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有妖氣客棧 作者:程硯秋(連載中)

 
V123210 2017-6-17 22:33: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5 1728791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0:53
第四十章 偽裝

    「啪!」一巴掌拍在高四後腦勺上。

    裡正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這傢伙啃過你祖先屍骨。」

    「啥,就是這傢伙?」高四眉頭一豎,上去狠狠踹了兩腳。

    「讓開,讓開,西山廟裡的主持來了。」人群外有人嚷嚷,鎮民紛紛讓開一條路。

    西山寺廟的老僧雙手合十,向左右躬身後走上前來,小和尚在他後面小心打量怪獸屍體。

    裡正走過去,道:「大師來了。」

    老僧道:「正要去鎮子上,見大家聚在這裡,我們也過來看看。」

    他指著怪獸屍首問道:「它……」

    「哦,這怪獸昨夜盜屍,被捉妖天師與錦衣衛打死了。」裡正說。

    老僧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也算罪有應得了,它正是盤踞寺廟裡,前些天被書生趕走的妖獸。」

    「啊。」眾人一驚,「這些年在廟裡點燈誘人的怪物就是它?」

    老僧點頭道:「它原是寺廟主持養的長生鼠,因盜飲佛像前燈油,又聽主持唸經,漸漸有了法力。」

    後來主持一死,長生鼠失去約束,又被和尚慢待,不由的發獸性逞起凶來。

    這竹鼠成精,身子自然失去了原本的約束,變的這般大。

    講完它的來歷後,老僧雙手合十道:「不知大家怎麼處置它?」

    「肯定不能吃。」鐵匠高四急忙道。

    「也就你想著吃。」四哥笑話他一句。

    裡正道:「快些埋了吧,以免再招來什麼妖獸。」

    老僧道:「這畜牲有些法力,又以腐屍為食,就地掩埋恐有不妥,不如由老僧做場法事燒掉吧。」

    眾人一聽覺的有理,當下在裡正安排下去拾柴,搭架子去了。

    至於老僧師徒,被裡正恭敬請到了鎮子的客棧裡。

    餘生這時才剛剛睡醒,雖然有柔軟的床墊,但疼痛的屁股依舊折磨著他一夜沒睡好。

    裡正他們來時,餘生雙眼惺忪,正站在客棧外發呆。

    「小魚兒,屁股還疼?」裡正遠遠地就樂呵呵道。

    餘生不想理他,經他一傳播,整個鎮子都知道了。

    剛才包子還撅著屁股在他面前搞怪呢,被他踹了一腳,現在真捂著屁股去找他娘了。

    裡正也不在意,他請老僧坐在客棧外的凳子上,「快給大師倒碗水。」

    餘生回頭喊:「小白,倒水。」

    白高興提著一精緻的茶壺,出來倒了三碗水。

    「他怎麼了?』裡正指著餘生問白高興。

    「嗨,還不是屁股鬧的,覺的沒臉見人了。」白高興說。

    「屁股是因為殺妖獸受的傷,有啥丟面子的。」裡正不解。

    餘生聽他們又在說屁股,自顧自的轉回後廚去了。

    白高興望著他的背影,道:「昨天和早上,都是草兒姑娘給他上的藥。」

    不理他們在外面的笑,餘生剛記起來,他答應周九章的豆腐尚無著落呢。

    只是餘生將翻箱倒櫃,將所有豆漿機可能出現的地方都翻遍後,也不見它的影子。

    「我的豆漿機呢?」餘生質問系統。

    系統被問的不耐煩了,道:「在門後邊。」

    「門後怎會有?」餘生不解的走過去,在看到門後面的東西后頓時傻眼了。

    一木製短柄,一小爿磨盤,一爿石溝,它們正組合在一起,被放在門後面。

    「系統,替我問候你大爺。」餘生指著門後,憤怒道,「這是豆漿機?」

    這東西前世他見過,名為豆腐磨,正是機器出現之前磨豆子的工具。

    系統:偽裝的最高境界是不偽裝,請宿主理解系統的良苦用心。

    餘生:……

    豆子作為坐騎的上好飼料,客棧存有不少,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他把豆子泡上,又向後院外面轉去。

    原本在小白狐身邊玩鬧的狗子見了,屁顛屁顛跟過來。

    出後院門,轉過籬笆,餘生見草兒抱著球球正蹲在菜園旁。

    青菜種子是餘生忙時抽空灑下的,現在不到五天,菜園子已見綠。

    異界就是如此,所有植物都像有人催似的拚命長,三天不見大變樣。

    餘生走過去,見草兒摘下一根菜苗喂球球,「它還吃草?」

    草兒沒好氣道:「這不叫吃草,球球是在品藥。」

    「品藥?」餘生詫異的走近一步,驚起一地蟲子,「哪來這麼多蟲子?」

    球球將菜苗嚥下去後,雙眼閃過一絲精光,向草兒短促的「吱」一聲。

    草兒詫異,道:「這青菜苗裡有靈力,這些蟲子全是靈力引來的。」

    她狐疑的看著餘生,「青菜種子你哪兒弄來的?」

    「畫仙給的。」餘生又推到了畫仙身上,反正以畫仙的路痴屬性,再找到客棧有點兒難。

    前些天有一畫仙路過鎮子,草兒是知曉的,但棪木酒中的秘密讓草兒知道餘生沒說實話。

    她也不便細問,只是道:「你再不想辦法,青菜怕是長不成了。」

    餘生腳在菜苗上一扇,又驚起一地蟲子。

    讓雞鴨來試試?怕是把青菜一起糟蹋了。

    他苦惱搖搖頭,道:「我能有什麼法子,你呢?」

    「我倒是有。」草兒說。

    餘生忙催她趕緊說出來,草兒道:「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什麼條件?」餘生問。

    草兒在菜園子旁邊一劃,「這兒給我開闢成一藥圃。」

    「成。」餘生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我需要棪木酒澆灌。」草兒又道。

    餘生咋舌,「這就有些奢侈了吧?」

    草兒深怕餘生不答應,用手指捏著一小縫,「只要一丟丟,有一兩株草藥需靈力滋養。」

    餘生無奈點頭,「行。」

    「好,成交。」草兒得意道,「你快去取兩罈子酒來。」

    餘生一跺腳,驚起一片蟲子,「你先把它們解決了。」

    草兒左手一翻,手掌裡有五六顆花生大小的種子,種子五彩斑斕,餘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種子。

    「這是什麼,不會有毒吧?」餘生問。

    「這是帝王草,又名天羅地網草,以蟲子為食。」

    草兒告訴餘生,帝王草種子唯有靈力滋養下才發芽,之後會迅速生長將蟲子拒之於菜園之外。

    「這些草籽得來不易,或許只有我有。」草兒說。

    餘生這才回去取了一壇棪木酒。

    棪木酒消耗很快,上次灌裝的酒罈子已經空了,現在這些是餘生將剩下的棪木果子悄悄兌換的。

    唯一瞞不過的是毛驢,只是毛毛這些天有那壇六十功德值的美酒,顧不上打棪木酒的主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0:53
第四十一章 恩將仇報

    剛把棪木酒遞給草兒,白高興就在客棧外喊他。

    餘生走出去,順著白高興所指方向,見三個行腳商,一佩劍武師從大道走過來。

    行腳商,顧名思義,以腳走路又行蹤不定的商人,類似於前世走街串巷的小販。

    行腳商一般背一竹簍,富裕的趕一輛車,在附近城池,鎮子,村子之間轉悠,賣一些雜貨。

    或將一座城池的特產低買高賣到附近城池,賺取一些跑腿錢。

    只是客棧所在的鎮子,距南北的城池都至少有三天三夜的腳程,向西又是大山,很少出現行腳商。

    餘生目光向後略移,定住了,在他的視野內,行腳商,武師的後面,還跟著一女子。

    她披著黑色武師袍,雙眼雖被黑布遮住不見陽光,但女子依然安步當車,從容跟在行腳商後面。

    在天師他們的視野內,看不見這個人,唯有餘生看得見。

    這行人上了石橋,經過牌坊,劍囊安然無恙,不曾為難跟在後面的女子。

    武師走向客棧,問道:「請問,到揚州城的路還有多遠?」

    武師衣著單薄,只穿了一件襯衣,頭髮蓬亂,臉色蒼白,眸中有血絲,似乎許久沒休息過了。

    餘生道:「尚有半天腳程。」

    武師謝過,他轉身回去與行腳商商量一下後,決定在客棧暫住一晚。

    進客棧時,武師見到老僧,不由的停住腳步,讓行腳商先走了進去。

    餘生見那女子一停,站在不遠處,又見老僧抬眼淡淡看了女子所在位置一眼。

    老僧的目光很犀利,只這一眼就嚇的女子後退三步。

    餘生裝作視而不見,為他們倒了一碗水,見武師看一眼碗底後,才道:「大師,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老僧道:「請講。」

