣都可以，敵人渾身上下無一不是他所要攻擊的目標。

    而如今，林甫漸漸地開始向真正的高手接近，看人的時候，也本能地會開始注意他的關節，要害，姿勢。他所留意的地方，便成了那些露出了破綻的要害關節之處。

    小王爺也發覺了他的變化。

    昔年他半路出家，也跟慕青竹學過幾年，呆在葉城的最後兩年，兩人也曾對練過不少次。那時林甫藏了幾品的功力，因而給他的感覺是氣勢驚人，招式連綿不絕，能給自己頗大的壓力，卻也不至於讓他疲於應對。

    但如今再見，林甫的動作卻是直接了太多。因為是指點自己，他的動作也不見得有多強的力量，可偏偏這平平淡淡的動作，卻總是如影隨形地奔向自己最最要害的地方，這比九品的實力給小王爺的壓迫感更強幾分。

    對練了大半個時辰，小王爺頗為感概地放下劍來，「你這趟來京趕考，中了三元，我本想著你定然疏於武道，卻沒想到在這武功之上，我也差了你這麼多！唉！」

    「兄長可別這麼說。」，林甫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開了掛的，只能把這個鍋甩給傅風雪，「這是傅叔的訣竅，以傅叔的為人，我私自傳給你倒也無事。」

    世子一聽來了勁，眼神中放出光來，軍中傳奇傅風雪的訣竅，他怎能不動心！

    林甫自懷裡掏出了那份穴位的捲軸來，這東西他雖然背下了，卻還是收了下來，便是想著傳於他人時會用到。「只是學之前，可能要背些東西……」

    「只要把這些都背了，就行了嗎？」，小王爺展開穴位這份捲軸，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由得嚥了一口口水。他最不擅長背書，但傅風雪的功訣誘惑力實在太大，思忖再三，小王爺覺得可以拚搏一下。

    「不是，後面還有經脈，關節等其他捲軸，一共四則。」

    ……

    「還是跟你說說外面的動靜吧。」，小王爺很是乾脆地捲起了捲軸，將它還給了林甫。這玩意兒真不是記性差的人玩得轉的，光是勉強背掉根本沒用，要記得滾瓜爛熟才算是打好了基礎。

    「外面已經徹底鬧翻了。」，小王爺笑嘻嘻地說起了近兩日的進展，似乎很是開心，「光是書坊就查封了十幾家，聽說太后氣得不輕！」

第二十章 園外風聲 （上）

    此時距離林甫出逃，躲入葉王爺府中已有兩日。

    兩日的時間並不算太久，若是正常來說，這風浪本不至於來得這樣快。

    只是那日裡林璞的兩位小兄弟算得不錯，那些個盜文的書坊手腳當真是極快，林甫出逃的當天，便已經有了盜印的版本開始流傳。

    其實本來各大書坊就算是心再黑，也不敢把主意打到這位林公子頭上。但奈何三元連中的名頭太響，林甫又始終憋著不肯交出一字一句。

    好不容易不知道從哪個黑作坊裡流出了狀元郎的書稿，卻由於幾人的資金限制，第一批只有區區近萬本。

    狀元郎的名頭帶來的銷路遠大於次，加上這批書籍由於林甫的要求，價格低廉。因而可以說是極其搶手，一轉眼便被掃蕩一空。

    那日裡第一批出了之後，這小作坊再無動靜，似乎是後繼無力了。這狀況落入眾書商眼裡，又是猶如羊入虎口一般。

    市面上那麼多百姓那是嗷嗷待哺，這位狀元郎也不知怎得尋了個這麼沒有底蘊的小作坊，連京城一地的份額都填不滿，這等大好機會，若是讓這幫書商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大把的銀子從指縫中溜走，那真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我昨日裡去查了，他們也說不清是誰先動手的。」，小王爺說起這事兒也是樂得不行，「我估摸著根本沒有人先動手，幾個人互相之間疑神疑鬼，都怕對手突然發起狠來，盜印個幾萬本的，把這波銀子給圈嘍。」

    「所以也就都不管了，稍許聽著些風吹草動便全都下了海？」，林甫聞之不屑地一笑，「我這書稿給誰印，印多少，那是我自己的事兒。我就是印個三五本的不印了，難道就該給他們盜了去？」

    「這市面上的銀子是我的名氣圈的，拿與不拿那是我的事兒，輪得到這幫東西來操心？」，上輩子就被盜版氣得不輕，這輩子雖然父母親不在了，封號權柄也被皇帝黑了，但大小是個貴族，竟然還敢有盜版商販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這讓他如何忍得？

    「怎麼樣？我托你去查的，罰的，都辦了沒？」，林甫想起自己那日裡的計畫，拉一個那幾個小霸王自己去談了，打的那部分不知道進展如何了，他這些日子悶在園子裡是哪兒也不許去，只能通過小王爺來瞭解外界的情況。

    所幸這個兄長很是信得過，若是真換了個地方，就算是在傅叔那兒，林甫都得是疑神疑鬼的。

    「別提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事兒。」，小王爺面露為難之色，「前日你剛來就提了此事，我早就派人去辦了。」

    「要我說那幾個書坊也真是畜牲，文儒，致遠，凝心三大家，外加上些想湊個熱鬧混口飯吃的小作坊，統共二十來家，你可知印了多少？」，小王爺說到此處覺著口渴，順手端起茶盞來，一口飲盡了內中涼茶，「就在這短短兩三天內，你絕對猜不著。」

    「統共二十來家，一家萬本，也就二十萬本吧。」，林甫微微皺著眉想了想，那幾位小霸王籌備好之後，拿著書稿去印，兩三天是時間也就印出了七八千本。

    雖說書坊的人做這種事乃是熟練工，但也不至於太誇張罷？

    「二十萬本？」，小王爺瞪起眼來重複了一遍，旋即很是得意的笑了笑，「光是那三家就不止這個數！！」

    「什麼？？？」

    「光是那三家大作坊就印了快三十萬本！」，小王爺說起此事也是嘖嘖稱奇，果然這銀兩才是催生動力的第一要素，眾書坊心知肚明這是在爭分奪秒，誰印得快，印得多，誰就能圈到最多的銀子，來得晚的則只能虧本。

    誰都不肯放過這個機會，那麼就只能爭分奪秒地去拼了！

    「全部加起來，絕對不止這個數！」，小王爺張開右手，在林甫面前晃了晃。

    「五十萬本？?」，京城裡一共也才百萬人，哪裡吃得下那麼多！雖說賣到外邊去，天下之大，肯定虧不了，但這手筆也太大了些，再說了，還有一點林甫很不解，「這幾天直接狂印這麼些本，京都裡的紙難道就夠用嗎？」

    「你以為為什麼只有五十萬本啊！」，小王爺得意地笑了笑，似乎很喜歡林甫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如今可是京都紙貴了，若不是再買下去，成本實在太高，數量絕對不止區區五十萬。」

    「到昨日為之，查抄的有三十萬左右，剩下的部分全都已經賣了出去，根據銷售的銀兩來看，接近十五萬兩，但我估計還有隱瞞著的，總數破五十萬不成問題。」，小王爺說起這事，嘖嘖稱奇，這個弟弟一書即出，所有的書坊幾乎同時停工了所有在有印的業務，轉而盜印這本，場面甚是壯觀。

    「京都百萬人，賣出二十多萬本？」，林甫還是不解，「怕是其中多有些個二道販子罷。」

    「你管他呢！賣了出去不就好了。現在露了十幾萬在外面，可把太后給氣壞了！」，指婚這事兒小王爺和林甫是一條心，此時笑得極為開懷，「加上昨個兒御林軍巡街，現在全京城都知道這事了！」

