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我的1979 作者:爭斤論兩花花帽(已完成)

 
e04ql4e04ql4 2017-7-25 01:53: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92 630728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02
第十章 霉雨

    梅雨季節,河面上下著濛濛細雨,沒人有心思欣賞纏綿的美麗,整整下了幾天幾夜。

    每天面對嘀嘀嗒嗒的雨水,好像永遠下不停。天天帶著一股黴味。空氣溼度大悶熱,衣物很容易發黴,鄉里人也叫“黴雨”。

    沒有丁香一樣的姑娘撐著油紙傘,曼妙身影,美輪美奐,彷徨在悠長的雨巷裡。

    現實就是土路泥濘不堪,出門渾身都是泥巴。

    李和一家子糟心壞了。下雨李和可就沒法收黃鱔了,運不出去,不管是板車還是驢車,這路到處是稀泥窩。

    沒辦法他只得在鎮上洪水河的橋頭收起了黃鱔,靠河邊,每天下午5點開始收兩個小時,附近村子裡朝這邊送黃鱔的越發多了起來,每天照樣忙的要死。

    現在每天現款現結,李隆挎著特意省城買的小牛皮包,鼓囊囊的招搖,這階段的歷練,以往的青澀倒是越發少了。不過李隆最近陷入了單相思,每天都送黃鱔過來的一個姑娘,讓李隆魂不守舍,這是個在外面跟異性多說話都要臉紅的年代。

    李隆確實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當種子不經意掉進他心裡生根發芽的時候,開始每天關注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當然是裝作不經意,擔心太刻意,其實很在意這樣一天天繼續著,這甜蜜的負擔,偶爾說上句話也會開心半天,腦海裡都是那個人的事情。

    這感情,總是沒有來由的,好像瞬間就萌生了,然後就細細密密地生長起來,像地裡的蒜苗一樣,前幾日還光禿禿的啥也沒有,某一天就長出小苗,不注意它,過些日子就噌噌地長起來了,看著多開心啊。

    有一次李和還特意看了一眼這小姑娘,腳穿一雙土的不能再土的褪色的黑布鞋,身穿一件不太合身的藏藍襯衫,頭上還像模像樣地圍著一塊黑色方頭巾,這長相倒是也算拔尖,身形曲線有致,小臉清秀。

    面板倒是不算白,關鍵這年頭農村不管是婦女還是小姑娘,都沒白的,一到農忙季節大隊民兵連長就組織青年去打杷訓練,大隊團支部書記就組織團員開會學習,於是女人就成了種田的主力。

    可憐生在這年月的姑娘,她們白天頂著炎熱的天割谷,晚上披著星星在田裡扯秧,天熱蚊叮蟲咬。這時沒農藥化肥禍害,不光黃鱔泥鰍多,田裡螞蟥蛇也多,腳杆子上脹得放亮的螞蟥一抓一把,扯秧的經常把蛇抓在手裡,苦真是沒法說,沒吃沒穿沒柴燒,許多的姑娘實在是受不了這份罪,有一種生不如死的念頭。

    於是經常聽說某灣淹死幾個,某大隊姑娘上吊自殺這樣的傳聞。

    婦女頂半邊天,其實真正的半邊天,農村兩口人一吵架,女人就跟男人嚷‘我一輩子跟在你屁股吃苦’,男人通常喃喃不支聲了。

    所以李和這活了兩輩子,見識了王玉蘭,李梅受過的苦,對她們是真正的敬重和心酸。

    處在朦朧戀愛階段的小boy,平時瞧著挺要強的一人,一旦陷入單相思,就會不自覺把自己位置擺低,拼命的想著改變自己去朝喜歡的人靠攏,做出許多令正常人匪夷所思的事,做的那些的事,在旁人眼裡無疑就是在犯.賤。

    李和倒是不會管這些,只要不是上輩子那個張妮,弟弟找誰做媳婦,只有人品正,其他都不會太在意。

    他每天帶著大壯和李隆蹲在橋頭收黃鱔,收完後,也不回家了,就直接找路邊攤吃點蔥油餅子或者涼麵,至於飯店,有糧票嗎?沒有,那就只能這麼湊合了。

    至於老爺子和兩個叔叔,來的早點偶爾會幫著帶點飯,下雨路上會更不好走,晚上又沒月光,只能趁著天沒黑就開始出發了。有時到的早了,水產公司沒人,就需要在那邊等到凌晨2點,有時財務室的人來的更晚,就需要等到凌晨4點,更是苦不堪言。

    李和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束,一雙解放鞋裹滿泥。再看看那件卡其布上衣,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髒不啦唧的像只破麻袋套在身上,怎麼也拉不平的皺褶。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又進入了大暑,李和不敢在蹲在橋頭了,只能把攤子放在橋頭的樹蔭底下,哪怕已經6點多了,可這酷熱還是透心透肺。

    趁著現在不忙,大壯和李隆倆人就偷閒躲河裡不願意上來,正是暑假,河裡還有一群光著屁股的孩子,衣服都擺在河岸上。

    洪水河是淮河的支流,很乾淨的小河,附近居民都用河裡水洗菜洗衣,李和記得後世這裡的人開了養豬場,把髒東西全部流進這條河,幾年後這條河會變成一條髒河。

    後來隨著經濟發展,淮河兩岸也佈滿了沙場,河裡鋪滿了吸沙船,拉沙車跑的到處都是,灰塵尾氣肆意,就是眼前這座橋因為超重都沒保住。

    李隆仰躺在水裡,突然被大壯拉了一下,站起身子,順著大壯手指的方向一看,趕緊屁顛屁顛的跑上岸穿衣服。李隆的單相思物件段梅正推著小推車慢慢的朝這邊來,小推車上的袋子不用看都知道是黃鱔。

    李隆可不願意在意中人面前光著身子跌相。

    李和抿口一笑,位置讓給了李隆,他也脫了衣服,直接穿著褲衩子一個猛子扎進水裡,穿出十幾米才漏出頭。

    還沒扎幾個猛子,就聽到李隆和一群人對罵。。

    ”喂,小子,你們老實點,不要嘴裡不乾不淨,要不我可不客氣“,李隆對著幾個小年輕凶道,原來幾個河裡的小年輕正對著推著小推車過來的段梅猛吹口哨,這可惹惱了李隆。

    這時候的小年輕可是單純的多,頂多有點花花腸子,連混混都算不上,流氓更搭不上邊。可畢竟是年輕人最要臉面,被當眾這麼凶,哪個能樂意這麼下臺。

    祖宗八代都問候了好幾遍,互相又罵了幾句,幾個小年輕被李隆一句,“有種你們上來“,給激起了性子。

    四個年輕人就穿著褲衩子從河裡上來,就要和李隆開撕,雖然知道收黃鱔的這兄弟三個不好惹,可也不怕事,初中下學開始在鎮上廝混,打架鬥毆也沒少幹,經常把人開瓢,吃的商品糧,自我感覺高人一等,對個鄉下人自然不能低頭。

    站在旁邊的段梅不知所措,慌亂的拉住李隆,”你們不要罵了,俺沒事的“

    李和本來拉住了要上去揍人的大壯,給弟弟英雄救美的機會,可看這架勢,就知道不能善了,怕弟弟吃虧,和大壯倆人趕緊上岸。

    ”你老母“,一個大高個一上岸,還有幾步距離握著拳頭就要往李隆那邊撲。

    李和也剛上河提,一個助跑毫不猶豫一腳從大高個後背踹上去,高個直接趴了。

    他回頭又一腳朝另一個小年輕腰上踹去,趁對方一個趔趄,直接勒住對方脖子,一下子就摁地上了。李和心裡還把這小年輕當孩子,可不敢下重手朝腦袋上招呼,他好歹練過,現在又是吃嘛嘛香的棒小夥,打架有技巧有力氣,要是下死手,就顯得一般見識了。

    當然如果這幾個娃沒輕沒重的手裡有板磚,刀或者棍子,那李和就要直接往死揍了,因為十五六歲年紀也是最不忌諱後果的,只要給他們得了機會,他們真的敢腦子一熱就捅人。

    場面立馬亂了,河裡的孩子就在一旁起鬨,大壯和李隆一直都是打架好手,在農村一言不合,動手打架再正常不過。

    不過一圈下來,大壯下手倒是有輕重,把人放倒,踹了一腳就不再動手。李隆可就不管不顧,騎在對方一個長毛孩子身上,直接攥住拳頭朝對方頭部打。

    李和趕緊把李隆拉起來罵道,”怎麼的,還要把人打死“

    看著李隆脖子子被對方指甲劃出血辣子,血也出來了,李和反而又有點心疼了,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長毛的腿,說道,”別趟地上裝死,你只是鼻子出血了,起來“。

    那長毛只得捂著鼻子起來,又看了一眼另外三個同夥,發狠說道,”這事咱們沒完“

    李和氣的笑了,衝四個人說道,”怎麼沒完,難得還要學小孩子,回家找家長告狀?再說你們這可是調戲人家姑娘,也是你們先動的手,告到派出所就是流氓罪,要吃槍子,要不我陪你們去一趟派出所?“

    一直站在旁邊慌亂的段梅聽見李和這麼說,倒也不是個畏畏縮縮的姑娘,反而是個有擔當的,道,“對,俺就去派出所告你們耍流氓”。

    幾個小年輕雖然年齡也不小了,可也沒見過世面,幾句話一糊弄,心裡反而忐忑不安,大高個強撐著說道,“我這哥們鼻子被你們打出血了呢?”

    李和也懶得和這幫小孩子計較,對方也只是年輕氣盛點,倒不是多壞,也給對方臺階,“你看看我弟,這脖子上的血楞子,能輕的了?大家不打不相識,做個朋友如何?我們以後就在這橋上收黃鱔,你們也經常在這一片玩,擡頭不見低頭見,臉紅脖子粗,多沒意思。這五塊錢你們拿著,帶這小弟去衛生室把鼻血止住,好不.這事就這麼算了?“。

    李隆要聽給5塊錢,可不樂意,喊了聲,”哥“。

    李和瞪了他一眼,可沒搭理他。

    這幾個小年輕雖然是鎮上的,可沒正經工作,平常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踩北海幼兒園,只是雞毛狗碎的拿個幾毛錢,混個煙抽,何曾見識過這麼大的錢。幾個人對視一眼,也不支聲,覺得對方給錢就是服軟,長毛拿了錢說了聲,”好吧,算你識相“。

    李隆一聽這話,還要上去撲,一把被李和拉住了。

    四個人下河隨便洗了洗,又重新穿上衣服,一擡腳就走了。

    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了一些人,李和仰天長嘆,果然是民族native。

    段梅這小姑娘事後見因為自己虧了5塊錢,死活要擔一半。李隆哪能讓心上人賠錢,黃鱔稱好重,算多少錢,就給了多少錢。段梅倒是出真心,哪怕回家不好和爹媽交代。

    小姑娘一走,李和說,”你要是真上心,咱家條件現在也不算差了,回頭讓奶奶打聽下,看哪家的,找人上門相相看“。

    李隆瞬間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tooyoung。

    李福成晚些時候帶著兩個兒子過來,聽了這事,然後對李隆說道,”這事你哥做的對,你們畢竟佔了便宜,這跟大壯他爹趕驢子一個道理,甩一鞭子再給個蘿蔔。“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11
第十一章 狀元郎是萬元戶

     梅雨季節也是淮河汛期,間歇性神經的暴雨,通往鎮上的那條土路已經被水淹了,河溝池塘水位暴漲,所以這階段李和都不準小五丫頭出門玩,小丫頭因為偶爾溜門出去,屁股也沒少吃巴掌。

    氣溫降下不少,鎮上小商小販越來越多,街道上每天也是越發熱鬧,人就是這樣,有一個人帶頭,後面的人膽子就大了,橋對面都新開了一家小飯館,說是飯館,就是簡單幾個熱菜和炒麵。

    飯館開業那天,李和算是激動壞了,這蔥油餅算是吃的都想吐了,終於可以正兒八經的喊一句,老闆買單。就連水產公司門口都擺上了早點攤,結束了沒早飯吃的歷史。

    更高興的是,買肉不要肉票了,村裡的大胖子陳永強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李和兄弟倆的刺激,居然七裡八鄉的跑去收生豬,做起了豬屠戶,在鎮上擺了肉案子,哪怕生意再好,每天都會給李和留2斤五花肉,李和終於實現了天天吃肉的夢想。

    陳永強後世確實是做起了豬屠戶,可沒有這麼早啊,李和的記憶中應該是81年左右,現在做起了豬屠戶,整整提前了2年啊。

    他甚至在想難道這就是他的蝴蝶效應?