    武師見行腳商都在客棧裡面休息,小聲道:「不知大師有沒有捉鬼驅魔的本事?」

    老僧道:「你是指跟在你身後的鬼?」

    武師一驚,急忙向後看,卻什麼也看不到。

    餘生卻看得清楚,女子在向他招手,只是陰陽兩隔不能相見。

    武師臉色慘白,回頭對老僧道:「她,她,她在我身後?」

    老僧不答,又問道:「你什麼時候遇見她的?」

    說時,老僧又瞥了女鬼一眼,嚇著女鬼離開客棧門口,站在了客棧牆角處。

    她不被黑布遮住的臉上全是驚慌,卻依舊不離開。

    武師道:「三天前,我在大道上的一家茶館遇見她的。」

    因為饕餮阻斷了姑蘇城通向中原的大路,許多商隊和護衛武師不等不停留在姑蘇城。

    他們期待饕餮只是心血來潮,但一連等了半年,路上依舊有饕餮的身影。

    身上盤纏所剩無幾,武師再等不得,所以接了護送四個行腳商的任務。

    也因商隊貨物在姑蘇城積壓,低價脫手給了行腳商,為賣個好價錢,行腳商這才來了揚州城。

    三天前他們上路,武師遇見女鬼是在路旁的茶館。

    那時正是晌午,他們趕半天的路,自然又渴又累,因此遇見茶館後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

    坐下來,武師端起一碗茶,正要大飲一口時,不經意的向茶碗裡一看,登時嚇了一跳。

    在茶碗之中,浮現出一張女人臉來,對著他張開口說著兩個字。

    武師心裡一緊,「茶裡有蹊蹺,萬萬飲不得。」

    「啪」,他當下把茶碗摔在桌子上,又打落了正在飲茶的三個行腳商手中的茶碗。

    其他人詫異的看他。武師也不解釋,只是扔桌子上幾錢賠茶碗,拉著他們道:「我們得走了。」

    行腳商雖不解,但上路時已約定好,行停飲睡全聽武師的,所以雖然口渴,還是跟著他上路了。

    但在一條河邊飲水,再次見到水中又浮現女人臉後,武師知道不是茶館問題,而是她遇見鬼了。

    隨後的行程裡,武師經常遇見怪異的事兒,有落葉在他面前擺字,有細沙緩緩出現一行字。

    在渡河時,水面會孔浮現一女子的臉龐,睡夢之中也常見她的身影,讓武師睡也不敢睡,一直折磨到現在。

    是以武師一見老僧,立刻向他求救,「大師,請你幫幫我。」

    老僧抬頭看女鬼,餘生身子一挪,遮住他的視線,道:「又是張口,又是擺字的,她對你說了什麼?」

    武師搖搖頭,「當時慌張,怎會記住?」

    餘生又好奇道:「無端的,她怎麼會找上你?」

    武師搖頭,但很快又止住了,「會不會是那具屍骨?」

    老僧問道,「什麼屍骨?」

    武師告訴他們,因為行腳商和他都對前往揚州城的路不熟,所以剛上路時有一段路走岔了。

    他們在那段岔路上遇見一具屍體,整個身體已經被野獸啃光,只餘下了森然白骨。

    當時行腳商深怕也被野獸襲擊,紛紛要求武師快點返回原路。

    但武師堅持用武師袍把屍骨收拾好,又埋在路邊後,才帶著行腳商返回原路。

    「你們說,會不會是那具屍骨的主人纏上我了?」武師道。

    老僧皺眉道,「不會是他,即便真有鬼魂在,你埋葬屍骨讓他免於曝屍荒野,他也應感激你才是,怎會纏上你?」

    餘生回頭見女鬼猛烈搖頭,身上還披著武師袍,笑道:「我倒認為是屍骨的主人。」

    「那他纏上我幹嘛,豈不是恩將仇報?」武師顯然更信老僧的話。

    餘生則回頭看著女鬼,見她躲在客棧陰影裡,明知老僧的厲害,還是強撐著不肯離去。

    於是道:「或許,她是有話想對你說。」

    「大師,請幫幫我。」武師不再理餘生,向老僧懇求道。

    老僧抬頭,見餘生擋著視線,若有所思的看了餘生一眼。

    他對武師道:「今天和尚還有一場法事要做,明日再驅鬼如何?」

    武師有些猶豫,餘生道:「放心,她今晚不會纏著你的。」

    武師不信他,只看著老僧。

    老僧點頭道:「不錯,有我在客棧,她不敢纏著你。」

    武師這才放心,向老僧拱手稱謝後進了客棧。

    老僧這才道:「掌櫃的,你如何認定那鬼是屍骨的主人?」

    「因為她一定不是惡鬼,不然牌坊上的劍囊也不會放她進鎮子的。」餘生說。

    「而不是惡鬼又纏著他的,一定是屍骨的主人了。」

    老僧看了看劍囊,回頭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掌櫃看得見?」

    餘生奇道:「你看不見?」

    「老僧只感覺到有異物寸在。」老僧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0:53
第四十二章 對稱

