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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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69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6:03
第139章 爭辯

  軒德太子的面部柔和了下來。

  他笑道:「愛卿所說不錯,小心駛得萬年船!確實應當謹慎一些!這計策是你率先提出來的,想必沒有比你更加清楚此計內情的了!既然這樣,我就命人傳了兩位詹士大人來,與你重新合計商議一番就是!」

  蔡紹虞不敢拿大,忙起身行了一禮。

  宣人的小太監出去了,軒德太子心情不錯,邊喝著茶,邊慢慢與蔡紹虞話起家常來。

  等到小太監去而複返之時,兩人都已閒話到吃茶的十六種方式了!

  來的是詹事府的兩位少詹事董大人與於大人。

  蔡紹虞看到是這兩個人,眼神不由閃了閃。

  這兩位少詹事,於大人寒門出身,如今能任少詹事之職,除了他自身文采出眾之外,與他本身的長袖善舞也不無關係,只是他本身根基淺薄,倒不足以引起蔡紹虞重視。

  麻煩的是這位董大人!

  董大人的祖父乃是當今邢部尚書董尚德,刑部掌管法律邢獄,位置十分的重要,如今已被太子拉攏過來,加之董大人本身才學頗佳,太子對他倒是頗為倚重!

  只是,東府與蔡府數年前因為鹽田之事,鬧出了人命來,兩府倒是存下了不小的過節!

  聽說這位小董大人盡的他祖父真傳,今日這一關怕是不好過啊!

  董大人與於大人兩個先恭敬地向軒德太子行了個禮,又與蔡紹虞相互見了禮,四人這才在側殿分開坐下。

  軒德太子將事情重新講了一遍。

  蔡紹虞笑了笑,直接開口道:「兩位少詹事大人不愧是翰林出身,頭腦著實靈活!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將此計策計畫周詳,在下實在是佩服啊!」

  這話雖是稱讚,但其中的暗諷之意,在場的兩位少詹事全都聽了個清楚。

  兩人愣了一下,還是於大人率先反應過來,笑著道:「不敢不敢!下官聽殿下提過,此等妙計正是蔡大人提出來的!人人都說錦上添花,錦上添花!若是沒您這錦,我們便是想要錦上添花,怕是也不能夠啊!」

  雖說這計策不是蔡紹虞想出來的,但他此時聽著於大人這追捧,半點也不臉紅,反倒覺得心情十分的舒暢!

  怪不得於大人這麼個根基單薄的農家子,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混到少詹事之職,且還頗得太子青眼!這追捧人的技術,還真是一流,連他聽了都覺得熨帖,更別提一向耳根子軟的太子了。

  蔡紹虞正想回他幾句,董大人就板著臉,肅聲開口道:「蔡大人,您若是對這詳細的計策有什麼質疑,儘管提出來就是,這些場面話就不必多說了!如今我等都是為殿下效命,本就是一體!便是為殿下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更何況是區區的建言了!我與於大人兩個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論您提出什麼,只要合理,我二人都是可以接受的!」

  蔡紹虞原本到了嗓子眼的話,被他給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軒德太子竟還點點頭贊同道:「這話說得不錯!愛卿——」

  軒德太子轉頭看向蔡紹虞:「有什麼話,直說吧!」

  蔡紹虞梗著脖子,一張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他死死的盯著董大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了常態。

  「既然這樣,那在下有什麼話就直言了!還望兩位勿怪!」

  蔡紹虞粗聲從鼻子裏喘出聲氣,看著董大人道:「敢問董大人,這在金鑾殿上上奏此事的禦史,您找的是哪幾位啊?」

  於大人看看蔡紹虞,又看看身側的董大人,見他倆火藥味如此足,心中暗笑,倒也樂得自在!

  董大人正襟危坐,面色不變,回道:「回蔡大人,這禦史的人選就如往常一樣,找的正是宋禦史與張禦史兩位大人!」

  「不妥!」

  董大人話音剛落,蔡紹虞就立馬出聲否定道。

  董大人面色一僵,冷笑著看蔡紹虞:「不知為何不妥,下官愚笨,還請蔡大人能為下官釋疑一番!」

  「為何不妥?」蔡紹虞也斜著眼冷冷看著董大人。

  「以往咱們每每出手彈劾高卓,總是派出這兩位禦史作為馬前卒,聖上雖是不說,但這兩人在他心中怕是早就掛上號了!咱們這次彈劾,最主要的就是讓聖上對高卓起疑心,此事又涉及機密!我怕的是,聖上若是覺得殿下的手伸得過長,連高卓的把柄都能抓到,不知會不會反過來對殿下起疑!到那時,咱們怕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軒德太子眼睛一亮!

  此話言之有理。

  董大人抿抿唇,看著蔡紹虞沒有開口。

  蔡紹虞看了看董大人那吃癟的表情,心中冷笑不已。

  哼!便是才華橫溢又怎樣!便是年紀輕輕作了詹士府少詹事又怎樣!

  終究還是年紀輕,閱歷少,想的不夠周到。

  這計策他在來之前就與府中養著的幕僚詳細說了一遍,周密的不能再周密!你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年輕,想要勝過那些老謀深算的幕僚,怕還是要再多吃幾年的米。

  董大人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不過沉默了一小會兒,就抱起拳對著蔡紹虞說道:「是下官失策了!蔡大人考慮的周到,就按蔡大人的吩咐修改就是!」

  「嗯~」

  蔡紹虞斜著眼笑了笑。

  「大人果真是說到做到,這般胸懷寬廣,在下實在是佩服。」

  蔡紹虞用董大人的話回敬了回去,這話說完,他就不再糾結於與董大人之間的個人私怨,開始接著向下問起其他事情來。

  他今日本是為正事來的,若非這董大人一開口就語中帶刺,他也不會那麼掉價的與他對諷起來,如今他既然已經占了上風,自然也不會與這小子繼續一般見識。

  四人就在這偏殿中,繼續探討其他環節的問題,什麼指控的證據是否全數找出啊,什麼如何如何將此事引到高卓身上啊,什麼怎樣幫杜鼎臣從中脫罪啊……

  等把這些全部討論完,已經到了日中時分了。

  董大人雖說與蔡紹虞之間有些私人恩怨,卻也不得不承認,蔡紹虞這安排著實比他的要周詳許多。

  他卻不知,蔡紹虞這些安排背後,滿是蔡府幕僚的功勞!

  等一切都周詳了,幾人才就此散了,準備著按照計畫著手安排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6:03
第140章 群應

  翌日一早,金鑾殿上。

  惠崇帝問完了近幾日的正事之後,大太監周雨安就一甩拂塵,拉長了聲音高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金鑾殿高大空曠,周雨安這一聲喊,聲音十分的悠長。

  惠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站在下首的眾官員,見他們全都安靜的舉著笏板,似是沒有話說的樣子,惠崇帝撫了撫龍袍,就要起身。

  正在這時,一名身穿七品鸂鶒補服的的官員,執著一柄桃木笏,從所占的佇列中走了出來,快步走到大殿正中央。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他跪下身來,極為響亮的稟報了一句。

  正是監察禦史柳大人。

  蔡紹虞站在左側武官隊伍的前列,斜著眼睛,用餘光打量到出列的是柳衍之大人,嘴角不由一勾。

  這位柳大人在朝中向來以為人方正、言辭犀利著稱,找他來舉發此事,確實合適。

  詹士府的這幫小子,倒是會挑人!