    「陛下親筆制曰的指婚聖旨被頂了回去，三元連中的大才現今連翰林院也不待了不去了，方才還在傳旨太監面前，一轉眼就溜了個沒影！」

    這些話對宮內不能說，但不知怎得卻是流去了外邊。

    「現在這冊裡的內容傳得人盡皆知，誰人不知新科狀元對我妹妹一往情深，兩人兩情相悅？抗旨出逃，出書提親，這手筆也是大的可以，我妹妹一定喜歡！」，小王爺越說越起勁，拍得自己大腿啪啪響。

    林甫想起這事兒也是忍俊不禁，用這樣荒唐鬧法來表達自己的愛意，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一定喜歡得緊。只是這也是林甫沒有辦法的辦法，太子，傅叔不出力，反而倒戈。

    叔父那兒實在為難，林甫只能這樣鬧，掀起民意來，也算是跟叔叔那手調動士子們怒意的手筆學了一步棋。

    只是……調動民意和調動幾個士子，畢竟不是一個等級層面的事情。

    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自己這麼做，若是真的鬧大了，那等於是亦可賽艇了，水上飆地這麼快，若是惹的陛下心中猜忌，那該怎麼辦吶。

第二十一章 園外風聲（下）

    「那邊到底是什麼反應？」，林甫覺得此時最重要的還是太后的態度。

    林甫暗罵自己愚蠢，起初小傳臚的時候，正殿旁遇見杏兒公主，殿下說是太后叫她來的，自己那時便該有足夠的危機意識。

    若是那時就做準備去提親，此時木子應當已經到了京城了，一切也就好辦了。

    著實是沒有想到這驚鴻幾面，宮裡的意思就這麼堅決。

    「太后的反應很激烈，所以我才說，外邊鬧翻了。」，不僅是激烈，甚至可以說是一反常態的強硬，「太后這些年從來沒有插手過什麼事情，這回給我的感覺是有點惱羞成怒的味道，起先就逼著陛下派了御林軍出來巡街，這意思是信不過我。」

    小王爺嘿嘿的賊笑，「信不過我倒也沒錯。第二日外邊書稿鬧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太后讀了你這無名情書的內容，氣得不輕，反應竟然這麼大，要嚴厲查辦所有相關的書坊！」

    「哈哈哈哈！我本還想著，若是托你去辦這事兒，實在也不方便讓你下太重的手。若是跟這些大商賈鬧得不愉快，你日後京中的事務也不好做。」，林甫聽聞太后倒是先急了眼，替自己清了一波盜版，不由得覺得真是人生如戲。

    「別看那老太婆平日裡慈眉善目的，真要惹得她不開心，讓她覺得這是損了天家的顏面，她下起手來可比誰都狠！」，小王爺想起前兩日那邊的人查辦的力度，不由得覺得毛骨悚然。

    「你只是罰他銀兩，不夠了就拿書充數，無非是多印多虧，那邊下手可是比你黑多了，幾個有點背景的給贖了出來，剩下的那些小作坊的，現在可都在大牢裡呆著呢……」

    「這麼黑？」，林甫很是詫異，素來聽聞這太后年歲高了，吃齋唸佛，心善得緊，沒想到辦起事來這麼狠。

    「吃齋唸佛，說說因果報應，無非是自己麻醉自己罷了。」，經過指婚林甫這件事，小王爺算是看透了，「她老人家嘴上說著林叔當年的好，要把杏兒妹妹指給你。要按她這說法，你既然和木子兩情相悅，她該欣慰才是，犯得著這麼氣急敗壞的嗎？」

    「我也覺得是，你說這老傢伙整天扮那幅善樣，還真把我給騙了，仔細一想，她捐的也不是自己賺來的錢，若是我，我捐她三倍也不心疼！」林甫這兩日東躲西藏的，也跟著發起了牢騷。

    「就這，她嘴上還打著林家當年功績的旗號呢？就差沒把我捉拿歸案了。」，林甫搖了搖頭，這天家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一個比一個虛偽，太后嘴上說唸著自己家的功績，其實說到底為的還是天家的臉面。

    她覺得，若是自己吃了皇子們的虧，傳出去天家有愧林家，臉面上不好看而已，說到底還是一個臉面問題，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也是了，我估摸著她老人家看自己的孫子都不見得有什麼深厚的感情，莫說是我了。」

    「還有一層就是，太后喜歡杏兒，不喜歡木子。」，小王爺也跟著搖起了腦袋，「木子每年回來都不受太后待見，你也知道，那丫頭活潑得緊，又跟你玩慣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有時候說出些話來連我都怕，太后能喜歡她就怪了。」

    「就你鬼點子多，還不是都跟你學的。」，小王爺白了林甫一眼。

    林甫聽到此處也是訕訕地笑，當初他覺著，這葉王爺家的獨女，能有啥怕的？便也沒有避諱什麼，小木子讓他帶得有了不少現代思想，因而一直不被古板的太后喜歡。

    「這事兒怪我，我認。」，林甫苦笑著應下，「但我不是也沒撒手不管嗎？抗旨逃婚，出書挑事，我可是盡力了！」

    「知道你的心意。」，小王爺說起這事兒來也的確很是感動，這世界上哪家少年郎能為一個女子做到這種地步？雖說他身份特殊了些，不至於被罰得多慘，但這般明目張膽跟宮裡對著干，總歸是需要很大的決心和勇氣的。

    「你那冊子我也看了，你寫得可都是真心的？」，小王爺說起這事來，表情驀地嚴肅了起來。

    林甫看他那緊張的樣子，笑罵道，「知道你們寵她，我難道就不寵她了嗎？從小到大，與其說你是他哥哥，倒不如說我才是他親哥哥。我這些天鬧出這麼大動靜，還不夠你放心的？」

    「那你當時在葉城的時候怎麼不把婚事定了？」，小王爺說起這事兒就很惱火，小木子對林甫的心意，就連他都看得出來，要說眼前人看不出，他絕對是不信的。「莫說是你們把婚事辦了一起來，就算只是口頭上訂一下，如今的情況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這事怨我好吧，我一個人擔著。」，此情此景，林甫也只能苦笑，誰讓自己當初矯情了呢？明明喜歡，卻偏要想些，扯些有的沒的，不僅辜負了葉王爺和木子的一片心意，也不知自己那落荒而逃的樣子到底有沒有傷害到木子。

    說到底，名義上是覺得心裡有個坎過不去，實際上還是自己自私了那麼一下。

    當初那麼做，除了屈服於心裡的那點異樣，可以說辜負了所有人。

    「但如今總算是轉過彎來了不是？」，林甫堅定地笑了笑，「我這輩子只打算娶這麼一個人，你總得讓我好好想想吧？」

    「我倒也不是怪你還是怎樣，只是有些擔心。」，小王爺的表情有些嚴肅，「這書坊的事情剛剛查完不多久，才報了上去，還不知道太后那邊會做何反應。」

    「如今你在我這，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猜不到。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沒人來擾你的清淨。可若是太后聽了這市面上的情況，真的動了怒，要把你捉拿歸案，真的衝進府來，你總也不能跟太后的人動手不是？」

    「不會吧……」，林甫本想著，這查，也是禁軍來查，自己端坐在他們頭頭的園子裡，京城裡找翻了天，也不至於找到自己，可若是太后真的發火，要抓自己，恐怕這葉王府的院門即便有小王爺守著，也擋不住他們。