    女子膽顫心驚的繞過老僧,跟武師進了客棧。

    她坐在鄰桌,有些委屈的看著武師,卻又不敢故技重施。

    時近晌午,柳柳從街東頭走過來,在見到門前老僧後頓了一頓,猶豫著不敢過來。

    正好草兒抱著球球出來,見到後向她招手,見柳柳依舊躊躇,上前把她拉了過去。

    進門時,草兒瞥老僧一眼,「掌櫃的,招個吃白食的也就罷了,怎麼還讓他擋著門,做不做生意了?」

    餘生在後廚聽不到,老僧抬眉看草兒一眼,淡淡道:「身子不高,脾氣不小。」

    「你~」身高是草兒一輩子的痛,她雙數叉腰,活像一隻憤怒小母雞。

    她正要開口「啄」老僧時,被出來的天師把她推進了客棧,「別搗亂,種草去。」

    草兒悻悻然的進了客棧。

    小和尚探出頭,天真道:「小姐姐真可愛。」

    「啪。」老僧一巴掌拍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上,「忘記我對你說什麼了。」

    「哦。」小和尚委屈的縮回頭埋在碗裡,片刻後他抬起頭,「師父,和尚為什麼怕女子呢?」

    「咳,咳。」方才出去叫人的裡正回來聽到這句話後,不由的有些尷尬,將頭轉了過去。

    「啪。」老僧又是一巴掌,「不該問的別問。」

    「哦。」小和尚又委屈的縮回頭,片刻後他又抬起頭,「師父,什麼該問,什麼又不敢問呢?」

    「啪。」……

    很快,鎮子上的七大姑八大姨全來了,還有不少孩子湊熱鬧,把客棧大堂擠了個水洩不通。

    卻是因為鎮子不常來行腳商,今日忽來了三個,各家都過來淘換點家用之物。

    餘生出來時見有茶葉,忙將所有茶葉都包圓了。

    客棧為客人上的都是白開水,讓他很過意不去,而且他前些天剛掙黑臉壯漢三貫錢,正是財大氣粗的時候,不是很心疼。

    「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行腳商護著竹簍,將貨物擺到客棧外門口的桌子上。

    他們眉開眼笑,萬想不到不到揚州城,生意就這麼火,尤其是把茶葉一銷而空的行腳商。

    「有一副棋。」白高興也擠過來,他舉起來對餘生道,「掌櫃的,買這個,看店時消遣。」

    「買了。」餘生揮手剛落,聽行腳商報價後,立刻驚住了,「多少,一貫!?」

    餘生奪過黑白子,道:「高興,這一枚棋子兒可比你貴多了。」

    白高興不理餘生的調侃,對行腳商道:「別說一副棋一貫,我五百錢賣你兩副成不?」

    「你這話說的。」行腳商嘬牙花子,「這可是爛柯山的棋,一般你都買不到。」

    行腳商將藤編的棋籠打開,亮出裡面的黑白髮亮的棋子兒,「當初我可是花大價錢才買來的。」

    「爛柯山遠在中原,誰會把棋賣你?」餘生與白高興才不信,轉身起竹簍裡尋摸其它東西了。

    爛柯山全名爛柯山城,因城主以棋成仙而得名。

    這位城主以天地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有很大的能耐。

    相傳在爛柯山附近,若有妖魔作亂,他只要在面前的棋盤上將相應的棋子兒吃掉,妖魔就死。

    在他的影響下,爛柯山城的城民人手一副棋,有些珍貴的代代相傳,很少賣給別人。

    是以大陸上有傳說說爛柯山的棋子在棋力不斷滋養下會有靈性,甚至成為精怪。

    「哎,真的,真的。」行腳商攔住他們。

    這棋也是壓箱底多時了,一直賣不出去,行腳商怕砸手裡,對他們解釋道:「這棋是姑蘇城一爛柯山人賣我的。」

    「他當時病入膏肓,又沒錢看病,就把這副家傳的棋賣我了。」行腳商指著同伴,「不信問他們。」

    兩個行腳商點頭,「對,對,當時張三花二百錢……」

    張三的行腳商急忙摀住同伴的嘴。

    「二百錢!」餘生立刻出價。

    「八百錢。」「二百五。」「七百五。」「三百」

    「六百!「行腳商果斷道,「不能再低了,你若不要,我去揚州城找個識貨的。」

    餘生也不會下棋,自然不在意,把行腳商扔在一旁,回頭從竹簍裡又掏出一根手杖來。

    這手杖已經很古了,杖柄處摩挲著很光亮,餘生看他是因為這手杖打人很趁手。

    他手握杖柄時輕輕一抽,一道寒芒露出,險些劃破他手指。

    「呵。」餘生驚嘆,「這是劍?」

    「少見多怪。」白高興道,「這是行路人常用的兵器,防身趕路兩不誤。」

    他接過手杖,上下打量劍柄,劍刃,劍身後道:「這把劍普通,還不如我的木匣劍呢。」

    「你那劍還不如我的廚刀呢。」餘生隨口一句,讓天師很鬱悶。

    誰想得到,錦衣衛的長刀,天師斬妖除魔的長劍,居然不如一廚刀鋒利。

    有模擬卡在,餘生自覺勉強算是一劍客,用廚刀也太不專業了,於是回頭問行腳商,「多少錢?」

    行腳商道:「五百錢。」

    白高興是識貨的,插口道:「最多三百錢。」

    有方才教訓,行腳商果斷道:「行!」

    餘生咬牙對白高興道:「你個二百五,二百五我都嫌多。」

    但行腳商伸手要錢了,餘生也不好意思反悔,於是指著那副棋道:「一共七百,賣不賣?」

    「賣。」行腳商狠狠心。

    餘生爽快的把錢掏出來,道:「你們喝酒不?正宗棪木酒,一杯消渴,兩杯祛病,三杯……」

    餘生頓了一頓,「三杯對你們也沒用。」

    「棪木酒,多少錢?」行腳商雖走南闖北,棪木酒卻只聽過沒嘗過。

    正如前文所說,棪木果不在大陸東面生長,餘生也不知老爺子從哪兒弄來種子。

    「一貫。」餘生說,準備把花出去的錢賺回來。

    三位行腳商齊齊轉身,給他一後腦勺,報了方才餘生把他扔在一旁的仇。

    白高興摸著棋籠道:「掌櫃的,棪木酒對習武之人值一貫,普通人還真不值。」

    餘生何嘗不知,只是不能區別對待不是?

    他們兩個走回客棧,餘生吩咐白高興把茶葉泡了,然後親自端一茶壺,兩個茶杯,走到武師身前。

    「多謝。」武師客氣接過茶盞。

    他見餘生在他對面又放一杯茶,詫異道:「掌櫃的,這……」

    已轉身的餘生回頭掰扯道:「在美學構圖上來說,對稱是一種美,我們客棧講究這個,你別喝啊。」

    「這……」武師不懂這個,被他唬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0:54
第四十三章 騎豬天師

    炊煙將起時,鎮民才散去。

    行腳商心滿意足的坐回位子上,見有一杯涼茶,端起來飲時,被餘生端走放在鄰桌。

    「哎,你……」

    「茶涼了。」餘生又給他們倒三杯茶,回頭將踏門進來的老僧正看他。

    餘生不以為意,「坐,飯菜馬上好。」

    小和尚已聞到了菜香,饞嘴道:「真香,師父,為什麼讓你燒菜就那麼難吃?」

    老僧心如止水,面不改色道:「口腹之慾,何窮之有,出家人克制才是成佛之道。」

    小和尚聞言,有些不捨的揉揉肚皮,「那我今天少吃點。」

    老僧眉頭一抬,「不用,吃飽了才有力氣唸經。」

    小和尚聽了也有道理,坐在長桌上的草兒抬頭看了老僧一眼,料不到他還是一個大忽悠。

    客棧在客人用飯之前,必須先安頓好後院的那些動物,現在這已經成了白高興的活兒。

    他去後面倒菜時,見到了石頭,好奇道:「掌櫃的,這是什麼東西?」

    「做豆腐用的。」餘生漫不經心的說。

    客人的飯菜很快端上桌,讓武師驚疑不定的是,餘生在鄰桌子上也放一份飯菜。

    他曾聽人言,鬼魂在人前雖不便舉杯交箸,但聞味道也能有七八分飽意。

    武師看著餘生,忽然明白這家客棧為何叫「有妖氣客棧」了。

    把客人安排妥當,餘生剛坐在長桌上用飯,聽行腳商驚嘆道:「嘿,這飯真香,」

    「這菜也好吃。」另外一行腳商指著青菜說。

    「掌櫃的,手藝絕了。」他們向餘生豎起拇指。

    聽到讚揚的餘生微微一笑,故作高人,雙眼之中得意的神色卻瞞不過草兒。

    她向餘生做個鬼臉,道:「來罈酒。」

    餘生不給,「早上被你糟蹋不少,餘下還等著招待客人呢。」

    「什麼叫糟蹋,是為你了那破青菜好不。」草兒不服氣說。

    餘生把菜往他身邊一拉,「破青菜你別吃。」

    「破我才吃。」草兒又拉過去,狠狠咬一大口,又去櫃檯上取了一罈酒,為柳柳倒上一碗。

    老僧師徒坐在長桌末尾,由裡正作陪。

    餘生見小和尚遠遠躲著她們兩個,道:「你們怎麼欺負小和尚了?」

    草兒奇怪看小和尚一眼,翻個白眼道:「鬼知道。」

    餘生瞥了一眼武師鄰桌,見女子正聞著飯香,一臉享受,道:「鬼還真不知道。」

    小和尚聽餘生為他打抱不平,猶豫片刻後跑到餘生耳邊小聲說一句。

    「生哥兒,你也小心點。」小和尚說罷,又屁顛屁顛跑回位子上。

    「哈哈。」餘生笑起來,料不到老僧也是這樣教導小和尚的。

    他回頭看草兒,倒有成為母老虎的潛質,

    「咦,我們的錦衣衛呢?」白高興飯至半飽後才想起昨日並肩戰鬥的富難來。

    裡正道:「他剛才借了點米面,現在應該在做飯。」

    餘生向門外探頭,見對面的房子濃煙滾滾,「他不是在做飯,應該是在燒房子。」

    飯罷,行腳商與武師去歇息,草兒送柳柳出鎮子,和尚也去準備法事,客棧很快安靜下來。

    餘生收拾碗筷時,瞥見女子終於忍不住飯菜的誘惑,夾起筷子來。

    女子回頭見餘生看他,又羞澀的放下筷子。

    「行了,放心用吧,你嚇不著別人。」

    餘生安慰她一句,她又見白高興一點不奇怪,這才放心大膽的用起飯來。

    晌午,驕陽似火,門外知了聒噪著,伴著「嘩嘩」的流水聲。

    餘生和白高興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一扭頭見富難灰頭土臉的走進來。

    一雙筷子立刻停下。

    「來份菜。」富難板著臉說罷,將幾文錢放在桌子上。

    餘生回後廚取出一份來,「當昨晚的酬謝了。」

    富難因囊中羞澀才自己做飯,現在聽餘生這般說,當下不客氣的坐下來大快朵頤。

    「駕,駕。」恰在這時,客棧外大道上響起一陣馬蹄聲,片刻間停在客棧門口。

    富難回頭望去,見四個提著刀的灰衣漢子,一臉汗水,一臉塵的踏進客棧。

    「小二,先來兩罈酒。」一人倉皇不定的說。

    「一貫一壇。」餘生對他們說。

    「那就先來一壇。」四個人也顧不上和餘生計較。

    待一碗酒下去,把驚慌和熱氣壓住後,一灰衣漢子才道:「也該那小子倒霉,真怪不得我們。」

    其他人附和,「那二愣子死了也活該,我說那茶館有蹊蹺,他不信,上去就一碗吞。」

    「這人吶,走在荒野上就得長點心,酒菜不能端過來就用。」這人說罷飲一口酒。

    「對,對。」其他人點頭,「不能學那二愣子,你看現在著道兒了吧。」

    「哎,這客棧沒問題吧?」一人隨口道。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這四人編排別人半天,原來也是二愣子。

    「那啥,」一人措詞半天后醒悟,「沒事,看見牌坊上劍囊沒,這有揚州城主護佑,沒事。」

    其他三個人點頭,為證明自己不是二愣子齊齊鬆了一口氣。

    作為錦衣衛,富難很有警覺性。

    他站起來問四個客人,握住腰間刀柄,「誰死了,誰死了,這可是個大案子。」

    四個人看富難,那眼神似在說,這兒怎麼也有一個二愣子。

    「把臉上米粒擦乾淨。」白高興推他一把,又對客人道,「你們剛才說誰遇難了?」

    脫險的四人正缺一位聽眾,當下把他們路上遇見一二愣子的事兒說了。

    這位二愣子兄弟在他們四人口中風評很不好。

    在「二愣子」後面,四人又分別添加「厚顏無恥」「油頭粉面」「恬不知恥」「膽小怕事」四個成語後,才向餘生他們娓娓道來。

    也是在揚州路上,他們騎馬狂奔時,見前方有一男子騎頭豬獨自上路。

    男子身著白色長衣,衣上以金色絲線繡著栩栩如生,千姿百態的龍,風度翩翩而又瀟灑不羈,四人頓時驚為天人。

    如此特立獨行,又敢在荒野之中一人上路,一定是有本事的,因此男子建議同行時,他們答應了。

    同行路上,一陣風吹來,將男子白衣長袍吹起,不經意露出胸前五枚銅錢

    這是一位五錢天師!