  「柳愛卿,你有何話,儘管說來就是!」

  惠崇帝又重新坐回龍椅上,面目溫和道。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這個柳衍之雖說言辭犀利,不說大殿上的群臣,便是他自己,也都被這個柳衍之給懟過,幾次被他氣的七竅生煙,但正因為這樣,惠崇帝卻也知道,這個柳衍之不失為一個好官。

  「老臣要舉發禮部尚書宋軼、禮部左侍郎姜景華、禮部右侍郎龐秀平以及本次府試所有的閱卷官員,將大齊府試的閱卷一事視作兒戲,怠忽職守,朝令夕改,不僅在本次府試學子間造成慌亂,更是有損聖上威嚴,有損大齊科舉的公正!老臣所舉發一事句句屬實,還請聖上勘驗查明,按律嚴懲!」

  這話一出,剛剛還鴉雀無聲的大殿立刻爆發出一陣嗡嗡嗡的說話聲。

  大臣們交頭接耳、面色震驚。

  只因柳衍之此次舉報之事著實駭人。

  且不說他今日所舉發的這些人,一位尚書,兩位侍郎,都是三品以上的重臣,而那些閱卷官員們,雖說如今官職不高,卻都出自翰林院,最為清貴,一個個都是儲相的預備人員,日後的前途不可估量!光是這些涉事人員,說出去名號都是響噹噹的。

  更何況,此事又涉及到科舉!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科舉,乃是如今大齊選官的最主要途徑,也是寒門學子步入上層社會、改變自身命運的唯一辦法!不患寡而患不均!科舉最大的要求,不是說題目出的有多高明、選出的官員素質有多高,而是要保持相對的公平,如今柳衍之舉報這些人有礙科舉公正,這扣下的罪名真的是大!

  與眾官員的情緒激動不同,岳閣老與高閣老兩個站在百官前列,身體筆直,目視前方,紋絲未動,顯得極為淡定。

  而被舉報的那三位禮部官員,乍一聽到這舉發,俱是面色發白,全都留了一身的冷汗。

  但當他們從後面見到高卓如此鎮定的樣貌時,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漸漸鎮定下來!

  算了,他們怕什麼,高閣老何時出過事!

  依聖上對高閣老的信任,只要高閣老為他們說句話,他們就會沒事的!

  只要有高閣老在前面頂著,他們又有什麼可懼怕的?

  蔡紹虞看了看眾官員的反應,心中暗笑不已,等他又見到高卓那鎮定的樣子,又不由得皺了皺眉,心裏暗暗敲起了鼓。

  「陛下,臣附議!」又一位元大臣從佇列中站出來,應和起柳衍之來。

  「最近府試臨時更換成績一事,在京師鬧得是沸沸揚揚。雖說被廢黜的是此次府試的第一名,後面所有的名次都跟著額外向上提了一名,可以說是占了個巧!但此事一出,許多學子卻紛紛提出質疑,是否之前的考試中也曾出現過閱卷錯誤、卻沒有像此次這般被揪出來的狀況……許多學子因為此事,多次聚眾聚集到彀文學院鬧事,憤憤不平!陛下,科舉一向是咱們大齊的重中之重,這些學子也都是日後的棟樑之臣,此次若是不徹查府試閱卷之事,給天下學子們一個交代,怕是會寒了這些寒窗苦讀十餘載的眾學子的心哪!」

  這位大臣說的聲淚俱下,可以說是聞者傷心,聽著感人!

  其實,這位大臣一直在關注此事,也早就想要上書舉發,只是考慮著此事牽連甚廣,而他自己又人微言輕,若是舉發怕是效果不大,他尚且還在躊躇之中,誰知道柳衍之今日竟就當堂爆出了此事。

  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柳衍之話音一落,立馬站出來支持他。

  「臣也附議,請求徹查此事!給眾學子一個交代!」

  「臣也附議!」

  「臣附議!」

  ……

  不過一會兒時間,金鑾殿正中央白玉鋪就的地板上,就站滿了手持笏板附議的官員。

  這其中,有的是像第一位官員一樣、自己主動站出來的,也有的僅僅是見他人附議、跟著附議的,但不管怎麼說,這兩股人合起來,人數非常的龐大!

  禮部的三位官員原先還十分的淡定,如今見到如此多的朝臣站出來附議此時,也有些慌了,冷汗重又流了下來。

  這麼大的陣仗,便是高閣老出演反對,怕是聖上也不會答應,一定會徹查到底的!

  他們該怎麼辦才好!

  蔡紹虞站在前列,面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沉重之色,心裏卻樂開了花。

  他預料到很多,卻真的沒料到今日這事會鬧得這樣大!

  他剛剛看了看附議官員的狀況,發現這些官員、尤其是第一位站出來附議的官員,基本都是寒門、或是沒落的世家出身。

  其實他們會這麼做,倒也十分的正常,因為對於這些人來說,沒有恩蔭一說,能夠做到如今的位置,全靠十年苦讀、仰仗一朝金榜題名走上仕途!

  這有共同利益之人,往往是相互扶持幫助的!這些官員如今之所以會站出來,表面上是為那些寒門學子說話,其實也是在為他們自己說話!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6:03
第141章 怒火

  鬧大了好!

  蔡紹虞看著右側隊伍裏冷汗直流、微微顫抖的宋軼等人,微微笑了笑。

  鬧大了好!鬧得越大,這些人就越是不好收場!

  過了好一會兒,附議此事的官員終於全部都站了出來,幾乎擠滿了大殿中央的空地。

  太子立在高臺上,站立在惠崇帝的下首,向高臺下麵一望,就見零零星星剩在兩邊、沒有跟著出來附議的官員,除了武官之外,幾乎全部都是高卓的爪牙!

  一個個的,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嗯~就這些人嗎?」

  等人都出來的差不多了,惠崇帝微微抬了抬眼皮,問道:「諸位愛卿,可還有要站出來附議的了?」

  惠崇帝這話說的太過於平靜,既沒有震驚、也沒有憤怒……

  平淡,十分的平淡。

  太子面皮一跳,半點沒有摸透父皇這態度的意思!他說的這些話,到底是支持此事呢,還是壓根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呢?

  惠崇帝見殿下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再出列,這才開口道:「眾位愛卿所舉發的這事,朕幾日前倒也略有耳聞!」

  下面站出的官員聽到這話,俱都半抬起頭來,看著惠崇帝。

  幾日前就已耳聞,但聖上卻一直未曾提起過此事!

  難道,聖上這是在表明他的態度,他覺得此事根本沒有什麼追究的必要嗎?

  剛剛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八風不動的高閣老,此時卻也跟著抬起頭來,平靜的面容微微有了一絲裂痕!

  要說滿殿之上最瞭解惠崇帝的人,那一定非高卓莫屬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心才開始一揪!因為,他最知道,惠崇帝面上愈是平靜,這事兒就愈是不好善了!

  此時,滿朝文武俱都安靜地站在殿下,靜等著惠崇帝的下文。

  惠崇帝動了動嘴唇,突然間就動了怒,冷聲道:「科舉選仕一向是咱們大齊的重中之重!當年太祖皇帝親自命人建了這座彀文學院,以用作京師學子集中考試的場地,由此可見他老人家對科舉的重視!」

  惠崇帝說到這裏,冷哼了聲,眼睛仔細的將殿下所有的官員一一打量了一遍。

  「這科舉一事上,向來沒出過什麼大的事故!誰知道,到了朕的手裏,竟會冒出這樣的荒唐事來,以致天下士林皆怨聲載道,朕實在是愧對先祖!」

  惠崇帝面上一副要將這次事情的罪責全都攬到自己身上的樣子,可那表情卻是震怒非常,顯見得是對這場府試的主事之人極為不滿。

  眾臣聽到這裏,哪里還敢站著,紛紛嚇得跪了下來,齊齊口呼:「全是臣等無能,辦事不力!」

  「無能?」

  惠崇帝問了一句。

  「哪個無能?是你?」

  惠崇帝手指突然指向姜景華。

  姜景華冷汗涔涔,心裏一涼,忙伏低了身子,趴在地上不敢說話。

  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姜景華從中模模糊糊看到自己的影子,如同一隻僵直的木偶般,寒氣自地面傳入他的雙掌,姜景華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惠崇帝卻不知他這一番心驚膽戰的過程,又將手指一轉,指向了另一位。

  「還是你?」

  「還是你們?」

  軒德太子看著跪伏在殿下,誠惶誠恐、鴉雀無聲的群臣,驀地有了一種睥睨天下的感覺。

  雖說這幫人惶恐的物件並不是他!

