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枕山河 作者:悶聲大發財 (全書完)

 
V123210 2017-6-4 11: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80447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8 18:01
第三十九章 這下你一輩子都沒法擺脫我了

    七尺長矛,入臀三分。

    那軍士嗷得一聲,響徹天際的慘呼,直接驚動了東門的所有人。

    接著很是不爭氣地疼的昏死過去。

    眾官吏皆是暗叫不好。

    今日的京城東門著實是是非多,先是傅風雪莫名奇妙地登上了城樓。

    往日裡一年兩次也算是成了慣例,大皇子一行人要入京,大家都會躲著這兩天。

    今天卻不知怎麼了,偏偏有兩騎人馬天不怕地不怕一般,絲毫不在乎大皇子的車隊,就這麼趕著入京來了。

    趕著入京倒也罷了,這本也只是下人們,軍士們的事情,卻不曾想鬧成了這樣。別的不說,單看那屁股上插了一根長矛的可憐傢伙,不說好賴,卻也是上過沙場的軍士,入京可以帶的人數有限,也就幾百上千,他能跟著大皇子入京,大小也算是個親衛,趴在京城東門口流了血,這事兒可就不那麼簡單了。

    見林甫一把把這根長矛紮在了那軍士的屁股上,慕青竹先是皺眉,再看兩眼卻也是忍俊不禁,表情很是矛盾。

    跑來先替木子出了氣,林甫這才回過頭來笑著看向這個千里奔襲而來的小嬌妻。

    傅叔說得不錯,自己先前不懂事,矯情,木子卻很懂事,沒有點破自己,而是乖乖巧巧地給自己添香點燈。

    如今事情鬧得,已經不是滿城風雨,而是天下皆知了,自己卻也沒有辦法提前問過她的意見。

    但她從來都沒有怪過自己。

    回頭看向這個白色衣裙的姑娘,她明明可以和宮裡的那位公主一樣,挑遍天下青年才俊,管他王公侯爵,那都是一個點頭,一個搖頭的事情。葉王爺說得不錯,他的這位獨女,就是不看個人的樣貌,內在外在,追求者都是可以從葉城一路排到京城的。

    但她沒有,她只是乖乖巧巧地等著自己。

    林甫也不知道自己那冊情書送到葉城的時候這丫頭是什麼反應,他其實很想親眼見證那一刻,卻迫於太后的壓力,只得出此下策,那書冊他模仿了上輩子一位大牛的風格,每字每句皆是發自內心。但這個世界上,卻也只有從小聽慣了自己語言風格的木子才能夠真的明白自己的真切心意。

    其他人若是說好,大部分只是附庸風雅,衝著自己三元的名頭稱讚此書罷了,少有能理解其中精髓者,畢竟這乃是跨越了時代的話語,唯有從小被自己熏陶的木子才能明白。

    只能說,所幸萬幸,自己沒有讓她等太久吧。

    林甫笑著回身牽起木子的手,心中有萬千話語想說,但沉默了半息,最後卻只是簡單了問了一句,「來了?」

    木子先是回以微笑,但不知怎得,好似無法克制住自己的喜悅一樣,嘴巴越咧越大,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笑得也越來越開心,越來越張狂,花枝亂顫,像是個得逞了的奸臣,上了位的小三。

    不知怎得,見木子這般開心,林甫反而有些忐忑,有些自慚形穢。因為他知道,自己其實沒有木子想的那樣有才華,面對這樣的純淨的感情,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木子笑得開心又張揚,彷彿佔了什麼天大的便宜。如林甫所想,她沒有等太久,而且不僅等來了這一天,還等來了傳遍大陸的一份書冊。

    週曆十四年的夏初,木子總算等到了這一天,她拉著林甫的手在京城東門口張狂地笑著,良久,她平復了下來,看著林甫的眼睛很是嚴肅地說道,「林甫,這下你一輩子都沒法擺脫我了,因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我會一輩子纏著你。」

    木子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林甫猝不及防,險些直接紅了眼眶。七年前,慕青竹第一次跟自己說起當年事,痛哭流涕的時候,林甫曾經想過這麼一個問題。自己此生會找到這樣的人嗎?她會在自己逝去十年之後,提起自己的時候仍舊忍不住地流淚嗎?

    如今,雖然無法驗證,但林甫卻沒有來由地堅信,自己已經找到了,他對木子有絕對的信心。

    面對木子「你一輩子都沒法擺脫我了」的宣言,林甫的反應頗有些小受的潛質,他沒有正面回應,只是拉著木子輕輕地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如入無人之境,完全忘記了此時的京都東門根本就是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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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東門口鬧出這種事,一眾官員們則是一身冷汗,瑟瑟發抖,躲在一起,縮成一團,誰也不敢上前多事,心中暗罵這林甫真他娘的是惹事精。

    京都中有了糾紛,向來是不看誰有理,而是看誰拳頭大。若是拳頭大小相若,這才到了理論的時候,理論的環節。

    適才那兩位天仙一樣的姑娘疾馳入京,稍稍有些心眼的官員們,都不覺得她們是不知道大皇子的厲害。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便是這兩人根本就不怕在此時強闖入京。

    待得大皇子手下的愣頭青軍士鬧了這麼一出,城樓上的林甫下來,眾人就算是沒有見過小郡主的,哪裡還會猜不到,這是葉王府的郡主來了?!

    雖然不知道是何原因,是何心態,這位郡主大人只帶了一人就疾馳入京,導致得那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小兵們沒能分清尊卑,但這根本也不重要了。一者闖了京城京戒,一者紮了郡主的馬,裡裡外外都有不對。

    而後,因為大皇子手下的軍士把郡主的馬給紮了,林修撰這惹事精竟然直接拿起長矛把那軍士給紮了,兩邊不論是論對錯還是論拳頭,好似仍舊是不分上下。

    想到這一層,諸位官員們驀地打了一個激靈,面面相覷,自己等人好似已經開始將這林小子和外邊的這位實權王爺,赫赫軍功的大皇子相提並論了?!

    但細細分辨,好似的確如此,不說這葉王府勢力經此一事,以後算是和林甫綁得死死的了,光是現在城樓上看戲的那一位……可就不比任何人權勢要少……

    如今人紮了馬,人又紮了人,看大皇子鐵青的臉色,馬上就是一場激烈的正面衝突。

    這幫騎牆的官員們皆是叫苦不堪,一位是外邊的實權王爺,皇家的嫡長子,一位則是當年那位軍爺的遺子,昔年早逝的那幾位,走了的那幾位,欠下的功勞恩澤統統算在了他身上,偏偏他本人又是一位大才子,很被陛下賞識,這兩人真要較量起來,實在是不分上下,自己這等人該如何自處?

    身邊這位王爺和布政使看著,頭頂上一位大佬看著,自己等人這是兩邊不敢幫,只能在心中罵娘,和和稀泥。

    大皇子手下的兵可不是三皇子七皇子身邊那種借來的差役軍士,大皇子李允是隨陛下征戰過天下的實戰派,身邊的親衛自然都是一起拚殺過,一起浴血奮戰過的老兵。

    此刻周邊大小官員那麼多,哪個不是笑臉相迎,溜鬚拍馬?怎得不知哪裡冒出個臭小子,就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傷我大殿下的人?雖說被紮了屁股的那軍士只是普通士卒,算不得親衛,但軍人出身者,很是護短,當下便有大皇子身邊親兵大聲怒罵。

    「哪來的臭小子!光天化日,不懂規矩,傷我手足!當著這麼多大人的面,和女子拉拉扯扯,簡直不知廉恥!」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8 18:01
第四十章 朋友你這是要比軍功嗎?