    四人更起結交知心,慇勤的討好起來,一路上將他服侍的甚為周全。

    聽男子出門倉促忘帶乾糧,四個人二話不說勻給他。

    聽他渴了,四人大熱天捨不得飲水,把水給他飲。

    驕陽似火,晌午不走,四人陪他在樹下休息,聽他向他們吹噓自己的豐功偉績。

    「那廝太恬不知恥了。」漢子中一人現在想起來,恨得捶桌子,「說甚麼鑿齒,並封,修蛇,他全擒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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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妖怪與豬頭肉

    客棧外,驕陽似火,蟬鳴不休;客棧內,四漢子滔滔不絕。

    「他剛吹噓罷並封,嘿,我們還正遇見一頭並封。」一漢子連說帶比正在興頭上。

    但餘生聽到並封,雙眼一亮,忍不住打斷他:「在哪兒,在哪兒,離這兒遠不。」

    他一拍手恨道:「你們,你們不會把打殺死了吧?」

    所有人詫異的看他,富難道:「你關心錯對象了吧?」

    「啊?」餘生一怔,才道:「他們不就在眼前,肯定沒死,所以我關心下那頭並封。」

    「呵呵。」漢子道:「小兄弟你真會開玩笑,我們哪有能耐殺死一頭並封?」

    他開口,正要繼續說話時,又被富難打斷了。

    富難覺的餘生的思想很危險,「你關心並封作甚,它可是妖獸。」

    餘生道:「一頭豬,兩個頭,做起豬頭肉來簡直太划算了。」

    所謂並封,形狀類似野豬,但不同的是並封有雙頭,前後各一頭。

    餘生喜歡豬頭肉,自從知道有並封這妖獸後,就一直幻想著圈養一頭。

    「但你豈不是少了豬臀肉?」白高興提醒他。

    餘生擺擺手,「豬臀肉哪有豬頭肉好吃,大熱天用豬頭肉做下酒菜,簡直絕配。」

    豬頭肉喜歡與否全看個人,恰好白高興是甚為不喜的一個,倆人忍不住辯駁起來。

    正在興頭上的漢子看著他們兩個,一時插不上話很著急。

    「其實豬前腿肉最好吃。」一漢見縫插針道。

    「胡說。」餘生和白高興齊齊反駁他,一時兩人爭論變成了三人。

    富難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嚥一口饞涎後一拍桌子,喝道:「夠了,現在是查案時間,別扯遠話題。」

    三人停下來,餘生掀起的看著漢子:「你湊什麼熱鬧,還不快接著往下說。」

    「又不是我……」

    「快說,快說。」白高興也催促他。

    那頭並封是由荒野中來的,橫穿過大道時,正遇見他們五個。

    四個漢子見到並封,不驚且喜,心想有五錢捉妖天師在,一定性命無憂,還能看一場精彩戰鬥。

    始料不及的是,男子與並封對視一眼後撒腿就跑,胯下豬蹄揚起的灰塵,讓四人真的是望塵莫及。

    「那廝吹的上天,卻是一貪生怕死之輩,我們處處遷就他,他卻留我們獨自面對並封。」

    「對對,若不是遷就他,我們早到揚州城了,豈會遇見並封?」

    「那廝的豬跑的也真是快,我從來沒見過跑那麼快的豬。」一漢子補充道。

    跑腿的快的豬,肯定有兩雙好腿。

    「這豬的後腿肉應該不錯,前腿肉就不行了,筋膜多,勉強能做餃子餡。」餘生忍不住點評道。

    所有人又看他,餘生一本正經道:「這是一個廚子的本能。」

    白高興忍不住反駁他,被富難攔住了,他問四個漢子,「你們怎麼逃脫的?」

    「那可是並封,我們當然打不過。」漢子道:「只能坐以待斃,誰料它根本不睬我們。」

    餘生又插嘴,「它們可能是吃飽了。」

    漢子搖搖頭,「不是,它站在路旁前後晃悠像拔河,最後是前面那豬頭拖著後面那豬頭又回荒野了。」

    「我估計並封兩個頭對要走的路有了分歧,只顧著吵架,沒顧上搭理我們。」又一漢子說。

    白高興笑道:「你們還真是福大命大,居然遇見一二愣子並封。」

    「這就是有兩個腦袋的壞處。」富難也感嘆。

    「那個,」餘生又插嘴,「你們怎麼分清前後的?」

    白高興推餘生,「去去去,給四位客官做飯去。」

    餘生後退兩步停住,「小心我扣你工錢。」

    白高興立刻住嘴。餘生得意的向前三步,推開白高興,對四個漢子道:「別聽他打岔,你們繼續說。」

    四個漢子死裡逃生,慶幸之餘又不免憤怒於那白衣男子拋下他們獨自逃命。

    他們當即快馬加鞭追上去,約一個時辰後,在路旁一茶棚遇見了那廝。

    那茶棚搭在一棵古槐樹下。

    古樹參天千尺高,枝葉繁茂,遮天蔽日,樹上不知有多少隻鳥,稍有動靜,百鳥齊飛,甚為壯觀。

    「茶棚裡有倆人,一佝僂老頭,白髮蒼蒼,一年輕姑娘,貌美如花。」

    「這茶棚開在荒野,我們剛遇並封,茶棚內又是一老一少,我當時就覺蹊蹺。」漢子頻放馬後炮。

    「只是那廝坐在茶棚裡喚我們進去,我們四個才進去興師問罪的。」

    「那廝也是個色胚,雙眼直直盯著人家姑娘,還搔頭弄姿。」漢子說時還做一動作,讓餘生一哆嗦。

    「還當著我們面吹噓並封是他趕跑的。」一漢子憤憤不平道。

    錦衣衛大漢富難皺眉,「你們沒反駁他?」

    「反駁了。」漢子說,「但五錢天師和一頭不傷人並封,你信哪個?」

    富難不說話了,若是他,也信那五錢天師的。

    餘生鄙夷道:「太可惡了,他居然掛著五錢去騙人。」

    白高興狐疑的看他,他才不信餘生有正義感。這點子某人似乎提到過很多次,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付諸於實踐罷了。

    果然,「我日後用上豈不就不好用了?」餘生道,惹來四人側目,但余掌櫃不以為意。

    許是為了斥責餘生言行,漢子道:「還好,那小子很快遭報應了。」

    四個漢子進去時,白衣男子已經吞下了兩碗茶。

    等四個漢子剛舉起碗飲茶時,白衣男子「噗通」一聲栽倒在桌子上。

    「我們四個一驚,立刻知道茶裡有問題,抬頭一看,茶棚裡一老一少利索的向我們襲來。」

    四個漢子也是練家子,當下抽出刀來相抵抗,只是那一老一少面目一變,當場嚇的四個大漢屁股尿流。

    「你們猜那是什麼妖怪?」

    餘生三人搖頭。

    「黃仙兒!」四人心有餘悸的道,「這可不是我們不仗義,我們又不是捉妖天師,肯定打不過。」

    黃仙乃黃鼠狼成精,它是妖怪之中最難纏的妖怪之一,附身放屁兩個殺手鐧讓人望而卻步,不敢招惹。

    四個人不敢戀戰,扔下那白衣男子,騎上馬一路狂奔,一直到鎮子上才敢歇息。

    一漢子看著餘生,「也是報應,他現在估計已經被妖怪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餘生後退一步,「看我做甚?作為在西遊記故事熏陶下長大的好少年,我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西遊記?」白高興問他,「那是什麼故事?」

    「哦,一和尚領四個徒弟去十萬八千里外看書的故事。」餘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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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挖苦也是修行