第二十二章 赤子之心

    「按你的意思，太后真的這麼生氣？」，林甫有些難以置信，這孫兒輩一樁婚事，至於麼她？

    「真的這麼生氣。」，小王爺很是嚴肅地點了點頭，「準確的說，我覺得這件事的程度鬧到現在已經跟事情本身沒有太大關係了。」

    「太后的反應我不是沒想過，但我總覺得，兩個都是她的孫女兒，她總不該如此一邊倒才是。」，小王爺眉頭微擰，頗有些不解，「你說她是不是被皇后給忽悠了？」

    「被皇后給忽悠了？」，林甫撇著嘴想了想，實在不覺得一個活了馬上一百年的老傢伙會這麼笨，「要我說，她怕是覺得自己說話不管用了，有些氣急敗壞罷。」

    「也有道理。」小王爺回憶了一番，雖說這太后不常發號施令，但這不常，換來的就是言出法隨。太后懿旨，就連陛下也得繞三個圈才敢拒絕。

    皇后就是靠著這點，為她那兩個兒子謀了不少福利。

    可如今，隔了幾年，太后說話了，指婚了，卻發覺自己說話不管用了！

    皇帝雖是表面上隆重地很，親手制曰，下旨指婚，暗地裡卻在搞些個小動作。

    那日若是朝堂上把這事兒敲定，林甫如今怎麼裝不知道？

    偏偏陛下朝堂上要再想想，私下裡這麼隆重的備了一份聖旨，林甫一跑，到最後也可以藉口自己不知！

    再說了，御林軍巡街，那架勢雖做的足，但誰看不明白那是做樣子？找尋人就在大街上找，簡直笑話！

    若是能在大街上找到在逃的人，那這人也是蠢的可以了。

    「這回京城裡尋你，禁軍只是協辦。」，小王爺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我覺著不是什麼好消息。太后這架勢，不出幾日就會尋上門來。」

    「太后這麼大的脾氣，皇后和三皇子那邊如今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罷。」，林甫抿著嘴在思索，事到如今，他才反應過來太子為何要一力促成此事。

    太子算準了自己怎麼也不會答應這樁婚事，不論自己用什麼辦法，事情鬧得大了起來，有太后在牽頭，三皇子那邊想退也退不下去。

    事情鬧得越大，自己和太后鬧得也就越僵，礙於太后的面子，三皇子和皇后也就再也不方便與自己親近了。

    真是算得好哇，林甫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笑面虎也是自信，他就不怕自己是個見利忘義的色中餓鬼，見得杏兒公主這般姣好的面容，直接就笑納了嗎？

    「要我說你這二哥真是厲害，我打入京以來，每一步好似都讓他算得死死的。」，林甫回想了一下，覺得還是自己的行為太過規矩了，總想著哪邊都不得罪，這才被太子看得這麼透。

    也罷，等這門婚事了了，見得機會了也要讓這傢伙見識見識穿越人士的脾氣，總不能讓他看輕了才是。

    「他其實也是無可奈何。」，小王爺也知道這事兒太子做得缺德，但心中卻對他存了幾分同情。「他母親去世得早，陛下又把他放在火上烤，十面埋伏的，也就成了這個樣子。有時候我知道他是在算計我，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不可。」，林甫很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他很是看不慣這種行徑，「按你的說法，其實我和他該是一類人，雖說我的運氣稍稍好了些，身世卻是差不多的。」

    「我明明有意與他結交，既然敵人相同，他有什麼打算，有什麼難處，大家大可商量。若是兩邊坦誠相待，他仍舊可以出面去提這門婚事，我也就可以早些印書，早做打算，不至於險些被指婚的聖旨撞上。」

    「有些事兒，我不是不願意做，甚至可以說，不論你算不算計我，我都會去做。」，林甫轉過身來注視著小王爺的眼睛，「你讓我去做，我會去做。但你要算計我，逼我去做，我與你是敵非友！」

    「這話說給你聽，是希望你日後也能如此待他。」，林甫很是清楚這等人的做派，「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替他辦了事，他恐怕只會覺得你蠢，而不會唸著你的好。」

    「若是你欣賞他，想要與他平等論交，這件事恐怕需要點明。」

    林甫很少這般認真嚴肅地與小王爺說話，聽得這些言論，小王爺先是一愣，旋即品出了些味道來。

    「平等論交嗎……我倒也未曾想那麼多，只覺得相比另外兩位，殿下實在是不容易。」小王爺的笑容林甫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他本也不是這樣的人，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父王還沒有去葉城，還在打仗，那時候的殿下還沒到你這個年紀。」

    「他小時候鬼點子可比你少多了。」，小王爺笑著指了指林甫，這小子在葉城給教木子的那些個東西，小王爺至今有些聽不明白。「時間著實有些久了，我也記不大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依稀有些印象。」

    「也不知是敵軍，還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我只記得有次殿下帶著我去江邊，走了也不算太遠，正要回來的時候有人要取我們的性命。」

    「我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但殿下的警覺性不錯，他的馬也很好，在幾位侍衛的掩護之下，他抱起我來駕馬往營內趕。」

    「那幾個侍衛沒能擋住賊人太久，他們很快追了上來，我們兩人同乘一馬，速度略遜於他們。那時候，他若是不管我直接走，定能逃脫，又或者是後來被追擊的時候將我推下去拖延他們，也能夠借助那匹好馬多幾分脫離危險的可能，但是他沒有。」

    「背後的賊人拉近了距離之後便拉弓射箭，我被他護在了前面。我能夠感覺的到，他即便是中了兩箭，也絕對沒有動過那種念頭。」小王爺很是堅定地說道，「如果慕大人沒有趕過來的話，我們該是來不及回到營地當中的。」

    林甫聽著這故事覺得有些離奇，實在難以把這件事和那個臉上總是掛著假笑的太子聯繫起來。真若是曾經有這麼一件事，林甫倒也能理解為何世子總是如此偏袒太子了。

    「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因，我們各執己見便是，沒有必要影響對方。」，小王爺笑了笑，並不打算借此說服林甫什麼，「我只是覺得，他這幅虛偽的外殼下面，那顆赤子之心還沒有死罷了。比其餘兩位實在強上太多。」

第二十三章 靡靡之語

    仔細說起來，小王爺大自己七歲，葉王爺乃是十九年前去的葉城，小王爺前六年與太子是時常見面的。

    也就是說十二三歲左右的太子，曾經帶著還是小正太的小王爺玩過那麼兩三年。

    且有著這麼一出深情的戲碼。

    若要說那時候的太子就有這等心機，為了博取一個小孩子的信任，便以身犯險，那實在太陰謀論了一些。

    若要和一個小屁孩搞好關係，玩這麼一出，還不如給他找些個玩具來的迅速。

    聽了這麼一出，不論其中情節到底有沒有小王爺記錯，美化的成分在，林甫對太子多少又有了些改觀。

    最初對於太子瞭解，乃是風聞，十年前江先生入京的時候，兩人還曾在官道上議論京中局勢。

    江先生對太子多有褒獎，說這乃是一位賢明，謙遜的儲君。

    但待得林甫入京接觸下來，卻覺得這賢則賢矣，謙遜二字與其說是他禮賢下士，待人有禮，倒不如說是他心機頗深，讓人摸不清虛實。

    林甫本想安穩入仕考科舉，卻一路遭遇了這些個事情，細細說起來，總有太子那張虛偽的笑臉在。

    偏偏最後的局勢又被他算得死死的，自己首先要對付的目標，那都是太子的敵人。

    這一來二去，加上太子朝議上的倒戈，可以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林甫徹底地對太子感到有些反感。