    聽聞此言,林甫眉毛一挑,怒上心頭。

    他本就不是什麼喜歡排場的人,自城樓上下來,根本沒有搶風頭,爭什麼的意思。林甫本欲帶著兩人低調離去,卻不曾想大皇子手下的軍士竟然有人如此歹毒,剛剛下來就見著如此驚險的一幕,大皇子的親衛中,竟然有人直接用長矛去扎馬兒。

    馬匹吃痛,將木子甩下馬來,慕青竹和自己連忙出手,這才沒有讓她受傷。

    若是傷到了嬌妻,林甫定要這群人統統脫層皮。

    但如今畢竟是多事之秋,既然沒有受傷,林甫本不想和這軍士的主子,大皇子多計較,教訓了這出手的歹毒軍士,便就夠了。

    兩人幾月未見,如今挑明心跡,正是柔情蜜意的時候,方才的那點小插曲便也就不值一提了。

    林甫剛剛心情微妙地說了「我們回家」,卻不曾想那邊的大皇子身邊的軍士反而不肯放過自己。

    說不懂規矩倒也罷了。

    林甫短短幾個月,一直循規蹈矩,結果連接在三位皇子手上吃了虧。傍上了傅風雪,這才真的明白,規矩實在是笑話,其內核還是比誰拳頭大。

    若是在這剛入京的大皇子手上再吃一虧,林甫可就大滿貫了。他生平最討厭吃虧,卻接連被人佔了便宜,如今正是惱怒的時候。

    正在小別勝新婚的時候,這才懶得計較,卻不曾想自己的低調變成了對方裝那啥的資本!

    尤其那四個字,「不知廉恥」,很是刺耳,聽得林甫極為不悅。

    場中所有人都明白,這軍士怕是沒有弄明白那兩位姑娘是誰,又不是京城人士,所以不知道林甫的逐漸崛起,因而用詞重了。

    而顯然的,為了木子郡主拒婚抗旨的林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定要討個說法。一時間,場中氣氛極為焦灼。

    這他娘的,葉王府因為這婚事跟宮裡鬧彆扭,把郡主送來了,也不知會京城一聲。現在宮裡也沒個態度,樓上的那位還在看戲,下面的兩位打起來了,神仙打架,可真是苦了自己這些夾縫中求生存的官員們。

    大皇子的人連二連三挑戰自己底線,林甫心中不悅到了極點。前陣子因為傅風雪強壓下的火氣尚在,林甫覺得自己需要發洩一下。

    不僅是發洩一下,也要借此告知世人,自己並非是好惹的。

    自己一人之時可以不在意不計較,現今木子來了,若是自己氣勢上落了下成,日後被傅叔派去做事時,木子在家中受了委屈,林甫可是萬萬不干的。

    偷偷瞄了一眼身後的慕青竹,城樓上的傅風雪,他似乎沒有下來的意思,林甫笑著走上前去,心裡想著,真要說起來,自己現今也是天下第一等的世家子弟才是。誰還怕了誰不成?今兒小爺就紈袴一次給你們看看,省得你們今後誰都要來捏我一下。

    林甫捏了捏木子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方才是哪位在說話?我沒有聽清。」,林甫問是如此問,但眼神卻是牢牢鎖定哪位發話的軍士,「可否請這位兄台再重複一遍?」

    大皇子身邊那軍士正待開口重複,大皇子微一抬手,制止了這位親衛。

    側過頭來問了問身邊禮部的官員,這如此囂張的俊俏少年到底是何人,兩人嘀咕了兩句,大皇子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然後用極為做作地說道,「我道是哪家的公子,原來是林叔的兒子。」

    三皇子,七皇子對付林甫的時候,得知這林將軍之後的身份,皆是頗為忌憚,但大皇子畢竟也是征戰過,有軍功的皇子,在地方上做土皇帝的時間久了,因而這份忌憚就沒有那兩位那麼濃烈,這句林叔叫得,可以說是親近而不莊重。

    「而今這情況,不論如何,今後也算是一家人了,既然與天家這般近,不懂規矩卻是不行的。」,大皇子這些日子雖然在路途上,但消息總是靈通的,已經知曉了這幾日的動靜,皇后想將自己的妹妹許給眼前這人,卻被拒婚抗旨,一冊書籍鬧得人盡皆知,如今又是策馬疾入,闖了京禁。

    落了皇后太后的面子,也就等於落了大皇子的面子。如今旨意被他躲了,木子卻是到了京城,兩人這副樣子,聯姻再無可能。因此大皇子嘴上說著「一家人」,話裡卻是死死扣著那一點,「不懂規矩」。

    「拜見殿下。」,林甫微一欠身,行禮行得很是隨意,是敵非友,這禮節當然沒有什麼誠意,「殿下所言極是,與天家親近,不懂規矩那是萬萬不可的。」

    「適才殿下手下的那位士兵,竟敢傷到郡主坐騎,臣已經代為教訓。」,林甫紮了大皇子的兵,卻說是代為教訓,一時間那群親衛皆是群情激奮,若不是礙於大殿下的顏面,看這架勢,定然會群起而攻之。

    只是這還不算完,林甫並不打算善罷甘休,方才那人說拉拉扯扯不知廉恥,這著實點燃了林甫心頭的怒意,「大殿下身邊似乎還有一人,方才出言不遜。」

    說到這裡,林甫指了指身邊屁股上還紮著長矛的那軍士,微笑著說道,「如這位一樣,臣也想替大殿下教訓您身邊的那位。」

    大皇子本以為自己的話說得已經夠難聽了,卻沒有想到這林甫竟然這般大膽,簡直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雖說兩邊的關係已經難以緩和,但他萬萬沒有料到,這身無寸功的少年郎,竟敢對著自己這位天家的嫡長子,一州之王如此不敬!

    話裡話外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面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要替自己教訓軍士,這讓自己的臉往哪放??

    大殿下面色帶霜,場中緊張的氣氛接連升級。

    他不是蠢人,如今兩邊正面衝突,自己身邊那些擅長溜鬚拍馬的官員們卻沒有替自己發聲,一同聲討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這其中必有蹊蹺。

    但面子絕不能落下,大皇子面色陰沉,開口便要給林甫扣高帽,「我手下這親兵皆是戰功赫赫,沙場歷練過的好漢,這兩騎擅闖京禁,攔就攔了,便是郡主大人也該表明身份不是?」

    「這不懂規矩,究竟是誰不懂規矩?難道這地方的軍士們,恪盡職守,回了京城就該被你教訓不成?」,大皇子話不漏風,抓著兩騎直入京城在先不放,句句不離這些將士們戰功赫赫,博得了許多圍觀百姓的同情。

    林甫聞言卻是笑得更加開懷了,回身按住慕青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身推到身前,「大殿下難道是要比軍功不成?」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8 18:01
第四十一章 別以為你認慫了我就不跟你計較!

    大皇子句句不離軍功,其意思便是要護短。邊境的將士再如何,都是很辛苦的,於國有功,剛一回京就被京中的世家子弟欺壓,大皇子把話頭往這上面扯,其用意就是要調動起在場所有軍士的情緒。

    這東邊的靖州軍回京就被權貴子弟欺壓,你們京城的士兵今後就能討得了好?

    林甫的身份是林將軍之後,大皇子卻想將他放在所有軍士的對立面上,其用意可謂非常險惡。

    聽聞眼前這年輕人非但不怵,反而要比比軍功,大皇子心中不由得覺著好笑。

    這少年方才中了三元,就算有點功勞,如何能跟自己幾十年的積攢相比?

    如此輕易便就得逞,大皇子微微搖了搖頭,沒想到那兩位的兒子只有這點水平。

    林甫說話的時候,慕青竹猶自在饒有興致地觀察屁股上紮著矛的軍士,待得林甫話音一落,將她一轉,推到身前,圍觀的眾官員皆是摸不著頭腦。

    適才大皇子過來,乃是聽到了那一聲慘叫,並沒有看到雙騎入京的那一幕。

    來了之後注意力便在持矛扎人的林甫身上,林甫與木子聊了兩句,大皇子自然也認出了這個表妹,卻是沒有在意背對著自己的慕青竹。

    此刻林甫將慕青竹推到身前來,雖是近十八年不見,但慕青竹除了眼角皺紋略增之外,別處的樣貌變化不大,近看的確老了些許,但遠看則是幾無差別。

    大皇子愣了半息,旋即認出了這位昔年軍中的領軍人物,頓時啞口無言,方才句句扣著軍功,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現在在世的人,除了陛下和傅風雪的軍功能勝過眼前人一籌,也就只有樞密院的幾位元老可以與她稍微比比了…….