    他在改變自己一點點的同時,也在改變著歷史。

    身處在這個時代只有用心感受,才能體會到時代脈搏的細微跳動,每天的變化都是不知不覺,春風最是潤物細無聲。

    不過這短短時間的變化,依然讓李和蛋蛋非常憂傷,因為現在不止他一家朝水產公司送黃鱔,光看到的就有三戶了。

    其中一家的還是開著拖拉機,那是相當的拉風,比後世開寶馬的還闊氣,李和現在不止蛋疼,腎也疼。只能感嘆聰明能人還是太多了,水產公司剛放出點風聲,這幫人就能趁勢而起。

    要知道他做這獨門生意才做了一個月啊!

    更令李和驚訝的是,鎮上開始多了兩戶人家收黃鱔,一個擺在鎮子的街口,一個就擺在洪水橋的北橋頭,而李和就在南橋頭,兩家一家守著一個橋頭。

    李隆和大壯自然憤憤不平,認為人家搶了自己生意,李和拉著說道,”穿衣吃飯,各憑本事,你能有啥說道的,這橋又不是咱家的“。

    他也沒多說,難道還和他倆解釋啥是市場經濟不曾。

    李和只是驚訝於這個時代的傳染力,自己只是放了點火藥引子,想不到引線能哧溜這麼長。

    本來這黃鱔生意,他也就沒打算做多長時間,競爭會越發激烈不說,溝裡地裡的黃鱔在這個季節也是有數的,只會越來越少,李和這階段每天也就只能勉強收個4000斤,有時用不了那麼多板車,只得讓老爺子李福成在家歇息。

    可這一個多月來,卻是沒有少賺,去掉所有開銷,手裡有10000多塊錢,家裡除了王玉蘭不清楚具體,兄弟姐妹幾個都是心裡有數。

    妥妥的萬元戶啊,就相當於”土豪“的稱呼,最大面值還是“大團結”的十元版,一萬元對人們來說,那可是一個“天文數字”。

    有錢了,這一家人做事的精氣神立馬就不一樣了,向來節省的李梅硬狠下心到供銷社給每人扯了2尺不需要布票的土布,一人做身新衣服。又心疼倆兄弟,風裡來雨裡去,天天光著腳板,又和王玉蘭從早到晚納鞋底,做起了新鞋。

    像往常一樣,李和幾個從省城回來,剛到村口就聽到人招呼,“呦,狀元郎回來了”。

    又遇到在村口修理自留地的潘廣才,潘廣才笑嘻嘻的說道,“二和,趕緊回去,你家裡來客人了。你小子做了狀元郎”

    嘿,李和這下心裡有數了,估計是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送到了,只記得八月份發了通知書,具體時間倒是記不清了。

    這時候的高考通知書一般都是直接寄到鎮上,應該還叫洪河橋公社,92年改成洪河橋鎮,還跟荷蘭省地界不清不楚,後來有了手機訊號串網,經常多走幾步路,就變成了“荷蘭移動歡迎你”,漫遊費被扣的莫名其妙。

    還有李和這一口荷蘭口音,出社會以後,被人拿窨井蓋這種事情開玩笑,這鍋背不起,只能積攢怒氣去酒桌上覆仇。

    經常被這樣調侃,都快把自己當成了荷蘭人,要不是偶爾需要在一些表格上填戶籍地、祖籍地這些資料,李和都快忘記自己是拿著帝都戶口的土生土長的皖北人了,不說荷蘭話的皖北人不是一個合格的帝都人。

    大學進了大學,就變成了商品糧戶口,還有操蛋的幹部身份,你不轉戶口都不行,七八十年代的戶口制度和今天的戶口制度完全不是一回事,八十年代的戶口制度直接和你的一切掛鉤,你的生活,你的升學,你的工作,甚至於你的婚姻,沒戶口就沒糧票,有錢都沒用,照樣喝西北風。

    一到家,家裡圍了一圈人,紛紛嚷道,“狀元郎回來了”。

    李梅一把李和拉進屋,“公社的人,給你送通知書來了,大隊書記在裡面陪著說話呢。你注意說話,人家問了咱這收黃鱔的事呢”。

    大隊書記劉傳奇正陪著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人說話,看到進來的李和,說道,“二和,這是我們公社管宣傳的何軍同志,不辭辛苦,給你把大學的通知書送來了。”

    劉傳奇話頭就掐到這,他可是久經革命戰場,經驗豐富的老手,要是所有的話自己一禿嚕嘴全說完了,人家公社幹部還屁顛屁顛來幹嘛,聖旨還沒宣,你就把內容提前說了,不是得罪人嘛。

    李和走過去和何軍握手,這位後來倒是一步一步成了縣裡一把手,他‘情真意切’的說道,“何干部,從公社到俺家這條道可都是爛稀泥,真是辛苦了,太謝謝您了”。

    何軍上身得體的穿著中山裝,下身的褲腳都塞到了雨鞋裡,褲子上倒是甩了不少泥巴。

    何軍在李和家就坐了這麼一會,倒是沒少了解李和,看來不光學習好,這膽子肥有能耐,不然他家這麼招眼的三間大瓦房是怎麼蓋起來的,都說解放思想,可像這麼解放的,倒是第一次遇到,他不是老舊的人,對李和不禁心生好感,於是說道,”都是為人民服務,李和同學,恭喜你成為我縣理科第一名,這可不僅是你們村的光榮,也是我們公社的光榮。努力讀書,以後就是國家棟梁“。

    李和拿了水瓶給何軍和劉傳奇盃子裡續了點水,笑著說道,“何干部,你不知道,俺們家,孩子多,一直光景不好,多虧了劉書記和村裡鄉里鄉親的幫襯,不然俺也讀不了高中,今天更不會考上大學”。

    劉傳奇倒是笑的開心,以前沒覺著李兆坤這二小子這麼會說話,對著李和說道,“也是你自己爭氣,也替我們村爭光,開學有什麼困難,村裡不會袖手旁觀。”

    說了一些話,何軍就要走,看著倒不像是假客氣,劉傳奇和李和一家子倒也不好再留。

    把何軍送走,劉傳奇笑著說道,“二和,你小子是個出息的,你跟家裡商量下時間,擺個流水席,考學是頭等事,你這也是咱李莊頭一個大學生,也給大家沾沾才氣,以後也能多考幾個“。

    李和也明白,不管什麼時候這種酒席都是變相的收禮錢,關係好的會給個一塊,一般的也就三毛,五毛,他倒是真不在乎這點禮錢,不過農村這點規矩,不管重生幾輩子都不好推脫,只得應承了。

    一家人算是高興壞了,老四拿著通知書大聲念,高校錄取通知書是實際就是一張公文紙,內容簡明扼要,各校雷同,開頭就是毛大大語錄,後面就是告知事項,轉戶口,報到時間。

    這年頭,考個大學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哪怕就是個中專,都能轟動十里八鄉,這可不像後世一轉頭能劈好幾個大學生,本科滿街走,碩士多如狗,博士恐怕也難抖一抖。

    不過他只是縣裡的理科狀元,算不得什麼大動靜。市狀元,省狀元才叫風光,那個必須要敲鑼打鼓。

    李和連學校都沒去,志願都是高考前填好的,不管重生幾輩子高考分數都忘不了,還去學校查什麼分數,人啊,總是對改變命運的事情,難以忘懷,79年高考總分600,李和得了453,就能得了個理科狀元,其實大部分是跟時代有關,高考恢復才兩年,大部分的人,對高考都沒有概念,去考試也是幾個人一時興起去的,跟約好一起去玩兒差不多。

    上山下鄉耽誤了一批人,什麼也沒有學到,比如考試的語文、歷史、政治,大家好歹識字,能死記硬背,數學是不會,而地理、物理、化學,許多人都沒聽過怎麼回事兒。

    一個正兒八經的地級縣,考理科的就那麼幾個人湊數,絕對不會超過二位數,因此李和就有那麼點鶴立雞群,矮子裡的將軍。

    只到八十年D縣裡才辦起來了各種各樣的復讀班,那才叫千軍萬馬。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12
第十二章 李兆坤回來了

王玉蘭最近倒是越發順心,二兒子考上了大學,而且哥倆越發爭氣,手頭又闊綽,村裡村外都能聽著奉承話,就是最近上門打探親事的也不少,都是提的大閨女和老三,至於大兒子,這幫老貨倒是想得美,俺家老二將來吃商品糧,端公家飯碗的,至少也是娶個白嫩嫩的城裡姑娘。不禁又擔心起自己男人了,要是擱家也能享福咧,在外面吃不飽,睡不好,受老罪了。

    以前光景不好,嫁閨女,娶媳婦,總沒底氣,可現在這境況好了,倒不得不準備了,午飯端上桌,王玉蘭就說道,“最近你潘嬸子還有大壯他娘,提了幾個後生,要不梅子去相看下,年齡橫豎也不小了”

    李梅對自己的親事,說不著急也是假的,你打眼看看方圓幾裡地,哪還有她這年齡沒有相人家的,一般農村十七八歲都是結婚了,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喊她老姑娘呢。

    可擔心要是嫁出去,不放心這家,二兄弟年齡大了,他們好賴不願意她看顧了,可下面還有倆丫頭片子呢。

    李和想不到老孃會提這一茬,他倒是希望還把前世的姐夫找回來呢,對前世的姐夫,倒是打心眼喜歡。現在不知道怎麼接話了,難道跟他們說,我已經給大姐相好物件了,你們不用操心。只得說,“咱爹又不在家,咱要是瞞著定了,他回來說不準又鬧么蛾子,你忘了之前的事了,親事都快到下定了,他說不中,最後不還是黃了嗎?”

