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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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58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7
第109章 軟硬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當初自己在老夫人院子裏做三等丫鬟做的好好地,為什麼要跟著楊姨娘來蕪綠苑?

  跟楊姨娘感情好是一方面,但生活在大宅門裏的小丫鬟們,哪一個不是心眼子比篩子還多,說是完完全全為了姐妹情誼,這樣的理由,連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

  她雖然腦子笨,卻也是一心想往上爬的!

  如今她從一等丫鬟被降到三等,她又怎會甘心?

  只是再不甘心,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楊姨娘肚子裏懷著的那團肉的重要性!大太太想鼓動著她去害楊姨娘,也太小瞧她了!

  「太太不用多說了!」麥穗細細將這些想法過了一遍,情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奴婢盡心伺候主子,那是本分,主子看不看中奴婢,那都是命!強求不來!您不必勸奴婢了!奴婢清楚自己的分量,不論甘不甘心,奴婢都不會幫著您去害楊姨娘的!」

  她雖笨,卻不蠢!

  便是今日被安了個偷盜的罪名又能怎樣?最多是打一頓賣出去罷了!

  但若是她幫了大太太去害了楊姨娘,害了她肚子裏的小姐公子,一旦事發,她肯定會沒命的!

  孰輕孰重?她心裏還是清楚的。

  「幫不幫,這可由不得你了!」白氏聽麥穗竟敢直接拒絕,也不再好言好語了,聲音中也帶了些怒氣。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白氏從羅漢床上走下來,繞著麥穗輕輕轉了一圈。

  「你必是想著,若是替我去收拾楊姨娘,一旦暴露了,你必定是沒命可活的,所以,你就想著拒絕我,反正也只是偷盜罷了!便是坐實了罪名,你最多也就是挨一頓板子,丟了差事罷了!好歹還是能保住命的,我說的可對?」

  麥穗見自己的心思全然被她猜出來了,身子不由抖了一抖。

  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白氏見她那如篩糠般抖動不停的身子,嗤笑道:「剛剛才說你聰明了,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你就又犯蠢了!」

  白氏走到麥穗面前,蹲下身子,狠聲道:「從你被婆子們壓著進了隴翠院那一刻開始,你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是乖乖聽我的話,按照我的吩咐辦事,要麼你就只有一死!呵呵!畢竟,這個世上,也就只有死人才能完全保守住秘密了!你如今既然知道了我要對楊氏下手之事,卻不願意聽我差遣,居然還想活著從隴翠院走出去,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說完這話,她滿意地欣賞著麥穗瞪大一雙驚恐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畫面,站起身來,問道:「廖媽媽,以往這樣的丫鬟是如何處理的,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廖媽媽幾乎站成了一堵泥塑,她的聲音也似泥人一般,冷冰冰的。

  「這樣的丫鬟,死肯定是要她們死的,卻不能讓她們死的太容易了!折磨她們的辦法太多了,要麼把她們浸在糞桶裏,按一下提一下,慢慢把她們溺死——要麼把她們賣到下等煤窯開的妓•院裏,一日接待上百個男人,累也能累死她——要麼在脖子上鑿開個口,把沸水慢慢的灌進去,等到裏面的人肉熟了,人卻還活著……」

  廖媽媽每說出一種,就要停頓一下,每停頓一下,就要向麥穗哪里望上一眼,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麥穗幾乎被廖媽媽所說的十來種悲慘的死法逼瘋,只要一想到這其中一種方法是會用到自己身上的,她就覺得崩潰!

  廖媽媽那陰森的笑意,讓她由骨子裏滲出一股子寒意來。

  「你還記不記得原先伺候在楊氏身邊的四兒?」廖媽媽還嫌不夠,繼續說道:「我告訴你,她就是被賣到了遼州那邊的窯子裏,被人生生給輪死了……」

  「別說了!」麥穗終於崩潰的大哭。

  「求求你別說了……」

  「你看看你——」白氏看到麥穗崩潰大哭的模樣,滿意的笑了。

  她蹲下身子,取出身上的帕子,輕輕給她擦了擦淚。

  麥穗被她一碰,想到那些人慘死的模樣,身子就是一抖。

  「不必怕,不必怕。」白氏的聲音又軟了下來,「只要你好好地聽話,按照我的吩咐老老實實辦事,那些人的下場自然跟你沒有半點的關係!」

  白氏這樣說著,麥穗的眼淚卻依舊跟開了閘的水一樣,流淌個不停。

  「嘖嘖嘖,以往倒沒注意,今日細細一看,麥穗這巴掌臉長得也是精緻,倒真真是個美人胚子,比起那楊氏也是沒差多少的,如今這梨花帶雨的模樣,我看了都覺得心醉,更別提咱們那個愛嬌惜弱的大爺了!」

  白氏單指撐起了麥穗的臉,連連感歎了幾句。

  「楊氏勝在乖巧圓潤,麥穗勝在稚拙纖弱。」廖媽媽順著白氏的話評價了一句。

  白氏好似對她的評價很贊同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

  麥穗從驚嚇中緩過神來,聽了楊氏與廖媽媽的話,怔了一會兒,恍然明白她們二人話中的意味來。

  「想明白了?」白氏適時地問道。

  「你的模樣,比那楊氏也是不差的,她都能做主子,你為何不能?」白氏道,「你如今正當妙齡,若是由著管事婆子婚配,最多也就是配個小廝罷了,日後兒孫也跟著世世代代為奴為婢!你竟也忍心?」

  直到白氏問到這裏,麥穗才緩緩抬起頭,睜著一雙水眸,直視起白氏的眼睛來。

  白氏繼續笑著軟聲道:「當初老夫人賜她下來,她不過因著占了個年齡上的便宜罷了,並不比你強多少。我可是東府正正經經的主母,給大爺身邊安排一兩個通房姨娘,那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了!你死心塌地地跟著楊氏算什麼本事?就是做到死,也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我卻不同,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做事,我不僅能抬你做咱們後院的第五位姨娘,還能保證你後半生都順順遂遂的!」

  白氏說到這裏,就不再往下說,只道:「我言盡於此,要富貴還是要一死,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8
第110章 香露

  良久,麥穗才低聲怯怯的道了一句:「奴婢愚笨,唯恐辦事不利,反壞了太太的好事!」

  這就是變相表示同意的意思了!