    大皇子以軍功施壓,厲聲喝問,林甫則是笑嘻嘻的表示「來比比軍功呀」。

    此時本該是大皇子一方曆數自己功績的時刻,大皇子這邊卻是啞了火,眾人皆是不明所以。

    圍了過來的眾官員大都是小官小吏,真正有級別的,或者年紀夠大,如江先生那樣心細留心過大人物相貌的,畢竟是少數。

    認出了慕青竹的,皆是悄悄的退到後面,不肯露面。只留下些看不清局勢的笨蛋,見比起了軍功,大殿下勝卷在握,開始站邊,搖旗吶喊。

    「我比不得大殿下的尊貴,沒有官職在身。」,慕青竹倒也懶得去數落自己當年的那些功績,反而是說起了直入京城的事情,「只是我記得皇帝說過,我入皇宮都可不必通報檢驗身份,持劍直入,難不成入個城門還要排隊搜身不成?」

    慕青竹這話一說,在場的所有人出了林甫笑眯眯地盯著出言不遜的那軍士,其他人都是膛目結舌,目瞪口呆。入皇宮不用通報,刷臉即可,還能帶兵器入內,這特麼是何等的榮耀?怎麼從來也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雙騎疾馳入京在先,林甫卻完全不怵,因為以前閒聊的時候,林甫便知道了這件事。慕青竹昔年戰功很多,卻不受封賞,官位不要,銀子不要,宅子也不要,就住在林府的別院裡,跟著自己老媽。

    皇帝過意不去,知道她不喜歡繁文縟節,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便給了她這個特權,讓她出入宮禁不需通報,簡而言之就是允許她偷偷地帶兵刃翻牆進宮。

    連皇宮都可以翻牆進,不用通報,進個京門,闖個京禁又算的了什麼?加上此時封道,軍士們皆在京門內,根本無人在城門執行任務,就算停了,也無人上來驗證令牌。

    「若是進城不需排隊搜身,那些個持矛扎馬的軍士們是什麼意思?也就是他心軟,只是扎回去而已,若是要我動手,定然把那幾位的手統統削下來。」,眾人尚在震驚之中,慕青竹的話可以說是再添了一把火。

    這京城東門口,若是真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軍士的手削了下來,那可就不只是落了大皇子的面子,而是整個朝廷的面子了。

    大皇子面容苦澀,方才的自信滿滿一掃而空,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的我行我素,有人敢扎她的馬,削下手來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晚輩哪敢和慕大人比軍功…..方才只是見下屬受傷,一時心切,口不擇言,還望慕大人不要怪罪。」,大皇子此刻只得服軟,他明白皇帝的心思,東征之心不死,因而這些年也勤加練兵,要東征,慕青竹的重要性可比自己高太多了,那點個兵,沒了自己誰都是一樣帶,但慕青竹少了,可真找不到水平相若的人來替代。

    「慕大人久不回京,京中負責的軍士一批一批的換,沒能認出慕大人,情有可原,還請慕大人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大皇子看得清局勢,姿態放得很低,但卻是偷換概念。

    方才阻攔的,扎馬的,明明就不是京中守備城門的士兵,而是想要封道的靖州兵。封道這事兒明明就是不合情理的,只是大皇子勢大,就算不封,也沒有人敢打他車隊旁邊過。

    如今來了膽子大的,身份高的,理也不理這所謂的規矩,策馬而入,雙騎直奔京中而去,靖州兵挑事要封道,被抽了一鞭子便起了歹心扎馬,這才有了如今的鬧劇。

    大皇子這般偷換概念,卻是不大地道了。

    不過慕青竹也懶得與他計較這個,木子沒有受傷,林甫也紮了那軍士,入京的這事就算是揭過了。

    「慕大人長途跋涉,一定勞累了,不如早些回府休息,改日若是有空,晚輩擺酒設宴,為馬匹這事陪個不是。」,大皇子見她懶得計較,連忙服軟,想讓她早些入京。待會兒太子,三皇子都會過來,若是在兩個弟弟面前丟了臉面,那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馬匹的事情算了,我方才那一問,卻還是無人答話。」,馬匹的事情本就算了,林甫沒打算多計較,他覺著噁心的乃是大皇子身邊軍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語,「不知廉恥」四字,他可不打算就這麼算了,因而眼神一直鎖定著那位,「大殿下設宴賠罪我看不必了,讓小弟我代為教訓一番出言不遜的那人,便就夠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9 20:23
第四十二章 總算和這個焉兒壞一個陣營了一次

    自己姿態已經如此之低,這少年竟然還是不依不饒!!

    大皇子覺得自己已經給足了慕青竹面子,就連慕青竹也不在計較扎馬這一事,卻沒想到這林甫竟然還是揪著自己不肯放。

    一時間火氣直冒,礙於慕青竹,礙於自己先前理虧認了慫,卻是不好發作。氣得是雙拳緊握,嘴唇緊緊抿著。

    眾官員也覺著十分奇怪,這小林公子一直以來都是不爭的做派,就算是接連吃了幾次虧,反響都不算大,唯有這回拒婚算是顯出了些脾性,但也只是腳底抹油,撒丫子溜了而已。

    今日這不知是怎麼了,僅僅只是大皇子身邊親衛一句話的事情,卻跟吃了槍藥似的,非要討個公道,論個高低才肯罷休。

    的確,林甫是不喜歡明面上如此和別人爭的,按他的想法,表面上多讓,背地裡悶聲大發財,這才是墜吼的。這也是他一直對太子有好感的原因,因為他就非常嚮往太子那個狀態,表面上經常替人做事,實際上卻總是能多算幾步,最終獲益。

    但今天這事情不同,一者比較次要,傅風雪正在上面看著,前日裡才教誨了自己,格局要大些,這種宵小直接扇回去,不要墮了自己父母的名聲,自己就算是為了傅叔,也要爭一次,但這只是次要理由。

    一者比較重要,那便是此人竟然說自己和木子拉拉扯扯是不知廉恥!嘿我這暴脾氣!在這拉拉自己小嬌妻的手,吃你家大米了?要你多嘴?

    大皇子沉默不語,怒目而視,林甫則是笑嘻嘻地問道,「只是不知方才出言不遜的軍士是大殿下周圍的哪位親衛,尚望大殿下告知臣下。」

    話雖如此說,但林甫方才以來,眼神一直鎖定著那位軍士,分明就是早就辨識了出來。此刻既是逼他開口說話,也是逼他自己指認說話指認。

    要讓大殿下自己開口將親衛交出去,那他是萬萬不肯的,因而自此問之後,局面為之一滯。

    僵持之間,太子和三皇子卻是到東門了。

    太子是皇儲,按禮法該前來相迎,而三皇子則是因為手足之情,要來迎這個大哥。

    其實按慣例,這兩位早該到了,但今晨間聽聞林甫跟著傅風雪去了東門,太子便第一時間,故意放慢了速度,在拖延時間。

    林甫去東門迎的自然是親,不可能是大皇子和靖州軍。而傅風雪那日為何會力挺自己,加碼此事,太子這些天想了很久,也沒有想通,直到今日傅風雪親自去東門,他才恍然大悟,是慕青竹要回來了。

    大皇子封道入京的次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今有人要撞上這個日子,對太子而言那是天大的好事,如此一來,若是早早到場,則不能袖手旁觀,必須要上去勸架。這一勸,兩邊還怎麼鬧得起來?

    因此不可早去,不可早去。

    磨磨唧唧地更衣用飯,拖拖拉拉地上了轎子,還偷偷吩咐了轎伕要慢些,如此晃晃悠悠地,正趕上林甫逼問是哪位軍士出言不遜的時候。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大皇子在場中僵持之際,看見那邊轎子裡下來的兩個明黃色的身影,不由得覺得事情很是難辦。

    一行人直奔東門而來,太子一馬當先,臉上掛著招牌的微笑。

    林甫側過臉來,微微挑了挑眉毛,心中暗自感嘆著。平日裡這小子算計來算計去的,這回總該統一戰線,幫自己一回了吧?