  軒德太子心中得意,面上卻也擺出憂愁的模樣,轉過身來,跪在惠崇帝面前,誠懇道:「父皇息怒!您頭風未愈,切莫再氣壞了身子!」

  這可不是什麼吉祥話!

  若是旁人說,惠崇帝必定早就發怒了,但此時由軒德太子口中吐露出來,惠崇帝卻覺得十分熨帖。

  軒德太子接著道:「您是大齊天子,日理萬機,怎能事事都顧慮得到!再者,此事明顯是有小人從中作梗,這才犯下大錯,辱了您的聖名!因此,兒臣也附議,請求派人徹查此事,一定要揪出這個壞湯老鼠,給天下士林一個交代!」

  高卓跪在下面,聽到這裏,微微抿了抿嘴。

  「嗯~」惠崇帝面色一瞬間又陰轉多雲。

  「太子所言不錯,朕也正有此意!」

  軒德太子聞言,抬頭孺慕的看了惠崇帝一眼,又將行禮身子的身子壓的更低。

  「都起來回話吧!」

  惠崇帝覺得威懾夠了,心裏滿意了,這才開口說了一句。

  眾臣忙窸窸窣窣爬起身來,又回到原位站好。

  「既然如此!」惠崇帝轉過頭,看向軒德太子:「那依太子所言,此事若要查探,該從什麼地方查起,又該派什麼人比較合適?」

  軒德太子微微笑了笑,道:「父皇一向教導兒臣要廣納諫言,不得獨斷專行,兒臣深以為是,一直記在心上!今日之事,既然是由諸位大臣提起的,想必諸位心中必定早有良策,兒臣以為,不妨先聽聽眾位愛卿的意見!」

  「不錯!既如此,那就聽聽諸位大臣的意見吧!」

  惠崇帝點點頭,對著眾臣說道:「諸位愛卿若有什麼良策,今日盡可暢所欲言!」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這事,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

  畢竟,聽剛剛惠崇帝話中的意思,是不準備輕易放過此事了!既然要嚴查,此事又牽連甚廣,那必定要有一大批人要倒楣了!

  京師眾家關係龐總錯雜,若是攬了這個差事,誰知道會不會得罪背後之人!這樣一來,被穿小鞋都是輕的,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因此喪命。

  眾官員能混到如今這個位置上,自然都不是傻的,因而,惠崇帝此話一出,大殿之中立馬就是一片窒息般的寧靜。

  惠崇帝等了一會兒,正要不耐煩之時,終於有人開口了。

  是最先舉發此事的監察禦史柳衍之柳大人。

  柳衍之道:「陛下,既然此事關係重大,老臣覺得,這參與閱卷的總司、巡按、所有的閱卷官員等等,都要一一審查一番才是!至於這審查的方式,不如就採用三司會審的方法,再由陛下派幾位德高望重的重臣從旁監視,以確保審查的過程公平公正、公開透明!如此,也好給天下眾人一個交代!」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6:04
第142章 三司

  將參與閱卷的所有人都一一審查一番,這倒沒什麼問題!

  畢竟,府試試卷的批閱一事是眾人共同所為,若是放過了其中任何一個,估計其他人都會覺得不平。

  但,柳衍之話中還提到了三司會審。

  所謂三司,即是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這三個掌管監察、邢獄、量罪的機關,三司會審,即是由左都禦史、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一同審理,再通過審理結果進行判斷量刑的審理過程。

  三司會審,一般只有遇到大案件之時才會開放。

  今日所討論之事,雖也是所謂的大案件,但,看一看受審的這些都是什麼人!

  禮部尚書,正二品,禮部左、右侍郎,正三品。

  至於其他的閱卷官員,雖是由從七品到五品一一不足,但這些人卻也都是翰林!翰林,最是清貴!

  這些人,官職高也就罷了!

  更何況,大齊之人,不論老少貧富,幾乎都認為這坐牢是件醜事,都認為被別人像犯人一樣審理是件丟臉的事!

  於民如此,於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員更是如此!進了一次詔獄,哪怕最終被證實是無辜的,卻依舊如同在身上刻下一個污點一樣,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如今誰有罪、誰無罪,都還不知,這時候提出要三司會審……

  這個柳衍之,還真是個人才!一個不怕死、一條筋的人才!

  眾臣都嘀嘀咕咕起來。

  「不可啊!陛下!」

  正在這時,站在最前方、今日一直一言不發的高閣老,突然從佇列中走出來,舉起象牙笏板,跪在地上,沖著惠崇帝道了一聲。

  惠崇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目光不似往常溫和,沉聲道:「愛卿是股肱之臣、不必如此多禮,起來回話吧!」

  高卓自然也聽出惠崇帝話中的不對勁,但他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此刻面容十分的平靜,從善如流的道了聲是,就抖抖索索的起了身。

  「陛下,此次涉事官員皆是朝中重臣,如今他們有沒有罪尚且不明,若是就這樣貿貿然將他們收押起來,送入三司會審,日後待他們脫罪出來,還有什麼官威可言!如何在朝堂之中立足啊!老臣懇請陛下三思!」

  高卓向來是個會做戲之人,這番話說的十分的誠懇意切,使得在場涉事官員心中都感動不已。

  尤其是禮部的三位主官,聽到高卓開始為他們求情了,全都暗自呼出一口氣,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一點。

  蔡紹虞站在後頭,望著前方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高卓,不禁暗道一聲老狐狸!

  這時候也不忘收買人心!

  蔡紹虞望向高卓的視線慢慢上抬,忽然看到站在高臺上首的太子。

  太子的面色不對!

  蔡紹虞忙向他使了個眼色。

  軒德太子看著一哭二唱、裝模作樣的高卓,只氣的牙根癢癢,正想要理論一番,突然看到蔡紹虞在沖著自己使眼色。

  軒德太子這才恢復了些理智。

  他也轉過身來,沖著惠崇帝道:「父皇,高閣老所言有理,要審理的這些畢竟是朝廷命官,確實不可直接將他們送到三司處理,柳禦史這諫言雖然效率要高些,但於今日這件事上確實是有些不合適!」

  軒德太子說完這話,就有老老實實的站了回來。

  他向下看了一眼,就見下首的官員中有幾個人在偷偷的打量自己,神情間有些不敢相信。

  軒德太子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就將視線挪回高卓身上!

  哼!

  你會拉攏人心,難道我還不會?

  蔡紹虞聽了軒德太子的勸誡之語,只差掩面撫淚了。

  他給他使眼色,是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太子倒好,為了跟高卓較勁,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樣一來,人心能不能拉攏過來還是兩說,但這話卻恰恰好命中了高卓等人的心思、幫了他們大忙倒是真的。

  蔡紹虞此時也只能寄希望於惠崇帝了!