  白氏抬頭與廖媽媽對視一眼,全都了然的笑了笑。

  看來這軟硬兼施的法子果真是奏效了!

  「笨不可怕,笨有笨的活法!你雖不機靈,但我要囑咐你做的事情,那些聰明伶俐的人卻都是做不來的!」

  白氏笑著說完這些,又親自將麥穗扶了起來,攙著她到廖媽媽搬來的小凳子上坐下,繼續道:「妹妹!你既同意了我的提議,那日後我就稱呼你為妹妹了!」

  說實話,自聽了白氏要將自己抬為姨娘的許諾之後,麥穗就覺得自己仿佛在雲端飄蕩一樣,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不知身在何方了!

  做了姨娘,那就是主子了,再不必被別人呼來喝去了!

  這是麥穗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大太太輕易就承諾給自己了!

  只覺得像做夢一樣!

  她忘乎所以的暢想了一會兒,直到白氏的這聲「妹妹」,才把她從幻想中拉了回來。

  麥穗慌忙站起身來,惶恐道:「不敢!您是主,奴婢是僕,奴婢可擔不起您這一聲『妹妹』!」

  白氏又笑著按她坐下,道:「我剛剛可不是誑你的!我既承諾了你,待到事成之後,就一定會說到做到,抬你作姨娘的!既然早晚都是姐妹,我如今不過是早些稱呼你一聲罷了,有什麼好惶恐的,你就安然地受著就是了!」

  「奴婢聽您的吩咐就是!」

  麥穗忙唯唯應諾。

  心中卻是歡喜不盡。

  說完,她才問道:「太太說要讓奴婢對付楊姨娘,也不知奴婢要做什麼,又該怎麼做?」

  「很簡單!」白氏重新坐回羅漢床上,笑著開口,「廖媽媽,去將那東西取出來。」

  「是!」

  不一會兒,廖媽媽就從西捎間裏取出一個精緻的描金小匣子來。

  白氏伸手接過,慢慢打開,放在麥穗面前。

  是一個畫著仙人捧壽的小瓷瓶!

  「打開聞聞!」

  沒待麥穗去探究那裏面到底是什麼,白氏就拿起小瓷瓶,遞到她面前,開口吩咐了起來。

  麥穗不知裏面裝著什麼,唯恐是什麼毒藥,心裏到底有些害怕,只是白氏的話她也不敢違背,忙顫悠悠地接過。

  打開塞子,麥穗湊近一聞,不由「咦」了一聲。

  「是香露的味道?」

  她有些疑惑。

  香露可是個好東西!氣味濃郁卻不刺鼻,哪家的夫人小姐日常不在身上灑上一些?

  這麼好的東西,大太太遞給自己,難道是指望自己用這個去害楊姨娘?

  白氏點了點頭,道:「像香露,卻又不是香露!這瓶是我近日親手制的,味道好聞不說,還沒有半分的毒性,你儘管放心的去用,便是日後被人發現了,也只會以為這只是瓶普通的香露,不會疑心到你身上!」

  這麼厲害?

  大太太竟能製成這樣的東西!

  麥穗不由暗自慶倖!

  得虧她剛剛順從了大太太,要不然,憑大太太的手段,要無聲無息的結果了她,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她慶倖了一會兒,又開始思索起這香露的用途來。

  這香露是隨身用的,要想發揮它的作用,必須能夠近身接觸楊姨娘才是!

  只是,她現在半點都近不了楊姨娘的身,便是有各種手段,也施展不開來啊!

  想到這裏,麥穗忙躊躇道:「太太,不說現在奴婢不在楊姨娘身邊伺候,就是您把我再派回去,這突然之間的,楊姨娘怕也會對奴婢十分忌憚的,奴婢怕是無從下手啊!」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自會安排好一切,保准能讓你順順利利進入棲霞閣,且不讓楊姨娘疑心你!」白氏道。

  楊氏對麥穗什麼樣,白氏可是一清二楚的,她當初把麥穗留在蕪綠苑,而沒有帶去琦園,未嘗沒有替麥穗打算的意思!

  麥穗看不清這一切,一是她本身腦子就不靈活,二嘛,自然是她這一個月來所佈置的障眼法起了作用!

  想必楊氏必也十分欣喜於麥穗重回她身邊!

  只是二人再見,怕就已是陌路了!

  麥穗今日對白氏手段的信服,可謂是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現在聽她如此說,也就點點頭表示放心!

  白氏見她沒了疑問,這才附耳過來,低聲說了那「香露」的用法!

  她的聲音壓的極低,只隱隱有「暗傷」、「月事帶」等等的隻言片語流泄出來,破碎難成段落。

  等聽完白氏所教的使用方法,麥穗不由更加感激起白氏來!

  竟然這麼的簡單,且不會讓人起疑心!

  她再次慶倖剛剛答應了大太太的要求,這麼簡單的任務,這麼豐厚的回報,自己絕對是占了便宜的啊!