    東門迎接大皇子的車隊,這是不少小官小吏接觸太子殿下的大好機會,為數不多的好機會。

    眾官皆行大禮拜見太子,而大皇子則只是微微屈身,擺出了一個要行大禮的姿態,卻沒有半點真的要行大禮的意思。

    「兄長何必客套,行這禮節?」,太子笑吟吟地伸手去扶,大皇子本也就沒有行禮的意思,此刻便應聲直身,太子剛一客套完,就直奔主題,「怎得哥哥一回來便和林修撰鬧得這般不愉快?」

    場中僵持的局勢,就剛到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兩人的針鋒相對。

    大皇子早知道這個笑吟吟的二弟焉兒壞,因此方才才連行禮都不想行。

    「林賢弟,來跟本宮說說,發生了什麼事?」,雖自稱本宮,但語氣之間的親近之意,卻很是明顯。

    「太子殿下。」,林甫躬身行禮,終於能和這傢伙一條戰線一次,感覺如釋重負,「臣今日東門迎親,大殿下身邊卻有人對郡主出言不遜,臣不敢說大殿下有何過錯,只是想要代為教訓一下那不懂規矩的軍士而已。」

    太子笑著微微點頭,回身對大皇子說道,「我道是什麼大事,兄長身邊的人,定然只是一時失言,無心之失而已,如今林修撰跟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計較。愚弟之見,有錯者就要受罰,何必鬧得如此難堪呢?」

    有錯就要受罰,哪有怎麼簡單!身邊的親衛替你說你不方便說的話,如今一轉身卻被主子賣了,這讓你手下的人怎麼想?這般失人心的事情,卻被太子說得輕輕巧巧,似乎天經地義一般。

    大皇子撇了他一眼,很是不滿,矢口否認道,「方才人多口雜,本王也不清楚究竟是誰所說!」

    讓他指認自己的部下,他是肯定不會做的。

    「大殿下不知,也不妨事。」,林甫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堅決,頂著慕青竹的壓力也不肯交出那位軍士,但這件事實在太讓林甫覺得噁心,因而他也不想再繞彎子,這便要單刀直入,「既然大殿下不知,小弟自己去尋便是。」

    反手抽出慕青竹的佩劍,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轉為正手,林甫直奔出言不遜的那軍士方向,絲毫不理會身邊的諸多驚呼,像是沒有聽見一般。

    見林甫拔劍,眾人皆是大驚失色,難道事態又要升級??尤其是出言不遜的那位軍士周邊的幾位兄弟更是掏出武器,嚴以待陣。

    林甫走到那軍士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故意不問他,而是走到他旁邊一人面前,平舉寶劍,側過劍身很是居高臨下地用劍拍了拍他身邊同伴的臉,問道,「方才說話的,可是你身邊這位?」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9 20:23
第四十三章 小弟就不給幾位殿下添麻煩了

    別人不給自己面子,林甫自然不會給其他人留面子。

    這麼抄起劍來輕輕拍打在別人的臉上,雖說根本不痛不癢,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但其中侮辱,不尊重的意思,顯然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林甫做出這個動作之後,顯然徹底激怒了靖州兵。

    大皇子身邊的親衛,皆是眼高於頂的人,俗話說打狗看主人,跟著大殿下,自然是吃香喝辣,當然是奉承聽得多,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屈辱?

    被林甫以劍拍臉的那軍士低頭不語,不肯賣出身邊的那位同伴,幾百親衛見此情形皆是殺意頓起,此人竟然不將靖州軍放在眼裡!

    若不是大皇子先前認慫低了頭,他們現在顧及主子的感受,定然不會這般沉默,抄起傢伙就要和這少年打上一架。如今幾人架勢雖然很足,但沒有大皇子的命令,根本不敢動手。林甫也很是清楚這點,因此姿態顯得很是輕鬆隨意,似乎根本不把這些軍士們的兵刃放在眼裡。

    場中局勢本來隨著大皇子的低頭略有緩和,卻又因為林甫執意要教訓那出言不遜的軍士而再度嚴峻起來。

    其他的官員們本以為自己看清了局勢,但隨著大皇子的低頭和那幾聲慕大人,眾官員皆是想起了昔年的傳聞,那位隨軍征伐的江湖俠客。

    有功無賞,鬧起事情來是最大的,就算沒理都能佔三分便宜,更妄論如今佔著理了。

    如今連芝麻大的官員都看明白了這是神仙打架,場中的局勢自然就不是小魚小蝦敢隨意評論的。

    當今情況,唯有太子,三皇子,和主持迎接工作的禮部尚書三人夠得上級別,因為林修撰雖是七品,現在卻是扯著慕青竹的大旗。

    但太子和太子太師,禮部尚書楊大人自然是樂得兩邊交惡,因此勸慰的話語那是不痛不癢,甚至可以說,比之拉架,更像是在煽風點火。

    三皇子心中暗嘆一口氣,這幾日的時間跑了一樁姻親不說,自己兄長入京城還扯得如此劍拔弩張。

    可以說在場的所有人要麼是說不上話,要麼是樂得事情鬧得難看,唯有三皇子最是難受也最是尷尬,跑出來說了幾句,打了打圓場,兩邊卻偏都不買他的賬。

    三皇子拉著自家大哥稍許嘀咕了幾句,誰也沒聽見各種內容,但估摸著是想讓他交出那位軍士。因為大皇子聽完之後很是憤怒地一甩袖子背過了身去,看上去對自己這個弟弟拉偏架很是不滿。

    此刻三皇子想的事情是買賣不成仁義在,他這個大哥過幾天太后大壽之後就拍拍屁股走了,自己可是要呆在京都的!

    拒婚抗旨,這麼大的事情,太后難得如此動怒,有點心的人都能看的明白,陛下那是陽奉陰違,說明個人情緒上,陛下是極其看中林修撰的,反正是嫁他們李家的女兒,哪個不是嫁?陛下並不在乎林甫這點小心思,換了一樁婚也就換了。

    陛下不管,說明林甫勢大,今後少不得還有聖眷,三皇子為自己著想,的確拉架拉得有些偏了。大皇子聞言很是憤怒,說什麼也不肯交人。

    這邊說不通,三皇子湊到林甫跟前來,「林賢弟,軍士,粗豪之人。想來是無心之失,林賢弟三元連中的大才,跟這等粗俗之人計較什麼?」

    三皇子上來勸架,林甫心中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當初看不慣別人就要拉去刑部拷打的是誰?小肚雞腸,見不得別人風光,如今卻來讓自己不要計較,當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三殿下,這軍士,粗豪之人,卻也是最講義氣之人。小弟我也算是軍人之後,覺得這義字,軍人絕不可失。」,林甫笑著指指方才被他用劍拍打的那人,「做軍人的犯了錯,導致同伴遭受恥辱,自己卻埋在下面,假作不知,假作無事發生,這樣的人也能算作是軍人嗎?」

    林甫沒有正面回答三皇子的問題,鬧翻歸鬧翻,言語上卻是不能留下把柄,他方才假作沒有聽清,如今也不好直接將人給揪出來,因而他以軍人義氣來激怒這出言不遜的士兵。

    果然,那人不顧大皇子勸阻的眼神,猛地向前一步,「你說的沒錯,做軍人的,沒有自己的事情讓兄弟來擔的道理!就算明知你是激我,我卻也認了!方才的話就是我說的!」

    若是找不出人來,這事還可調和,如今人站了出來,就不得不說個清楚了。大皇子心中很是氣惱,卻又無可奈何,因為這話一說,有血性的士兵都不可能不站出來。

    「好。很好。」,林甫錯過身來,依舊是側過劍身,極為輕蔑地在那軍士臉上拍打,「你方才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你現在再重複一遍。」

    重複一遍?那軍士不蠢,若是只是自己一人受罰,他不是沒有膽子重複一遍,大不了一死,難不還怕了你?

    但方才的情況他看得清清楚楚,大皇子勢頹,自己方才的言論說人不受規矩,現在已經被推翻。那句不知廉恥,完全就是人身攻擊。大周的民風,男女街上牽牽手,根本夠不上廉恥的份量。

    己方式微,那話又站不住腳,若是重複出來,說不定要讓自己主子吃大虧。眼前這少年人下手如此之狠,說不定還要殃及自己的同伴,多說多錯,因而只是側過頭去緊咬牙關,低頭不語。

    「哦?怎麼不說了?不敢說了?剛才喊得不是很大聲嗎?」,林甫以劍身貼住那軍士的臉,想讓他正過臉來,但那軍士執意不肯,直到劍身嵌入臉部幾分,劃出了兩道血痕。

    「做下人,做狗腿的,出去咬人的時候可要注意了,若是要罵,也得挑那種別人問起來,你敢重複的話去說。方才你高聲呼喝的時候,神采奕奕,我湊到你身邊來,你倒是啞口無言,連個屁都不敢放,多給你的主子丟人啊?」

    「少說話,多做事。這張嘴是用來吃飯的,不是噴糞的,明白了嗎?」,林甫問話的聲音並不大,卻隱隱開始有了些威勢,讓太子頗為吃驚。

    見那軍士仍舊是沉默不語,林甫毫不遲疑,伸出左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我在問你話,明白了嗎?聽不見嗎?敢做不敢當,就你這樣的還配做軍人?」

    那軍士看了一眼大皇子,見自己的主子雖然異常憤怒,卻沒有什麼上前阻止的意思,心知是手腕掰不過對方,只得悲憤地大聲應道,「明白了!」

    「給我重複一遍!」

    .......