    王玉蘭一聽,倒是不樂意了,“你這孩子咋說話呢,什麼么蛾子,你爹做啥不都為了你們好”

    兄妹幾個互相瞄了一眼,低頭扒飯就不說話了。

    這鍋只能給自己親爹背了,李和倒是用的屢試不爽,這爹也只有這麼點用處了。

    之前拿了大學通知書王玉蘭興沖沖的要辦酒席,這考學了可是臉面事,李和也是推脫等李兆坤回來,月底不回,咱再辦。如果他的翅膀煽動的不大,這李兆坤可不就快回來了嘛。

    在農村辦酒席可不是簡單的,規矩多,忌諱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有時要是不懂裡面的彎彎道道就會得罪人,李和對這種事可不願意費心思,雖然李兆坤是個混人,可這農村的場面事都是辦的極順溜。

    小丫頭也不怕熱,在門口逗弄著吃碎米飯的小雞仔,毛茸茸的一團,可把她喜歡歪了,捧在手裡不敢用力氣,把弄壞了,可要捱揍的。

    這些雞仔都是李和從省城回來路過方集公社買的,前前後後買了40多隻,被小丫頭揉來搓去,倒是受了不少驚嚇,糟蹋了五六隻。

    原本就打算偷偷摸摸就放在老土屋,人說生活善於發現,李和定眼一瞧,路過靠南邊的縣市集鎮,人家就光明正大散養在屋前院後。

    李和就算吃了定心丸,小雞稍微能吃米飯,就直接散落在院子裡了,後來又買了20只鴨子,直接丟到門口水渠裡。

    李福成和兩個兒子雖然也跟在後面買了好幾十只,但心裡有點顧忌,可不敢這麼名目仗膽放外面。

    李和說,“方集公社跟咱雖然不是一個縣,可離這才幾裡地,人家日子可比咱滋潤,人家都能這樣,咱為什麼不能,都改革開放了,你看現在誰還提割尾巴這茬?”

    李福成三人也就索性放開了,自家屋裡之前偷養的老母雞都散開了,屋裡也不用大夏天聞著臭味了。

    看著李兆坤家門口成群結隊的小雞仔和小鴨子,首先就把來經常串門子的幾個老孃們給嫉妒壞了,一狠心也就有樣學樣,哪怕有了事,日子再差能比現在差,跟傳染病似得,就這樣整個李莊氣氛陡然不一樣,買不到雞仔的就直接用偷偷摸摸攢的雞蛋孵化小雞。

    豬屠戶陳永強倒是更狠了,直接蓋了幾間豬圈,養起了豬,這傢伙鼻子靈,你道他這生豬從哪來,南邊已經不少農民家裡養豬了,只有價格合適,人家就願意賣,可比賣給屠宰場價格合適多了。

    他經常出門,倒是見識了不少,也沒少掙錢,只道政策還沒到這邊,只想時機一到就開始養豬。

    可現在李家兄弟做出頭鳥開了先河,他還怕啥子,也不等了,直接從南邊買了三頭豬仔,蓋了豬圈。

    陳永強現在倒是真心佩服這李家老二了,學習好,做生意腦子又靈,有事情經常都願意找他商量。

    有了開頭,就沒了結尾,有一家就有兩家,李莊開始了一場養殖業大賽,你家養了豬,我家還養了羊呢。

    有嫁到外村的閨女回到李莊的一看,也是回去開本村先河,有村幹部過來問,這些小媳婦就直接回答,“你們這些村幹部咋不學學李莊的劉傳奇”。

    上灣,王壩村不少村幹部都不禁對劉傳奇恨得牙癢癢。

    劉傳奇真的想仰天大呼,擱家裡坐著都能躺槍,這鍋我不背。

    這事公社得了訊息,有不少人嚷著說,不參加集體生產勞動,蹲在家裡搞私有化,已經走到資本主義的路上去了,這叫“資本主義土圍子”,而不叫“資本主義尾巴”,是因為不僅公開養雞,而且有的還養了幾十只雞。

    劉傳奇已經把這李家老二在心裡罵了八百遍,這熊孩子咋這麼能折騰呢。

    現在不止是李和一家問題呢,整個村都是,一個不好就是眾怒啊,以往依靠的是基建隊員都是這樣幹,現在讓他們自己割自己尾巴,他們能樂意嗎。

    他心裡也明白,這皖南邊不少地方土地都分開了,搞了什麼土地承包,他們這邊養幾隻雞又算的了什麼事請。

    公社頭頭腦腦開了幾次會,也沒結果,政策吃不透,大家也不敢隨意處置,這些年形勢不一樣,很多人都平反了呢,風頭浪尖上一點錯處,就是給自己麻煩。

    劉傳奇找到李和,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孩子,咋這麼捅婁子呢,你好歹讀書比叔多,你給叔參謀參謀“

    李和心裡對劉傳奇倒是蠻有好感的,這傢伙做了十幾年書記,沒禍害過人,不管是城裡來的知青,還是被放到這邊勞動改造的所謂頑固分子,都是憑良心對待。

    他笑著說道,”叔,咱這可不是私有化,咱這可是集體合作社,你看咱們有養雞合作社,養豬合作社,只是放在社員家裡養的“

    劉傳奇一拍大腿,道,“對,就是這個話,俺都想敲開你腦子,看你小子怎麼長的。“

    當晚,各家各戶派了代表開了社員大會,簽了協議,成立了李莊養雞合作社,養豬合作社,一下子多出了七八個合作社。

    對外公開,養殖的牲口歸集體,但是對內愛怎麼處理自己就怎麼處理,但是不能對外說出去。

    各家各戶有的當場賭咒發誓,比如生不出兒子,出門撞車。只要掛個合作社名頭,養好了還歸自己,傻子才說出去呢。

    李兆坤這些年越發不如意,常年揹著個破帆布包,一個木箱子,夢想他大約是有的,大概就覺得土裡刨食特沒志氣,特現眼丟人,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多大能耐。

    這趟回來準備從家裡拿點本錢,去南方賺大錢,回來的老鄉說,深圳到處機會,錢都埋腳跟子了。想想自己每天賣些針頭線腦耗子藥,走村串巷勉強能糊住口,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到洪河橋公社太陽還是老高,滿頭大汗,肚子都餓的直叫娘,可口袋買完車票,就一毛錢都沒了,路途上也是賣點東西湊頓飯,只得挺著身子急匆匆往家趕,這李莊還是那個李莊,可就哪裡說不出來的怪,孃的怪咧,莊子里人看自己的眼神咋那麼奇怪。

    以前大傢伙遇見李兆坤都是喊他”二流子,二流子“,可現在大傢伙突然好熱情,平輩的喊他名字,小輩的居然喊他叔,還有遞煙的。

    李兆坤心裡直犯嘀咕,真他娘見鬼咧。

    走到三間瓦房前,李兆坤用手比劃,這是潘廣才家,這是黑子家,那家門朝南,那家屋坐北,去那家拐彎,去那家抹角,去那家過溝,去那家跨坎,閉著眼睛都能走到,這是咱家門前大水溝,沒走錯路啊。

    李兆坤似乎明白了什麼,難怪進村大家笑得賊兮兮的,那是赤裸裸的嘲笑,腦子轟的一下炸開,血液上翻,吼道,“幹xx娘,誰tm佔了老子的宅基地”。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13
第十三章 二流子進村

  門都關著的,李兆坤進不去,只得在在零上35度的氣溫中唾沫橫飛,這自家老孃們還真是不頂事,老子離家這才多長時間,宅基地讓人家佔了,還蓋了大瓦房,這還得了“狗X遭雷劈的,誰佔了老子的宅基地”

    李兆坤這人你要是給他搬個凳子,找個樹蔭,啥都不幹,從日出能罵到日落,風雨無阻。

    罵的興起的時候,正在午睡的小丫頭被吵醒了,推門出來,揉著還沒睡醒的眼睛,朦朧眼看著門口罵罵咧咧的李兆坤,小丫頭記憶淺,就覺著眼前這人熟悉,可就沒想著這是自己親爹。

    李兆坤看見推門出來的小丫頭,一身新衣,小臉乾乾淨淨,扎著俏皮的馬尾辮,瞅著像自家小閨女,又不確定,走到跟前把小丫頭提在手裡,轉了好幾個圈,沒錯這就是自己種,這不能錯了。

    忽然腦門一衝血,這老孃不能帶著老子家產改嫁了吧,老子還沒死呢,不自覺按著小丫頭肩膀使了點勁,慌忙問道“你娘咧”

    小丫頭本來就沒睡清醒,又被李兆坤這樣急吼吼的捏疼了,就一下子稀里嘩啦,眼淚鼻涕一起流,咧著嗓子哭,也不知道答話。

    李兆坤正要再問,結果這孩子哭的更起勁,急忙鬆了手,打也不是,哄也不是。直接擡腿進屋,剛進門,就嚇了一跳,只見在不大的屋子中間,立著一個木頭櫃子,還散發著油漆的味道,從成色上看,這是一個新做好的櫃子。

    退後一步,仔細打亮著這個櫃子,這是一個時下非常流行的櫥櫃,一米多高,上面是雕花的拉門,還裝了一層紗窗,裡面放著一些剩飯剩菜。

    中間一層是可以推拉的玻璃推拉門,裡面放著的一些茶杯,下面一層是實木的門。

    這樣的櫃子沒幾十塊根本沒地做,進了東邊屋,從床到傢俱,床頭櫃都是嶄新的,就這屋子的傢俱就要五六百塊錢,自己什麼家底,自己能不清楚嗎,突然覺著自己頭上綠油油的帽子在發光發亮。

    老四李冰剛起身穿好鞋,就驚愕的看到一臉怒氣的老爹,本來睡夢中迷迷糊糊地好像聽到老爹的罵聲,還想著自己聽差了,後來又聽到小丫頭的哭聲,一個擺子,趕緊起身,不知道小丫頭出了啥事呢。

    李冰打心眼覺著自己這爹一輩子不回來才好呢,自己跟著哥哥姐姐姐過的說不定有多舒坦呢,看著這怒氣衝衝的,不知道誰惹著他了,只得道,“爹,你回來了啊”。

    李兆坤氣呼呼的說道,“俺是你後爹爹呢,你娘咧”。

    老四被老爹這一句後爹衝迷惑了,他爹這又是搞的哪門子事情,正不知道怎麼答話,這時候潘廣才老孃抱著小丫頭一邊哄一邊進了門,說道“俺就說是兆坤回來了嗎,俺擱後院好像就聽著了。兆坤,你看你有福氣咧,你家這三間大瓦房漂亮敞亮吧。玉蘭和大梅他娘倆去上工了,今個生產隊組織婦女去稻田拔稗子雜草。“

    李兆坤覺著如今丟了臉,潘廣才老孃都來刻薄自己,媳婦養漢子得來的大瓦房,這老孃們還上杆子去誇,這不純心來騷自己嗎,原本就鐵青的臉愈發難看,”你這老孃們故意找茬是吧?“。

    老四李冰趁著潘廣才老孃和李兆坤說話的空檔,趕緊跑小樹林的樹蔭底下去喊他哥,離老遠就開始喊,”哥,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李和兄弟倆正小樹林樹蔭底下鋪席子午睡,一晚上沒睡,每天都是省城回來補覺,聽著老四喊出事了,被唬的嚇一跳,記憶裡沒這事啊,趕緊站起來問道,”啥事,快說“。