  麥穗想到這裏,不由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道:「太太儘管放心,這方法如此簡單,奴婢一定能辦到!您就靜等著好消息吧!」

  白氏聽她如此承諾,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

  心中卻暗暗冷笑,這麼個一箭三雕的好辦法,必能讓她心想事成。

  陸炘!你可得好好等著。

  白氏心中默念著,面龐閃過一絲扭曲。

  **

  翌日一早,清風徐徐,暖日昭昭,是個宜出行的好日子。

  陸爍一早醒來,先是例行讀了會兒書,寫了二十張小楷,又不緊不慢地用了頓早餐,這才辭別了祖母與母親,帶著清泉和修竹兩個,坐著陸府的馬車徑直出了門。

  萩爽閣位於西市最熱鬧的路口,因著西市有早市的傳統,大道兩遍攤販眾多,因而陸府這馬車一路以來極不好走,幾乎是行幾步就停一下,走走停停,終於是在指定時間前到達了目的地。

  陸爍一路掀著簾子欣賞著京師早市的盛況,看這五花八門的小東西、聽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倒是不覺得無聊。

  因而,直到馬車到達了目的地,他猶自沉浸在這古色古香的古代生活畫卷中,知道清泉接連喚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一抬頭,「萩爽閣」三個大字就映入眼簾。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8
第111章 會面

  「少爺,就是這裏了。」

  清泉跟著從馬車上跳下來,見陸爍只是站在萩爽閣前,抬頭往匾額上看,卻不進去,似是很遲疑的樣子,不由輕輕提醒了一聲。

  陸爍輕嗯了一聲,算作是回答。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萩爽閣。

  果真像清泉所說的那樣,這萩爽閣雖位於西市最繁華的十字路口,卻是個鬧中取靜的所在,整體呈現江南園林的風格,十分的古樸典雅,一看就是騷人墨客常常光顧的場所。

  陸爍輕輕眯了眯眼。

  這裏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個個披帛帶翠,看著多是些身份貴重的官宦貴胄,他們平日裏在萩爽閣所談的內容,只要稍稍透露出一點,就將成為極其重要的訊息。

  因而,此處雖不是風月場所,卻比風月場所更適宜收集情報。

  也不知這萩爽閣背後的主人是誰!

  畢竟,在京師西市最熱鬧的地方,建這麼一座占地廣大的萩爽閣,不僅銀錢所耗甚多,怕是還需在朝中有過硬的關係才是!

  陸爍才想到這裏,就見前方有一人快步朝他走過來,身上穿的是杭綢面春衫。

  「閣下可是陸小公子?」

  他走到陸爍面前,拱手笑吟吟的問了一句。

  「正是在下!」陸爍回過神來,答了一句。

  「真是失敬失敬!」他的笑容更大了些,恭敬道:「蔡小公子幾人早已在雅間內等候多時了!公子這就請隨我來。」

  穿的這麼體面,但聽他話裏的意思,他竟還只是個小二?

  陸爍不由更加好奇,這萩爽閣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陸爍就帶著清泉修竹兩個,跟著這人進了萩爽閣,一路只見到亭臺樓閣,奇林怪石,各色花木眾多,一走進去,仿佛行走在畫卷中一般……

  總之,十分的賞心悅目。

  行了約有半刻鐘,一行人才終於在一處花木深深的小廳前停了下來。

  那人輕輕敲了敲門,待得裏面有人應了一聲,他才轉身沖著陸爍道:「這裏就是蔡公子訂的雅間了,既已把您送到這裏了,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陸爍輕「嗯」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就「吱呀」一聲從裏面開了,接著傳來一聲熟悉的大笑。

  正是蔡行霈那廝的聲音。

  「陸賢弟,你可真是讓我好等啊!」

  這樣說著,蔡行霈敞開了一扇門,將陸爍迎了進去。

  陸爍嘴角微微抽搐。

  陸賢弟?

  自己何時與他這麼熟稔了?

  陸爍比蔡行霈小了一歲,正常來說,被稱呼一聲「賢弟」倒是沒什麼。

  但時下的讀書人在稱兄道弟之時,「兄」、「弟」之間的區分並不是按照年齡大小來決定的,而是按照讀書的時間以及考取的功名大小進行排行的。

  像他與蔡行霈這樣,關係生疏,又是同科學子,按理該互稱仁兄才是,他倒好,一句「賢弟」,就將二人的關係徒然拉近了不少。

  當著眾人的面,陸爍的心裏不過彆扭了一秒罷了!他迅速回過神來,順著敞開的房門向內望去,就見雅間裏還有三人。

  陸爍剛剛吐槽歸吐槽,卻還是解釋道:「如今西市正是熱鬧的時候,一路上攤位、行人眾多,小弟失策,是乘著馬車來的,一路上走動極難,耽誤了好大會兒功夫,這才晚了,倒是讓諸位久等了!說起來都是小弟之過!」

  「陸兄不必放在心上!」室內有人開口道。

  陸爍定睛一看,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兩道濃濃的劍眉如刀削一般,嵌在一張方正的面龐上,看著一股凜然的正氣。此時他身著一身玄衣,襯得他的面容更加的冷凜。

  看著是個冷情冷性的人,只他說話做事卻十分的善解人意。

  他繼續道:「行霈這人,就是個滿嘴放炮的性子,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他說的話,你只需左耳進右耳出就是,實在不必放在心上!實不相瞞,我們幾個也是剛剛才到,並沒有比你早了多少,你實在不需愧疚!」

  「你這人,說的是什麼話?」蔡行霈聽這少年如此形容他,不禁咋呼了一聲,道:「當著我的面就敢編排我!哼,我一向待人真誠,何時滿嘴放炮過?你可別隨意敗壞我的名聲。」

  蔡行霈這番話,卻只招來那少年一個不屑的白眼,他道:「我說的都是實情!你若不信,儘管問問他們兩個,我可有說錯半分。」

  「你!」

  ……

  這兩人這般嬉笑怒駡,顯見得是關係極好的!

  這些時日,袁氏慢慢詳細的告知了他一遍京師眾子弟的情況,陸爍心中記得清楚,此時見他二人這樣,不禁又將這些人在心中過了一遍,暗暗猜測這少年的身份。

  等見這二人的嘴仗有愈演愈烈的情勢了,陸爍才笑了笑阻止道:「兩位仁兄,快別吵了,這事由我而起,終究是我的不是!」

  這話一出,這兩人才互相對視著冷「吭」一聲,背對著對方,訕訕住了口。

  陸爍微微有些尷尬,忙轉移話題,轉頭笑呵呵地立在一旁的蔡行霈問道:「蔡兄,小弟在京師呆的時間少,這室內幾位仁兄姓甚名誰、又出自何門,我實在是一無所知,還要勞煩請您做個中間人,給我介紹一番才是。」