    可躲在小王爺府中聽了這一出，卻又覺得事情也不知自己所想的那樣，著實是人生百態，難以看清。

    「真要說起來，杏兒公主和太子的關係很是不錯。」，小王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我聽說那日朝議的前一天，杏兒公主曾去東宮找尋過殿下。」

    「你想說什麼？」，林甫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相信」三字，「你莫不是要告訴我，太子在朝議上出這麼大力，牽頭非要陛下指婚，這乃是受杏兒公主之托？」

    「他有這麼蠢嗎？若不是我鍾情木子，他這麼一使勁，陛下的聖旨遞過來，我忙不迭地一點頭，他估計能一頭撞死在牆上。」

    「我也不是說完全就是因為杏兒公主，只是說說這件事兒罷了。」，小王爺笑得有些無奈，他知道這麼些個事情連下來，現在林甫提起太子，滿腦子想得全是些陰謀詭計。

    林甫搖了搖頭，這件事他說什麼也不會信的。

    ------------------------------------------

    這邊葉王府園中，小王爺提到太子朝議上出力讓陛下指婚，有沒有可能只是單純地受杏兒公主的影響。

    宮內同樣有人想知道這件事的答案。

    程公公謹遵陛下的吩咐，隔了些時日才將那無名情書冊遞了上去，今日裡太后看到那是極為光火！

    「靡靡之語！靡靡之語！」，太后越翻這冊子是越生氣，胸口隨著劇烈的呼吸起起伏伏，將周圍的老嬤嬤們都驚得不輕。

    「這等不堪露骨的話語，印成書冊，成！何！體！統！」，太后翻了前面三五頁，看樣子並不能夠欣賞穿越人士跨越時代的情話，覺得露骨至極，簡直可以算作是**。

    杏兒公主小心翼翼，輕聲碎步地走上前去，默默地撿起了被摔在地上的書冊，走到太后跟前小心地替她撫著胸口。「皇祖母動得是哪門子氣嘛……不管是什麼事兒，氣壞了多不值當，是不是？」

    太后對杏兒公主還是極為喜愛的，看得她這幅嫻靜貼心的模樣，心情立時好了幾分。但想起林甫那臭小子的行徑，卻還是非常不滿，輕聲唾罵道。

    「爾那臭小子，我讓皇兒將你指給他，門當戶對那是一方面，卻也是他天大的榮幸！看看那小子都做出了些個什麼事兒？抗旨拒婚！程公公都跟哀家說了，他明明先是看著那臭小子在門前，卻不知怎得一溜煙就跑了，這分明就是抗旨拒婚！」

    太后說道這兒又氣得不行，杏兒公主連忙再勸慰了幾句，這才將太后給安撫住。

    「祖母不說這門婚事到底如何，他這麼對你，若是日後這名聲傳出去，對你傷害多大吶！」太后說著，伸手撫了撫杏兒公主的手背，眼神裡滿是憐愛。

    「這如今不是沒傳出去嘛，皇祖母氣個什麼勁兒是不是？退一萬步說，等這名聲傳出去了，皇祖母再氣也不遲嘛！」，杏兒公主笑嘻嘻地跟太后逗趣，心裡卻有些苦澀。

    她猜到了小林公子和自家那妹妹兩情相悅，卻萬萬沒有猜到林甫的心意這般堅決。

    抗旨拒婚，翰林院也不去了，直接溜沒了人影，這一個不慎，可就是拿自己一輩子的前途開了玩笑。

    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只是想著，既然那兩人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自己也就有了機會。

    既然非要選個駙馬，小林公子實在是最合她心意的。卻是沒有想到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著實讓她進退兩難。

    「你看看這冊子裡寫得東西，粗俗不堪，外頭竟然印了幾十萬本！京都裡賣得了那麼多嗎？這是要賣往整個大陸哇！」，太后很是氣憤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這東西全國各地賣了出去，且不說這裡面的靡靡之語，你的名聲如何好聽的起來？」

    「林小子沒了蹤跡，不知在那個小黑作坊印了這些個書，引得各大書坊爭相追捧，寫得又是些個給那丫頭的情話，天下百姓怎麼想？市井流言會怎麼傳？哀家都不敢想吶！」

    這的確也是了，雖說指婚的聖旨沒有接到手，但這意思到底是流露了出來，上面指婚，小林公子這般反應，的確撐托得杏兒公主像是強插一腳的惡人。

    杏兒公主在心底裡自嘲地笑了笑，若是真的傳出這種傳聞來，自己好像還當真無法反駁他們。

    「林公子好歹也是三元連中的大才，那有皇祖母說得那般不堪！」，杏兒公主倒還真沒有看過這冊書籍，聽太后三番五次地說是靡靡之語，不由得好奇心大做，便當著太后的面翻開了那本放在被扔在堂中的冊子。

    看了不到兩頁，便羞得滿臉通紅！

第二十四章 哀家做主

    在杏兒公主看來，要說這冊子中的話語是靡靡之語，實在有些言過其實了。

    太后她老人家實在古板了一些些，只要這書裡流露出了那麼些個情呀愛呀的意思，不論這內容如何高貴典雅，恐怕都入不得太后的眼，統統便被算作了靡靡之語。

    杏兒公主滿臉羞紅地翻了十幾頁，因為第一次看到這般露骨的表達而泛起的紅暈漸漸消退，細細品讀了書中的句子，暗暗覺得不愧是紅學的作者。

    就連這等事情也能被他寫得這樣平淡卻又思索當然。

    尤其是這幾句，著實打動了杏兒公主的心：

    「人可以擁有怎樣的生活呢？我答不上來，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但那些都過去了。重要的是，那讓我突然明白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愛你。

    你想知道我對你的愛情是什麼嗎？就是從心底裡喜歡你，覺得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的心。不喜歡你比喜歡我更喜歡別人，如果你這樣做了，我會哭，但還是喜歡你。你願意用同樣的愛情回報我嗎？」

    看了這些話，杏兒公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他在那天的生死一刻，竟然驀地明白過來了自己的心意，因而才會反應這般劇烈，不論如何也不肯接受指婚的旨意。

    怪不得太子哥哥對自己說要快些。

    細細再讀其中的句子，覺得這一句「不喜歡你比喜歡我更喜歡別人，如果你這樣做了，我會哭，但還是喜歡你。」說得很是幼稚，童趣，卻偏偏似在情理之中，撥動了她的心弦。

    沒想到這位聲名鵲起的大才，說起這感情的事情來，不是辭藻堆砌，也不是雪月風花，反而如同小孩子一般，說得這般直白，卻又理所應當。

    比之那些公子哥們附庸風雅的拙劣詞句，小林公子明明詩文過人，卻是不屑為之，偏偏走起這白話的抒情線路來，讓杏兒公主大感意外。

    再往後翻，又見得了些許字句，諸如，「我覺得我是一個沒有擔當的人，你的父親說得不錯。但我現在有了，我的擔當就是你，真的。」，「算了，不多說了。我只求你告訴我，到底如何才能娶到你。我還不算太笨，還能做許多事情，你告訴該怎麼辦吧。」。

    杏兒公主便明白了，事情已經不可為之。

    林甫與自己妹妹的關係，比自己想像的要近太多。書冊中許多名字，典故，連博學的她也從未聽說過。

    書冊幾萬字而已，倒也不多，杏兒公主迅速地翻到了結尾，看見了這麼一段話。

    「兒時的時候，我曾與先生說，這就是生活。那時候你不明白我在說什麼，說實在的，我也不明白。我覺得生活就是慢慢受錘的一個過程，人一天天的老下去，奢望和熱血也一天天的消失，最後變得像是受了錘的牛一樣。」