  惠崇帝倒是沒讓蔡紹虞失望。

  他將眾人的神色都看了一遍,閉了閉眼,就道:「好了,不必多說了!就按照柳愛卿所言行事就是。」

  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蔡紹虞暗暗松了口氣。

  就見周圍的涉事官員們,聽了惠崇帝這個決定之後,如同死了爹娘一般,一瞬間面如死灰。

  惠崇帝接著念道:「左都禦史曾愛卿,刑部尚書董愛卿,大理寺卿俞愛卿!」

  「微臣在!」

  三人出列,拱手應是。

  「明日開設三司會審公堂,地點就設置在大理寺中。朕現在就命令你們三人從明日開始,著手協同審查處理此事,務必要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看看這背後使壞之人到底是誰,居然有如此大的權柄,能夠將手伸到科舉之上!」

  惠崇帝說完這句,雙眼意味深長的看了高卓一眼。

  高卓恭敬的跪在地上,假作不知,但禮部的三人卻沒他這動力,見惠崇帝果真懷疑到高閣老身上了,一下子驚慌起來。

  「臣等應諾!定不負陛下如此重任!」

  「至於這監審之人……」

  說到這裏,惠崇帝皺眉思索了一會兒。

  下首的官員俱都屏息等待。

  這監察的官員十分的重要,通過這監察官員的態度,就可以看出惠崇帝對此事的態度。

  「就選福王吧!」惠崇帝沒理會眾人糾結的情緒,直接道。

  「福王曾經在大理寺之中任過閒職、善於斷案,又是宗室,一向不問朝政,與這次涉案的官員之間也沒有什麼恩怨糾葛,想必定能公正嚴明的監察,不會偏袒半分!周雨安——」

  惠崇帝說到這裏,叫了一聲。

  「奴婢在!」

  「你現在就去福王府傳我的口諭去吧!」

  周公公應諾,轉身幾步走了出去。

  下首的眾官員見到惠崇帝的這番安排,紛紛猜測起惠崇帝的用意來。

  福王不問政事,為人公正,確實是不錯!

  但,總的來說,福王終歸還是和太子更親近一些,今日要審查的這些官員,其中有多少是高卓的人,他們心裏都是門清!此時見到惠崇帝這般安排,不禁疑惑:莫非,陛下因為今天這事,是想要打壓高卓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6:04
第143章 地位

  若真的是要打壓高卓,那倒是好事了!

  在場過半的官員都如是慶倖!

  高卓身居高位多年,本身又不是什麼正直的人,私下的陰私之事可沒少幹,對他痛恨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軒德太子心中也是一喜。

  沒想到蔡紹虞的這個計策倒真是奏效了!

  讓父皇對高卓起疑心,這是扳倒高卓的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如今這一關過了,就如同找到了突破口,日後想要對付高卓,那就簡單了。

  軒德太子想到這裏,就轉頭讚賞的看了蔡紹虞一眼。

  惠崇帝宣佈完這些旨意,這才低頭看向仍舊跪在大殿正中央的高卓。

  高卓如今已年屆六十,頭髮花白,常年的富貴,將他原本頎長的身材變得微微肥碩。此時他整個人跪在地上,由上往下看去,肉通通的一團,顯得十分的笨拙。

  惠崇帝與高卓,算的上是「貧賤之交」,彼時他還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高卓也不過是翰林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如今二十來年過去,看到高卓這蒼老的模樣,惠崇帝仿佛也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人一老,不僅樣貌變了,這心思也跟著變了。

  高卓這些年做的惡事,惠崇帝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這高卓確實是深得他心,只要做得不過分,惠崇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更何況,留著他,也未嘗沒有坐視他幫扶老四,以此來磨煉太子的意思!

  只是如今,他的胃口慢慢被養大了!

  近日這府試一事,惠崇帝一猜就知道是高卓的手段,惠崇帝留著他,是打著磨煉太子的主意的,可不是要把他當作是禍患來養的。

  惠崇帝微微扯了扯嘴角,對著高卓道:「高愛卿,如今諸事都已安排妥當,你也不必求情了,起來吧!」

  「是!」

  高卓沉聲應了聲是,心裏卻暗暗松了口氣。

  他身子肥胖,如今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跪得久了,不僅雙膝發涼,膝蓋骨處還隱隱有些疼痛,以至於他站起身時,身子還微微晃了晃。

  不過他很快就穩住了,今日他很明顯就感覺到了惠崇帝對自己態度的轉變,高卓心下暗暗後悔的同時,也再不敢像往常那樣拿大了。

  惠崇帝只瞟了他一眼,就轉頭不再看。

  他既然能讓高卓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上,就也能讓他掉下去。

  當年的魏叔同,不就是個例子嗎?

  惠崇帝肅了坐姿,問道:「諸位愛卿可還有要事要稟報?」

  眾官員紛紛舉起笏板,低頭沖著惠崇帝行了一禮。

  身旁的公公見此,立刻操著一口尖細的嗓音,高聲喊道:「退朝!」

  惠崇帝經了今日早朝這一番,頭風又隱隱有些發作,等身邊的太監話音剛落,他就迫不及待的扶著身邊小太監的手,要往勤政殿去趕。

  這香餅的療效好是好,只是卻不能使他痊癒,他如今是一日也離不開此香了,倒好似上癮了一般。

  若非每一批的香餅都經太醫院的太醫驗過,惠崇帝幾乎要以為,這香裏是被人動了手腳了!

  軒德太子本還與蔡紹虞有話要說,見惠崇帝這般,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忙從小太監手中接過惠崇帝的手,攙扶著他一起出了金鑾殿。

  等到目送著惠崇帝這一行人走了,金鑾殿中的大臣才陸陸續續的散去。

  今日殿中之事發生的著實突然,惠崇帝的安排更是令眾人大跌眼鏡,因而,眾位大臣走出金鑾殿之後,紛紛三人一夥、五人一隊的聚在一起,邊走邊討論了起來。

  此時高卓身邊也圍了幾人。

  「老師,您說,我們現如今該怎麼辦哪!那詔獄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學生曾經進去過幾次,知道那裏面五花八門的刑具,也親眼目睹過那些犯人被打的血淋淋的場景,您說,我和宋大人兩個這沒有吃過苦頭的身子,真的能熬過詔獄裏的大刑嗎?學生……」

  姜景華因為今日早朝之事,到底是被嚇住了,腦子裏混混沌沌,連最基本的思考都已忘記,現下說起話來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就是!」

  高卓一肚子的怒火無法發洩,如今姜景華上來就問他如此蠢笨的問題,他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活撕了姜景華。

  「蠢貨,你往常的聰明哪里去了!」高卓壓低聲音罵道。

  「你和宋憲是什麼身份!那些犯人又是什麼身份!這次三司會審,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哪里會真的動刑!你與其在這裏擔心受刑的事,不如好好想想,今晚回去怎麼把那些證物給找出來銷毀掉!」

  「證物?」

  姜景華也被高卓給罵醒了,他此刻也驟然醒悟過來,如今他們身上都還擔負著要職,三司怎麼可能對他們濫用刑罰?

  「咱們這次,除了幾個人證之外,根本沒什麼物證,三司便是想查,怕也是無從下手吧!」

  姜景華說到這裏,自己也醒悟過來。

  是啊,沒有物證,就沒有指控他們從中作梗的實證!

  唯一的幾個人證,還都是四皇子這邊的人,三司又不敢對他們動刑,怕是想問出什麼也難。

  這種情況下,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姜景華想到這些,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就又重新裝回了肚子裏。

  「你忘了以前的那些事了!」

  高卓沿著白玉鋪就的臺階一級一級往下走,邊看著走在前方的幾人,邊低聲對著身邊的姜景華說道。

  「您是說……」

  姜景華眼睛閃了閃,見高卓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心裏就是一凜。

  高卓所說之事,可比眼前這事要麻煩多了,若是被人抓到了,那他……

  姜景華想到這裏,眼眸不由深了深,他微微朝高卓湊近了些,低聲道:「老師放心吧!該處理的我都已經處理了,至於那些處理不了的,學生也能保證,他們這次不敢吐露出來半個字……」

  高卓聽他說到這裏,只微微點一點頭,道:「此事直接關係到你的身家性命,我已經提醒你了,具體該如何做,還要你自己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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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明諷

  姜景華見高卓對此事如此重視的樣子,不由皺起眉頭,深吸了一口氣。

  「老師,此事早已過去幾年了,況且早已經結了案,便是想要找證據,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找得到的!明日三司會審主要是查府試成績之事,再怎麼說,應該也不會主動提到這事上頭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高卓道,聲音軟了下來。

  「這事說來說去,對我和四皇子不會造成什麼影響,於你卻不一樣!這可是會掉腦袋的大罪。老師剛剛雖是氣你自亂陣腳,但在老師心中,這最得意的弟子,說來說去卻還是你!愛之深則責之切,你切不可不把老師的勸誡放到心上啊!」

  高卓雖這樣說著,但這事影響力究竟有多大,他自己心裏卻清楚的很!