  「哎,只顧著跟這廝吵架,倒把正事給忘了。」

  蔡行霈猛地拍了下腦袋,又恢復了笑嘻嘻地樣子。

  他轉向屋內其他三人,指著陸爍道:「這位,就是今年的縣試案首,陸爍陸賢弟,我剛剛已與你們提過,你們想必也是認識的!」

  見三人均點了點頭,他才繼續道:「陸賢弟是敬國公二房嫡長子,他父親極為有名,想必你們都是認識的,正是三年前在河北道成功預防了百年一遇的蝗災,被聖上贊作『古今治蝗第一人」的陸昀陸知府。」

  當年陸昀成功治蝗一事,可謂是轟動朝野,京師眾人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聽蔡行霈介紹陸爍乃是治蝗第一人陸知府的兒子,探究的目光紛紛向他望過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8
第112章

  此時,除了蔡行霈與剛剛那玄衣少年外,其餘兩人均拿稀奇的目光直盯著陸爍。

  陸爍被這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訕訕的。

  這也怪不得他二人。

  他們來時並沒有聽蔡行霈詳細提過,只知陸爍是今年縣試的案首,這二人日後都是靠祖蔭的,並不走科舉這條道,因而對陸爍可謂是知之甚少,也因此,他們對陸爍的案首身份並不如何熱衷。

  但如今卻不同了,陸昀治蝗成功的事,當時是鬧得滿城風雨,他們也都有所耳聞,此時見到事件主人公的兒子真真實實的立在他們面前,驚詫好奇才算得上是正常的反應!

  「陸兄,」

  陸爍聽到一聲呼喚,忙循聲望去,只見那個身穿寶藍色交領窄袖直裰的少年從圓凳上站起身來,徑直走到陸爍面前。

  他的聲音裏帶著質疑:「我雖未曾見過蝗災是何模樣,卻也聽人說過,這蝗蟲一向難治,自古至今,每每發生蝗災之時,必定是生靈塗炭、餓殍遍野的。想要治蝗的不是沒有,卻從未聽說有治理成功過的!令堂的事蹟我也有耳聞,但這真實性,我就有點……」

  話雖未盡,但這話中的意思,室內眾人卻已都明瞭了。

  陸爍正要開口,另一個少年打斷他道:「你這是什麼話!當年治蝗的事傳遍大江南北,聖上更是親自頒了聖旨,獎勵陸伯父治蝗有功,這麼大的陣仗,陸伯父哪里會造假?此事自然是比真金還真的!你簡直是多此一問!」

  這話說得義正言辭,加之室內其餘四人齊齊看向他,那穿著寶藍色直裰的少年不由有些臉熱,「咳咳」兩聲,聲音弱弱地道:「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你看看你……」

  少年沒有理會他,轉頭看著陸爍,急惶惶問道:「陸兄,你當時也是在河北道的,你快跟我們說說,伯父當時到底做了什麼,才把這些蝗蟲通通給滅個乾淨的!」

  話音一落,先前那個玄衣少年就抬手制止道:「郡王,此事算是陸兄家中的隱私,你這樣問,就顯得有些唐突了!」

  玄衣少年這聲阻止很有道理。

  畢竟,越是大的家族,越是注重家族秘密的保守與傳承,這治蝗一事雖說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但除非朝廷征問,或是陸昀主動出書昭告天下,否則,這就將作為家族秘密一代代傳承下去了。

  也因此,那少年此時突然間問起此事,就顯得有些唐突了。

  「無妨!」陸爍擺了擺手,笑道,「治蝗關乎民生大計,怎能為一家之利、置萬民於水火而不顧呢!當時蝗災來勢洶洶,情況緊急,父親就將這治蝗的法子抄了多份,分別送給了河北道各個知州知曉,因此,這治蝗的法子也算不得什麼秘密,這位仁兄問上一句,倒也沒什麼的!」

  聽了這話,剛剛那發問的少年面上的尷尬之色才緩解了些!

  「其實這事,也不是我父親一人之功,」陸爍笑了笑,接著道。

  其餘人不知內情,此時聽他如此說,好奇之心更盛,均豎起耳朵,打起十萬分的精神來,聽陸爍接著向下講。

  陸爍就斟酌著,刪刪減減,把怎麼發現災情、怎麼知曉了孫老漢的法子、以及如何部署人力規避災禍的事情一一詳細說了出來。

  正可謂是說來話長了!

  幾人初次見面,圍繞著治蝗這個共同感興趣的話題,你問我答的,氣氛倒是不尷尬,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陸爍就與他們熟稔了起來。

  通過交談,陸爍也得知了另三人的身份。

  那個身著玄衣,冷面熱心的少年,名叫姚廣坤,是長寧長公主家的幼孫,他父親行二,如今在大理寺任少卿之職。

  陸爍對他印象最為深刻。

  一方面,這姚廣坤拳腳功夫甚高,如今又在京師大營裏歷練,雖才小小年紀,卻已練就了一身的本事,是個值得人欽佩的。

  另一方面,就跟陸炘有關了!

  那次陸炘牽狗嚇唬他之後,他就派修竹仔細去查了那條松獅的來歷,正是他在周尚書長子娶親的宴會上,從眼前這位姚小公子手中搶來的。

  陸爍與陸炘同出自陸府,可以算得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也因此,他在得知了玄衣少年是這個身份之後,只覺得十分的尷尬,心中又暗暗將陸炘淩遲了上百遍。

  身穿寶藍直裰的少年,名喚孟春,如今十三歲,是他們五人中最年長的,乃是虎威將軍孟侃的老來子。

  陸爍在得知他是孟將軍的兒子時候,心不由突了一突。

  孟將軍是大齊三大猛將之一,如今領著二十萬精兵,駐守在滇南,替大齊守著西南的門戶,可以說是當今陛下的股肱之臣。

  這樣有能耐的臣子,他的兒子,卻與太子妃的娘家人蔡行霈廝混在一起,這其中的原因……

  陸爍暗暗記下。

  心中卻疑惑,不知這二人結交,是僅僅因為二人臭味相投,還是出於兩府大人的默認。

  至於那個被姚廣坤稱作「郡王」的少年謝凇,乃是福王府的世子。

  福王是先帝爺的老來子,當今聖上繼位之時,福王才剛剛至垂髫之年,也因為沒有威脅,他安安穩穩的躲過了當今登位之後那次轟轟烈烈的大清算,加之他不貪權柄、樂於做個安樂王爺,如今倒成了大齊存留下來唯二的王爺。