    「我很早的時候就預見到了這一天，但是我覺得我會一輩子生猛下去，誰也錘不了我。不論遭遇什麼，我都不會屈服，你和我一起好嗎？」

    讀到這裡，杏兒公主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林甫那彬彬有禮的樣子。他彷彿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笑著伸出一隻手，輕柔但是堅定地問道，「你和我一起好嗎？」

    杏兒公主子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提親，恐怕沒有誰能夠拒絕。

    無關地位，無關金銀，只是一個獨立的靈魂笑嘻嘻地在詢問另一個，生活就是這樣受錘的過程，但我不相信，你和我一起好嗎？

    越是嫻靜，越是知書達禮的女性，反而更加渴望這種精神層面的平等和認同。

    只是這一聲「你和我一起好嗎？」問的卻不是自己。

    於千萬人之中，於千萬年之間。終其一生也遇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個人，和遇到了卻不是自己的，這兩者究竟哪個更令人無奈一些？

    「我沒有錯。」，杏兒公主輕輕咬了咬下唇，有些苦澀地在心中如此想著，「我只是來晚了。」

    按冊上的說法，兩人的情誼從三四歲的時候便已經萌芽，昔年的青梅竹馬如今演化成了兩個相愛的靈魂，哪裡是才見過幾面的自己可以比擬的。

    她本想著趁兩人還沒有想清楚的時候，把婚事定下來，日後也能漸漸培養感情，卻沒有想到小林公子竟然這般剛烈，連翰林院七品修撰的職位也不要了，直接溜沒了影子。

    事已不可為，不必再勉強。杏兒公主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她雖有橫插一腳的嫌疑，但她對自己也是極有信心的。可以說雖然她一直很照顧木子，太后每每偏心的時候都護著自己這個妹妹，但打心底裡，其實杏兒公主也覺得自己比木子要好上三分。

    卻不知從小被穿越人士耳濡目染的木子，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真正跟上穿越人士思路的那個人。在林甫心中，其他人與木子相比，那是根本沒有可比性。

    有些心灰意冷的杏兒公主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這事兒真要說起來，有一部分也是她挑起來的。

    「皇祖母，這外面書冊已經賣出去那麼多，追也追不回來，再這麼鬧下去也是不妥，要麼這婚事，就算了吧。」，杏兒公主覺得，這事兒是自己找太子挑起來的，現在這個尷尬的局面，自己也該勸勸太后才是。

    「真要說這書冊裡的句子，雖是通俗了些，卻也沒有什麼不入眼的字句，現在人人都知曉了林公子和木子妹妹的關係，若是咱們硬要指婚，臉面上也不好看不是。杏兒又不是尋不著好人家了，犯不著鬧成這樣了，還非要和妹妹爭嘛……」

    「你和那丫頭爭？」，太后繞是在喜愛的杏兒公主面前，說起這事兒的時候臉色也難看得很，「現如今的情況是那小子和哀家爭！竟敢拒接聖旨，挑動民意，這還了得？！」

    「他如今得了些才名便不知道這天下是誰的天下了，行事竟然如此乖張跋扈。這才七品就膽敢抗旨拒婚，出書挑事，若是今後升了官，那還了得？！」

    太后眼中，此事已經不是什麼婚事了，而是她的顏面問題，「這事兒你就別管了，知道你心疼那丫頭，護著那丫頭，現在這婚事難不成你又要讓著她？這事兒哀家做主，非要把那小子揪出來不可！！」

第二十五章 我也要去

    看著太后這樣發狠，表明了意思不讓自己插手，杏兒公主心裡明白此事再與太后怎麼說，也都沒用了。

    皇祖母雖然插手的事情少，但是皇帝到底是她帶大的，且極為孝順。就算心裡不願意，表面上的功夫也是做得很足，這就讓太后養成了言出必行的習慣。

    這回鬧出這種事，太后每走一步，林甫就反抗一下。

    下聖旨，跑了；找人，找不到；出書挑事，派人去書坊一查，竟然已經賣出去接近二十萬本！！

    指婚的聖旨沒人接，聖旨裡的內容卻是傳遍了京城，現在街上三歲小孩都知道了，太后嫁孫女兒嫁不出去，被傳成了橫插一手的多事老太婆。

    這讓太后怎能不惱怒！因而杏兒公主作為當事人，想要息事寧人，卻也是太晚了。

    再陪著太后說了幾句，安撫了一下老人家，杏兒公主心中也是忐忑無比，也不知皇祖母這番這麼惱怒，會和自己母后一起做出什麼事情來。

    思來想去，還是要去找自己那位太子哥哥。

    聊了不多久，太后便有些乏了。老人家醒的早，睡得也早。杏兒公主的打太后的寢宮出來，便直奔東宮而去。

    天氣漸漸有些悶熱起來，太子正在花園裡乘涼賞花，手裡端著一晚漿果汁，消暑利器。

    杏兒公主有些怒氣衝衝地殺了進來，太子倒不以為意，只是招招手請她坐下，吩咐下人去也給這位大小姐備上那麼一碗。

    「我說，這場景是不是正是你想看到的？」，杏兒公主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誇張，但她覺得太子不可能沒有想到。

    起先太子主動提出要替自己要來陛下指婚的旨意，杏兒公主就覺得有些奇怪。她明白此事若是成了，對自己這個太子哥哥非常不利，所以她本只是想來爭取一些建議，和小小的幫助。

    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太子哥哥這麼好心，直接一步到位，替她爭取來了陛下的態度。

    事情後面的走向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兩家本是不溫不火的，最多有些小誤會。

    可如今不幾天，便成了這勢同水火之勢，這番場景對太子殿下極為有利。

    「這場景正是我想看到的。」，太子倒也不避諱這點，「但我當時要幫你，卻也是真心的。」

    見太子說得這麼直白，杏兒公主反而有些拿不準了。

    「這事兒怎麼發展說到底是林賢弟的事情，他若是點頭，那麼皆大歡喜，他若是寧死不肯，為兄也沒有辦法不是？」，太子微笑著看著杏兒公主，「我不替你要來陛下的旨意，你怎麼知道你有沒有機會？你的時間可是不多了。」

    「他早些時日便就派人去葉城提親去了，只是路途勞頓，一去一回也要些時日，你的時間可就只有這麼多。」，太子的直視杏兒公主的雙眼，彷彿問心無愧，「不去嘗試，等於失敗。我替你爭取了，沒有成功你總不能怪在我頭上罷？」

    杏兒公主琢磨了一下，的確。若是太子哥哥不替自己爭取，陛下在遲疑幾日，葉城那邊的人可就到了。別人送親的隊伍到了，自己可就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但如今情況的發展實在詭異，處處有利於太子。太后今日了看了那書稿又發了飈，若是明日裡弄出什麼大動靜來，皇后這邊和林家可就真的是撕破了臉了。

    看著杏兒公主仍舊是滿腹狐疑的樣子，太子無奈地笑了笑，「你這樣想，我那日裡替你爭取，不論最後結果如何，林賢弟總歸都不會感謝我不是？他既然傾心木子妹妹，我卻要替他討來一樁讓他娶不了木子的婚事，不論最後結果如何，這總是讓我們兩人交惡的舉動罷？」