    餘生隨手炒一份兒青菜讓他們下酒後,四個漢子心甘情願的掏出一貫十錢來。

    「掌櫃的,你呆在鎮上太屈才了,真應該去姑蘇城闖蕩闖蕩。」漢子付錢時說。

    旁邊漢子附和,「對,去殺殺魚羊樓易牙子的威風。」

    餘生笑眯眯的接過錢,隨口道:「那叫易牙子的怎麼得罪你了?」

    「豈止是得罪我,他得罪了整個姑蘇城。」漢子恨意滿滿,道:「他一道菜,價值十貫。」

    餘生一頓,「十貫!他炒黃金呢?」

    富難正義感十****易自由,十貫又有什麼可恨的?若這也是恨人理由的話……」

    他看向餘生,「這一罈酒一貫錢的貨,我早把他恨死了。」

    「靠,你不說飲酒,又不是我不低價賣,恨我作甚?」餘生道。

    富難眸子一亮,「低價多少?」

    手上銅錢尚有餘溫,若說出去十錢一壇,非得被四個漢子要回去,餘生於是道:「兩貫。」

    富難當即翻個白眼。

    「和他們聊天真他娘費勁兒。」漢子暗罵一句,忙把話題拉回來,「遭人恨的不是十貫。」

    「他一天只燒一道菜,唯有達官貴人能品,旁人縱然有錢也嘗不得,用他話的來說是不配。」

    「用飯也分個三六九等,太看不起我們窮人了。」在座的都是窮人,義憤填膺道。

    唯有餘生在好奇,「他只燒一道菜,自己吃什麼?」

    「這才是最遭人恨的。」漢子道。

    「他只吃旁人燒的菜,然後極盡挖苦之能挑別人的不足,非得把燒菜的人批的體無完膚後才罷休。」

    餘生挑眉,「這是什麼毛病?」

    「這不是病,用易牙子的話說,這是一場修行。」

    「修行?」餘生不解,莫非這易牙子修的是嘴皮子功夫。

    「挑出旁人廚藝之不足,方悟自身廚藝之神通。」

    漢子道,「易牙子期望以廚入道成仙,走一條別人從未走過的路,而這正是他的修習法門。」

    「這倒是挺遭人恨的。」餘生說,「幸好我不在姑蘇城。」

    四個漢子以為他怕了。

    另一漢子道:「易牙子也不是那麼可惡,他吃人一頓付錢一貫,相比之下挖苦幾句又算得了什麼。」

    他又指了指痛訴易牙子的漢子,「他媳婦以前擺攤賣湯食的,被罵過所以這麼恨人家。」

    餘生道:「不是,我是怕他來客棧後痛罵自己,把這些年的修為給毀了。」

    四個漢子不說話了,他們見到一個驕狂不亞於易牙子的。

    四人上樓休息,餘生把碗筷收拾了,見草兒手裡握著一把草,抱著球球走進來。

    「採草作甚,剛才沒吃飽?」餘生隨口問。

    草兒鄙視餘生一眼,道:「神農嘗百草知道不?這些草是我采回來檢查藥性的。」

    「你別被毒死了。」餘生說。

    草兒以為餘生關心他,正要開口讓他安心,聽餘生又道:「你欠我不少錢呢,就一球球可賠不了。」

    「是毒草的話就先毒死你。」草兒向餘生做揮拳,向後院跑去了。

    餘生將抹布放下,「我們采棪木果去。」

    餘生囑託草兒看店,他們三個坐上牛車,穿過牌坊,踏上石橋,向西面的竹林走去。

    陽光不如晌午猛烈,莊稼和草不再懶洋洋的,蝴蝶,蟲鳴,蛙聲也活躍起來。

    路旁綠草茂盛處,有「嘩嘩」的水聲,那是水車帶上來的水正沿著水渠歡快的留向田間。

    遠處的稻田裡,正有鄰居在灌溉水田。

    白高興坐在車上,「怎麼不見你種地?」

    餘生回頭看他,「你是嫌活兒太少?」

    白高興低下頭不說話了。

    田間的路很狹窄,僅容一牛車走過,田裡青翠的稻草伸展在路上,引誘著老水牛。

    近十天不來,紅燈籠似的棪木果已經掛滿了枝頭。

    釀酒的棪木果必須是不熟的,但太生又會影響口感,所以這幾天餘生得多收幾次果子。

    果樹上有身影在晃蕩,正是餘生的老熟人。

    「得,又得對付這只臭猴子了。」白高興對上次被砸的慘狀記憶猶新。

    「不然你上樹?」餘生仰著頭說。

    棪木約有三層樓高,主幹筆直光滑無落腳地,也只有猴子能來去自如。

    白高興搖搖頭,他撿起一石子,朝徜徉在豐收之中的猴子砸去。

    猴子一驚,回頭見了餘生登時向他齜牙咧嘴,並隨手將手中啃一半的棪木果子丟下來。

    棪木果在成熟後是軟的,摔下來糊一臉,黏黏的甜甜的很難收拾。

    餘生急忙躲,「你個孫子,又不是老子砸的你。」

    似乎聽懂了餘生的話,猴子很快住手攀登到了更高處,又摘一枚果子啃著,得意洋洋的看餘生。

    「得,這招不靈了。」天師又丟一石塊,壓根打不到那隻猴子。

    「猴子是跳不出佛爺手心的。」餘生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彈弓來。

    「讓我來,許久不玩這東西了。」天師高興的接過,朝著猴子打去。

    餘生看著石子兒打在樹幹上又彈回來,抬腿向後面跑去,只有富難慢一拍,被打在了屁股上。

    「你的準頭也太差了。」富難捂著屁股道。

    餘生狂笑道:「活該,讓你昨夜嘲笑我。」

    白高興還要再試一次,被餘生奪了過來,「一邊去,讓我來。」

    餘生與猴子的鬥爭經驗豐富,瞄準那格外紅彤彤的猴屁股,一彈弓打了過去。

    彈子兒在上升時威力不斷消減,打在猴屁股上時已無大礙,但依然惹怒了猴子。

    頓時,樹上的棪木果如雨下。

    白高興和餘生早有領教,錦衣衛大漢富難又慢一拍,被砸個正著。

    硬的果子砸人疼,軟的果子美味,猴子這點智商還是有的。

    富難捂著頭,「我不該跟你們來的,真的,如果我不跟你們來……」

    「你就飲不到棪木酒了,十錢一壇的。」餘生誘惑他。

    富難立刻道:「被猴子砸算什麼,即便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餘生叮囑白高興,「做人不能食言而肥,記住了,日後有危險讓他去。」

    白高興認真的點點頭。

    猴子很快停下來,餘生又是一彈弓,棪木果頓時又如雨下。

    白高興望著落下來的果子,笑道:「行啊,小魚兒,指哪兒打哪兒,挺準的。」

    餘生得意道:「那當然,咱這本事可是下大功夫練出來的,你也不看看猴屁股為什麼那麼紅。」

    白高興望瞭望猴屁股,笑容收回去了。

    他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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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世外高人

    斜陽西斜,晚霞層林盡染。

    三兩隻白鳥在空中追逐著,由遠處湖上飛來,落在稻田裡,撲閃著翅膀,歡快的叫著。

    田間澆灌的鄰居向餘生打招呼後,扛著鐵鍬,吹著口哨沿著田埂悠閒的往回走。

    忽然一隻兔子從田間鑽出來,打斷了口哨。

    農夫小心翼翼撲去,兔子腿一蹦又藏在了稻田裡,濺他一身泥,惹來餘生幸災樂禍的笑。

    農夫不以為意,拍拍塵土,笑罵餘生一句後走了。

    一陣風吹來,竹葉簌簌落下,在田間飛舞,落在餘生的肩頭。

    他坐在牛車上,回頭見棪木樹上的猴子萎靡坐在枝椏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得給它留點兒,也不能全摘走了。」餘生說,猴子幫大忙了,不然他得爬樹上摘果子。