  這四人,通過與他們的交談、以及對他們所作所為的觀察,陸爍隱隱覺得他們都是率真耿直之人,不詭詐、不卑劣,都是可結交之人。

  一個上午的小宴會,閒話幾句,再對對詩、作作賦,就這樣悄然過去了。

  臨分別時,姚廣坤看著陸爍,緩緩吐出一句:「原先因著你與陸炘是堂兄弟,我還疑惑過,蔡行霈怎的這麼不長眼,將你邀請了來?如今相處之下,我才知道自己想錯了,哪怕流著一樣的血,人與人到底是不同的,你是個真性情之人,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

  陸爍不由笑了笑。

  這就是肯定他的意思了!

  帶著這樣的好心情,他與兩個小廝步出了萩爽閣,乘著馬車回了陸府。

  卻不知,暗處有一雙眼睛,已經盯上了他!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9
第113章 斷袖

  萩爽閣其中一間雅室裏,立著個約有十七八歲的成年男子,身姿挺拔,面白如玉,滿身都是上位者渾然天成的貴氣,他不經意間透過窗子向外看時,恰恰看到了剛剛從房內走出、準備回府的陸爍一行人。

  一行人,加上侍候的小廝,約有二十來個。

  這男子的視線卻只緊緊鎖定在走在最後面的陸爍。

  明眉秀目,顏如舜華,端得是一副好相貌!

  還是個雛兒。

  男子盯著看了一會兒,細細咂了咂嘴,直到人淹沒在花樹中,漸行漸遠了,他才輕輕笑了笑,嘴唇勾起個意味深長的弧度來。

  很久沒有遇到如此讓他心動的男孩子了。

  他指了指外面那人的背影,問身邊的男人道:「如風,剛剛走在最後面那個、眉目最好看的男子,你可知他是哪家的?」

  這男人不必再往外去看,就知道主子說的是誰。

  主子這是又犯那不堪的老毛病了!

  如風不敢耽誤,忙沉聲答道:「殿下,是敬國公府二房的長子陸爍。」

  心中卻是暗暗哀嚎不已。

  他可真是倒楣,怎麼偏偏今日是他當值?

  「敬國公府的啊~」男子輕笑著說了一句,語氣有些玩味,「居然是敬國公府的!」

  他轉頭對如風說道:「你現在就把跟他有關的事情,詳細給本王說上一遍。」

  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身邊人吱聲,男子怒了,豎眉罵道:「狗奴才,耳朵聾了?連本王的吩咐都聽不見了?」

  男子躊躇了一會兒,才忍不住顫聲勸道:「殿下,小的不敢說,小的怕是說了,幫您成了事,回頭就要被貴妃娘娘扒皮抽筋了!」

  元貴妃自然早就知道五皇子殿下這嗜好男風、愛狎戲男童的毛病,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若是讓聖上知道了,怕是立刻就要對五皇子起了厭棄之心。

  也因此,她一早就囑咐了在五皇子身邊伺候著的宦官侍衛等,若是發現五皇子起了這個心思,一定要從旁勸阻,不能再讓他入這一道歧途。

  只是說歸說,但五皇子是主,他們是僕,又哪里能阻止得了呢?

  元貴妃將五皇子看的命根子一般,五皇子犯錯,她不捨得責怪五皇子,自然要拿他們這些近旁侍候的奴才們出氣。

  因為這個原因,蒹葭宮中悄無聲息被折磨至死的奴才,不知有多少!

  如風想到這裏,就暗暗打了個冷顫。

  「怕被母妃扒皮抽筋!哼,你倒是聽母妃的話!你說說,你到底是本王的奴才,還是母妃的奴才?」

  五皇子聽如風如此說,不由被氣笑了。

  因了這個癖好,他不知被元貴妃訓斥了多少回。

  元貴妃教訓他,他雖心中不快,卻也不得不老老實實聽從,這是孝道!

  但他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合心合意的,一個不長眼的奴才,居然都敢教訓起他來了,這是在藐視他的皇子之尊呢!

  如風耷拉著腦袋沒吱聲。

  五皇子不由怒道:「好啊,看來你是半點都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了!既然這樣,我留著你這樣不忠的奴才又有何用?你也不用等母妃去打殺你了,現下在這裏,你就抹脖子去死算了!」

  「奴才……」如風苦著臉遲疑了一句。

  五皇子這話雖威脅的意味更濃,但他是什麼人,如風再清楚不過了!

  若是他現下還是不說,怕是過不了一會兒,五皇子話中之事就要兌現了。

  親母子兩個,一樣的喜怒無常、心黑手辣。

  「嗯?」五皇子跟著提了聲音。

  「是。」如風敗下陣來,兩個都是他的主子,哪個他都惹不起。

  他就哭喪著臉,將陸爍的生平來歷、以及回京師之後的種種全都說了一遍。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殿下,這陸爍跟您以往玩弄的那些個低賤玩意兒可不一樣,他可是國公府的公子,頭上可頂著皇后和太子呢!若是……您怕是不好脫身呐!貴妃娘娘那裏,您也不好交差啊!」

  「不必你插嘴,本王自有分寸!」五皇子抬手,制止他繼續向下說下去。

  如風抬眼看了看五皇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不由擦了擦冷汗,暗自後悔,自己剛剛不該攝於他的淫威,就將這些說出去的。

  五皇子卻沒理會他,他又從窗子向外望了出去。

  此時,伊人已去,遠處空留下恣意開放的迎春,逆著風曳曳開放。

  五皇子勾勾唇,輕「嗤」了一聲。

  哼!出身敬國公府又如何?是太子的人又如何?

  既然讓他看上了,就斷沒有白白放手的道理!