  「是!那我今日下午上了衙門,再重新運作安排一番就是!」

  既然高卓都如此說了,加之姜景華自己心裏也有些打鼓,因而,他也不再不識趣的多問,直接就應了下來。

  高卓見他這樣,卻只撫著鬍鬚,沉著面容沒有說話。

  今日惠崇帝對他明顯的不同,他自然也察覺到了!

  是疑心!只要是帝王,都會有的疑心!

  他這麼多年無往不利,靠的是什麼?還不是惠崇帝的信任?

  若是沒了惠崇帝的信任,雖說他不會一落千丈,但至少不會如現在這般風光了!

  四皇子還沒有榮登高位,高府還沒有誕育合適的繼承人,讓他就這樣沒落了,他不甘心!

  看來,他不得不改變策略了!

  高卓邊走著,邊暗暗歎了口氣。

  現在,沒什麼比重獲惠崇帝信賴更重要的事情了!

  其他的任何東西,爭權奪利也好,借刀殺人也罷……這些東西,現在通通都需要給眼下這個困局讓路了。

  兩人走得極慢,等他們走完這段長長的臺階的時候,周遭的官員幾乎都走盡了。

  兩人在平地上站定,抬頭一看,就見幾步遠的地方、一根高高的漢白玉石柱下,此時正站立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

  如今後方只剩下他們師徒二人,這人應該是在等他們的了。

  高卓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

  是蔡紹虞。

  蔡紹虞確實是專門在此處等著他們師徒倆的,他一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傳來,立刻就轉過身來,笑呵呵的看著高卓姜景華兩人。

  高卓也冷冷的看著他。

  蔡紹虞拱了拱手,笑道:「看來高閣老是真的老了,這麼短的一段路程,竟然耗費了一刻鐘的時間才走完!」

  說完,又低頭看了看高卓的膝蓋,「嘖嘖」了兩聲,道:「這人一老啊,骨頭就容易脆,可不能常做這種跪來跪去的活計!今日倒是陛下疏忽了,閣老這麼大的年紀,竟由著閣老在大殿之上跪了這麼久!哎!下官對高閣老實在是放心不下,一直提著顆心,這不!才一出了大殿,下官立馬就派人尋了傷藥!」

  說到這裏,蔡紹虞就將手裏的藥瓶舉了起來,還在高卓面前晃了兩晃。

  「這是下官的一片心意!閣老您可一定要手下,回去之後按時塗抹,以免因為今日之事再落了腿疾!」

  蔡紹虞自始至終,面部都是笑呵呵的,似是真的在關心高卓的腿。

  姜景華站在高卓身側,聽到蔡紹虞這明晃晃的諷刺與侮辱,一張臉皮頓時氣的紫漲。

  這個蔡紹虞!

  老師還沒有被聖上厭棄呢!今日在殿上不過是受了一番冷待罷了,他竟就敢如此慢待老師。

  高卓卻輕輕笑了,沒有半分的惱怒,從容地從他手中結果那個藥瓶,道:「蔡大人的一番好意,老夫心領了!只是,老夫卻要提醒你一句……」

  「哦!」

  蔡紹虞故作驚訝了一句。

  高卓會是如今這個反應,他一點都不奇怪!高卓畢竟是在官場混跡四十餘年的老人了,心機之深沉,不是他可比擬的!

  他不過是想來噁心高卓一番罷了!

  為了他兒子近日來受的委屈,也為了他這些年因為高卓的刻意安排而一直屈居人下的不甘!

  「禍從口出!須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如何,可不是你一個小小的三品管能夠指責的了的!」高卓輕輕笑道。

  不待蔡紹虞回答,高卓繼續幽幽的開口道:「您知道過去那些慘死的天子近臣,都是怎麼沒的嗎?都是像你這樣,不該開口的時候偏要開口,不會說話的時候偏要說話!」

  「蔡大人!」高卓突然靠近,拍了拍蔡紹虞的肩膀。

  「你這樣口無遮攔,小心哪天被割了舌頭!哎!這就是為武將的壞處啊!我看您還是回去好好看看書,學學怎麼為人臣吧!」

  高卓說到這裏,也不再多耽誤工夫,帶著身後的姜景華,轉身走遠了。

  只留下蔡紹虞站在遠處,抿著嘴,陰狠的望著他肥碩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日傍晚,澹梅軒。

  陸爍伏在案上,專心的描摹著平鋪在案上的字帖。

  最近他一直在習柳體。

  柳體與之前他所描的袁仲道的字體雖同屬楷書,但兩者到底有些不同,柳體勻衡瘦硬,點畫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結體嚴實,較之外公袁仲道的字體來說,更加的有風骨些!

  這幾年因為勤懇讀書,日日勤練字體,他的腕力較之小時候已經增強了不少,練習這種對腕力要求極高的字體,也已經完全不在話下!

  因而,陸爍在問詢了衛夫子並征得他的同意之後,近幾日就開始摩拳擦掌地研究起新字體來。

  清泉興沖沖的進了書房。

  陸爍抬起頭,見他面上笑嘻嘻的,偏還極力忍住笑的模樣,不禁好奇道:「這是怎麼了,高興成這副樣子!」

  邊說著,他邊又將毛筆伸進硯臺裏,抖動著蘸了蘸墨水,低頭繼續描字。

  「少爺!好消息!咱們府上出去採買的小廝帶回來的好消息!您猜猜是什麼?」

  清泉故意賣關子。

  呵!還吊他的胃口。

  陸爍偏不答他,只輕輕的「嗯」了一聲,繼續伏在案上,埋頭寫字。

  「您就不好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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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規矩

  「有什麼好好奇的?」陸爍笑了笑。

  清泉聞聽此言,正想讚歎陸爍兩句,就聽陸爍笑道:「反正遲早會知道的。」

  說到這裏,他抬起頭來,笑道:「再說了!你還能不告訴我?」

  清泉一噎。

  陸爍這才正色道:「好了,別賣關子了,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我還正練著字呢,可沒空跟你玩這種猜來猜去的遊戲。」

  清泉癟了癟嘴,少爺真是的,每次都這麼沒趣兒。

  他就道:「是外面貼出了告示,說是這次府試的所有閱卷官都被抓了起來,審案的大人們要對他們嚴刑拷打,逼他們說出這次在府試中下黑手的人是誰……」

  清泉還在繼續往下說,陸爍就挑挑眉頭,道:「停!」

  「外面告示真這樣貼的,還是你自己瞎編的。」

  這麼多官員,稍微用膝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會用到嚴刑拷打這一招。

  清泉訕訕的笑笑,抿著嘴沒說話。

  「好了,你也不必跟我說這些了,你只要說說,現在外面的謠言傳怎麼樣了,還像幾日前那樣猖獗嗎?」

  「沒有沒有!」清泉道,「就跟您之前猜的一樣,果真是少了許多。」

  清泉說到這裏,又重新高興了起來。

  這些天來,少爺一直受這些謠言困擾,如今謠言漸漸消失,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別人指著鼻子罵了,少爺也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不過,」清泉又苦惱起來,「這少的流言,幾乎都是說您舉報杜小公子的,但是前幾日剛起的那個流言,現在沒有消下去,反而……」