    老四喘著氣說道,“咱爹回來了'。

    李和氣的直接給了老四一個腦瓜子,“有話一口氣說完,啥叫出事了,嚇死我了,回來了就回來了唄”。

    老四委屈的摸摸頭,道,“咱爹發脾氣咧,還把小妹弄哭了”

    李和也不知道這爹又耍的什麼邪乎勁,只得帶著老三,老四匆匆往家趕。

    潘廣才他老孃雖不是母老虎,可平白討了氣,哪能樂意,眉毛一張,罵道“你個死二流子,你衝我耍啥什麼脾性?自己外面風流快活,不管家裡孤兒寡母,你倆兒子沒天沒夜的倒騰黃鱔,起了三間大瓦房,你該不會不知足吧。這村裡村外的,誰不誇你這二流子有福氣,大兒子考上了大學,還是狀元,又能賺錢養家。你倒好,一回來就耍起了大爺架子。”

    李兆坤好像這時候反倒沒了剛才楞勁,瞪著大眼睛說道,“啥,這大瓦房是二和兄弟倆蓋的?這黃鱔就這麼賺錢。”

    至於聽到二和考上大學這事給自動忽略了,注意力都集中在錢上。被這麼個大烏龍弄紅了臉,幸虧沒說出媳婦偷人這話,要不指不定自己還怎麼丟人呢。
笑嘻嘻的從潘廣才他老孃手裡接過小丫頭,直接就鬍子拉碴的要去親,小丫頭被扎疼了,又哭了起來。李兆坤又沒趣的直接把小丫頭放地上了,瞅著幾間大瓦房傻樂呵。

    潘廣才老孃看見李和哥倆回來了,也就不呆了,自找沒趣,轉身往自家走就琢磨李兆坤剛才那股邪乎勁,心裡想著李兆坤剛才那句'哪裡的野男人',該不會懷疑王玉蘭吧,好像摸著了什麼,這邊走邊嘀咕“這不能吧”

    小丫頭熱頭底下拿著樹枝,攆水溝的鴨子玩呢,臉上髒不啦幾的,李和趕緊跑過去,把他抱起來交給李隆去井邊擦把臉。進門的時候,櫥櫃門張開,李兆坤正蹲在門檻開水泡米飯,中午有剩下的土豆還有紅燒肉,這會正胡擼胡擼瓢兒吃呢。李和瞅著親爹一身灰不溜秋的海藍衫,衣領油膩的反光,臉上鬍子拉碴的,就知道外面混的啥樣,說道“,爹,你回來了”

    李兆坤直接用袖子抹抹嘴,道“你倆搞啥呢,老子回來找不見人”

    瞧著這是自己親爹,要不怕遭雷劈,兄弟倆早就大耳光子呼過去了。

    吃的胡裡邋遢,熱得他挽起衣服,露出半截肚子,道“好閨女,給爹倒碗水”

    老四隻得悻悻的去倒水。

    又繼續說道,“你哥倆,走傻運了起了三間大瓦房,橫著比你老子還能耐”。

    李兆坤倒是想著,自己做生意叫投機倒把,沒少挨批鬥,輪到自己家倆娃,做生意做的這麼走運。

    李兆坤這筆直清新的垂直思維,說的不著邊際,自我感覺良好,智商這東西真不是人能拯救的。搞得哥倆無語,你不覺著欣慰,反而出來挑刺,是自己親爹嗎?

    李和倒是習慣了,也有經驗,這親爹是個窩裡橫,只能順著,不能逆著,不然真是沒玩沒了,活在親爹的世界就別超然,廟裡的和尚都開七繫了,為了家裡的和諧穩定,不得不屈著性子說道,“爹,咱這不是隨你嗎,你不是就喜歡做生意嗎?”。

    李兆坤覺著兒子話,倒是中聽,喝了點水,臉沒洗,腳沒擦,直接奔床上了“可是累死老子了,為了這一家老小,老子容易嗎”

    這廂老四一看,著急了,那席子昨晌午才洗的,這爹腌臢死了,急忙說道,“爹,那是新席子呢”

    就一個晌午,二流子回家認不得門這個笑話,已經在李莊有了五六個版本。

    王玉蘭跟大閨女正地裡拔稗子雜草,聽人喊自己男人回來了,就急吼吼的要收工往家趕。李梅嘆了口氣說道,“娘,咱都做了一天了,現在回去可就算曠工了,等於白乾一天啊,你看,就那麼個拐角了,咱這麼多人,用不了多長時間”。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14
第十四章 一看都是過來人

李和倒是懶得搭理李兆坤,自己該幹嘛就幹嘛,兄弟倆最近午休睡醒後開始平整院子。

    雖然沒有拉圍牆,可不妨礙暫時把院子鋪點磚和碎石,一到下雨,從新房到老屋就這麼幾步路,都能滑上一身泥。

    鋪磚也沒那麼多講究,地面用鐵鍬鏟了,直接鋪上磚,磚頭之間的縫隙不要留大就可以。

    主要就是為了防滑,而且下雨後也能多點活動空間,要不然出門一身泥,都能把人憋屈壞。倒不是多費神的活計,用零碎時間抽空整下,估計到晚上能鋪好。

    李隆忽然說道,“哥,你說咱爹怎麼突然回來了呢,每年也不都年底再回來嗎?”。

    李隆心想馬上就是秋收,而且秋收後還要修河堤,他可不信李兆坤能幹,每年都是故意躲出去。

    李和翻翻眼皮,道,“外面混不下去了唄,你少跟他犯倔,有啥事先順著,大不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大姐錢藏哪了?可別讓他不注意給翻出來。”

    李隆嘿嘿笑,道,“在老屋挖了個洞,瓦罐嚴嚴實實的埋進去的,上面還壓了櫃子,保準找不著”。

    李和忽然記起了一件事,道,“前些天,那王前進找你幹啥,那可不是個好玩意,你可別讓人家哄了。不準跟他來往,下次再看你跟他湊一起,我非揭了你的皮”。

    王前進80年代初,在兩省搭界處糾結了一批人,專門攔截過往車輛,搶了多少車,殺了多少人,估計他們自己也數不清了,看著挺憨厚,倒是個歹毒人,讓人一回想起來就覺得肝顫。

    從八十年代開始瘋狂作案,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才被剿滅。只知道,公判大會的時候,光死刑就被判了幾十個,不久就被槍決。當年聽了這個案子,雖然他人在外地,但是依然覺得很震驚。

    他這輩子倒是不介意提前處理了這禍害,可也要看能力,要不然曾經見過的不公事,不平之事,太多了,哪怕正義感爆棚,這輩子做蝙蝠俠都處理不完。

    李隆一直就怵這面癱哥哥,而且最服氣的也是哥哥,就是覺著哥哥越發老氣橫秋了,以前他哥哥訓斥他,是因為瞧不上他,現在訓斥他其實更多是關心,他心裡倒是隱隱分得清,被這樣訓斥倒也習慣了,只得喏喏說道,“沒事,他們要去找我耍牌,想哄俺錢呢,俺又不傻,哥,知道了,以後離著他們遠點”。

    李和打定注意為了安全起見,這黃鱔生意,自己開學前就停掉,馬上進入1980年,整個社會的風氣,各行各業,各個領域,與其說是開放,不如說是在人性各個方面上都沒有尺度。

    用狂放這個詞,比開放來形容那個時代,更貼切。

    李和可不敢把李隆一個人放到社會上橫衝直撞,上輩子他一家子雖然窮的掉渣,可沒出過啥事啊。他心裡隱約擔心自己的影響,會改變過大軌跡,上輩子李隆這個時候可沒去過省城,現在是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省城來回跑,心倒是變得越發野了。

    雖然有點驚弓之鳥的意思,但是李和不得不慎重,等外面安穩兩年,他在外面有起色,才能讓李隆出去,不然怎麼都不放心。李和這個傲嬌的小老頭倒有把弟弟當兒子養的架勢。

    李隆這人是一點壞心眼沒有,就是年輕火氣重點,比較敏感,叛逆,但是偏偏又少主見,要不然上輩子不會讓他媳婦給吃的死死的。

    老四一邊給小雞餵食飲水,還要防著小丫頭冷不丁的用手抓小雞,小丫頭就蹲在那裡無聊的扣泥巴,所有人都在忙,沒人管他。。

    老四不時還擡頭往屋裡瞅,看著他爹打呼嚕流哈拉,噁心死了,心裡嘀咕,等睡醒了,還要重新刷席子。老四都已經四年級了,成績倒是還好,現在天天見葷,頓頓吃肉,臉上倒是胖乎了不少。

    以前她跟李和都不怎麼親近,只知道以前大哥回來只知道躲屋子裡面看書,家裡事情一點不操心的,自己有點不向著他心,就要捱罵的。可她就是不明白的是,現在也是跟以前一樣有一點錯處就要捱罵,還要挨他哥哥的腦瓜子,可倒是越發喜歡他哥哥了,覺得有哥哥真好,大哥還說只要考上了初中就給他買自行車,每天都讓自己好好看書,越想越覺得美美的。

    李兆坤醒來抽了根菸,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就直接穿著小褲衩子門口亂晃盪,道,“你娘還沒回來啊”

    哥倆院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只要把多餘碎石清掉,沒用的紅磚碼整齊放到牆角就好,李和不忍直視親爹這樣子,道,“爹,你醒了啊,阿孃估計就快了,聽著你回來,指不定多高興呢,天天唸叨你呢。要不你先洗個澡,天熱,也好清爽清爽”。

    又回頭對老四說道,“你去我屋,把我那屋裡大褲衩子,拿給爹,我那櫃子裡還有一件襯衫”。

    老四不情願的去拿了過來,見親爹沒客氣往身上比劃試了試,就癟癟嘴,那襯衫可是大姐特意做給大哥開學穿的呢。

    王玉蘭一回來就看到井邊沖澡的的李兆坤,歡喜的不得了,自己可是一年多沒見著自己男人了,想想男人外面受的苦,總不是滋味,“孩他爸,你看你又晒黑了,吃了苦吧,你趕緊洗好,俺等會給你絞個頭發,把鬍子也掛了”

    李兆坤看到王玉蘭,也不知道避諱人,狠狠親了幾口。又用毛巾搽乾淨胸前,把後背給王玉蘭,王玉蘭妥帖的接過毛巾給他搓後背,李兆坤逼著眼睛享受,道,“我是男人,不吃點苦,能行嗎,靠你個娘們,娘們能幹嗎?”