  ……

  兩日後,敬國公府。

  天還灰濛濛的,月兒尚且掛在樹梢上,東西兩府的兩位主母就早早起了身,開始指揮著府中的丫頭婆子們有條理的忙碌起來。

  今日正是敬國公府開府門迎八方客,舉辦花宴的日子。

  抬花盆搬桌凳,紮彩燈飾戲臺,再做做各色點心,等到一切都忙碌的差不多,袁氏白氏兩個也都滿意了,時間也已過了許久,天光早已大亮。

  因為這次花宴,請的都是京師各府的女眷,而知園硯園兩處,卻是前後院相連的,為怕衝撞了,白氏就與袁氏商量著,將此次宴會的場所佈置在敬國公府的主院琦園。

  琦園有處頗大的花園子,如今春光正盛,各色繁花漸次開放,滿園的春•色,加之園中有池有山,湖上建著氣派的高臺,如今已收拾成了戲臺,以供各府夫人恣意聽戲來打發時間。如此好的條件,將花宴舉辦在此處,倒是正相宜。

  羅氏對這個安排也是十分的滿意。

  辰正過後,敬國公府門前就開始漸漸熱鬧起來,車水馬龍,受邀的各家夫人小姐們就都乘著馬車,入府來了。

  馬車駛入府中,在內儀門處停下,白氏就與袁氏帶著丫頭婆子們,在內儀門處將眾人迎進琦園。

  敬國公府在京師向來與人為善,人緣極好,因而,這次帖子發出去後,幾乎所有受邀的人都來了,一府的鶯鶯燕燕。

  等到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陸府的這次花宴才算是正式開始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9
第114章 金蘭

  陸爍是巳時才來的琦園。

  他一進來,就先到祖母羅氏的松鶴堂去請了安。

  羅氏年逾六十,年齡在整個京師都是數得著的,加之她是當今皇后的舅母、敬國公府的老封君,自然是極得京師中各家夫人小姐的敬重。

  因而,此時陸爍來到松鶴堂,就看到了眾女眷濟濟一堂的場面,滿室的金銀珠翠,鶯聲燕語。

  陸爍已十歲,因著男女大防,各府小姐們聽到通報說他進來,就都提著裙擺避到了屏風後。

  儘管如此,有那調皮的,趁著嬤嬤們沒注意,也偷偷透過屏風上方雕花鏤空之處向外看去,一看之下,見了陸爍那小小年紀就已十分俊俏儒雅的模樣,就都悄悄紅了臉,再不敢往外瞧了。

  陸爍可不知有人在屏風後偷看他,無辜惹了桃花,他先給羅氏請了安,又一一向各家夫人們行了禮問了安,倒是得了不少的見面禮。

  等到一遍禮行下來,陸爍才發現,來的人倒是不少!

  陸爍唯一認識並且見過的,自然就是今日的主人公之一、要與袁氏結拜為乾姐妹的姜夫人羅氏了。

  其餘眾位夫人,身份最尊貴的,要數福王妃了,福王妃三十來歲的年紀,看著極為年輕,身上又透著一股子富態,看著極為可親。另外,來的還有陳夫人婆媳、高閣老家的長媳高夫人、岳夫人、范夫人、蔡夫人、宋夫人、姚夫人以及一些陸爍完全分不清名姓的各家夫人。

  這麼多位夫人,將個松鶴堂擠得滿滿的。

  陸爍有些尷尬!

  他作為個男孩子,被這麼多夫人們拉在中間,圍著問東問西的,時不時又誇讚他一句,只覺得頗為不自在。

  好在采菽進來一聲通傳,及時解救了他。

  原來是進行義結金蘭儀式的吉時到了!

  眾夫人這才放過陸爍,紛紛起身,跟著羅氏一起出了松鶴堂。

  陸爍暗自松了口氣,提著袖子暗暗擦了把汗。

  做男孩子做久了,倒是忘了該怎麼跟這些婆婆媽媽們相處了,如今乍一接觸,倒是覺得壓力挺大。

  陸爍整理好了心情,就也跟著走了出去。

  既然是袁氏與姜夫人兩人的結拜儀式,他作為兒子的,怎麼說都是要參加的。

  陸爍走了之後,各府小姐們才悄悄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在府中管事婆子的帶領下,跟著往戲臺方向去了。

  結拜的場所就選在戲臺。

  袁氏與姜夫人結拜為乾姐妹,又稱「金蘭之盟」,這種儀式古往今來已有很多,故而今日的各項儀式倒都是有跡可尋的。

  等眾人全都落座,待知禮嬤嬤宣佈一聲吉時已到,袁氏與姜夫人兩人就攙扶著陸老夫人羅氏,款款走上了中間的高臺。

  陸爍站在最靠近高臺的地方,抬眼望去,就見羅氏坐在高臺上首,而袁氏與姜夫人兩人則穿著一模一樣的衣裳,言笑晏晏,相對而站。

  高臺上擺著一條香案,上面供著白玉雕的觀音大士像,並備有各色香燭、貢品等。

  良辰吉時到了,知禮媽媽就向袁氏與姜夫人兩人奉上早已填好的金蘭譜。

  女用金蘭譜採取的是緋色冊頁,上面填寫著兩人的三代姓名、籍貫、年齡、生辰八字、結拜時間等等,是「金蘭之盟」的重要物證。

  袁氏與姜夫人接過金蘭譜,上前幾步,將其放在香案上,這才雙雙攜手跪在香案前,行八拜之禮,這就是所謂的「八拜之交」。

  等兩人扣首完畢,由身旁侍立著的嬤嬤們攙扶起來後,袁氏與姜夫人這才從香案上取下金蘭譜,齊讀上面早已寫好的誓言。

  誓言挺長,陸爍仔細聽了一耳朵,無外乎是「二人齊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等等云云。

  等誓言宣讀完畢,就輪到陸爍以及姜夫人的小兒子姜衡上場的時候了。

  陸爍提起下擺,施施然走了上去,又從侍立的嬤嬤手中接過一個託盤,上面用金杯盛著一盅清酒。

  姜衡自然也是同樣的動作。

  袁氏與姜夫人用蒺藜刺破手指滴在準備好的清酒裏,以示「血盟」,那血甫一接觸到清酒,就立刻流花一般四散開來。

  兩人端起酒杯,對碰了一下,這才用長袖掩著一飲而盡。

  等做完這些,兩人就移步到羅氏面前,跪了下來,再三叩首,叩首畢,羅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禮物增給二人,並將金蘭譜一式兩份,分別交到二人手上。