    富難兜著一堆果子走過來,放在牛車上,「算你有點良心。」

    「那當然,明年還得它幫忙呢。」餘生說。

    白高興將一兜果子放在車上,見南面墳崗上起了濃煙,那是鎮民在燒那頭竹鼠。

    風起先是筆直的,被風一吹後向竹林這邊送來,飄過棪木樹梢,又伴著竹葉向西山去了。

    誦經梵音和木魚敲擊聲伴著風也被送來,讓人的心似洗過一般,空靜安祥。

    「相隔如此之遠,梵音竟也能送來。」白天師望著墳崗,「這老僧修為精湛,不容小覷。」

    富難作為錦衣衛,天生有個毛病,「他從哪兒冒出來的?西山寺廟當年要了不少人命呢。」

    「管他呢,回家。」餘生坐在牛車上,一甩鞭子,牛車緩緩啟動。

    鎮外的田地很平坦,風吹稻浪,碩大的蒲公英種子迎風起,彷彿落雪一般。

    「置辦幾畝薄田,在這裡安度晚年也不錯。」富難坐在車子上,「城主劍囊在這裡幫大忙了。」

    揚州城外的鎮子,唯小鎮最舒坦。

    其它鎮子稍一遠離城池,少了城主威懾,會經常遭到妖獸侵襲,很難立足生存下去。

    即便勉強站穩腳跟的,也時常面臨著與妖獸的搏鬥。

    富難父親便是在富難兒時被一頭蒼狼咬死的,後來他母親也死於惡鬼附身。

    現在他的故鄉已是斷壁殘垣,鄉親們不得不回到揚州城艱難的謀尋生路。

    餘生好奇道:「當年城主為什麼單單在鎮子牌坊上掛一劍囊?」

    白高興搖頭,富難所在的錦衣衛直屬於城主統領,他略有耳聞,「聽說百年前鎮上曾有人救過她一命。」

    餘生停下手中鞭子回頭看著富難,「真的假的,百年前城主也是劍仙吧,鎮子上有人救過她?」

    「是誰,是誰?」餘生激動道,「料不到鎮子上還有一位世外高人。」

    富難道:「我怎知道,百年前我還不存在呢。」

    「會不會是五奶奶?」餘生沉吟道,「她整日雲淡風輕,坐門前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有高手風範。」

    白高興見過這位五奶奶一。他正要開口,見餘生一拍手道:「會不會是馬嬸兒他婆婆?城主吃過她家窩頭。」

    富難道:「別亂猜了,我也只是聽說罷了,是不是真的還不一定呢。」

    說話間,牛車已經上了石橋。

    小白狐趴在河岸的青石旁,一群小鴨子被它趕下岸,正在河裡歡快的游著。

    餘生回到客棧後院時,見草兒對草做著記錄。

    球球嘴裡嚼著草,辨別著其中藥性,間或向草兒「吱吱」一兩句,也不知道草兒怎麼聽懂的。

    狗子也在後院。莫看它丑,現在已經跟黑貓警長他們混熟了,即便是球球也親近它。

    由此可見,許多生物都是喜歡跟醜的做朋友,唯有如此,方能襯托出自己的美。

    「這也是玉樹臨風如我,也要有你們這些朋友的原因。」餘生對坐在後院屋頂上閒聊的天師,富難說。

    頓時有瓦片落下,幸好餘生閃得快。

    他把石磨搬出來,將草兒的目光吸引過來,「你要做什麼?」

    餘生笑道:「今晚讓你們喝點兒不一樣的。」

    前世,餘生的外婆家常用石磨磨豆漿和豆腐,因此不需系統指導,他也能做出來。

    草兒也不讓球球嘗草了,她抱著球球蹲過來,好奇的看著餘生將豆子加水磨成漿。

    待磨得差不多後,餘生停手,草兒好奇的跟著餘生忙進忙出,直到餘生把豆漿煮上。

    「這就是豆腐?」天師也湊過來,「這東西能炒菜?」

    「這是喝的。」餘生說,「豆腐我懶得做,明天再說。

    夜幕四合,晚霞在牌坊上留下一絲餘暉後慢慢墜入西山。

    客棧的行腳商,五個武師下來等候用飯,老僧師徒也被裡正安排在了客棧裡。

    餘生將煮好的豆漿先嘗一口,「嘖,味道真不錯。」餘生自誇道。

    恰在這時,系統冰冷聲音就響起來:

    宿主獨自完成飲品豆漿,特獎勵功德值五十點。

    不等餘生惱怒系統拆他的台,系統又頒布了新任務:

    鑑於宿主自制豆漿尚有瑕疵,特發佈新任務。

    【任務】持續改善自制豆漿口味。

    【任務獎勵】每進一步獎勵功德值二十點。

    「改善口味?」餘生狡黠一笑,在一碗豆漿裡加了鹽。

    「咸豆漿,算不算改善?」他對系統道。

    系統無奈:恭喜宿主成功改善一層,獎勵功德值二十點。

    「嘿嘿。」餘生得意的笑起來。

    他又從系統調味品裡兌換白糖,添在另一碗豆漿裡,「甜豆漿,快點,快點,來功德值。」

    系統:宿主有意侮辱系統智商,扣除功德值三十點。

    餘生怒道:「我……」

    「滴,滴,滴。」這聲音是餘生嘴發出來的。

    餘生目瞪口呆,萬料不到這孫子還有屏蔽敏感詞彙的功能。

    他只能在念頭裡狠狠地問候系統他大爺。

    白高興頭探進來,詫異的看著餘生,「掌櫃的,你滴滴什麼,開飯了?」

    「我打車呢。」餘生沒好氣的說。

    「打車?」白高興不解,「什麼車,馬車,牛車,還是誰的名字叫車?」

    餘生懶得解釋,指著盛好的兩碗豆漿,道:「把這些端出去,今晚就喝這個吃灌湯包。」

    雖說不是菜,但白高興對這**期望很大,等候多時了。

    他忙把豆漿端出去,又把餘生各放一小碟裡的白糖,鹽端給客人,讓他們自己選擇適合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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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葉公

    雖少了系統加成,餘生做的豆漿還是讓客人眼前一亮,頗覺新鮮。

    但相比某樣東西就遜色多了。

    他走出後廚時,見草兒正用灌湯包蘸白糖,然後一口塞進嘴裡,雙眼眯著非常滿足。

    小和尚更甚,端著小碟用舔一口,幸福的向老僧道:「師父,這是什麼?真甜。」

    老僧安靜的享用著豆漿,聞言眉頭一抬,「應該是飴糖吧?」

    「飴糖?」行腳商望著碟子中的顆粒,「若賣到姑蘇城能賺不少。」

    他扭頭問餘生,「掌櫃的,這糖從哪兒弄的?」

    「自制的。」餘生緊跟一句,「概不外賣。」

    行腳商伸出手指道:「我出大價錢。」

    「不賣。」餘生說著果決,卻在心疼擦肩而過的銅錢。

    後來的四個漢子在休息時才察覺到酒中的靈力,當時立刻就覺得棪木酒不貴了。

    這時又聽餘生這般說,一漢子道:「我算看出來了,掌櫃的你是視錢財如糞土的高人啊。」

    「呵呵。」餘生一笑,心說若不是白糖售出去後得付雙倍功德值,我早富甲天下了。

    致富機遇在眼前,行腳商自不肯罷休。

    飯罷,富難,四個漢子全回去休息後,行腳商依然在纏著餘生,見他油鹽不進,方才嘆息著回房。

    保護他們的武師也跟著回去,起身時望瞭望鄰桌空位上擺著的豆漿,灌湯包,又回頭看了餘生一眼。

    他剛上樓,女鬼也想跟著上去,被餘生喊住,「你別把他嚇死了。」

    女鬼剁腳,「可是……」

    餘生指著櫃檯,「坐下,呆會兒說。」

    他回頭,見草兒奇怪的看著他,「你和誰說話呢?」草兒問。

    餘生指著草兒背後,「有個鬼,我跟她說話呢。」

    草兒回頭望了一眼,女鬼正走過,只是草兒看不見,「哦。」她淡淡應一句,又轉回頭。

    輪到餘生詫異了,「你不怕?」

    草兒抬眉,「有什麼好怕的?」

    「我說的是鬼,不是小和尚。」餘生說。

    伴著老僧閉眼誦經聲,小和尚這時正趴她後面的桌子上昏昏欲睡。

    「女鬼怕什麼,我還是妖怪呢。」草兒不屑的說。

    「妖怪?」餘生見正在收拾碗筷的白高興無動於衷,他比劃著自己的腰,「什麼妖怪,居然長這麼低?」

    「啊~」草兒站起來,「我咬死你。」

    小和尚被驚醒了,驚恐的看著草兒,「師父,她果然咬人!」

    白高興把碗筷放回廚房,出來後伸展懶腰道:「掌櫃的,客人越來越多,咱是不是再招個打雜的?」

    「也對,還得招個賬房。」餘生胳膊撥動著草兒,「怎麼,你有合適人選?」

    「我,我……」忽有不同於幾人的聲音說。

    聲音由門外傳來,一眼望去卻空空如也,餘生驚道:「誰,誰在說話?」

    「我,我。」聲音依舊從門前傳來。

    餘生揉揉眼睛,心說世上難道還有他看不見的鬼?