    杏兒公主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那不就是了！裡裡外外我都是不討好的，替你爭取了，如今卻又要來怪我，妹妹，你這可不大地道。」，太子忽悠起人來真是臉不紅心不跳。

    他明明就是算準了林甫會和皇后那邊鬧翻，這才早早地出面提親，非要將兩邊的事情推到最檯面上，不給他們私下解決的機會，誓要擴大影響。

    但杏兒公主到底是嫩了些，想想覺得太子哥哥說得也不錯，此事不論如何，他總是折損了和林家，以及葉王府的交情的。念及自己剛才的指責，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那現在該怎麼辦？」，杏兒公主有些緊張，「太后看了書稿很是不高興，我估摸著要自己派人去抓林公子了。」

    「那又能怎麼辦，太后發了火，我們兩個小輩也勸不住。說到底，林賢弟能躲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他倒也不至於真的出了京城。」，太子偏著頭想了想，「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大可能留在家裡，估摸著也不敢勞煩傅叔，住在傅府。九成九，他如今就在葉王府內。」

    「太后若是真的動了怒，估計明天就會破門而入，搜查林府和葉王府，誓要將林賢弟捉出來。」，太后接下來的動作並不難猜，破解的辦法也不算太難，「你也不必擔心，既然求到我這兒來了，我定然讓他化險為夷。」

    「那小子身手不錯，我趁著太后還沒有安排人手，今晚便勸他出京，在周邊避避風頭便是，待的太后氣消了，葉城的送親隊伍到了，再喚他回來就是。」，太子仍舊是招牌微笑，「這算個什麼事兒，林賢弟雖是抗旨，但畢竟名義上是不在，到時候回來，太后也只能假裝不知。」

    杏兒公主方才慌了神，聽了太子這幾句話，頓時安心了許多。畢竟現在外面傳成了這樣，若是真的把他捉回來強制要成親，杏兒公主真的做不出那種事。

    「既然哥哥有辦法，那是最好的了。只是……」，杏兒公主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能不能偷偷將我也帶出去，和他見上一面。」

    看了那本無名情書集，杏兒公主很是後悔自己橫插一足的行為，此去倒也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只是想當面聊聊，表達一下歉意罷了。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第二十六章 夜訪王府

    「你也要去？」，太子有些哭笑不得，「你去做什麼？你就不怕萬一被發現了，惹得太后生氣？」

    「哎呀……你放心啦，皇祖母已經睡了，今日裡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了。」，杏兒公主又扯起太子的衣角撒起嬌來，「事情鬧成這樣他肯定恨死我了，你就幫幫妹妹，把我也送出去吧……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我保證乖乖的。」

    「你保證？」，太子做了一個非常無奈的表情，「你再保證我也不能派幾個侍衛就把你往宮外送吶。」

    陛下和太后都很是喜愛杏兒公主，特許了很多家的小姐出入宮禁，夏家的千金，林瑤，梅家的小姐等七八位高官的女兒，都有入宮來探望杏兒公主的權力。

    但他們入宮容易，杏兒公主出宮卻是很難，因而就連國子監的京華詩會，那也不是杏兒公主每次都能去的，時常還是其他幾位小姐姐入宮來，她才能瞭解瞭解外面到底有什麼有趣的事兒。

    平時最愛看的就是詩文小說，林甫詩抄得好，小說抄得更好，因而這才讓杏兒公主下定決定，就算是自己妹妹喜歡的，也要橫插一腳。

    偷偷送這位出宮，還趕在太后氣頭上，太子哪敢做這麼膽大包天的事情，連連擺手，不肯答應。

    「哎呀……」，杏兒公主扯著太子的衣角不肯放，什麼也不說，就是這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良久，太子終於敗退。

    「行吧行吧。」，實在是服氣了，「走吧，我送你去。」

    ----------------------------------------------------------------------------

    此時已經過了用晚飯的時刻，各宮門緊閉，火把點起，周邊自有數隊御林軍把守。

    東門處慢慢悠悠來了一架馬車，車前僅有一位駕車的馬伕。

    駛至宮門處，兩位軍士長矛交叉，示意馬車停下，另有一位領頭者走上前來，「已經宮禁，車上何人，出入宮門，可有令牌？」

    車伕並不言語，馬車內一位面容英武的青年人輕輕撩開些許車簾。

    「太子殿下！」，諸位見得這張臉，連忙躬身行禮。

    這麼微微一露臉，太子並不打算多話，正欲放下車簾出宮。

    「太子殿下出宮自有要事，不需令牌，只是……」，那位領頭人眼神有些飄忽地看向馬車內，意思是看不分明裡面，「依照慣例，還需查探清楚。」

    馬車內的杏兒公主頓時咬住了下唇，有些緊張。

    太子抬起眼簾來，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放下了車簾，什麼話也沒有說，車伕鞭子一抽馬兒，便要繼續向前。

    看門人用詢問的目光盯著領頭人，那領頭人愣了一息，終究是不敢多嘴，旋即一擺頭，示意放行。

    馬車就這麼出了宮。

    再行了兩條街，杏兒公主還是覺得有些緊張，纖細的右手練練拍著自己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太子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這就把你嚇著了，你還敢自己出宮？」

    杏兒公主衝著他做了一個鬼臉，沒有接話。

    行至葉王府，王府看門人也算是面熟太子了，雖說見著杏兒公主時吃了一驚，表面上卻是沒有任何流露，將兩人迎了進去。

    「呦！稀客稀客！」，小王爺見著太子，皮笑肉不笑，出言諷刺道。

    太子平日裡和自己走得那麼近，卻還是要拆自己妹妹這樁婚，小王爺雖然知道太子有自己難處和打算，卻仍舊是極為不滿的。

    「哪裡哪裡，這不是上門來給你賠罪了嗎。」，太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也是拿得起放得下，沒有半點含糊，直說自己是上門賠罪。「你是為了妹妹，我也是為了妹妹。咱們兩人既然是同病相憐，總該互相體諒一下才是。」

    「公主殿下。」，小王爺微微一欠身，心中不滿，稱呼得也就生份了一些。「林公子在園中。」

    他知道這兩人名義上是來找自己，實際上是為了自己園子裡藏著的那位，實在也懶得廢話繞彎子，便領著兩人去園內碰了面。

    「太子殿下幾句話，小弟我現今可是東躲西藏，有家不能回哇。」，小林公子笑盈盈地迎了出來，經過此事他已經徹底明白，太子這傢伙就是徹頭徹尾的笑面虎，唯利是圖的偽君子。

    和此人相交，就算是目的相同也要留幾個心眼，萬不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否則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賠罪了賠罪了。」，太子笑著微行了一禮，林甫也只能受著。

    「林公子，你不要怪哥哥，那日的事情真的是我拜託哥哥為我爭取的。」，雖然說出口來很不好意思，但杏兒公主終究更不好意思讓別人代自己賠罪，走到太子身前來替他澄清道。

    「屁咧！」，林甫可不像小王爺那樣估計多多，直接沒有給太子留半點面子，「我那日在東宮的時候便與他說了，這婚事若是下來，還請他為我擋上一擋，卻沒想到此人居心叵測，竟然臨陣倒戈！」