  羅氏是袁氏的婆婆,由於姜夫人有著遠親,如此親近的關係,二人就將羅氏認作「盟娘」。

  等二人再一次接過金蘭譜,今日的「義結金蘭」儀式才算是徹底結束了。

  儀式結束之後,陸爍為著避嫌,也不再在後院耽誤,又向眾人拜別了一番之後,就告辭回澹梅軒去了。

  面容俊朗,又風度翩翩,這樣的陸爍,今日倒是惹得好幾位小娘子連連紅了臉,好幾位家中有適齡女兒的夫人,也都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盤,暗暗將陸爍列在了未來的女婿人選中。

  「義結金蘭」的儀式結束之後,時間尚早,尚不到開宴的時辰。不過府中也早有準備,羅氏就帶著眾位夫人,聚到了戲臺前,

  這邊丫頭們上了茶果,那邊眾夫人小姐們也都落了座,好戲就開鑼了。

  戲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著戲,一折又一折,全是最近在京師中比較熱門的,戲好,夫人小姐們自也看的專心,倒是沒有交頭接耳閒聊的了。

  袁氏的注意力卻沒放在上頭的戲曲上面,她不動聲色的抬眼打量起坐在戲臺下首的各家小姐來,樣貌、出身、行為做派,一舉一動,俱都仔細的觀察一遍。

  昨日羅氏跟她提過,眼見得陸炘將近十四歲大了,卻還沒個結親的對象,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定親宜早不宜遲,便是眼下不結親,也該儘早選出些門當戶對的人選出來才是。

  因著白氏是繼母,又年紀輕輕,羅氏對她自然是不放心的,就將這任務交到了袁氏身上。

  袁氏正在此處看的入神,突然聽到另一邊的花園裏,傳來一陣激烈的犬吠聲,以及丫頭們驚嚇過度的尖叫聲。

  聲音過大,甚至蓋過了眼前咿咿呀呀戲子們念詞的聲音。

  她不由皺了皺眉。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9
第115章 慘狀

  「你說什麼?」

  陸爍聽到清泉帶來的消息,手一抖,丟了手中的毛筆,驚的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拔高了聲音,急急問了一句。

  這消息太過駭人,又來的突然,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莫不是在騙我吧!光天化日之下,咱們府上又來了這麼多的客人,陸炘他怎麼敢……」

  陸爍聲音顫了顫,不待清泉回答,又開口確認了一遍。

  清泉站在陸爍的書桌前,聳著鼻子,面上十分的精彩,又是幸災樂禍又是憂愁的樣子,一張臉上的表情萬分複雜。

  「少爺,小的怎麼會騙您,剛剛碧桃就跟在太太身邊當值,這可是她親眼見到的,現在後院亂成一團,碧桃也是抽了空才回了前院,讓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您的,好讓您提前有個準備。您就是不信我,也該信她啊!」

  陸爍看著清泉開開合合的一張嘴,心弦一顫,不由長籲了一口氣。

  清泉接著道:「碧桃說的可嚇人!那畜生兇悍的很,在場的七八個丫頭婆子都受了點傷,這還不算,最慘的是楊姨娘,她那肚子裏還懷著金貴的小公子呢,那畜生就跟瘋了一樣,專沖著楊姨娘的肚子上撲,楊姨娘左擋右擋,到底沒抵擋住,臉被劃花了不說,一邊的腿還被那畜生狠咬了幾口,聽說肉都被拽下來了,她被撲著摔倒在地上,碧桃說了,當時流了好大一灘血,肚子裏的小公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陸爍聽完這話,眼神閃了閃,卻還是站著沒動,也不言不語。

  清泉自顧自感歎了起來:「嘖嘖嘖,少爺,您說大少爺怎麼那麼狠的心,竟然放狗把楊姨娘活活咬成這樣,他是瘋了嗎?想想咱們第一次見他,他牽狗嚇唬您的時候,小的還沒當回事,想著大少爺怎麼說都是大家公子、是咱們國公府的世子爺,不會這麼不顧臉面的,現在他竟然敢當著客人的面這麼做,小的想想都覺得後怕,咱們真是命大才能活到現在……」

  清泉絮絮叨叨個沒完,有要說到天亮的趨勢。

  「好了,真是多嘴多舌!哪里來的那麼多的話!」

  陸爍心中想著事情,聽著清泉還在那裏說個不停,不由不耐煩了起來。

  清泉這才噤聲。

  陸爍慢慢靜下心來,在腦中將此事仔細過了一遍。

  楊姨娘不過是個妾侍罷了,人微言輕,最金貴的就只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跟陸炘可沒什麼仇沒什麼怨,陸炘此舉,不過是想害她肚子裏的孩子罷了!

  孕婦向來最為虛弱,一個跟頭都可能要了她肚子裏胎兒的命!

  陸炘若是要害她腹中的胎兒,有的是辦法,何必非要用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自放狗咬傷楊姨娘的極端方法來呢?

  這招可真的算得上是一個昏招!

  畢竟,今日花宴上人那麼多,人多嘴雜,此事必是瞞不住的,怕是過不了一會兒,敬國公府的世子爺放狗咬傷父親侍妾的惡名就要傳遍京師了!

  大齊可不比現代!

  在這裏,名聲對於一個人、尤其是混跡官場的人來說,那可真的是比性命都要重要的!就算陸炘蠢,他身邊那些大陳氏留下來的老人可不蠢,又怎麼會任著他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來呢!

  此時顯然是個局,一個毀了陸炘、又害了楊姨娘的局?

  一箭雙雕,胃口不小。

  做局之人會是誰呢?