    正疑惑時,餘生見門外台階上顫巍巍的抬起一隻手,接著見一人撐著門檻站起來。

    他在陰影處,身上彷彿掛著羽毛,但又有人的腦袋,身子左右晃悠,宛若喪屍走路。

    「我的娘咧。」餘生拉著草兒向後退,「這世上還有這東西。」

    八斗忽然出現,見門口有人站不穩,伸手把他提進客棧,放在了豆大的油燈下。

    原來是個人,只是他身上衣服被撕成條兒,勉強遮體,臉上鼻青臉腫如豬頭,頭髮凌亂被拔掉一撮兒。

    這身打扮在陰影處不嚇到人就見鬼了。

    「看你的膽兒。」天師暗自鬆一口氣,嘲笑餘生。

    「以後嘲笑掌櫃扣工錢。」餘生走上前時說,讓天師牢牢的閉上嘴。

    餘生告訴八斗飯在鍋上熱著。

    「還有我,給我也來點兒。」衣衫襤褸的人道。

    「你是誰?」餘生上下打量他,特別關注他襠下,「被人強抱了?」

    衣衫襤褸的人精神一振,手捂襠下,「誰被人強抱了,你不要侮人清白,從來只有我強抱別人……」

    餘生後退一步,噁心道:」原來是個露鳥癖,而且是個沒本錢的,趕走,趕走。」

    「別,別。」衣衫襤褸的人懇求道:「我是被,被打劫了。掌櫃的行行好,讓我住一晚。」

    餘生轉圈看他,「被打劫?荒山野嶺的哪個強盜敢棲身?」

    衣衫襤褸的人囁嚅道:「我,我是被妖怪打劫的。」

    更扯了,妖怪只吃人的,打劫作甚?「哪兒妖怪,這麼不專業。」

    「真的是妖怪。」來人說,只是不知為何,他不道出妖怪的來歷。

    「趕走,趕走。」餘生又擺手。

    「姑蘇來揚州的路上,槐樹下茶棚的妖怪。」來人立刻吐出實情。

    白高興,餘生一怔。白高興陰陽怪氣道:「呦,原來是五錢天師,你居然還活著。」

    來人喜道:「你認識我?對,對,我是五錢天師……」

    身為捉妖天師,白高興以天師為榮,現在見他還真敢承認,這個氣啊,怒道:「你小子還真敢承認。」

    「別嚇壞他。」餘生推開白高興,盯著來人道,「你小子有前途,很合我口味。」

    來人退後一步,「你幹什麼?我告訴你,我不好那口,我寧願餓死也不會讓你……」

    「滾,老子才不會看上你這豬頭。」餘生噁心道。

    來人鬆口氣,他看到八斗端著碗,「那就好,那就好,那啥,掌櫃的,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

    「想吃飯,有錢麼?」

    來人搖頭。

    「沒錢還想吃飯,你當我白痴啊。」

    「生哥兒,我們也沒付錢。」小和尚迷迷糊糊說。

    餘生不說話了。

    來人小心翼翼道:「你們不是要招個打雜的?我可以抵飯錢。」

    餘生這才後退一步,「也行。」

    餘生進後廚端飯菜,來人捂著屁股坐在角落,「小二,來罈酒。」

    白高興餘怒未消,聽到後陰惻惻的一笑,「好咧。」

    他轉身到櫃檯上給來人取一壇,怕餘生出來,又趕緊幫來人倒上一碗。

    來人痛飲一碗,雙眼一睜,「嗯,這是棪木酒?堂庭山極品棪木酒也不過如此了。」

    「是吧,好喝就再來一碗。」白高興又為他倒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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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葉公好龍

    餘生端出飯菜時,見衣衫襤褸的小子飲的正酣。

    他笑道:「你可知這一罈酒多少錢?」

    「能有多少?」來人打著酒嗝兒,不以為意道,「大不了我多給你干幾天。」

    餘生掰著手指頭,「打雜的是一天十錢,包吃住,但飲酒的話,一天限購一壇,工錢減半,也就是五錢一天。」

    「這壇棪木酒價值一貫,這頓飯價值五錢,即便抹去零頭你也得打雜……」

    「二十天!」草兒搶答道。

    餘生看她,「現在我知道你和柳柳姑娘為什麼是姐妹了。」

    他回過頭對來人道:「一共是二百天。」

    來人停下來,望著手中的酒罈子,「掌櫃的,你不能訛人啊,我告訴你,堂庭山的極品棪木酒也才兩貫……」

    白高興道:「呦,掌櫃的,看來你是少收錢了,方才這位還說堂庭山極品棪木酒也不過如此呢。」

    「不是,」被坑的衣衫襤褸之人急忙辯解道,他憤恨的指著白高興,「你坑我。」

    「沒有啊,你要酒的。」白高興無辜的說。

    來人看向餘生,「掌櫃的,我是要做大事的,你不能把讓我在小鎮上浪費半年青春啊。」

    「幹大事?」餘生又上下打量他,「就你這熊樣,渾身上下無一處是大的,能幹甚麼大事?」

    來人道:「不瞞掌櫃的說,我是來找揚州城城主的。」

    餘生一怔,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心說這廝莫非認識城主?

    他說話時不免客氣幾分,「你找城主做什麼?」

    來人將頭髮往後一甩,做一風流倜儻之勢,「不瞞掌櫃的,聽聞揚州城主至今孤身一人,少俠侶相伴,我……」

    「砰」,白高興一拍桌子打斷他,「就你也想癩蛤蟆遲天鵝肉。」

    「砰!」

    來人也拍案而起,「你別血口噴人,想我葉子高在君子城也是玉樹臨風,君子如玉第一人,怎麼就是癩蛤蟆?」

    他將頭髮抹回去,「你見過這麼儀表堂堂的癩蛤蟆?」

    「去去去。」餘生把他們兩個推開,回頭對葉子高道,「你,月錢扣一半。」

    葉子高一怔,「為什麼?」

    「客棧規矩第二條,夥計敢罔顧事實,大言不慚自誇貌美者,扣月錢一半。」餘生理直氣壯說。

    「這是事實。」葉子高也太高嗓門

    「事實你個大豬頭,在掌櫃的面前你也敢稱玉樹臨風?」餘生見他還敢張口辯駁,「再說月錢扣完。」

    葉子高果斷閉嘴,夾起筷子用飯。

    「對了。」餘生坐在他對面,「你叫椰子糕?」

    「對。」葉子高瀟灑的一甩頭,「在下姓葉,名子高,字好龍。」

    餘生樂了,「葉好龍,葉公好龍,這名字不錯,你是不是也很喜歡龍?」

    葉子高口裡含著食,睜大了眼,「掌櫃的,你怎麼知道,我真的很喜歡龍。」

    他高興指著襤褸衣衫,衣帶鉤,又端著酒碗,「在我們家,酒器上刻著龍,劍鞘上刻著龍,居室裡雕鏤裝飾也都是龍。」

    「我告訴你,君子城的人一般養兩頭大老虎,但我不喜歡,不威風,我就喜歡龍。」

    「我還特擅長畫龍,把龍畫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簡直就像真龍一樣活靈活現。」

    「對了,你們見過龍沒?」葉子高提著筷子問倆人。

    餘生和白高興搖搖頭。

    「我見過。」葉子高一拍桌子,驕傲道。

    「我葉公好龍天下皆知,後來還把水潭裡一黑龍驚動了,她特意到君子城探望了我。」

    「我給她畫了一條龍,她特滿意,說要回去掛在龍宮的大堂上。」

    「那畫慘了。」餘生調侃道,「它又不防水,一入水就化了。」

    葉子高興致一減,打個哈哈,「是哈,我當時沒仔細想。」

    他怕餘生他們不信他,又道:「你們知道我是怎麼從槐樹下茶棚裡逃出來的?」

    餘生搖頭。

    「告訴你們也無妨。」葉子高得意道,「我在身上畫滿了栩栩如生的黑龍,只要我為它們點上眼睛,黑龍就會來救我。」

    方才的話,餘生或許將信將疑,但黑龍來救他,他卻成了這副德行?餘生才不信,心想這孫子真能吹。

    葉子高見餘生不說話,以為他被鎮住了,笑道:「你最好早點讓我走,不然招來黑龍,就太傷和氣了。」

    「嘁。」餘生不屑道,「只不過是水潭裡的一條小泥鰍罷了。」

    「只不過?」葉子高眉頭一豎。

    吹牛皮誰不會,餘生狂妄道:「區區黑龍也值得炫耀,告訴你,我有七顆珠子,合在一起能召喚出神龍。」

    「神龍?」葉子高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說的也不是假的。」餘生懶得再理他,讓白高興安排老僧師徒去睡覺了。