    「他明知我絕對不會答應，卻還是在朝議上挑事，絕對是有備而來！」，林甫見杏兒公主還為這笑面虎說話，不由得十分痛心疾首，「你可別讓他騙了還為他擋刀啊！」

    林甫十分見不得這樣單純的姑娘被太子那個老狐狸算計來算計去的，扯著她的衣袖將她拉到了一旁，細細給她講完了前因後果。

    卻還是被太子輕巧地幾句頂了回來，看著這無辜被騙的少女，林甫也只能無奈地搖頭。

    「要說道歉倒也不必了。這種事說到底你也不能完全做主。」，得知杏兒公主是專程出門來道歉的，林甫啞然失笑，這事說到底根本也不是她的過錯。

    「算算時日，再有個一兩天，木子也該到京城了。說到底，這婚並沒有指出來，外邊的也只是傳聞而已。」

    林甫笑了笑，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說到底這只是小考，否則陛下和傅叔出力，自己根本藏不住，分分鐘就會被鷹衛抓了回去。扯出這般大的陣勢來，兩人一起上門來倒是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管事的不肯罷休，我們兩個小輩在這致歉啊原諒啊，總有些自作多情的意味，」

    想起那日裡那位高手的水準，這樣的人不說多，只要三五個，自己在京城就無處可藏，根本都不用傅叔出馬。

    見林甫沒有怪自己，杏兒公主總算是安心了不少。

    再閒聊的一小會，外面驀地有小廝來報，說是呂國公的不少人馬，現直奔葉王府而來，恐怕十幾息之後就到了！！

第二十七章 見不得人

    什麼情況？呂國公家有人領著京都府的人來了？？

    聽聞這小廝的話，太子第一時間扭過頭來用徵詢的目光看向了杏兒公主，「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太后睡下了嗎？」

    杏兒公主微一皺眉，也很迷茫，她明明看著太后睡下了，怎得還有這麼一出？「莫不是皇祖母急著動手，以休息的名義趕我走？」

    「人反正是來了，皇后派來的還是太后派來的都無甚區別。」，這幫人肯定是來抓自己的，林甫倒也不在意原因了，「管他那麼多作甚？皇后娘家派人領隊來了，兩位，可能攔住？」

    林甫笑著看向身邊的兩位，太子和小王爺。

    「攔不攔得住不在於我們，在於他們究竟是奉了哪位的命令。」，小王爺應道，「若是太后懿旨，怕是不大好攔。」

    「唉……」，林甫長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借住幾日也住得不安穩，看向小王爺，「若是擋不住就算了吧，我這就動身，你放他們進來搜好了，反正也尋不到我，說到底是一家人，省得你們到時候難做，傳出去臉面上也不好看。」

    小林公子手上有點功夫，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但他的具體水準乃是一位九品的頂尖高手，此事知者甚少，眾人念及他的才學，都只當他是略懂一二而已。

    他若是真的有心要走，京城裡還真沒有多少人能拿的住他。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林甫說完轉身欲走，太子卻是叫住了他。「不必，就算太后開了口，我們兩人也不會放他們進來。」

    聽聞太子此言，林甫有些詫異，這小子一直鬼精鬼精的，什麼事情都不肯真的沾染到自己身上，如今這是怎麼了，難道他要為自己強出頭？

    「杏兒妹妹今晚乃是違禁出宮，是我帶她出來的。」，太子的笑容帶上了一些無奈，「我本意只是傳話過來，提醒你一聲，太后那邊將有大動作，讓你出京去避避風頭。她執意要來，向你當面致歉，我拗不過她，只好帶她來了。」

    「結果勸你出京去的事兒還沒說到，這麻煩卻已經到了。如今此處，不僅你見不得人，我這妹妹也見不得人。」，太子搖了搖頭，「所以若是太后派來的人，我不會讓他們進來的。」

    「這事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小王爺覺得此事並不樂觀，他們兩位的身份尊貴，卻也不是呂家會怕的，尤其如今還有太后撐腰，「公主去我的房間待著罷，就算他們進了來，總不見的連我的那間也真的要搜吧？」

    時間緊迫，說罷，兩人便同往前門去了。

    說是呂國公那邊來了人，卻不是那位大人自己來了。

    呂國公的一位孫兒如今在京都府中磨礪，事發突然，便是由他調了些差役來，直接奔著這葉王府而來，氣勢洶洶，大有破門而入的意思。

    小王爺皺著眉頭一步邁出門檻，面色不善，「幾位趕在此時上門拜訪，不知有何要事？」

    呂宏也不怵這位皇帝眼前的紅人，京都守備禁軍統領，微笑著迎上前幾步，「今兒謹遵太后懿旨，進王府找找離家在外的林修撰，還望兄長行個方便。」

    「林修撰不在此處，既是離家在外，總歸是去酒樓裡尋，找到我這來作甚？」，小王爺快刀斬亂麻，說到此處當即一甩袖子，反身往回，「去別處尋罷，不送。」

    卻是被那呂宏伸手拉住了手腕。

    「既然不在，還請兄長體諒一番，讓我等幾位走個流程，我們這幾位兄弟手腳都利索得很，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會退走，絕不打擾兄長的清淨。」，呂宏笑得很是謙卑，卻沒有任何懼怕和讓步的意思，「太后很是生氣，小弟我接到的是死命令，就算真的要得罪兄長，今日也得進門才是。」

    「我可作保，林賢弟不在自處。」，太子笑吟吟地自門後走出，「不知這個結果可能讓你滿意？」

    「太子殿下。」，呂宏連忙躬身行禮，十分訝異，沒想到這位也在此處，太子作保，自己卻仍舊要破門而入，找到人還好，找不到人的話，三皇子這邊今後未免有些被動。

    但想到今天太后發狠時那凶惡的樣子，呂宏實在是退無可退。並且，他方才得到了線人的可靠的情報，在逃的小林公子此刻絕對就在葉王府內沒錯！太子來這裡絕不是單純地探望小王爺，如此湊巧，說明其中必有古怪。

    現今兩家的關係，還有什麼好談的？因此，林甫此時必定就在園中！

    他已經在王府的四周都安插了許多眼線，就算林甫走後門，翻牆跑了，抓不到他，也能得到林甫就在此園中的證據，只要能捉得些許線索便可交差，到時候對方理虧，如此便也不怕這兩人的威脅了。

    「太子殿下作保，小弟自是信得過的。只是太后今日怒火攻心，真要僵持起來誰都不好辦。我們要入府也是走了程序的，陛下親自批允的手令在此，小弟也只是奉命行事，冒犯了！」，下定了決心，呂宏不想再囉嗦，拿出陛下的手令便要強勢入內。

    「好……很好！！」，見他一個小小五品官竟敢拿陛下的手令壓自己，小王爺怒極反笑，但他也清楚，自己的確不能和太后在檯面上對著干，尤其是這呂宏還有陛下的手令，這東西掏了出來，自己也只能讓他們進去搜。

    「好好搜。」，幾人進去的時候，太子微笑著拍了拍呂宏的肩膀，「搜仔細了，若是搜不出人來，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呂宏見得太子這招牌的微笑，不知怎的心中一驚，難不成林甫真的不在園中不成？

    不可能，他熟知那位線人，此人謹慎地很，若不是親眼見過林甫，絕對不會給自己發來情報。自己既然得到了這個消息，林甫此時就必然在這園中！

    見呂宏胸有成竹地帶人進了府，小王爺的神色中帶了三分擔憂。方才時間緊急，他也不知道林甫的選擇究竟是什麼。

    要是只有林甫一人倒也好辦，關鍵是那位公主殿下，此刻也不該出現在這裡！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府內大部分地方都被排查乾淨，不見人影。