    又是一巴掌,扇得他轉了大半圈,難怪說打人要打臉,林甫心中想到,這臉扇起來的確解氣。

    「我的嘴是用來吃飯的,不是噴糞的!」

    「明白了就好。」,林甫轉身一擲,隨著一聲劍鳴,手中的佩劍如一道閃電,精準無比地插回了慕青竹的劍鞘之中。隨即還不忘指點道,「以後咬人的時候記得看準點,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下嘴的。」

    說完林甫回身幾步,衝著太子和三皇子微一行禮,「東門遭遇,實在叨擾,大殿下剛剛回京,想來還有諸多事宜,小弟就不給幾位殿下添麻煩了,告辭!」

    圍觀者聽了這句話皆是在心中大翻白眼,以前怎麼發覺這林公子這麼不要臉呢?這添的麻煩都堆到天上去了,還在這賣什麼乖!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9 20:23
第四十四章 隔壁老傅究竟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林甫算完了出言不遜的賬,這兩巴掌雖是扇在一位普通軍士臉上,落得卻徹徹底底是大皇子的面子。

    真要計較起來,跟扇了大皇子的臉差別已經不是很大了,因而大皇子的臉色才會那般難看。

    只是林甫根本沒有心思去在意大殿下的不快,這一來二去也鬧了挺久,他還等著回去和小嬌妻互訴衷腸,問慕青竹一些事情以印證自己的某些猜測呢,哪有這閒心在此多鬧?

    返身便要帶著兩人離去,傅叔既然不下來,林甫也懶得去管他。

    「你帶著木子先回吧,我和風雪還有話要說。」,慕青竹雖也不明白短短幾月這小子怎地性子驀地張揚了起來,但這變化卻是挺令她欣慰的。一直以來,她都覺著林甫待人過於寬厚了一些,若是不爭,不是壞事。但若要在京城,這卻是不行的,有這份霸道,有這份威勢,才能保證身邊的人不至於遭受委屈。

    雖然不知慕青竹是何時注意到城樓上的傅風雪的,但這兩人既然有這份默契,林甫也就不再囉嗦,一邊扶著木子上馬一邊調笑道,「姐姐可還記得回家的路?」

    昔年慕青竹就住在林府別院,如今回來當然還是要回那裡。

    「走吧走吧,怎麼這麼貧。」,慕青竹哭笑不得地嗔怪道。

    林甫很是利落地翻身上馬,雙手抓起馬韁,將木子攬在懷裡,右腳一踢馬臀,便乘著慕青竹的那匹馬帶著木子先行離去了。

    小別重逢欣喜之餘,心中卻也頗有些腹誹,慕青竹那日不辭而別,現今再見,這樣子卻沒有半點的羞愧,自己這臉皮若是真厚了,想來也該離不開這位的言傳身教。

    臉都打了,林甫自然是懶得掩耳盜鈴的矯情,方才已經隨意行過一禮,上馬之後就不再多話。兩位皇子已經是敵非友,太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先前自己想要交心,他卻要算計,如今自己的一大靠山回京,林甫才不打算對太子笑臉相迎。

    都不是值得交心的朋友,林甫徑直離去。看著他駕馬而去的背影,太子略略有些弄不明白。

    這才幾日不見,怎地林甫行事的風格就差了這麼多?默默看著慕青竹登上城樓,太子在心中猶自思量著,也不知究竟是因為上面的那位,傅風雪的教導,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因為木子的緣故?

    不知怎地,太子稍稍有些後悔,這些日子裡自己算計林甫算計得是不是太過了,現今看林甫的反應,似乎已經對自己頗為疏遠。

    不明所以地看著慕青竹往城樓上走,待得城樓上的傅風雪進入大皇子的視線,他這才反應過來為何與自己關係一直很好的親弟弟要拉偏架,讓自己交出那軍士。

    敢情是因為這位大人也在城樓上偷窺。

    大皇子臉色鐵青,因為看這二人如此熱絡的樣子,顯然皆是那林甫的後盾,方才自己若是黑起心來和那小子打擂台,估摸著這位老大人就要下來打自己板子了。

    林甫走了,慕青竹上了城樓,眾官員們又恢復了溜鬚拍馬的節奏。一番鬧劇之後,再回歸眾星捧月的狀態,大皇子卻再沒了興致,突然覺得這場景極為諷刺,神色之中也帶了幾分不耐。

    此時的大皇子所想的問題與林甫其實相同,這傅風雪打林甫出生就沒見過他幾面,林甫到京城這才多久?自己上次冬末年節回京的時候他尚且不在,撐死也就是小半年的功夫,竟然就把行蹤不定,整年也不回京城的傅風雪降服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難不成這小子就這麼討人喜歡??

    面帶寒霜地走著禮儀流程,和眾官員寒暄著,車隊一行總算是緩緩入了京城。

    大皇子不明白為什麼傅風雪對林甫這般好,說實話林甫自己都覺著不可思議。

    這件事的原因知者甚少,問也無處去問,但慕青竹卻是知道的。

    傅風雪作壁上觀,林甫今日的表現總算是有三分合了他的意思,也就省去了他下場出頭的功夫。

    日前雖在東漢有過遭遇,但如今京城重逢,傅風雪的確也是有些感慨,遙遙向東一指,「你可還記得,十七年前,你抱著他出京,我們便是在那處相遇。」

    慕青竹聞言一笑,一晃十七年都過去了,說實話她那時候有那麼一瞬間還曾懷疑過眼前這人,但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方面這個人極為高傲,絕不是會選在這時候暗算別人的人,另一方面,就算再深的懷疑,十七年後也都煙消雲散了。眼前人為了劉夫人終生不娶,若再要懷疑他,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十幾年過去,後輩都到了婚娶的時候,你我卻還是孤身一人。」,慕青竹想到此事,驀地發現自己好像同樣如此,不由得覺著有些滑稽,「你這又是幾個意思?莫非你當初沒娶到她,如今便就不肯讓她的兒子如意?」

    「你這個長輩怎麼當的?小輩的婚事都不肯幫,不幫也就算了,還要添亂,非得弄得滿城風雨,把我逼回來才能出力?」

    林甫不是沒有猜測過究竟是誰讓傅風雪這樣一個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能力有能力長得還帥的鑽石王老五成了一個老光棍,但他怎麼也沒想過,這個人就是自己的母親。

    事情的真相是這等情感戲碼,著實狗血,憑空給劉夫人增添了些許瑪麗蘇的成分,不過如此一來,事情便解釋得通了。

    而且很顯然的,慕青竹並不笨,之所以葉城的這些年會給林甫很傻很天真的感覺,是因為慕青竹說起往事的時候真性情,什麼心思都不瞞他。

    傅風雪卻也不做作,非常坦然地笑道,「那日在東漢勸不回你,我又有什麼辦法,不得已,只得出此下策。」

     「東漢武道氣象如此繁榮,靠得便是號稱劍聖繼任者的那個丫頭,我想東征,少了你可不行。」,慕青竹的身份還是可以吸引很多江湖俠士的,既然決定要東征,便要早些將她拉回來。

    「東征一事,等那件事查清楚吧。」,慕青竹眉頭一皺,那天他與傅風雪同時摸進東漢皇宮,結果兩人自己打了起來,好不尷尬,打草驚蛇,線索當然是沒有查到。「後來東漢京城戒備森嚴,我再沒尋著機會。」

    「那是自然。」,傅風雪笑了笑,這烏龍事件也算是百年一見了,「東征也非是近兩年的事情,總要再緩上幾年。今年的晚些時候,我們再探東漢。」

    說完,傅風雪頓了一頓,「到時候把那小子也帶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0 18:18
第四十五章 女生果然要比男生早太多成熟

    城樓上那兩位到底有什麼默契,要討論什麼事情,林甫不是不好奇。

    但如今更急的是要領自己的小嬌妻回家,所以便馬不停蹄地上馬走人了。

    回去的這一路上,馬上的木子當然也發現了林甫的變化,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側過臉來打趣道,「這些年見慣了你雲淡風輕,看破紅塵的那些作態言語,卻沒想到你還是要爭的人。」