  陸爍點點頭,知道清泉所說是什麼意思。

  說是謠言,其實不過是蔡紹虞的小伎倆罷了!想要模仿高卓來中傷他,順便轉移開落在他兒子身上的視線。

  他想的倒是美,不過……

  「你不必太過在意!這兩種謠言是一環套著一環的,既然以前的謠言漸漸消失了,那後來的這個傳的越是久,反倒越會適得其反,實在不必理會。」

  清泉輕輕點點頭,陸爍就看著他繼續道:「既然發展到如今這一步,這事情基本上就算是過去了。以後你就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吧!這些就不必再向我彙報了。」

  此事到了這裏,基本上就與他們敬國公府無關了,接下來,只需要自己送到岳閣老府上的那封信能起到作用,也就諸事大吉了。

  陸爍說完,就低下頭繼續描起字來。

  清泉雖說疑惑,倒也只能應是。

  陸爍果真沒有說錯。

  三司會審擺的架勢倒是挺大,但涉事人員畢竟都是朝廷命官,受審之時,甚至連下跪都不用,更遑論嚴刑拷打、刑訊逼供了。

  雖是如此,但該走的過場還是都要走一遍的!

  更何況,此次三次會審又是當今聖上親自下令開設的,加之前段時間京師之中流言肆虐,故而,此次聖上派命官親自審理府試一案的告示一出、立馬就引起軒然大波,如今對此事觀望的人很多。

  這麼個結果,也不知高卓對於他當初放出謠言一事是否會有絲絲的後悔!

  種種原因疊合在一起,三位主審官以及監審福王自然不敢怠慢,該走的流程一一都走了一遍、該搜的證據也全都派人搜查了一遍。

  如此過了五六天的時間,就在京師眾人對於此事結果漸漸不抱希望之時,幾位主審官終於從禮部之中搜查到了一絲蛛絲馬跡。

  是一封密信。

  這封密信是從禮部衙門裏搜檢出來的,官兵去搜檢時,這信正埋在一本厚厚的《資治通鑒》之中,與其他書一起,被好好的封存在禮部某一間書房的書格裏。

  而這間書房的主人,正是禮部右侍郎龐秀平。

  夜幕已降,大理寺正堂雖燃了燈火,但緊閉的房門加上壓抑的氣氛,使的整個正堂依舊顯得黑黢黢的。

  龐秀平被兩個獄官揪著衣領提了上來。

  自昨日傍晚在禮部衙門搜到密信,到今晚提審,不過才一日一夜的時間,龐秀平卻好似換了個人一般,一雙手腳都帶上了沉重的鐐銬,一身白色的囚衣上,佈滿了一道道鞭痕,鮮血透過撕裂的布條滲了出來,散發出一陣陣惡臭、原本儒雅的臉此時也是蒼白如紙、看著極為落魄和虛弱。

  福王坐在大堂左側的太師椅上,正悠閒的品著茶,乍然看到龐秀平的這副淒慘的模樣,不由皺了皺眉頭。

  龐秀平堂堂三品大員,雖說現在從他書房中走到了與案件有關的證物,但從昨日傍晚事發到現在,既沒有提審、也沒有定案,如此倉促的就對龐秀平實施如此慘烈的酷刑,實在是有些不妥。

  他不由望向坐在主審台正中央的董尚德。

  此次雖說是三司會審,但按照往常的慣例,三司仍舊以刑部為主,因而,此次的主審訊乃是刑部尚書董尚德。

  「董大人。」福王放下茶盞,叫了一聲。

  董大人聽到福王話中有問詢的意思,不由看向他,語氣很是恭敬:「王爺,可是有什麼不妥?」

  「這——」福王指了指此時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顫抖不已的龐秀平。

  「這還什麼都沒審問呢!怎麼就把人打成了這幅樣子,如今這龐秀平看著如此虛弱,也不知能不能挨得過去今晚的正審。」

  曾大人與俞大人看了看地上的龐秀平,眼觀鼻鼻觀心,半天沒有吱聲。

  這刑訊逼供一事,一向由刑部負責,此次的事情本就有些棘手,他們兩位能不沾手就儘量不沾手吧!

  「哦!您以前雖說斷過案,但一直是在大理寺中,大理寺的刑訊方法相比刑部來說要溫和得多,怪不得您會這樣疑惑。」

  董尚德聽到福王詢問此事,不由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笑。

  「這是我們刑部的老規矩了!這犯人一旦進了詔獄,不論犯罪與否,都要先鞭笞五十,以作殺威之用!龐秀平雖是三品命官,身份尊貴,但一旦進了詔獄,撥了一身官服,換上囚衣,自然也與一般的案犯無二了,刑部的獄官對他用此刑罰,也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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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刑訊

  規矩?

  福王聽到這兩個字,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這犯人有沒有罪尚還沒有確定呢,卻一進刑部就先遭受一頓暴打,這種「規矩」之下,怎麼可能做到公正斷案!

  再看剛剛董尚德那習以為常的樣子,想必,以往因刑罰而屈打成招的案犯,應該有不少吧!

  福王雖這樣想著,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說是王爺,但他能有如今的榮寵,全因為「安分守己」這四個字。

  雖說在他看來,董尚德這「規矩」實在是不妥,但刑部在六部之中地位超然,他再怎麼看不慣,這些事怕不是他能夠插手的。

  不過,眼下這事……

  福王點點頭,算作是對董尚德剛剛那一番闡釋的回應,表示已經知曉。

  不過他卻雙眼盯著董尚德,道:「董大人任刑部尚書之職多年,想必如何審問犯人、如何破案斷案,心中自然早就有一段章程了,本王是個門外漢,不懂這些門門道道,若是插手管教董大人這『規矩』一事,就顯得有些班門弄斧、不識好歹了!」

  董尚德聽聞此話,笑著抖了抖鬍子,面容有些驕矜。

  聽福王剛剛那一段話的意思,董尚德還以為他會對自己的這一『規矩』有什麼不滿呢,誰料他竟什麼都沒說,反倒恭維起自己來。

  他心中不由有些得意。

  算這位福王識相!

  「不過——」

  沒待董尚德高興多久,福王就來了個轉折。

  又出什麼么蛾子?

  董尚德同曾、俞兩位大人全都齊齊望向了他。

  「不過,眼下這位龐秀平龐大人,如今算不上犯人不說,他還是此次案件的重要人證。龐大人為官這麼多年,一直錦衣玉食,沒受過什麼苦,養的一身的閒散肉,怕是禁不住刑部的大刑!日後若是因為這些刑罰,不慎出個什麼意外……呵呵,董大人,到那時,咱們在聖上那裏,怕是不好交差啊!」

  董尚德聽了這話,抿著嘴,右手不緩不慢的撫起了胸前的長髯。

  「董大人,這不過是本王的一點小建議,您聽聽就好!本王畢竟只是監審官,這具體該如何操作,還是該看你們三位的意思,本王就不喧賓奪主了!」

  福王說完這話,就端起左側小幾上的茶盞,慢慢喝起茶來。

  董尚德聽得這話,卻是心中一凜。

  在他看來,這但凡進了刑部之人,再想要完完整整的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以往的人是如此,眼下的這位龐秀平也是如此。

  聖上如此重視此案,又將此案交給他們三司進行審訊,顯見得是想要個交代的。

  可他們客客氣氣的審問這些官員這麼多天,卻仍舊是什麼都沒有挖到,別說是交代,連誰是涉事人員誰不是都沒有分清。丟人不說,惠崇帝等待了這麼多天,顯見得也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也因此,昨日剛一從龐秀平書房中搜出可疑密信,董尚德就覺得,他的機會來了!