    李梅跟王玉蘭倒是一起收工的,奈何王玉蘭歸心似箭,腳步比較快,李梅倒是不緊不慢,有氣無力的跟在後面,幹了一天活,哪還有精神。

    看到爹媽這麼黏糊,倒也不怎麼驚訝,本來還想打招呼,只是聽到自己爹這麼不要臉的話,嘴角依然抽了抽,徑直回屋裡洗涑了。

    她自己爹什麼能耐,自己還能不清楚嗎,打她記事起,就沒到隊裡上過工,偶爾逼得緊了,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跑外面就見不著人影,只有過年回來,偶爾被王玉蘭哭的厭煩了,會拿出一塊錢,二塊錢,可要不了幾天,就又被他拿回去,抽菸,喝酒,耍牌。

    要說他養家,養的哪門子家。也就是她老孃這樣的人能這麼受老爹哄。

    李梅自己也算是看明白,倆個弟弟,特別是大弟弟,越發出息,自己這個家以後還得靠他,哪怕自己的婚事,以後都要落在弟弟身上。現在她出去,都越發臉上有光,誰不說這是李和他姐,弟弟是個大學生,以後有個出息的弟弟,也算是有個中用的孃家,不至於無故受婆家氣。

    自從收黃鱔的攤子擺在洪水河橋頭,家裡吃晚飯一直早,好留著時間早走,今個因為李兆坤回來,倒是耽誤了不少時間,王玉蘭把掛在屋檐下的醃肉取下來,肥多瘦少,放在飯鍋裡蒸,香噴噴的。又燉了一鍋雞,炒了幾個蔬菜,倒是趕的上過年了。

    李和床頭的那兩條紅塔山,也被王玉蘭獻寶似得拿給了李兆坤,那床頭的迎駕酒更不用說了,都已經有一半進肚子了。李和兄弟倆晚上要拉車,倒是不方便喝。

    李兆坤突然覺著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了,就是好奇倆兒子突然這麼能耐,可自己是老子,又拉不下多少臉皮去問,嘬了一口酒,道,“我不在家,你哥倆倒是越發中用了,以後掙著錢給你媽存著,你們年齡都到了,該嫁的都要嫁,該娶的都要娶。二和你考上大學了,爹是不著急了,端了公家飯碗,以後媳婦還不是由著你挑”

    兄妹幾個對視一眼,得,肉戲終於來了。

    要是不曉得這爹脾氣的,聽著這話,覺著倒像是慈祥和藹可親,一心為兒女的慈父。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15
第十五章 一看都是過來人(2)

李和上輩子每個月按數給李兆坤養老錢,管吃喝拉撒,素日雖不待見他,但作為子女該做的逢年過節一樣沒少,他自己回來的也少,相互之間很少有糾葛。

    後來心疼王玉蘭老太太,要接到城裡跟他過,可老太太就直接說:“俺在城裡住不慣,人生地不熟,太憋得慌。這樣下去,俺活不了幾年啦。”

    只是偶爾想孫子,才跟李兆坤一起去住幾天。

    李兆坤到老了,倒是精力少了,只是偶爾抱怨零用不夠,仗著娃多,輪流著要錢,兄姐妹幾個都不是差錢的主,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當然,老三家是例外,三兒子家老三媳婦是惹不起的,平常躲都來不及,哪會上杆子找不自在。

    李兆坤過世的時候,李和本來覺著應該不會哭,可看著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李兆坤,眼淚控制不住就下來了,人死燈滅,一輩子的芥蒂還能有什麼呢。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回憶起李兆坤一輩子,其實除了無賴點,也沒什麼人生汙點,為什麼要跟他那麼生分呢。

    坐在墳頭,雙淚直流,當時心裡還發誓,如果下輩子還做父子,我會對你好點。

    當時為什麼要發誓呢?

    李和覺著這就是報應,報應啊。

    這輩子終於夢想成真,終於又做了一回父子。

    可現在看著坐在椅子上,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李兆坤,李和恨不得把自己活到60歲的涵養全扔到狗肚子裡,重生一回,這輩子好好待他?臣妾做不到啊!!

    不過,李和還是耐著心說道,”爹,每天咱都能賺個幾十塊錢,都給娘存著呢“。

    家裡每天的進賬,也就把老孃矇在鼓裡了,哪怕大壯,他爺奶,兩個叔叔都清清楚楚,天天跟在一起往來能不清楚嗎?甚至都不需要李和交代,幾個人都主動要幫李和哥倆打掩護。

    李福成知道大兒子德行,讓孫子防著自己兒子這話,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挑撥父子感情呢,可看著兄弟倆掙得越來越多,整天沒日沒夜的操累,可不能由著大兒回來糟蹋,最後忍不住隱晦的說道,”二和,你這馬上開學了,該準備的都要準備呢,老話說窮家富路,身上要多備點錢,有備無患。你媽擱家,橫豎有這麼多人照應,你在外面也不用擔心”。

    李和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嗎,轉作為難的意思,道,“爺,阿孃知道了,指不定不高興呢”。

    劉大壯倒是個通透的人,可人家家事,畢竟不好插嘴。李兆明倒是個著急的性子,直接說道,“沒事,你每天辛辛苦掙個幾十塊錢,大家都能體諒的”。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不管誰問,都知道李和這兄弟倆忙死忙活,一天就掙個幾十塊錢。

    可就算這樣,今天給王玉蘭三十,明天給五十,王玉蘭手裡也有1000多塊錢呢,平常的家裡開銷,包括蓋房子都是李梅賬裡給錢。

    這年頭能拿出1000塊錢的人家,整個鄉裡都是屈指可數。王玉蘭顯擺的把包著錢的手絹開啟,對李兆坤,道,“孩子他爸,你看咱娘幾個擱家也不差,你就不要出去受苦了,馬上入冬,再睡橋洞,到時候壞了身體”。

    李兆坤本來對著錢兩眼放光,可一聽睡橋頭這種傷體面的話,立刻臉都綠了,在孩子面前就擡不起頭,顯得不如人,對王玉蘭咋呼道,“你這娘們曉得啥,爺們的事你少管”。

    李和本來就對這兩個活寶忍著憋住笑,可一看王玉蘭的架勢就知道老孃馬上要放大招了:哭

    是非之地勿久留,李和趕緊站起來放下筷子,又奪了李隆的筷子,“還吃,你看看幾點了,趕緊走“

    李隆嘟嘟嘴,受傷的總是自己。

    李和又轉身對在院子攆著小丫頭餵飯的大姐說,”晚上你們幾個睡老屋,省的他倆吵著你們“。

    李梅都21了,能不明白意思嗎,只得無奈紅著臉點頭。

    這兩活寶,一年多沒見,乾柴烈火,萬一有兒童不宜的,還是姐們三個晚上睡覺離得遠遠的好,陰影面積好大。

    兄弟倆照往常一樣招呼大壯趕著驢車去橋頭收黃鱔。現在地排車從省城拉回來,都是直接放在常去的那家飯店門口,也不用拉回來,省事不少。回來的只趕兩張驢車,去的時候兄弟倆大壯一輛,李福成爺三一輛。

    李兆坤在家閒不住就瞎捉摸了,越想越不對,轉身問在洗衣服的王玉蘭,”二和真給劉老倌兒子還有我那兩兄弟一天10塊錢“

    王玉蘭癟癟嘴,覺著自己男人不信任他,好像受了侮辱,道,“不信你問你大閨女,他也知道”

    李兆坤擡眼望望在水溝邊趕鴨子的大閨女,那大閨女吧,除了吃飯時候跟自己搭了句話,就沒再說句話。

    覺著幾個孩子就沒一個貼心的,哥倆都是應付自己,自己又不是瞎的。

    又轉頭看了下院子裡的四閨女,正對著自己中午睡得席子用鞋刷子猛戳,分明就是埋汰老子呢。

    最後眼光落在了玩泥巴的小丫頭身上,覺著看到了希望,走過去摟起來,道,“來,老閨女,給爹香一個”

    小丫頭中午才覺著這個壞人賴在自己家不走,好生惱了一番。可每次溜門出去玩,別人開玩笑問,你爹呢?別人都有爹,自己也應當有爹的,現在自己有了,突然喜慶的很,問道“那你給俺買糖不,俺要大白兔”

    “好,要啥老子給你買啥”

    小丫頭脆生生的喊了聲,“爹”。

    李兆坤樂壞了,突然間有了貼心小棉襖,暗道幸虧老子生的娃多,不然一箇中意的沒,呸。

    李兆坤又氣憤的對王玉蘭說道,“回頭要好好說道,說道,三個人一天就要30塊錢呢,咱一天才能掙多少錢?劉老倌那龜兒子,頂天也就給他個3塊錢,比泥瓦匠還高呢。兆輝、兆明是我親兄弟,可親兄弟也得明算賬咧。就看在是俺親兄弟份上,5塊錢,他倆就要知足了。他倆好生不曉事呢,自己侄子的錢也坑。你個娘們,二和讀書傻了的,你也是個不中用的。你算算一天被他們多坑17塊錢,一個月多少,一個月500多塊錢呢!”

    王玉蘭衣服也顧不得洗了,一聽這麼多錢,趕緊掰了掰手指,道“還真是500多塊錢呢,哎呀,你不說,俺都不曉得呢”

    李兆坤昂著頭道,“那能有錯,老子做了多少年生意,他們能糊的了我,也就糊弄你老孃們,晚些時候就要找他們說道說道“

    老四一直在旁邊側著耳朵聽,是個鬼精的,不慌不忙的把席子晾在繩上,轉身回頭就去找大姐了。

    李梅一聽這事,倒是個極有主見的,大壯,自己爺,還有兩個叔叔,每天熬十幾個小時腳程,那是容易的嗎,關鍵自己家沒少賺啊,還不能說破這話給爹媽知道,讓自己老子去撕破臉,那才狼心狗肺呢。

    李梅對老四說道”你給小五洗洗,晚上咱回老屋睡。俺去路口等阿爺“

    阿爺鐵定知道自己爹回來了,回頭去省城從這路過,肯定要過來瞅瞅的,當場戳破臉,就難堪了。現在就得想辦法把阿爺還有兩叔哄走。

    李梅扛了把鐵鍬,假裝在水渠排水,手背上,腳上蚊子都打不住。等了不少時間,李福成帶了倆兒子趕驢車才過來,對李梅說道,“梅子,這麼晚了,你還挖啥呢?“

    李梅笑著道,”俺把水渠排排,不然鴨子大了,不然水不夠禍呢。“

    李福成道,“你爹回來了吧,俺去看看,天天不著家的,搞什麼名堂“

    李梅道,“俺爹中午就回來了,這會應該在大隊書記那呢,好像是因為之前什麼事,俺倒不清楚呢。“

    ”那中,你搞搞回去吧,俺們去找二和了“,一聽家裡沒人,李福成幾個,就扭頭走了。

    李梅拍拍胸脯,這撒謊可是累死了,至於明天怎麼的,那就得交給大弟張羅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隱約把李和作為了依靠,倒是想起來大弟那晚和自己說的話,什麼‘掙錢以後我來’,“老三結婚我管‘這麼有大氣概的話,大弟真的長大了。還跟自己說什麼,姐,以後我保準給你找個滿意的物件,說的好像自己著急嫁人似得。不過這個大弟確實是令自己越發驕傲了呢,想想自己現在過得日子,做夢都能笑醒呢。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22
第十六章 夏季的欲哭守望

第二天一大早李梅就跟王玉蘭交代好,說今早要去趕集。

    街面上現在越發熱鬧,她早早的在街上買好東西,鞋面,一些土布,幾把蒲扇。

    又給小丫頭買了2塊錢的油撒子,本地產婦坐月子要吃掉許多許多的油饊子,連看望產婦的親戚也送油饊子,當然許多人更喜歡買給小孩子做零食,小孩子得了一把饊子能油乎乎的吧唧個一整天。