    林甫的表情哭笑不得,略有些無奈,這爭,尤其與天家爭,那是最累的,這幾天他整日裡東躲西藏,卻沒想到還要被打趣。

    伸出一隻手來,捏住木子側過來的半邊臉扯出老遠,「京都居,大不易。如逆水行舟,不爭則退。相公我因為不想爭,吃了好幾回虧了,你也知道,我這人雖怕麻煩,但更怕吃虧。如今眾人皆爭,我卻也不好獨醒,入鄉隨俗罷了。」

    「嘁!」,聽聞林甫自稱相公,木子很是不滿地做了一個鬼臉,「真不害臊,父王指婚的時候你落荒而逃,現在還不是離不開本郡主,哭著喊著要求我來?」

    木子很是得意地說道,言語之間佔些便宜,似乎非常滿足。

    「是是是,哭著喊著要求你來,你若是再不來,我也只好逃回去尋你了。」,林甫看著笑得一臉幸福的木子,略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想爭了。

    就算只是為了眼前這個丫頭今後再也不要在太后那邊受委屈,自己也要爭上一爭。

    看到這充滿活力的笑臉的時候,一直以來的藉口,什麼懶得爭,不想爭,怕麻煩統統都煙消雲散了。只留下一個念想,那就是不論如何,不論如何,不論如何。既然自己不能保證不會在探尋真相的路上死去,那至少也要保證自己還在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欺負她。

    把頭靠過去蹭了蹭木子的臉,林甫頗有些好奇地問道,「我走了之後,你就沒有想過跟你姐姐一樣,看看各路公侯家的公子合不合自己的意?」

    杏兒公主把京城的青年才俊挑了個遍,不知有相同資格的木子,這幾個月有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木子笑著搖了搖頭,笑得有些寵溺,也就笑得林甫有些心裡有些慚愧。

    這其實是個挺誅心的問題,所幸如今時間僅僅月餘,否則若是真的去尋了,實在尷尬。

    「我又不像我姐姐那般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把注意打到你頭上,只是因為畢竟選丈夫是一輩子的事情,便想挑個好的而已。」,受林甫的影響,木子也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之說。

    「而我則不同,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只是沒能到手而已。等等便就好了,如今還不是被我等到了?」

    林甫有些默然,這話雖說得輕巧,但實在情義深重。等等,誰知道這一等就是多久?雖說實際上只隔了幾個月,但相信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木子做的至少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打算。

    心中頗有些感嘆地問道,「你這是對我有信心呢,還是對自己有信心呢?」

    「對自己有信心,對你更有信心。」,木子答得不假思索。

    林甫覺著自己先前的行為實在有些愧對這份信任,只得在心中暗暗發誓,此婚一生一世,決不辜負。

    -------------------

    林府距離皇宮極近,一路上林甫懷抱佳人,策馬而馳,路上少不得有平民百姓指指點點。或羨慕,或嫉妒,但走到這林府附近,卻是沒有什麼百姓的,人煙漸漸稀少起來。

    林甫在側巷尋了棵柳樹,翻身下馬,然後將木子扶了下來,把馬拴上,便牽著佳人的手推開了府門。

    木子的行李嫁妝一類的東西尚且在路上,到了的只有人,下人們見公子回來了,知道事情是告一段落了,喜出望外地迎過來,驀地見著了公子身邊的這位,卻皆是啞了火,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為好。

    叫郡主?還是…...按公子的正妻,直接算作是家裡人,叫一聲少奶奶?

    當主子的可以不在意,下人們卻是不行。誰也沒想到幾天不見,公子便直接領了郡主回來,一個個皆是傻了眼,只連連行禮。

    林甫笑了笑,揮手打發了諸位下人,他現在心情正好,不想添堵。下人們如釋重負,連忙小跑著先行進去通知主子們。

    「今日算是把太后皇后那邊徹底得罪了,我還是在別院給你尋一間房吧。」,林甫沒有讓木子回葉王府的打算,開什麼玩笑,小嬌妻來都來了,難不成要分居兩處?但如今得罪了宮裡的大人物,婚禮畢竟沒有辦,堂而皇之地領進林府居住,卻也是不妥。

    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此做的話,容易落人口實,日後打起嘴仗來,少不得要吃虧。

    所幸林府中有個院中之院,主人是十幾年都未再回來的慕青竹,別院不算太大,三五房間還是有的,扯著慕青竹的大旗,便能將自己的小嬌妻留在府中,仔細說起來卻也算是婚前同居了。

    林尚書上朝去了,大太太則是並未打扮,突然聽聞郡主來了,不敢草率地就這麼出來,正在房間裡迅速地打點自己,先派了那對姐弟出來。

    林瑤這幾日一直在擔心這個弟弟,如今見他得以歸家,如釋重負,只是見小自己幾歲的弟弟如今也要成婚了,自己卻還沒個著落,眸中不由得閃過一絲黯然。

    林甫並未在意,木子卻是心思玲瓏地發覺了這點,拉著林瑤的手說悄悄話去了。

    林甫見狀略略有些詫異,沒想到木子倒還挺自來熟,看樣子自己是不必擔心她來了林府會不大適應了。

    彷彿是看穿了林甫的心思,林璞鬼頭鬼腦地湊上前來解釋道,「嫂嫂每年年節的時候都會尋個由頭跟著哪位殿下或者小王爺來林府。」

    ………

    林甫無言以對,按林家和天家的關係,每年年節的時候有小輩來慰問一番,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很顯然的,木子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毫無疑問的乃是實地考察以後的生活環境。回身偷偷瞄了兩位姑娘一眼,林甫低聲問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來的?」

    「差不多….五年還是六年前吧。我也記不太清了。」,林璞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0 18:19
第四十六章 遲來的婚事卻扯上了那把椅子

    五年還是六年…..也就是說木子僅僅只有十一二歲的時候,就有了這等意識嗎?還有這種操作???

    都怪自己小時候給她講什麼宮鎖心玉的故事,本想嚇唬嚇唬小丫頭,讓她離皇宮裡的那些齷齪事遠一些,卻沒想到有了這等效果。

    林甫背後一涼,轉眼再看木子和家姐聊天時那熟絡的樣子,著實震驚,看這情況,她比自己還熟悉家裡的情況呢。

    難怪宮裡風聲傳出來的時候,家姐裡裡外外都在說木子的好話。因為林甫心意早已決定,林瑤說得也比較委婉,先前林甫並沒有注意這一點,如今看來卻是有備而來,這傢伙已經早早地被木子買通了。

    畢竟兩世都沒有結過婚,此刻才猛的想起,這談婚論嫁還有門當戶對,婆媳關係一說,其中門道極為複雜,乃是難倒了幾千年無數代人的歷史遺留問題。

    好在自己身世特殊,如今孑然一身,一人吃飽全家不愁,也就剩下了許多麻煩的事情。

    不過顯然木子並不放心,已經潛入了自己叔叔這一邊,和家姐打成了一片。

    本以為回了家會是自己與嬌妻的獨處時光,如今那邊兩位姑娘卻是聊起了悄悄話。林甫也能理解,姑娘家的真到了大婚的關頭,總歸是有些緊張的,也許有許多事情不方便和自己說,這才背著自己要跟大姑子說私房話。

    估摸著多半是要抒發些情緒,家姐安慰一下便好了。順帶查查崗,問問家姐自己這些時日的作風問題,比如有沒有去青樓啊,和杏兒公主的傳言究竟是怎麼回事,哪些個是真,哪些個是假。

    林甫身正不怕影子斜,作風正派,自然沒有什麼好擔憂的,就由得她去問好了。

    反正今後是一輩子的事情,總也不急著這一時,非要在一起膩歪。

    幾日不見,也不知道弟弟和那一幫紈褲子弟又搗鼓出了什麼風浪,四人分為兩撥,各自說著自己的話題,便往院內去了。

    木子的確有些事情要打探,十幾年來,林甫對自己的態度一直都是關愛但不踰越,起初沒有發覺自己心意的時候就已經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從不動手動腳佔自己便宜。

    得知了自己心意之後,非但沒有藉機親近,一親芳澤,反而是由於不敢接受,不敢承諾,行為上更加拘謹了幾分。

    但如今一見面,又是牽手,又是攙扶,護著上下馬,騎行的時候還被攬在懷中,幸福之餘,開心之餘,卻也有些警覺。

    這些個動作究竟是因為和自己表明了心跡自然而為,還是在京中哪出煙花地裡學壞了,畢竟在她眼中,林哥哥可是了不得的寶物,就連自己那個嫻靜的姐姐也起了歹意要和自己搶。就更別提那些個騷蹄子了。