  不管這龐秀平到底是不是本案的主使者,董尚德都已經打定了主意,必定要拉他下水、讓他做個替死鬼了!

  不然、若是對他仁慈了,他們三司的三位主審官,怕都要落個辦事不利的罪名了!

  董尚德身居高位這麼多年,可丟不起這人。

  也因為打定了這個主意,加上這龐秀平是寒門出身,沒什麼背景,董尚德才知道,這龐秀平再沒有翻身的可能!

  也因為有持無恐,他昨日才敢對龐秀平用此酷刑。

  但聽剛剛福王這話,董尚德才覺得,他似乎想的有些太簡單了些!聖上可絕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想到這裏,董尚德,向下望瞭望蜷縮在地上的龐秀平,拱手對著福王道:「是下官疏忽了!多謝福王提醒,萬幸如今沒出什麼事,要不然,就是本官的罪過了!」

  福王卻只微微頷首,沒有多說。

  董尚德就吩咐獄官道:「你們兩個,去抬副躺椅來,再準備些飯菜和水,服侍著龐大人吃下去,待龐大人精神些了,咱們再開始審訊也不遲。」

  福王等三人看著董尚德如此安排,俱都沉默著,一言未發。

  等到獄官將一切安排妥當,龐秀平渾身也有了絲氣力,慢慢睜開了眼睛。

  坐在上首的三位大人見此,這才重新肅了面容。董尚德更是一怕驚堂木,做足了審問的架勢。

  「龐秀平,本官問你,那封密信你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這背後主使你更改府試成績的人究竟是誰?你若是知道什麼,就儘快據實交代出來,你今日如果能幫著查出主事之人是誰,本官可以看在咱們同朝為官多年的份上,向聖上上書,饒你一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龐秀平掙扎著從躺椅上坐了起來,直視著董尚德,有氣無力道:「什麼密信?下官從來沒有收到過什麼密信,也沒有什麼同夥!您昨日搜查到的所謂的密信,其中是什麼內容,下官半點不知!董大人!這純粹是有人污蔑陷害下官,還請董大人明察秋毫,還下官一個清白!」

  龐秀平情緒有些激動,又因為一次性說了這麼多話,渾身好似抽乾了力氣一般,剛剛直起的腰又重新落了下去!整個人再次癱軟在躺椅上。

  董尚德卻沒有半分的同情心,他道:「污蔑?六部各個辦公書房,尤其是三品以上官員的辦公書房,向來最為機密,日夜都有專人守著,如果不是你,誰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和能耐,能越過重重障礙把那封密信藏到你的書格裏?哼!本官也是看你皮嬌肉嫩,這才免了你今日的上堂之刑!本官的耐心有限!你若還是死鴨子嘴硬咬死不認,可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上堂之刑?

  這又是什麼刑罰?

  福王頓了頓,目光在龐秀平與董尚德之間來回流連打轉。

  龐秀平聽了董尚德這話,不但沒有畏懼,反倒輕輕笑了笑,不一會兒,那幅度就又漸漸變大,變成哈哈大笑。

  董尚德見他一直哈哈笑個不停,好似嘲笑自己可笑無能一般,不禁有些著惱,隨手拿起驚堂木,又是一聲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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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智奎

  「龐秀平!你笑什麼!」董尚德怒道。

  「這一旦進了詔獄,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若不是看在你我二人同朝為官的份上,你如今哪能這麼輕鬆地躺在躺椅上回話。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若是再如此藐視公堂,本官可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董尚德這樣說著,張口就去喚獄官。

  龐秀平卻依舊笑個不停,好似瘋癲了一般。

  「哎~董大人!」曾大人本來一直沉默著,此時也開口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擺擺手。

  「你看看他現在這個樣子,那裏還能承受的了酷刑!董大人,你雖然是此次的主審,但下官也要說兩句了,這三司會審可不同於你們刑部的審訊,更何況這龐秀平又是朝廷命官,若是出了意外,您說,您下的命令,該讓誰來擔責?」

  「你?」董尚德聽他如此說,不由又是一怒。

  「曾大人,你這是什麼話。既然聖上指定了是我們四人一同審理,這功勞大家一起享,罪過自然也該一起承受!」

  「呵呵。」曾大人聽他說話陰陽怪氣,倒也不以為意。

  「你也別惱,咱們這次刑訊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要撬開他的嘴巴,看看這背後指使之人到底是誰。但這龐秀平雖說身子羸弱,卻也是在官場混跡了二十餘年的人,心思不可謂不深沉,嘴必定也嚴實的緊!您若是以為想著用極刑逼他招供,怕是行不通的!」

  說到最後,漸漸低聲,與董大人耳語起來。

  董尚德雖說氣惱,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這龐秀平的嘴確實是嚴實,昨晚那樣的酷刑,又是鞭笞又是夾板又是鐵烙的,這龐秀平雖說暈過去幾次,卻一直都在喊冤枉,半點罪責也沒有承認。

  這樣的人,想要嚴刑逼供於他,怕是不容易啊。

  曾大人說完剛剛那話,就又重新坐直了身子,冷笑道:「我看這龐秀平是打定了主意不會張口了,咱們再怎麼審問他,也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罷了!既然這樣,咱們又何必將精力浪費在他身上!我看,不如從那封密信上下手吧!」

  「密信?」

  「不錯!就是密信。」

  俞大人皺眉道:「那封密信,昨日剛剛搜回來時,咱們幾人都是看過的。其中別說人名,就是筆人的愛好之類也全都沒有,密信所用的紙張也俱是十分普通的白紙。曾大人說要從密信上查探,這想法好是好,只是卻無從下手啊!」

  俞大人話音剛落,福王卻笑著開口,贊道:「不錯,不錯,曾大人此法甚妙!是咱們一直一根筋的往人證上面想,倒把這最重要的物證給忘記了!」

  福王搖了搖頭,就又看向俞大人,笑道:「至於俞大人剛剛所擔心之事,哈哈,這個完全不成問題!信上有沒有別的資訊,這並不重要,那信上的字跡,才是最大的證據!本王知道,皇兄身邊有位專門鑒定人的筆跡的能士,咱們明日只要找他來幫忙,定能事半功倍,輕易破解。」

  眾人聽他如此說,也都回過神來,緩緩點了點頭。

  用筆跡來鑒定人的身份,這確實可行。

  畢竟,龐秀平可是正三品京官,這整個京師之中,能夠指使得動他的,怕也沒有幾個了!

  既然是位高權重之人,那麼想要找到他們的字跡,就也不難!若是再有宮中的高人相助,那就更便利了!