    李梅買好東西就在洪水河橋頭樹蔭底下,等著李和哥倆。等的心焦不耐煩,時而站起來朝南邊路方向張望。

    等太陽掛的老高,李和他們才趕著驢車回來,等把驢車停到飯店門口,李和下驢車,讓他們把後面的地排車放好,走到李梅跟前,道,”姐,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這麼熱,你候這裡幹嘛?”。

    李梅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原原本本的把李兆坤的話說了,道,“你自己拿個注意,別直愣愣的回家,戳破臉,多難看”。

    李和心裡嘆了口氣,命運中的變數,真是說不準,橫豎他心裡有數了,看來黃鱔生意要提早停了,便讓大壯他們把驢車拉到樹蔭底下,道,“爺,想跟你們商量個事,我捉摸著,我馬上就開學了,想把黃鱔生意停了”。

    李福成倒是一愣,這每天都是實打實掙得鈔票,好好的停了幹嘛,疑惑的的問道,“查德啦”。

    李和耐心的的說道,“爺,二叔,三叔。雖然錢這階段沒少掙,可大家沒黑沒夜的忙,都快累拖相了,阿爺你年紀也大了,叔你們馬上要秋收了,大壯,隆子還沒結婚,要這樣熬下去就提前成小老頭,也不是個事。這黃鱔,泥鰍頂多也就做到十月,都進洞了,根本抓不了多少,也不值得去省城跑一趟,所以趁我在家,索性直接停了。你看看這公社現在收黃鱔的也多,有的都在提價收,摻合下去沒多大意思“。

    幾個人一聽,覺著李和說道的都是實話,每天熬著不睡覺走這麼多路不說,關鍵那千把斤的地排車也不是好拉的,哪怕脖間子墊了毛巾,勒痕也不淺,時間長了也是青一段紫一斷,有時破皮,汗水浸的生疼,不注意脫衣服帶下來一層皮,更能叫的齜牙咧嘴。而且這黃鱔也確實是愈發不好收了,橋對面收黃鱔的有時還故意放對,提個1分收購價,2分收購價故意噁心人。

    可李兆明倒是有點激動了,你道他沒心思嗎,要說開始一天掙10塊錢自己確實是高興的,可時間一長看到李和哥倆每天掙到六七百,傻子才沒心思呢,公社有其他人開始收黃鱔泥鰍的時候,更是刺激的他嘴角冒泡,要不是顧忌著這是自己侄子,怕吃相難看,早就撂挑子單幹了,此時聽到李和的話,哪還能按捺的住,直接道,”二和,要不你看俺跟你三叔,隆子,大壯要願意,都一起合夥怎麼樣?''。

    李兆明的小心思,李和哪能不知道,也有心幫襯這兩個叔叔,自己既然不做了,沒有理由不讓他做,道,“二叔,你們做我也支援。不過隆子就不讓他參合了,我一走,家裡還要靠他擔當,哪能走得開。不過我覺著去省城真的太累了,馬上就農忙了,劉傳奇哪能樂意這麼耽誤?我倒是建議去縣城零賣,驢車一個多小時就能跑個來回,雖然掙得少點,卻是穩當的”。

    李福成吧嗒吧嗒的磕了下旱菸鍋,道,“這個想法中,天天這麼熬著,不是個事,進縣城最穩當不過“。

    李兆輝,李兆明哥倆,也覺著合自己心思,道,”那中,就這麼著,那就大壯俺們三個合夥做“。

    劉大壯做這事,本來就是圖著跟李和哥倆後頭的,這哥倆都不做了,自己還做個什麼勁,再說,他私下裡也沒少掙,正想著天不熱了,就起兩件大瓦房,於是擺擺手,道,“俺也是累熊掉了,俺要休息,休息,正兒八經睡個好覺“。

    這個話說的幾個人呵呵一笑。。

    李隆一直都是聽他哥的,他能有什麼意見,雖然有點可惜,可家裡都有那麼一大筆存款了,倒也不是不知足的。

    回去的時候,地排車也不需要放飯店門口了,既然不做了,也不需要了,就直接還是掛在驢車後面。

    路上,一直沒說話的李梅道,“二和你真捨得啊”。

    李和笑著說道,“我走了,老三一個人出去撲騰我不放心,再說他擱家重活都給他幹,你們也能指望著。就不要讓他出去了”。

    又對大壯和李隆道,“我先去讀書,看看機會,能遇著合適的機會,就帶你們去見識見識祖國的偉大首都。還有,我交代的那些人,你倆不準和任何一個人來往,好生看顧家裡就中”。

    想著能去祖國首都,可把大壯和李隆高興壞了,不管李和說什麼,都激動的點頭應承。

    一到家,李梅就擦了把臉,安排做飯,畢竟中午李福成爺三,大壯都要在這吃。

    幾個男的,就坐在門檻上透風處抹汗,李福成對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李兆坤問道,“你這成天不著家的,什麼時候是個頭?連個孩子都不如呢”。

    李兆坤倒是不咋麼怵自己老子,心裡明瞭,大不了讓他說幾句又不會死,道,“我不是不走運嗎,要不然也能孝敬你呢”

    李兆明倒是覺著自己老子多事了,這老大從小你都沒管好,現在放馬後炮能有啥用,就道,“大哥,你倒是有福氣的,二和他哥倆都是這麼爭氣。二和大學都考上了,你這席面什麼時候擺,家裡總要熱鬧熱鬧。幾個孩子也是孝順的,非要等你回來”。

    談到辦酒席,李兆坤眉開眼笑,早上開始溜達,也沒人喊二流子了,這一小會的功夫聽到的好話,倒是比這一輩子都多了。無非就是你家老二要做城裡人了,要吃商品糧了,李莊第一個大學生這些話,都起鬨讓李兆坤趕緊辦席面,發喜糖。李兆坤因此喜滋滋的開始想著籌劃著席面的事情。

    從東扯到西,李兆坤扯到收黃鱔的事情了,李和知道重點來了,可不能牽扯他阿爺和兩個叔叔身上。

    趕緊故意打斷話,說道,“爹,我還跟阿爺說呢,我馬上就開學了,顧不得做了。你回來就好,以後交給你做。我跟老三倒是要好生歇息了呢,你看我這肩旁剛磨破,疤還沒好呢。你再看看老三的黑眼圈,輪軸轉,吃不消啊”。

    李兆坤有點惱了,難得自己剛才還想好好替兒子辦席面,現在反倒來消遣自己,道,“這麼多人,哪裡需要老子去”

    李和,道,“阿爺年紀大了,肯定吃不消了。二叔,三叔,馬上生產隊活一大堆活呢。不然秋收哪裡分糧食”。

    李兆坤道,“愛幹誰幹,老子不幹”

    按李和原來想法,李兆坤要是不依不饒,就把積攢一肚子的怨氣潑過去,也準備不管老爺子李福成在不在,乘機爆發呢。

    這一下子李兆坤不接招,只得去吃飯了。過幾天辦席面,還要李兆坤發揮剩餘價值,現在得罪狠了,他就得抓瞎。

    吃完飯,李福成幾個敘了會,就直接走了。

    李和這邊就定了決心,該孝順以後孝順著,他做妖自己也不能慣著,等自己以後條件好了,政策允許,費點心家裡幾個人戶口都獨立出來,婚喪嫁娶就跟他李兆坤一點關係沒了,讓他做個光棍戶主得了。

    李和坐在椅子上傻傻發呆,小丫頭猛地一下子撲到身上,差點把他摔倒。記得那時候自己還在讀大學,小丫頭上學晚,班裡就他年紀最大,覺著傷了自尊,混完初中,死活就不願意繼續讀書了。

    後來接到他身邊,發現小丫頭倒是繼承了李兆坤的性子,人滑不留手的,很快就相熟了一批人,成天不著家,又不願好好上班,總跟他頂嘴,雖然沒有出格事,也算是操碎了心。

    李和那時候也是老觀念,覺著姑娘家就應按老老實實上班,安分嫁人,第一次動手打了她,兄妹倆倒是越發生分。不過倒是個聰明的緊的,畢竟還是他妹妹,李和給他走了關係,她得了機會,成了女強人,生意順風順水。

    李和唯一的安慰就是這丫頭對著他一雙兒女是貼心貼肺,女兒跟自己這小姑姑處的跟姐妹似得。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24
第十七章 1979: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黃鱔也不收了,李和終於睡上安穩覺了,每天都拿著涼蓆睡到院子裡,天天睡到自然醒。

    此刻的陽光正開始刺眼,它從樹縫中穿出正好投射李和的臉上,迷迷糊糊想繼續睡,害怕睏意消失,站起身,企圖將窗簾拉上,但是身上一傾斜,趔趄了一下,醒了,擡頭看了下明晃晃的太陽,夢遊而已。

    只是他潛意識又回到有舒適的大床,敞開的落地窗的豪宅,看來前世還是有些放不下呢。

    李和起來洗了把臉,看著水裡的那張有些偏黑的臉,算不上英俊,充其量只是五官端正,有些消瘦。

    有了點稀稀疏疏的小鬍子,長的不甚美觀,一看就知道是毛沒長齊全的,臉上幾個痘痘怎麼都擠不乾淨,他厭惡的使勁拍拍臉,青春期也是這麼尿性。

    鳥大了什麼林子都藏不住,李兆坤雖然還是那個德行,兄妹幾個也就把他當隱形人了。

    李和覺著自己走之前能安排都安排了,唯一擔心的是大姐婚事,可那大姐夫家裡的窮糟味逆風三裡地都能聞著。

    那大姐夫沒爹沒孃的,雖然有爺奶,家裡老太太身體又不好,老爺子年齡也大,糟的不能再糟的日子。

    在生產隊大鍋飯的時代,一個男人再爭命,再肯幹,幹多幹少都是一個樣,日子哪裡好的了,沒發跡前,不會有瞎眼的人家往那湊,所以對李梅的親事李和反而也不那麼慌張。

    李和就是給他們現在創造機會,快開學了,也沒那時間了.