    林瑤聞言哭笑不得,古時眠花宿柳固然名聲算不得太好,但這般還沒有過門就開始過問這等事情的,畢竟算是失禮了,郡主果然還是那般直率。

    好在林甫行為正直,林瑤連連保證,林甫這月餘來,出了她之外沒有提過任何一位女子,也沒有出門約見過任何姑娘。說罷,還將那日林甫在青樓旁怒斥袁瑋青樓宿娼有辱斯文的事情,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林甫耳目聰明,雖不想偷聽,但還是聽了個大概。繞是他那般厚的臉皮,也覺著有些招架不住,木子卻是聽得津津有味,眼中放光,似乎因為自家相公的英勇表現很是自豪。搞的林甫不由得暗嘆,戀愛中的姑娘真的好騙。

    在廳中閒聊了許久,好茶喝了半壺,精緻的點心用了幾盤,慕青竹終於是回到了十七年前離開的這個地方。

    林甫聞訊連忙去迎。

    故地重遊,林甫踏進林府的時候,可以無憂無慮,可以閒庭信步,慕青竹卻做不到。

    前廳的那張桌子,路旁的假山,後院池邊的涼亭,和那一年種下的那棵柳樹。又一次走回這個地方,慕青竹本以為已經淡忘的情感和舊事,跟隨著這些略微變了模樣的熟悉物什,直擊她的心頭。

    看到這些熟悉的景物,只覺得一切好像就只在須臾之間,陰陽兩隔已經十八年,卻又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慕青竹微微皺起眉頭,既然再好看的柳葉也會枯黃,再美麗的花兒也會凋謝,再珍貴的人也終會逝去,這一切又為什麼要存在呢?

    這是一個很簡單直接的問題,卻沒有誰能夠給出一個答案。

    林府的下人們迎了出來,大致也猜到了這位大人的身份,卻一時之間想不到該如何稱呼,心中暗暗腹誹,今個兒不知怎得,來的大人物都這麼難以稱呼。言語行為之間都有些囁嚅拘謹。

    林甫和慕青竹都不是喜歡繁縟禮節的人,因而小林公子揮揮手讓下人們散了,叫上木子來到了林府別院。

    林府別院的位置挺隱蔽的,因而林甫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

    走進別院,裡面林甫先前回來的時候已經讓人去收拾了,此刻已經佈置妥當。知道慕青竹不喜歡有人服侍,因而偌大的別院裡空蕩蕩的,有些個什麼需要自己代勞便是。

    看格局佈置卻是和葉王府的那間有些像,葉王爺那個大老粗也真是有心了,知道自家姐姐是不喜歡改變的人,那時節他去葉城也有些時日了,沒想到竟然還能記著林府別院大約是什麼樣子。

    怪不得葉王府別院那時候花了那麼久的時間。

    別院有些相似,這情景像極了月餘前,在葉王府別離前的那一晚。

    林甫本以為此去經年,這個時代也無什麼太好的通訊手段。慕青竹仗劍走天涯,再見面就不知會是何時了。

    卻是沒有想到,這才不到半年,就又重逢了。這才不到半年,自己就要結婚了。

    時間的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半年前若是自己完婚,只是十分單純的一樁婚事,無非是兩者的權勢稍顯耀眼一些。

    可如今這婚事辦起來,卻是徹徹底底地擺開架勢,要和皇后太后那一邊過不去。

    林甫頗有些無奈,自己只是不喜歡她們安排的這樁婚事,要娶自己想娶的人而已。這麼單純的一個選擇,卻被那邊視為挑釁,視為丟了天家的顏面,鬧到今天已經水火不容。

    她們要讓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作為受害者的自己尚且沒有動怒,作為迫害者的她們卻搶先氣急敗壞了起來。林甫心中著實覺著有些悲哀,究其本質,唯有權柄二字而已。

    既然自己退讓沒有用,仍舊要被窮追猛打,那就爭上一爭吧。林甫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別的不說,不論如何也不能讓皇后的兒子坐上那把椅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0 18:19
第四十七章 我從未見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今日的林府的確是熱鬧,來了郡主,回來了一位大人物不說,京師守備的統領小王爺也很快聞訊趕來。

    好在傅叔頗為自矜,沒有尋上門來,算是給自己留了條活路,否則急著與自家的小娘子親近,卻還要打起精神來應對傅叔,估摸著會挺累的。

    小王爺也不算是外人了,也算是慕青竹的徒弟,拋開原本的情分不說,如今更是成了自己的大舅哥,親上加親。

    京中貴人消息大多靈通,一個時辰前東門的動靜此刻早已傳入小王爺的耳中。

    小王爺自從被陛下點將來京城之後,見自己妹妹的機會就極少,近幾年一年才得一次,心中頗有些想念。

    妹妹一入京來卻是赴婚,小王爺欣慰之餘,心情卻也有些微妙。但這些小心思,人之常情,卻是被東門這一出鬧劇所掩蓋。

    毫不避諱地罵了大皇子那邊幾句,小王爺對林甫的反應表示了高度的讚揚。林甫哭笑不得,只得笑罵道,「小心被太后聽了去,給你也安一樁婚事。」

    午時,林尚書趕回,與眾人一同用了午飯。

    雖入住林府許久,但林尚書昔年和慕青竹關係並不親近,不知怎得,反而是慕青竹展現出來的氣場更像是林府的主人。

    林甫看在眼中暗想著,這等氣勢在傅叔眼中都不算合格,那宗師之境界該是何等難得啊!

    雖不熟悉,情分畢竟在那裡,林尚書也是官場磨礪多年的人了,言語之間很是周到,談天論地,賓主盡歡。

    慕青竹來了,小王爺自然是顧不上公事。整個下午都在別院裡請教劍法,日前林甫與他較量時那輕鬆寫意的樣子,著實刺激到了他,便抓住這個機會要發憤圖強。

    林甫本欲帶著木子去傅府見一見傅風雪,卻是被慕青竹攔住了。說是傅風雪說了,小別當日還是好好膩歪一陣子罷,第二天再來也不算遲。

    聽得林甫頗為好笑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傅叔還是心思這般周全的人。

    郡主到了林府,那就意味著大婚在即。

    這樁事情實在是妙極了,從來也沒聽說是人先到了才開始準備的。

    今兒鬧出事情來,皇宮裡應該才接到消息,郡主到京城赴婚了,先前指婚杏兒公主的旨意都找不到人接,自然更不可能有別的旨意下來。

    但所有人都清楚,這件事已經被林甫辦成了。

    雖然完全不符合規矩,從抗旨拒婚,到出書提親,再到雙騎赴婚,直接領了人回家,從頭到尾,沒有一點是符合規矩的。

    可事情就是這麼做成了,就算今日裡林甫在東門堂而皇之地落了大皇子的面子,就算皇后太后再生氣,宮裡要為林修撰和木子郡主辦婚事的旨意,恐怕明後兩天便會昭告天下。

    就算太后再不樂意,再不喜歡林甫自己做了選擇這一事實,如今這書冊傳遍天下,雙騎入京約摸著也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自己落完大皇子的面子,就這麼攬著郡主騎馬走了,關於書冊的種種流言猜測也就成為了現實。

    先前還可以洗地,說這書冊上寫得給木子,只是與郡主同名而已,現在則是完全無可辯駁了。

    傅風雪說今日不必來,林甫也不跟傅叔客氣,便帶著木子趁著夏初尚且不熱的時候,在周邊好生逛了逛。雖說木子年年都曾回京,但畢竟時間不長,且這逛街看景一事,有沒有心上人陪伴在左右,豈是同樣感受的事情?