  正在眾人滿面喜色之時,董尚德卻忽然皺了皺眉頭,咳了一聲。

  他看著福王,頗有些為難道:「王爺,這能士既然是聖上專門養在身邊的,咱們若是拿此事為難他,會不會……呵呵,下官的意思,這人怕是不好請的,若是找個熟人去請,勝算應該更大些!」

  這話一說完,俞大人與曾大人就慢慢斂了笑容,心中對董尚德暗暗鄙視起來。

  在座之人沒有誰是傻子。

  董尚德剛剛話中的意思,眾人自然也都聽得出來。

  這董尚德算盤倒是打得精,他不想去求人,倒想把此事直接推到福王頭上。

  福王卻是渾不在意的笑道:「這人既然是本王提出來的,自然也要由本王去請。也不用等明日了,我立刻就差府中長史進宮一趟,也好儘早了結此案!」

  「那就謝過王爺了!」

  三人一愣,均拱手行禮,道了一謝。

  福王府的長史出了大理寺,進宮去了。

  至於龐秀平!由於現在找到了新的方法,用不上他,董尚德就直接下令,嚷獄官拖著他重新關入詔獄裏去了。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府王府的長史才引著這位能士來了大理寺公堂。

  此人所說沒什麼官職,但聽剛剛福王介紹,此人頗受惠崇帝禮遇,因而,公堂內坐著的眾人也都不敢拿大,紛紛起身來迎。

  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留著兩撇八字鬍,長得尖嘴猴腮,一雙眼睛細長,泛著精光。

  從面相來看,不是什麼忠厚之人。

  這人與福王相互寒暄了幾句,這才由福王簡單介紹給了在座幾人。

  這人名叫智奎,不知姓氏,不知宗族,原只是個流浪之人,但因為此人智謀過人,不僅眼光獨到,而且能掐會算,年輕時候就投到了陛下門下,頗受惠崇帝看中。

  若非此人不慕功名,無心於官場,那他如今的地位,怕是比起高卓來都要不遑多讓的。

  智奎與諸人相互寒暄了一遍之後,也不囉嗦,直接開門見山道:「鄙人聽王府長史說了,諸位此番尋鄙人來,是要勘驗書信上的字跡!也不知是什麼書信!諸位若是信得過鄙人,現在就可拿出來讓鄙人看一看。」

  他如此心急,在座眾人倒也理解。

  只因這位智奎先生雖是男兒身,如今卻破例住在宮中。現在天色已晚,想必這位智奎先生也是著急趕著回宮去,免得錯過了宮門下鑰時間。

  「先生不必謙虛!您的本事如何,本王可是知曉得一清二楚!今日您能賞臉來此,已是萬幸了!」

  福王笑著恭維了一句,也不耽誤,直接命人取出了那封密信。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6:05
第148章 竟然

  密信只有一頁,總共也就一百二十餘字,上面簡單交代了要讓收信人怎麼把杜鼎臣推到榜首、再怎麼舉報他犯了諱名、如何罷黜他的功名……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智奎先生拿到密信之後,先用手上下、左右仔細摩挲了一遍信紙,末了,又拿到鼻子旁邊湊近去聞。

  周遭幾人見他這樣,不明所以,俱都屏息凝視,不敢打擾。

  過了好一會兒,智奎先生才點點頭,自言自語道:「紙只是普通的信紙,所用的墨水也只是平常的松煙墨,單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問題來。」

  還真有發現?

  幾位大人聞聽此言,俱都相互看了一眼,神情中有些驚詫,更多的卻是高興。

  有這位智奎先生在,離他們破案怕也不遠了。

  「什麼問題?先生有什麼發現盡可說出來。」董尚德問的有些急切。

  智奎先生聞聽此言,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斷言道:「幾位大人,若是你們想用這紙密信來探查真相,我勸你們還是仔細考慮一下吧!」

  「這是為何?」俞大人忍不住問道。

  這位智奎先生被傳的這麼神乎其神,怎麼會一上來就斷言此案進行不下去了呢?

  難道這份信真的如他剛剛所想的那樣,十分的普通,並沒有什麼關鍵資訊?

  「哦!」智奎先生笑著歎息一聲,「這紙與墨全都十分的普通,想必你們幾位剛剛在猜測指使人是誰之時,也一定想到了,這人一定位高權重,極其富貴。既如此,這人卻在書寫此信之時卻用如此簡單的紙墨,可見此人不僅對如今這事十分的重視,且行事十分的謹慎隱秘,是個老手了!」

  幾人聽了智奎先生此言,不由面面相覷,更加的疑惑起來。

  行事謹慎隱秘,這樣不是更能說明問題嗎?

  既如此,智奎先生為何還要他們歇了這個心思呢?

  智奎先生見他們這樣的表情,不由笑了笑道:「這人做的隱秘是隱秘,只是凡事過猶不及,這封信處處完美,就顯得有些刻意了!再說了,我剛剛聽諸位說了,這信是從嫌犯書房裏找到的。呵呵,說實話,這信上並沒有什麼太過複雜的內容,只需看一遍就能記下!若是我收到了這信,看完之後必定是要立刻銷毀的,又怎麼會留著等別人去發現呢?」

  智奎先生只說到這裏,就不再往下說了。

  其實他還想再添一句:這嫌犯便是之前疏忽了,聖上旨意下來之後也該能立刻反應過來才是,又怎麼會將這證據一直留著,時隔幾天之後被搜查人員發現呢。

  不過看著面前這幾人不愉的面色之後,智奎先生還是將這些都咽到了肚子裏。

  董、曾、俞三位大人確實是心裏不暢快。

  尤其是曾大人,面色發紅,隱隱有些紫漲,顯見得是氣壞了。

  智奎先生剛剛話中之意,分明是說這封密信是假的,是有人在刻意偽造假證據,由此推論,這龐秀平也就是被冤枉的了。

  他們斷案斷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找到的這麼點證據,居然讓他一下子給否決了。

  否決也就算了,不過是在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對他們倒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最關鍵的事,若是這個證據被證明是假的,他們還到哪里去找一個真的來?這案子又要拖到何時?

  到時候,不單單惠崇帝會因為他們辦事不力下旨斥責,加上這事又是個得罪人的活計,拖得越久,他們就會樹敵越多。

  朝中為官不易,他們自然要為自己考量一番。

  因而,智奎先生話音一落,董尚德就笑眯眯的對著智奎先生道:「先生啊!您畢竟不是斷案的,這案情究竟如何,您怕是不太瞭解!呵呵,我們請您來呢,也是聽福王說了您的本事高超,所以啊,您就只需鑒定一下這信上面的筆跡是誰的就好,至於其他的,自然有我們三司和福王一起來做,就不勞您費心了。」

  這話雖說得客氣,卻是在暗指智奎先生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福王不由對智奎先生露出個歉意的笑容。

  智奎先生也是個識趣的人,見這幾人聽不進去他的話,他也只能無奈的笑笑,不在多說,重又拿起那封密信看了起來。

  不過一小會兒,他就又重新放下了。

  但這一次,董、曾、俞三位大人卻不再像剛剛那般狂熱了,他們現在對這位智奎先生的結果全都抱著一種可有可無的觀望態度。

  直到智奎先生道:「這人我十分的熟悉!」三人的目光才又重新集中到他的身上。

  智奎先生也不賣關子,直接道:「看這字跡,倒像是蔡紹虞蔡大人的筆跡……」

  「你可確定了,真的是蔡紹虞的?」

  這話一出,三人立馬激動了起來。

  竟然是蔡紹虞的?

  那這事就好辦了!

  蔡紹虞的次子蔡行霈也是此次事件的主角啊!若這筆跡真的是蔡紹虞的,那一切就能解釋的通了。

  「這……」智奎先生面露為難之色,道:「看著十分的相像,但到底是不是他的,我卻不好確定了!畢竟,這筆跡有時也是可以仿冒的,許多能士能夠仿冒的十分相像,若是不同真跡放在該一塊兒對比,有時就很難斷定真假。」

  聽他如此說,三人卻對視一眼,交流了個眼神,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他們拖得太久了,可不能再耽誤下去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與此案方方面面都牽連甚廣之人,可不能就這麼放過去了。

  俞大人就笑道:「先生果真是能人,竟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我等實在是佩服!」

  智奎先生見他們這般,已然明白了他們心中的打算。他拿起那封密信,搖搖頭道:「諸位大人可不能高興地太早了!目前沒有真跡在身邊,我也只能是懷疑……嗯——」

  他皺眉想了一會兒,為難道:「是真是假,總要比對一番才行!宮中存放的奏摺有許多,想要搜尋蔡大人的真跡,應該也不難。不知……」

  他看向董、曾、俞三人:「不知,我可能將此信帶回宮中?明日再給你們幾位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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