    眼下一家人都忙著辦席面,李和做主直接從陳永強那裡定了一頭大肥豬,殺了300多斤的肉,這年頭可不講究均衡搭配,蔬菜營養什麼的,最重要的要有肉,膘要厚,肉塊要大,關鍵要管飽,酒要大碗的喝。

    李和就準備好酒肉蔬菜,剩下全都交給了李兆坤,農村那點規矩,李和想插手都使不上勁,有點差池,可能還要落個不懂事的罵名。

    李兆坤前一天請來大師父,在農村一般都有做紅白喜事的大師傅,這些大師傅長年累月都做這個營生,那手藝絕對沒話說。

    在院子一角擺開兩張大桌子,又砌了一個簡易的灶臺,然後從各家借桌子,借椅子,鍋碗瓢盆,水暖壺。

    單靠一家肯定是湊不齊這些東西的,農村辦喜事都是這樣互相藉著用,筵席都擺在自家的院子裡。

    開席的前一天,李和的大舅二舅,大姨,三姨都提早幫著過來了,幫著劈材,剁菜,洗菜。晚上睡覺的時候,姑姑一家都去了李福成那邊,王玉蘭孃家那邊不願意麻煩人,就在這邊擠一擠了,婦女都小孩睡屋子,男的就直接鋪席子睡外面了。

    第二天都是早早的起來了,李兆坤有條不紊,活分配誰幹,麻煩誰幹,請誰幹,倒是一點不含糊,有挑水的、有劈柴的、有專管做飯的、有擇菜洗菜的、有收拾桌子的、有刷洗碗盤的,有幫廚的、有端方盤的,有燒大茶壺的,有上茶倒水的,裡裡外外是挺多的活。

    李和就得做個乖寶寶了,李兆坤打完招呼,他就得屁顛屁顛的給人上煙,酒席擺了12桌,雖然半大孩子都佔了一小半,李和也得跟在後面一桌桌的去敬,而且還不能含糊,最後腦子嗡嗡的響,別人說啥話都是聽不進耳朵了。

    等敬完酒,李兆坤看著臉色發白,眼角發紅的李和,罵了句,“德行,就這麼點酒量,一點都不隨老子”。

    二輩子不長,有些精彩只能經歷一次,有些痛苦缺要過二回~

    李和從小樹林裡睡覺醒,家裡就剩幾家子親戚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把幾條板凳送完就收拾完了。

    親戚家都給打包了沒吃完的魚肉和豬肉,歡天喜地的。

    等親戚們走完了,兄妹幾個,又給這兩天幫廚的人家輪流去送點剩下的菜,這也是農村的規矩。

    晚上李兆坤算完禮帳,嘟囔著罵了一句,“奶奶個熊,虧死了”

    李梅好奇的問了一句,“多少錢”

    李兆坤,道,“27塊5毛2分,不算生產隊給的那30塊,菸酒錢都不夠,菸酒都買了47,抽完的乾淨的很,別說菜了,這些老貨便宜佔大了”。

    李和本來就對禮錢沒多大指望,本來就為了個場面,道,“沒事,橫豎就這一次,你看下午誰不誇你場面,你要是不回來,我們娘幾個在家根本玩不轉呢”、

    李和這個倒是真心誇,沒他真玩不轉。李兆坤也是個極愛面子的,今天得了這麼大場面,倒是高興,“廢話,就那席面,咱是李莊頭一份,誰家供紅塔山,誰家給迎駕酒喝,那豬肉就夠他們上的禮錢翻幾倍了”。

    李兆坤今天難得這麼正常,能心平氣和說話,李和倒是抱著勸進的心思道,“爹,我想著,我馬上就走了,這家裡還要靠你,要不你就留家裡吧,有個照應,現在家裡日子也還可以“。

    李兆坤撇了一眼李和,道,“老子的事,你少管,別以為考個大學就了不起。”

    李和差點一口老血飈出來………看著李兆坤忙來忙去的白天得來的那點好感,敗光了,粉轉黑。

    午夜,李和就躺在院子裡,其實沒睡著,按照上輩子的記憶,他知道會發生什麼,希望這輩子會有改變,幸福並不是長路的終點,也不是大河的彼岸,而是這一路不斷前行中的小小改變。。

    很顯然,他失望了

    後半夜,他聽到了屋子裡開門‘吱扭'的聲音,一個人影一邊慢慢的從屋子裡退出來一邊關門,手裡提著一個包。

    人影經過李和身邊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靜默了有大概二分鐘的樣子,然後蹲在地上開啟包,好像拿出了什麼東西,又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塊壓在上面,最後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和緩緩的站起來,追出院子,看著越走越遠的人影,眼淚水不自覺的還是下來了,不是想哭,只是想哭的時候哭不出來,眼淚水不自覺的掉下來。

    哪怕重生他還是改變不了這應有的結局,突然覺得重生是虛幻一場,是一場夢,毫無能力,什麼都改變不了,好無助,好彷徨。

    躺在席子上,望著外面的天一點點的變亮,毫無睡意。

    天亮的時候,屋子裡傳來了一陣哭聲,李和沒有去安慰王玉蘭,也許她哭著哭著就習慣了吧。

    李兆坤終於還是走了,去尋找什麼,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李梅悄悄的把李和拉到一邊,低聲說道,”阿孃的錢,他都拿走了,就留了100塊“。

    李和從口袋裡掏出李兆坤半夜走的時候壓在自己腳跟前的一把10元面值的大團結,道,”還給我留了100“。

    辦酒席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兄妹幾個小金庫的錢,王玉蘭身上的錢基本沒動,加上這階段的積攢,哪怕扣掉這留下的200塊,李兆坤走的時候至少帶了1600塊錢呢。

    一家人這一天心情都處在抑鬱的狀態中,李福成老爺子過來看了一趟,煙鍋子都摔折了。

    吃完中飯李和跟大壯打了招呼,讓他套驢車,下午去公社,他馬上要開學,戶口遷移證明需要去辦了。

    先到公社後到派出所,也是熟門熟路,人家一看是本縣狀元,雖然沒有巴結心思,可也不會怠慢,還笑著調侃了幾句,一根菸的功夫,寫好證明,啪嘰恩了個公章,就完事了,李和走的時候客氣的給了2包煙。

    回去的路上,倒是迎面遇見了上次給自己送通知書的公社幹部何軍,李和下了驢車,打招呼,道,”何干部,好久不見”

    何軍停下自行車,道,“李同學,你好,好久不見,你這是辦什麼事了”

    李和晃晃手裡的幾張紙,道,“呵呵,不是快開學了嗎,我把戶口遷移辦好”

    何軍,笑著道,“我當你忘記了呢,準備有時間去催催你呢”

    李和覺著這也是個有心人,以後何軍也是本地槓把子,交好本地一把手下不會有壞處,道,“這哪能忘記,何干部你要是沒事,賞個光,咱去橋頭那家喝杯酒”。

    何軍也沒推遲客氣,隨聲就應了好,一起朝橋頭那家飯店去。

    何軍藏著照顧小輩的心思,李和思量著短期投資長遠回報,兩人各自都打定主意自己請客,點菜的時候,你來我往,誰也沒客氣,雞鴨魚肉俱全。

    大壯旁邊看的無語,旁邊有公社幹部,可不敢插話,就是平常見了劉傳奇這些大隊幹部都是膽戰心驚的。

    倒是旁邊的飯店老闆看明白了心思,笑呵呵道,“這麼多菜,合著你們三都能吃完是吧。”

    李和倒是和這飯店老闆極熟稔了,橋頭天天收黃鱔,吃飯都在他家解決的,也不矯情,呵呵笑道,“那你就照拿手菜來,吃不滿意絕對不給錢,打死也不給錢”

    飯店老闆笑著,指著牆上的條幅道,“小本生意,概不賒欠“

    幾個人哈哈大笑。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27
第十八章 一日談

三個人喝完一瓶白酒,倒是談性越發濃了起來,李和有心相交,也不藏拙了,看著擡頭一口悶白酒的何軍,好像有心事,就直接問道,“你這喝悶酒,哪裡不順心了?”。

    何軍看了一眼李和,“南邊打仗知道不?”。

    李和點了點頭,“知道,跟越南年初開仗的,報紙上有看”

    何軍又跟李和碰下酒杯,嘆著氣道,“這公社好幾個後生犧牲了,我去給他們家裡送撫卹金,人家哭的太恓惶,我心裡難受,硬是不敢多待,都不知怎麼辦了,你說這好好的後生仔沒了,擱誰心裡不難受“、

    李和倒不知怎麼接話了,突然心裡覺得好堵,三人碰了杯,碰了一下,各自悶下。

    何軍夾了口菜,道,”不過你小子以後倒是前途無量,好好幹,比哥哥我強“

    倆人幾杯酒下去,說話倒是沒啥忌諱了,李和倒是知道這位按正常升遷倒是熬死了不少公公婆婆,索性開掛賣人情了,直接說道,“你是公社筆桿子,按正常升遷倒是需要上面人給你騰位置,為什麼不發揮自己優勢,光明日報那篇社論看了嗎?“

    有心人不用說名字都知道是哪篇,沒心人說了也白說,何況《實踐》這種爭論巨大的社論,何軍這種有進取心的怎麼可能不看,何軍一下子來了精神,吸了一口菸蒂,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霧,問道,”你好好說道說道,我左右自己是個糊塗的“

    李和道,”為什麼不在土地承包上面想想,這種爭論現在還沒定論,你筆桿子找對方向,站隊位置,何愁沒前途“。

    兩人談著談著倒是越發不顧時間了,一個故意放水,一個求知不倦做海綿。

    李和看了看要黑的天色,顧不得意猶未盡的何軍了,搶著結完帳,和大壯匆匆往家趕。是有點喝高了,點燃了一顆煙,讓菸草的辛辣味道在肺裡打了個迴旋,頭腦漸漸清明起來。

    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李和又從縣城坐汽車去了省城提前定了火車票,又回頭到水產公司跟張老頭打了聲招呼,帶了一條煙,雖然不做了,好歹要跟人家打聲招呼。

    聽到李和要去上大學,張老頭道,”你小子,年紀輕輕就知道裝犢子,有前途,爺爺都是從孫子輩做起來的,要想當爺爺,先學會做孫子“。

    這句話說得李和哈哈一笑,真想問,你老不是重生的吧,企鵝號多少。

    吃完中飯,趕緊催促老四去上學,不要墨跡,要說李和家裡最不放心的還是這老三,李和對李隆說,”你知道我最擔心你什麼,就是太沒主見,讀書不讀書不重要,做啥事都要動腦子,有自己想法,不要被人牽著鼻子走,曉得不。那段梅還聯絡不,能不能處,能處,我就讓阿孃或者奶奶去給你說親“。

    現下雖然自己家不收黃鱔了,可李隆倒沒少往紅水河橋頭去幫兩個叔幫收黃鱔,就為了見自己的心愛的姑娘,兩個人也只是偶爾說幾句話,至於喜歡不喜歡這種話,兩個小菜鳥,誰能說出口。

    李和看李隆這樣子,心裡倒是有明白了,“行了,你都多大了,喜歡就去說,那姑娘多大了,模樣也不差,能沒有人家盯著?別讓人家給截胡了,你都買不著後悔藥,你這天天去不清不楚的,算怎麼回事?你不好意思開口,就帶大姐去打聽”。

    李隆聽著這話,有點慌張了,是啊,那姑娘都16了,跟自己都是一般大呢,只得慌忙說了聲好。

    李和就去找李梅說了李隆的心思,道,“姐,你去看看那姑娘心思,你們女孩子好親近,老三面皮太薄,看看上灣哪家的,要中的話,就去請個相熟的去說,冬梅嫂子他孃家不就是上灣的嗎。”

    李梅笑嘻嘻的道,“呵呵,老三都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知道人家家裡情況?”