    唯有小王爺平日裡住的那間，府中下人擋著，不讓來人進去搜查。

    呂宏自信滿滿地笑著，這情況與他所想的差不多，小王爺將人藏在自己的房間，以威勢喝令來者，不允許別人查探。

    但他終究低估了自己的決心！

    「兄長，只剩下這間房間了，能否行個方便，三息的時間，查探一下，在下也好回去，跟太后交代。」

    「呂宏！你是什麼意思？」，小王爺聲色俱厲地呵斥道，「這是我日常起居之處，難道里面有沒有人，我會不知道嗎？」

    小王爺的反應越是激烈，呂宏的笑意就更濃幾分，這說明其中必有蹊蹺。見此情景，呂宏也不再猶豫，院外埋伏的諸多眼線既然都沒有發出信號，那說明沒有人出去，如此他便有九成九的把握，林甫必然就在這房間之中！

    呂宏再不顧忌，猛的幾步上前打開房門。

    入眼之處卻是空無一人。

第二十八章 出入宮禁

    房內空無一人。

    沒人？？這怎麼可能？？

    呂宏愣了一息，然後難以置信地開始翻上翻下。

    床底，房梁，就差鑽進地縫裡去找尋了。

    「莫說是三息，如今十息也過去了，不知你所要找的人在何處？」，太子笑吟吟地走上前來問道，「我觀你先前模樣，十拿九穩，怎得如今卻慌了神？」

    小王爺卻是沒有太子那樣深的城府，此時心中長出了一口氣。說實在的，在那扇門推開之前，他還真的不敢確定，這房內到底有沒有人，若是有人，又有幾個。

    「我還未回話，你就這般急著趕著要推門而入，我還道你有什麼確鑿的證據，證明林修撰就在此處。」，小王爺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林甫帶著杏兒公主到哪兒去了，但反正沒有被找到就是了。

    「結果說到底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妄自揣測，莫不是你們呂家的人，做事都是這樣橫行霸道的？」

    這出進門搜人的戲碼，實在有損他這主人的顏面。雖說人的確就在此處，但與這無關。

    這等身份的人，讓他人強行帶人進了院門，臉面上怎麼也掛不住。若是葉王爺在此處，就算頂著太后的懿旨，也不會放人進門。

    但小王爺畢竟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那麼厚的底蘊，對方奉太后懿旨，有陛下手令，他到底是認了慫。

    同時，他也因此十分不快。

    「呂兄此番前來查探，到底有什麼證據沒有？」

    證據？有，有潛伏在葉王府的線人的情報，但這話如何說的出口。

    支支吾吾，拿不出真憑實據來。

    小王爺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沒有證據，很好。」

    呂宏此刻一臉尷尬，他明白小王爺的意思，京師守備管的雜項不少，今日之後，呂家在京城的那些個產業，估計會有些麻煩了。

    只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小王爺雖要報復，但也估摸著他不敢鬧得太大，這虧吃也就吃了吧。

    太子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心中也十分詫異。

    他知道太后震怒，今晚必有行動，杏兒公主求上門來，正好給了他一個出宮的藉口。

    日前和林家以及葉王府距離拉得實在太遠了一些，需要尋個機會補救補救。

    不論今日林甫和杏兒公主到底有沒有被找出來，他與兩邊的關係都會有那麼一點回升。

    他做得打算是，杏兒公主被發現，他擔一個違律出宮的罪名，吃點小虧，博取兩邊的好感。

    太子知道林甫的身手好，定然不會被找到，但著實詫異於，他竟然連杏兒公主都給帶走了。

    出了王府的呂宏氣急敗壞地去找尋那些埋伏在王府四周的眼線，卻沒想到他們統統被人給揪了出來，生死不知地昏迷在地上。

    「廢物！！一群廢物！！」，呂宏十分憤怒地呼喊道，這麼些人守在四周，竟然統統被人放倒了，一個能把信號發出來的都沒有嗎？？？

    別說是這麼多人，就是這麼多頭豬，一個個殺，也要殺上一陣子了吧？難道就沒有人能尋得一個空隙，把信號放出來嗎？？？

    難道那林甫實力如此高強？呂宏心中著實有些不信。

    -----------------------------------------------------

    林甫不知道那兩人究竟能不能把人擋在外面。以他之見，太后那個老古板既然這麼生氣，發生什麼事情那都是有可能的。

    探出頭來看了看院牆外的情況，林甫本欲自己走人，但看杏兒公主那可憐巴巴的樣子，終究還是有些心軟。

    畢竟她出宮來是為了致歉，若是被人發現了，太后說不定會遷怒於她。

    來不及細想，林甫也不管那麼多了。伸手攬住纖纖細腰，一翻身便出了院牆。

    林甫雖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但他功底深厚，五識極好，因而一路帶著杏兒公主，並未被人發現。

    杏兒公主也未曾想小林公子身手竟然這般矯健，帶著一個人也能如此輕鬆。不知不覺中，林甫又是一個翻身，雙腳輕點牆壁，扶搖直上，片刻之間便越過了這高牆。

    杏兒公主回過神來定睛一看，這正是皇宮院牆！！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呼！

    這一驚呼，將小林公子給嚇了個半死，連忙騰出左手摀住了她的嘴，再次提速，輕輕巧巧地落在了牆內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落地之後，以眼神示意杏兒公主不可出聲，待得她點頭之後，這才松開左手。

    「你不要命啦！夜闖皇宮，被人發現了怎麼辦！殺頭的！」，杏兒公主瞪圓了眼睛，她可是跟著太子偷偷出宮都緊張得不行的乖乖女，此刻見得林甫帶著自己夜闖皇宮，險些嚇破了膽。

    「你也知道是要殺頭的啊！」，林甫也瞪圓了眼睛，「那你還叫！你不知道嗎，沒被發現，就不算是犯罪！」

    「呸！」，杏兒公主啐了一口，「你這是什麼理兒？」

    「好好，退一步說，我們剛才人都在宮牆之上了，反正是死罪，你這麼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呀！」，林甫話裡帶了幾分責怪的意思，「若不是怕你入宮不便，我用得著冒這麼大風險嗎？」

    杏兒公主一想也是，如今外面鬧了這一出，也不知回宮的時候會不會嚴查，這樣回宮，也省了些個麻煩事。

    「好了好了，現在進了宮門，你自己偷偷溜回去就是了，被人發現了也不打緊。」，林甫四處張望了一番，輕輕地說道，「現今誤會解開就好，你也不必想那麼多。勸不動就不勸了，我總能想到辦法對付那老太婆。」

    「鬧成這樣並非是你的錯，而是我與太后個性本就不合。」，林甫明白這件事鬧成這樣究其根本其實與事情本身無關，而是太后看不慣自己的做派，「觀念不同，就算沒有此事，也總會鬧翻，你不要想太多。」

    「還有就是，實在感謝你這些年對那丫頭的照顧。」，林甫笑著道謝，這才是他肯出手幫忙的原因，十幾年來他不能回京，木子在太后手下受了委屈，這位公主殿下多有關懷。林甫說完返身就走，不多遲疑，開玩笑，這宮禁裡面，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若是被人發現了，那也是大大的麻煩。

    杏兒公主關懷他路上小心的話還未說出口，林甫已經越過宮牆，不見了人影。

    這位林修撰，能文能武，心思細膩，能寫出那等情書，卻又不拘小節，特立獨行。

    杏兒公主微微嘆了一口氣，真是造化弄人。

    若是林家不出事，他必在京城長大，如此，和他青梅竹馬的便該是自己了罷……

    苦笑著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再去和妹妹奪食，這種事她做不出來，卻又勸不動太后。只能盼著那邊，早日相見，收場這出鬧劇了。

    牆那邊，林甫剛一落地，便覺得不對勁，身後好似有人！

    猛的一回頭，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