    京城柳樹極多,並肩而行的時候牽起手,彷彿突然有一種不知名的力量觸摸到林甫的心臟。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有數不清的夢想和沒能完成的事情。

    心中真的很迷茫,因為許多事情毫無線索,也就毫無頭緒,更多的事情有了線索之後,反而更加沒有頭緒。

    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彷彿突然之間,周圍的楊柳開始依依,雨雪開始霏霏,林甫仔細感受了一下左手,她的手像楊柳一樣纖細而柔軟。

    把時光定格在那個時候,林甫覺得自己是個無比幸運的人,他站在異世界京城的街道上,拉著自己心愛的人看著這一路的風景。

    那個時候的林甫不到十八歲,沒有經歷過後來的事情,雖然有些愚蠢,但十足的幸運。他覺得自己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一切都會是幸福的。

    對於那天血案的真相,他什麼都不知道,但心裡並不是空蕩蕩的,喜歡、好奇、幸運、迷茫、懦弱等等等等,一切都包圍著他,一樣都沒有離去。

    林甫回頭看看走過的街道,恍惚間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從哪條走來的了,適才的體驗像是風中的柳絮一樣飄散了。

    等在外邊逛到天色漸暗的時分,回到府中,卻是驚聞陛下親手制曰的指婚聖旨已經到了。知道內情的林甫沒心沒肺地笑了笑,說咱這成一次婚,就勞煩了陛下兩次,當真是過意不去。

    細細再問,才知道原來是傅風雪入宮了去,因此才繞過了那麼多繁瑣的規矩,繞過了皇后太后,也就繞過了那麼些個嘴仗和相互妥協的流程,第一時間將婚事敲定了下來。

    傅叔表面上冷冷的,背地裡卻總是要做這等暖心的事情,著實讓林甫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暗自下定決心,早日突破宗師,去為傅叔分擔些憂慮。

    傅叔入宮這件事再次印證了一個道理,規矩畢竟還是權力的附屬產物,再繁瑣的規矩,終究拗不過絕對的實力。

    聖旨下達,不幾日便會昭告天下,與天家爭鬥了這麼久,總算是得償所願,林甫終於是安下心來,小嬌妻終於要娶回家了。

    得知內情的林家姑婆們都喜氣洋洋地忙活了起來,林家一朝沉淪,今年總算見到了幾分崛起的態勢,日前林甫拒婚公主她們心中都有些失望,好在如今領回一個郡主來倒也不賴,同樣是和天家聯姻。

    一同用完了晚飯,小王爺一直在等待,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見妹妹有跟自己離開的意思。

    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口說要離開的時候,林甫卻是搶先一步把話堵住,「兄長慢走,我和妹妹就不遠送了!」

    「你!」,小王爺見得林甫身邊小鳥依人的木子,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才是孤立無援的那一個,話剛出口一個字,便如有鯁在喉一般,頓時啞口無言,在心頭暗道這還沒嫁出去的妹妹就已經成了潑出去的水。

    這小子平日裡那幅樣子正派得很,沒想到竟然也是這樣的人!小王爺暗自罵道,如此明目張膽地未婚同居,我從未見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1 18:41
第四十八章 沒點表示你也想上來啊??

    將多事的大舅哥趕了出去,院裡還有個趕不跑也趕不得的大姐姐,林甫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慕青竹的性子極淡,自己好似不需多說什麼,多解釋什麼。

    從小就是這樣,林甫看著慕青竹返身進屋的背影,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為了能早點修煉,為了能早些變強,林甫違背常理地在她面前展現了太多那個年紀不該展現的東西,慕青竹卻全部照單收下。本以為慕青竹是傻白甜,所以就算自己表現的超常一些,也無妨。

    但自到了京都以來,林甫這才明白,雖說多活了些年歲,但少了太子那般壓抑的環境,自己和京中這些老狐狸小狐狸比,當真一點兒也不是對手。

    而相比之下,昔年就能混跡在權力最高層,經久不出現,一回來便能壓得大皇子不敢多話的慕青竹,又怎可能真的如自己所想,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傻白甜?她只是不論如何都寵著自己,不想多事罷了。

    林甫四五歲便追著她要學武的時候,她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如今自己把大舅哥趕跑,要扯著她的大旗將嬌妻留宿在林府之中,她同樣也不會多話。

    林家的幾位覺著這情況頗為棘手。

    因為這婚事本就是和太后拔河,雖說是拔贏了,但也總該低調點才是。林尚書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這小子近來進步得很快,但怎麼在這件事上又使起了性子?

    指婚的聖旨都下來了,這事鬧得滿城風雨,成婚無非也就是月內的事情,總不至於拖得太遠,難道就這般猴急不成?

    除了林璞在一旁笑嘻嘻地,暗中連連亮著自己的大拇指,林家的其他人皆是覺著稍稍有些不妥。

    但慕大人牽著木子的手領著她去了別院,一眾人也只得將自己的這份心思壓回心裡去。畢竟最早住進這院子,卻還在世的,也就只有這位慕大人了。

    將嬌妻安頓在了院子裡,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林甫當然不是急色的人,若是急色,先前在葉城機會實在是數不勝數。

    他只是覺著自己先前的行為虧欠這個懂事的姑娘太多,因而在相關的事情上才表現的如此強硬。

    為了是前世姑娘們口中長提的「安全感」。

    表現得如此堅定和強硬,像是某種幼稚的宣言一般,就算鬧得事情再麻煩,也不肯再給那邊一絲搗亂的機會。

    異世界的封建社會雖然由於武功的原因,許多江湖俠女的原因,又或者是女劍聖的原因,民風開放了許多,但究其根本卻仍舊是男尊女卑的世界。

    可此世界的男尊女卑,又和自己與木子兩人有甚關係?林甫在別院陪著兩人聊了許久,直到明月升起,這才回到自己房間中,端起一杯茶,默默地思索著。

    難道就因為這世界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就因為這世界可以納妾入房,這世界終究還是有三從四德,婦功婦德,自己便就要讓木子受這等委屈?

    這是絕對不行的,林甫在寫那冊情書的時候就暗暗下定了決心。既然自己從小灌輸給了她那麼多現代開放的思維和想法,既然自己一直都讓她不要去學什麼三從四德,如今將她娶回家裡,也該以相同的標準去對待她才是。

    不扯那些沒用的心路歷程,有一個很簡單的邏輯,至少自己調教出來的,要一輩子負責任才是。

    林甫正在悠悠然地想著這些事情,卻不曾想,隨著木門輕輕的「吱呀」一聲,剛剛洗浴過的木子,頭髮還微微有些濕漉漉的木子,在這麼一個傍晚時分很是突然地摸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披著頭髮,穿著很是寬鬆隨意,林甫從未這樣和自己喜歡的人獨處在一個有床的房間過,也從沒有異性以如此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過。那種緊張的感覺突如其來,卻無法在這樣的氣氛中表述。

    那是林甫生命中至今為止最重要的一個晚上,就連很久很久之後,步入宗師的那一天也無法和這一晚相提並論。

    而後的林甫經常會想起這一天,沒有任何情色的想法,只是感嘆於木子對自己的喜愛和那份衝破時代侷限的勇氣。在這樣的夢境中和夢境外,林甫能深深感受到自己在葉城拒婚的時候是多麼的愚蠢,自己的行為為兩個人構築的阻礙和隔閡,雖然這些都沒有阻攔到木子一分一毫。

    這晚氣溫略顯沉悶,林甫在銅鏡前看著木子長長的頭髮若有所思。雖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剪還是要剪的,只是要選定良辰吉日而已,否則幾年的時光便會拖到地上。

    細細想來,好想有些年月沒見過木子剪髮了。

    時間的痕跡就是這三千青絲漸漸及腰的過程,林甫從身邊拿起毛巾和梳子,輕輕替木子擦乾梳順長發,動作不緊不慢,說都這麼長了啊。

    木子說「這樣你就能很清楚地看出我喜歡你多久了。「

    林甫啞口無言,自己欠她的情意,原來比自己想的還要多太多。

    這樣的氣氛是十足地情色的,獨處一室的情侶,天邊掛著的那輪明月。林甫略略有些謹慎地避免任何與之有關的話題、言語,靜靜地隨著時間的流逝,梳著那一頭長發。

    似乎時間久了,等月亮也不知蹤影,看不清彼此,便也就能夠避免一切的尷尬和踟躇,自然而然地,騙過別人也騙過自己。

    房間像是一個城市,四壁突兀地延伸開來,無法觸及,其餘的一切都化作巷間淅瀝的雨水。眼光是水,氣氛是水,彼此身上莫名變得十分誘惑的氣味的氣味是水,屋外不知道去了何方的明月是水,逐漸不理智的想法是水,這些雨點彼此交織,滴落,氤氳在這房間裡。

    待得擦乾梳理好了頭髮,木子很是自然地鑽進了林甫的被窩裡,在裡面翻滾著,把自己裹成了一個圓筒,只露出可愛的腦袋在外面。林甫看著這幅樣子,有些好笑地坐到了床邊,木子卻氣鼓鼓地騰出手來把他推了下去,「沒有點表示你也想上來呀!美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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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