    李和搖搖頭道,”你們看著辦吧,橫豎我也插不上手,我就跟你這麼一說“。

    每天閒在家裡沒事,李和都拉著李隆上思想政治教育課,這老三好歹也就小學畢業了,能識字,會100以內的加減法,下學這麼多年了,再讓他考初中,困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想去初中做混混都難。

    現下家裡就一個老四剛開學升了五年級,每天揹著書包興高采烈地去上學,這是個省心的。老五的戶口已經搞定,交了200塊錢罰款,但是年齡還小,去學校也不收。

    這一輩子再回頭看李兆坤,在讀書這個問題上,沒有有反對的,當然說支援也談不上,就是放羊模式,愛怎麼整,老子都不管。

    王玉蘭雖然經常哭哭啼啼,只要孩子要上學,也會借錢給孩子讀書,一般人家也會說,識幾個字不就完了嗎,家裡都精光成這樣子,上個什麼學。

    王玉蘭大字不識一個,她不是支援上學,也不曉得上學讀書那一套高大上理論,讀書有用沒用,不會往那一方面想,她只是單純的不知道怎麼拒絕孩子讀書的意願。

    李兆坤王玉蘭倆個人也沒有重男輕女這一說,在一般的家庭,老四老五,能不能在還是指不定的,特別是老五是姑娘不說,多個人就多張口。

    在農村養兒防老的觀念很重,沒有兒子是被人看不起的,自己也會覺得低人一等。

    比如誰家在娶媳婦,找鄰居幫忙也只找家裡有兒子的,圖個吉利早生貴子,喜慶的事不能找“老絕戶”來幫忙。久而久之,“老絕戶們”自己也覺得低人一等,想幫忙還怕給人帶去“晦氣”呢

    還是有很多人不生兒子誓不罷休。因為女兒是給人家養的。兒子才是自己的。沒有兒子誰給自己養老送終呢?

    到後來計劃生育,要是第一胎是閨女,第二胎不幸還是閨女,再想要第三胎,那可就難辦了。那些心軟,既不想掐死女嬰,又還想著要三胎的,那隻能到處躲著把孩子生下來,等著公家人來罰錢,出不起罰錢的,那就等著房子家當被剷平吧。

    許多時候,拿小包被悶死或者埋鍋灰裡嗆死的是比較常見的,李和有時候不禁唸叨造孽,可又無能為力。

    李和看著老四老五,倒是不會覺得李兆坤英明,反而慶幸他老子辛虧是個不著調的,就是他兩個叔叔李兆明,李兆輝那麼兩個正常人,家裡什麼好吃的不都是緊著兒子,閨女也不待見。像王玉蘭和自己姑姑李兆雲更是徹徹底底的睜眼瞎,大字不識一個就更多了,而李兆坤這種混不吝的男丁,都起碼讀了個小學。

    離離開的日子越近,反而心裡越慌張,越來越放不下家裡。

    曾青春懵懂,無所畏懼,一心只想離開這個偏僻的地方,李和只是厭煩透了這貧窮,這個地方這麼貧困、落後,就夢想著有一天逃離,到外邊去看看世界,到外邊去過更好的生活,農村的孩子除了讀書和當兵外,基本上沒有其他的方式離開。

    至於招工,那只是個傳說。

    後來去了首都讀書,好啊,好的讓人都受不了,立交橋,公路,那是一窮嗖嗖的家鄉無法比的,首都好大,他就像小螞蟻,讓人有點害怕,又有點興奮。但當漂泊得越來越遠,卻發現對故鄉的思念,似乎一刻也無法停止。
e04ql4e04ql4 發表於 2017-7-25 12:28
第十九章 離開

  天還沒亮,李和就起來收拾東西了,就準備帶幾件換衣服和兩件新做的襖子,一個茶杯,又把李梅剛做好的餅子塞進包裡,這樣火車上餓了也有辦法,要做一天的火車呢。

    李兆輝,李兆明拉黃鱔的驢車就停在門口,剛好能帶著李和一起去縣城汽車站,然後坐汽車到省城火車站,到省城的班車都是有固定時間的,可不能晚了。

    李和掰開扒在自己身上不肯放開的小丫頭,給他檫乾眼角,親了一口,道,”在家乖乖哦,等大哥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小丫頭,道,“那你快點回來,要好多好吃的,甜的”

    李和笑著道,“會給你買好多好吃的”

    李和對蹲在門檻的李隆道,“家裡重活以後都歸你了,不準亂串。我之前交代的那些人,都給我離得遠遠的。要是讓我知道了,就不是揍你那麼簡單了。地址我抄給大姐了,有事就去郵局發電報,不要圖省錢,要寫清楚,知道不?”

    李隆嘟嘟嘴,道,“你真是俺親哥,你都說多少遍了”

    李梅站在旁邊笑著道,“沒事,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俺會看著他的。你快點吧,二叔,三叔,還等著呢”

    李和撓撓頭,道,”那大姐我走了,四妹,五妹,你們在家要聽老孃和大姐話,知道不“

    老四點點頭,應了好。唯有小丫頭哭喪著臉不支聲。

    李和又看了看在旁邊抹眼淚的王玉蘭,道,“俺的娘咧,我是去上學,又不是蹲號子,你哭幹嘛,過年就回來了,說不準,還給你帶個媳婦回來,笑一個唄?“

    王玉蘭聽了李和這樣的話,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道,“你這死孩子,現在跟誰學的一嘴西皮溜,行吧,走吧,北方天冷,記得加厚衣服“

    李和點頭應號,直接上了驢車,”二叔,走吧“

    一路不緊不慢,到縣城的時候,天快亮了,李和說,“就到這吧,你們趕緊去菜場吧,我從這走到汽車站就幾步路,你們在家照顧好自己”

    李兆輝、李兆明突然也覺著捨不得這侄子了,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你說這日子從地上到天上,不都是這侄子照顧的嗎,李兆明喃喃的,突然不知道說啥好了,只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李和衝兩個拜拜手,進了汽車站,上了汽車,買完票,開始向省城進發。

    好不容易到了省城,這才是北上的第一戰,這年頭坐火車就是一場硬仗,做20多個小時的火車,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至於坐臥鋪,目前是沒有可能的。

    坐臥鋪都要工作證、單位介紹信,平民自己出門想坐飛機和臥鋪?

    沒門!領導感覺也挺合理的,完全不應該改。

    到了火車站,李和頭皮發麻,人太多了,作為交通樞紐,又是開學季,人都要堆在一起了。

    李和好不容易檢完票擠進站臺,火車到站之後,車門旁邊因為站的人太多根本打不開,沒有辦法只好從車窗向裡爬。火車上的人誰也不願意外面的人向裡爬,因為爬進之後沒有地方可去,只能佔領他們本來就有限的空間,站臺上的拼命地向上托起車窗,一個個往裡鑽,李和就是這樣上的車。

    上車之後找到自己座位,結果被一個女孩子給佔著了,直接從口袋掏出票,遞到女孩子眼前。

    女孩子一愣,嬌氣的說道,“哥們,能不能發揚下下風格哈,你看我一個女孩子,腿都酸了“,

    李和沒吱聲,又把票在女孩子眼前晃盪了兩下。

    女孩子氣嘟嘟的,跺了下腳,站起來,小聲咕嚕,”是不是男人,一點不知道謙讓“。

    李和一屁股坐下,靠在倚靠上,鳥都沒鳥這人,我又不是你親爹,沒必要慣著你。

    包也不大,李和就直接抱在手裡,這裡可是裝著全部身家,可不敢隨意亂放,帶了3000塊錢,丟了可就喝了西北方,再找家裡要,可沒有異地轉賬。

    女孩子上面穿著的確良綠色衫,下面套著黑色鬆緊褲,最時髦不過的打扮了,同款錐子臉,白白淨淨,齊肩發,倒是蠻秀氣,看到李和不搭理她,就只的在過道扶著倚靠站著了,惱的不要不要的,她走到哪裡,自信都有殺傷力的,特別這種農村來的小年輕,結果來了個愣頭青。

    女孩子就這樣站在過道上,直勾勾的瞪著李和。

    李和覺著這姑娘腦子有坑,隨著越來越開放,這種帶坑坑的蘇瑪麗往後真的會越來越多,給他做孫女他都嫌棄小,他可是見識過大保健,身心健康漢子。

    他就啥都不想了,直接朝窗外看了,火車沒空調,車廂空氣也流通差,煙味、腳臭味,那個酸爽是無法形容,就要靠視窗這點風了。

    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到了就好了。

    ——用“況且”造句。

    ——火車開過來了,況且況且況且。

    火車開動的時候李和想到了這個笑話,不由得自己憋不住噗嗤笑了。

    李和倒是迷迷糊糊的想睡會,奈何太吵,過道里有蹲地下打牌的,有座位上砌牆碼長城的,一會扣二餅,一會么雞,一會叫胡的,小孩子不時還會練練嗓子。

    也許是因為無聊,或者純粹好奇,女孩子反倒找李和搭起了話,“喂,你去哪的“。

    李和擡頭看了眼,懶懶的答道,”跟你一個地“

    女孩子好奇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去哪的?我又沒告訴過你”

    李和指了指女孩子的胸前,明晃晃的校徽,估計也是做給瞎子看,因為真心沒幾個人認識。

    一入學,每個學生都會發一枚校徽,校徽是大學生身份的標誌,不像後來,戴校徽顯得很俗氣,沒有人戴它。

    這會的大學裡,人人胸前都彆著一枚校徽,這個讓別人羨慕的徽章往往會引來異樣的目光,讓一些大學生們趾高氣揚。淺薄之徒在公共場合也喜歡炫耀自己的大學生身份。

    李和記得有一次跟同學做公車,有一個就不斷大聲地提到“作為一個大學生”、“我們大學生”之類的話頭,引得前面的乘客頻頻回頭,這讓李和和另一位同學恨不能找一個地道躲起來。

    極個別的胸前還掛著幾枚,比如校徽,三好學生證,團徽。

    也許是年代特色,有的人胸前總會掛些東西,比如別針,鋼筆,獎章,甚至鑰匙扣,懷錶,旱菸袋,千奇百怪。

    女孩子又道,“你倒是蠻有見識的呢,我一路過來倒是沒有認識的呢,你也是學生?“

    李和只得繼續禮貌的應付道,“是,我是新生,以前見人戴過,人大的比較特別”。

    能不特別嗎,而且印象深刻,雙手託著,看著像菊花造型,以後又改成“人”字站起來,三個人立起來摟在一起,像基友團,後來大家還開玩笑說,人大的校徽改來改去,還是沒有脫離搞基。

    後面無非聊著聊著就成了查戶口,恨不得你祖宗八代都跟你盤下文出來,最後就差要聯絡方式了,扣扣微信啥的都加一下,如果有的話。

    李和恨不得直接一口氣說完,因為查戶口式的開場白講完了,就沒有話題了。

    因為這年頭真的沒有可聊的啊,無非就那麼點話題,至於聊騷這種事情,李和表示不來賽啊,被旁邊人聽到,會被當做流氓打死的啊,真的打死啊。

    如果有手機就好了啊,只要盯著手機螢幕看,累了就睡覺,不至於這麼熬時間。

    一路半睡眠狀態,坐到徐州徐州站的時候,又是吵鬧了一番,李和不得下不從座位站起來,因為窗戶口成過道了,跟泥鰍一樣,不時鑽進來人。

    李和看著那女孩子在那打擺子,想睡又不敢睡,終於不忍心了,道,“你在我座位睡會吧”

    女孩聽得一愣,笑著道,“那謝謝了哈”

    就這樣帶著一顆煎熬的心,到了一站,就心裡唸叨快到了,快到了,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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