    草兒抱著獅子球也打著哈欠上樓了,唯有八斗和葉子高吃飯的聲音。

    許久後,八斗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肚子非常滿意。

    葉子高卻舉著碗,向餘生道:「掌櫃的,那個,再來一碗……」

    餘生訝異:「你居然比八斗還能吃?看來工錢得再降一降了。」

    「別,別。「葉子高忙擺手,「我是徒步跑出來的,已經兩天沒填補肚子了。」

    「你那黑龍兄弟沒請你吃點兒?」餘生添飯後斜眼看他。

    葉子高憨笑道:「那啥,大老遠來的,她也沒顧上吃飯。」

    農神這時背著雙手走進來,餘生也顧不上與葉子高鬥嘴了。

    他回後廚又端出一份兒菜來,放在櫃檯上,一人兩鬼對酌。

    農神看著白高興的打扮,「他這是?」

    「從妖怪窩裡逃出來的,估摸著是犧牲了色相。」餘生隨口說。

    他們又看向女鬼,女鬼小心飲了一杯酒後才自述來歷。

    她是姑蘇城外鎮子上的人,後來被一妖怪擄掠而走,那妖怪不是旁的,正是茶棚裡的黃仙兒。

    她後來趁妖怪不注意逃了出來,但慌不擇路時竟走上一條荒無人煙的岔路,被追上來的黃仙給殺害了。

    她的屍首被拋諸於荒野,很快被野獸啃噬的只剩下白骨。

    因為女子本是鎮上富庶人家的大家閨秀,先被黃仙***後被它殺害,怨氣深重,一直徘徊在白骨周圍不曾輪迴。

    前幾天,路過的武師可憐她,以武師袍裹尸骨把她入土為安,讓女子很是感激。

    她本想來世再報大恩的。

    但知曉男子會經過茶攤後,深怕武師被妖怪所害,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並急中生智的在茶碗裡提醒了他。

    女子這時方才知道自己鬼力已成,因此起了向武師道謝的心思,誰料最後卻越描越黑。

    女子是這般說的,餘生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女子一定有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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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監守自盜

    餘生睡的遲,醒的晚,做完早飯後還要睡個回籠覺,是以清晨時分的客棧,唯有白高興一人呆著。

    他剛把昨天買的棋盤棋子兒擺在長桌上,葉子高就走了下來。

    葉子高穿著一身灰色短衣,衣服很小,在他身上緊繃繃的,露出潔白的手臂和胳膊來。

    見到棋盤後,他靠了過去,「來來來,咱倆來一局。」

    白高興自無不可。

    在落子兒時,葉公抬頭不見餘生,小聲道:「小白,掌櫃的這兒是不是有問題?」

    他指了指腦袋。

    白高興驚訝道:「這你都發現了?」

    葉公點點頭,「昨兒他坐櫃檯上與空氣說話,真是嚇煞我也,飯也沒敢多吃。」

    白高興嘆息道:「掌櫃這病都是被情所傷,莫說與空氣說話了,他還和驢,狐狸說話呢。」

    葉子高訝異,「被情所傷?掌櫃開竅夠早的啊。」

    「開竅早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小情人的花言巧語給騙了。」白高興說。

    葉子高八卦道:「怎麼騙的?」

    白高興編不下去了,他搖搖頭,「總之一言難盡,你說話也注意點兒,掌櫃現在最討厭別人騙他。」

    葉子高點點頭,落子道:「你輸了。」

    白高興一怔,方才只顧著糊弄他,一不留神讓他把自己的大龍給斬了。

    「再來,再來。」白高興不服氣。

    「成啊,但就這樣下也忒沒勁了。」葉子高說。

    白高興急於找回場子,「那怎麼玩?」

    「我們加點綵頭,十文錢,怎麼樣?」

    白高興理智尚在,「你身上有錢?」

    「我已以勞代酬。」葉子高說。

    白高興略一思索後同意了。

    待餘生打著哈欠下樓時,白高興和葉子高殺的正酣,老僧師徒坐在旁邊也無人招呼。

    葉子高抬頭見了他,高興道:「掌櫃的,等下完這一盤兒,我只需打雜一百天就夠了。」

    餘生不解,「為什麼?」

    葉子高得意的掂了掂手中銅錢,「贏的。」

    「還有綵頭?」餘生走過去掃了一眼,搶過葉子高手裡銅錢,「客棧禁止賭博,違者罰沒所有賭資。」

    「憑什麼,這是我應得的。」葉子高不依,只是被餘生在白高興幫助下鎮壓了下去,只能悻悻然去倒泔水。

    待他走後,白高興伸出手,笑道:「掌櫃的……」

    餘生將銅錢揣回懷裡,「幹什麼?這是我憑本事罰沒的。」

    他指了指棋盤,笑道:「要不再來幾盤,我讓你把錢贏回去?」

    吃一塹,長一智,白高興剛上過當,又見餘生自信滿滿,豈肯再吃虧,他連忙擺頭,「不來了,不來了。」

    餘生把棋盤上黑白子各撿到棋籠裡,「那這樣,我們下個簡單的,五子棋,給你贏回錢的機會。」

    「五子棋?」白高興不曾下過,疑惑的看著餘生。

    餘生在棋盤上擺了橫,豎,斜三道五子連珠,道:「這樣就算贏了,很簡單。」

    白高興一看,這規則是簡單,較之手談坐隱容易多了,但還是謹慎道:「先來一兩局。」

    「行啊。」餘生將棋子兒收回,各執黑白,先故作勉強的贏一局,又故意輸一局。

    因為五子棋規則簡單,棋力高低容易作假,白高興還真信了。

    在第三局時,他迫不及待道:「來來來,添綵頭了啊。」

    「贏回你那些錢就停下。」餘生不忘示敵以弱。

    白高興道:「沒問題。」

    棋盤上的廝殺再次開始,餘生勉強贏一局,又幹脆輸一局,再贏兩局後,又輸一局。

    後面餘生贏的越來越「艱難」,但當白高興快絕望時,馬上乾脆利索的輸掉一局。

    白高興已經殺紅眼了。直到葉子高忙完進來,不服氣道:「掌櫃的,你監守自盜,不是說客棧不許賭錢的?」

    餘生掂量手中的銅錢,「對哦,客棧禁賭的。」

    「罰沒賭資。」葉子高伸出手來。

    餘生瞥他一眼,將銅錢揣懷裡,「客棧唯有掌櫃的有權罰沒賭資,好了,現在我已經自罰了。」

    葉子高傻眼了,餘生得意的笑著去了後院。

    天師舊端量著棋盤,嘟囔道:「差一點就贏了。」

    葉子高推他,「贏什麼,掌櫃手裡的銅錢可比你輸給我的多多了。」

    正好餘生在後院喊:「葉公,改天教教我手談,我也開拓下掙錢的路子。」

    天師恍然大悟,後悔莫及。方才餘生是真想讓他把錢贏回去的,只是白高興自己多疑,錯過了。

    不一會兒,昨日保護行腳商的武師下了樓,他見了老僧,拱手道:「大師……」

    「這兒呢。」餘生走出來,「你的事兒我已經解決了。」

    武師不信他,看著老僧,老僧道:「施主不放聽聽掌櫃的。」

    餘生坐下,為他倒了一杯茶,道:「那女鬼呢,真是你埋下的那具屍骨的主人。」

    武師看老僧一眼,見他不反駁,驚道:「她,她為什麼纏上我?」

    「那茶攤的茶水的確有問題。」餘生說著拉過來葉子高,「他也是中招的一個。」

    「對,對。」葉子高說,「在那茶棚裡,可以看見兩個妖怪,一個是黃仙兒,還有一個也是黃仙兒。」

    「那母黃仙兒長的呀……」葉子高正說著,被餘生一把推走了,你特麼以為你是迅哥兒呢,侮辱偶像。

    餘生繼續道:「她起初只想提醒你茶水有蹊蹺,莫著道兒。」

    「那後來……」

    「想當面向你道聲謝,誰知道你誤會她了。」

    餘生看著他身後的女子,「她也是個耿直的,越被誤會越想解釋清楚,所以就這樣了。」

    武師回頭看看老僧,見老僧點頭後信了幾分。

    餘生又讓他上樓找後來的四個漢子確認後,武師這才知若非女鬼提醒,他們已經在黃仙兒的肚子裡了。

    沉默半晌,武師道:「請掌櫃的替我謝過那姑娘。」

    餘生看著他身後的女鬼,雙眼雖被黑布遮住,但笑容已經掛在嘴角,「她已經聽到了。」

    武師一驚,小心的環顧四周後,吞吞吐吐道:「我們這也算兩清了,掌櫃的,能不能讓她以後不要再纏著我了。」

    餘生見女鬼的笑容眨眼間又消失了。

    餘生覺的她有些怪可憐的,被妖怪擄掠,姦殺也就罷了,輪迴前難道也要留有遺憾?

    餘生決定幫幫她,於是道:「緣分難得,在無涯荒野中,不早不晚,正好相遇,即便殊途,即便如萍水,也不妨安然的道一聲珍重,又何必著急擦肩而過呢?佛也曾曰過,五百年的回眸才換來今生擦肩而過,年輕人,你要珍惜啊。」

    自己已經夠矯情了,餘生見這武師居然還在猶豫。

    只是讓你告個別,讓她安心上路,至於麼。

    餘生於是又做戲道:「哎,其實我挺羨慕你的,你想不想聽聽我的,不對,一個書生的故事?」

    被情所傷?葉子高豎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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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