  陸爍閉了閉眼,白氏那笑吟吟的模樣,突然迷迷濛濛地浮現在他眼前。

  陸爍想到這裏,猛然睜開眼,問道:「碧桃來前院回消息時,可曾告訴你,園中那麼多夫人小姐,到底有多少人親眼看到了此事?」

  抓到做手腳的人確實是很重要,但此時最重要的,還是應該儘快封住外人的嘴。

  畢竟,此時可不是什麼小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陸炘是府中的世子,他出了這樣一件醜事,影響的可不止是他一人,自己作為他的堂兄弟,名聲必然也會受到影響。

  陸爍想也不用想,怕是從明日開始,關於敬國公府的流言恐怕就要滿天飛了!

  敬國公府的清譽啊……

  清泉本還想著陸炘作了這樣的事,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心裏正暗自幸災樂禍呢!此時聽陸爍一問,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跟著憂愁了起來。

  他們公子真是和大公子命裏犯沖呢!

  他苦著臉道:「咱們太太聽到聲音的時候,就曉得事情不對,本想悄悄處理了的,那高夫人卻非牽著太太的手,要帶著眾位夫人一起去看……」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弱了下來。

  「除了幾個膽小的小姐避開了,今日的客人似是都看到了……」

  高夫人?

  是了,他怎麼忘了這個人!

  陸炘是皇后的親侄兒,是太子的親表弟,如今陸炘出了這樣的醜事,高府必定要拿此事大做文章了!

  陸炘想到這裏,再也待不住了,對著清泉道:「走,跟我到後院瞧瞧去!」

  邊說著,邊已快速出了書房的門。

  清泉忙點頭跟上。

  知園與琦園之間有小門相連,事情剛剛發生沒多久,陸爍也不確定,來府中做客的女眷們都走完了沒有,此時他雖然急,卻也知道分寸,因此也不出知園,直接跨過小門去了琦園。

  陸爍沿著池塘邊沿快步往松鶴堂走,走了約有半刻鐘的時間之後,遠遠地就看到前方的玉蘭樹下一大攤的血。

  這應該就是剛剛的現場了,娘和祖母倒是疏忽,竟忘了叫人處理此事。

  陸爍走近一看,只見這血一塊一塊的,面積非常的大,因為時間久了,如今已漸漸凝固,發黑發紫了。

  這麼大一灘血,可以想見當時的狀況是多麼的慘烈,看來清泉剛剛並沒有故意誇大言辭。

  後頭清泉也追了上來,看見眼前這一大灘血,不由張大了嘴巴,「啊——」的驚叫了一聲。

  陸爍皺了皺眉,也沒有理會後頭的清泉,趕緊加快了步伐,往松鶴堂方向去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9
第116章 緩解

  松鶴堂裏靜悄悄的,丫鬟們恨不得都踮著腳走路,陸爍才剛剛到門前,就感受到一股極其沉悶的壓抑感。

  他輕輕走了進去,就見屋子裏除了丫頭婆子們外,就只有祖母羅氏與大伯母白氏在。

  羅氏盤腿坐在羅漢床上,低垂著眼睛,情緒低迷,整個人十分的憔悴,好似一下子老了十歲。

  陸爍心緊了緊,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旁邊的白氏,見她還算鎮定,面上尚且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與傷心。

  恰到好處?

  陸爍心裏暗暗「哼」了一聲。

  「祖母!」陸爍輕輕喚了一聲。

  感情是相互的,羅氏一向待陸爍極好,如今他見羅氏這樣的頹喪,知道她心裏不好受,陸爍也跟著難過起來。

  「你來了!今天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

  羅氏問了一句,沒等陸爍回答,就大聲歎息道:「丟人呐!真是丟人呐!京師這麼多世家,還從來沒聽說過哪家發生過這種事!呵!自家人打自家人,這是把臉面丟在外人面前任人家踩呢!」

  羅氏拍了拍桌子,以示她心中的憤怒。

  「祖母,您放寬心,還沒到那個地步呢!可別先自個兒氣壞了自個兒。」陸爍擔心羅氏的身子,忙上前勸慰了幾句。

  白氏忙也上前端茶遞水,羅氏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顯然,羅氏對白氏也不是沒有懷疑的。

  陸爍見了白氏的動作,不由抿了抿嘴。

  等羅氏情緒冷靜了下來,陸爍才問起正事來。

  「祖母,楊姨娘現在怎麼樣了!還有,怎麼沒見我娘?」

  「你娘到內儀門那裏送外客去了。今日人來的多,這事又發生的突然,那些夫人們個個都是人精,都清楚不是什麼好事,自然不會多問!只是,總有那麼些不長眼的,非逮住這個不放,一定要問個清楚才是!哎,這事著實有些棘手,現下沒別人可用,也只能讓你娘去處理了!」

  「可是那邊兒的……」陸爍含糊的問了句。

  這不長眼的,怕就是依附於四皇子一系的諸位官員的家眷了!

  「嗯!」

  羅氏點了點頭,打起精神來,繼續道:「至於楊氏那邊,已經給她看過了大夫,雖說受的傷有些重,卻也沒有性命之憂,如今你伯父在那邊守著,已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唉!好好地一個胎兒,就這麼沒了,真是造孽喲!」

  陸爍看著羅氏這悲愴的樣子,也不知該拿什麼話去安慰她。

  敬國公府一向人丁稀薄,楊姨娘肚子裏懷的雖是庶出的,祖母卻又是讓她搬住處又是給她賞賜的,可見其期盼之心。

  如今突然間沒了,祖母心中這創傷,卻不是幾句話就能化解得了的。

  陸爍也只能說道:「弟弟這樣沒了,也是他跟咱們府上沒緣,您可得想開些!如今您可是咱們府上的主心骨呢!萬事少了您坐鎮,府上還不得亂成一鍋粥啊!」

  羅氏聽他如此說,臉色才緩和了些。

  陸爍接著道:「事情既已經發生了,如今再後悔也已無濟於事,倒不如打起精神來,先想想怎麼把這件事給圓過去,減少點此時對咱們府上的影響才是。」

  一旁立著的白氏聽陸爍如此說,眼皮輕輕跳了跳。

  她做此事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把陸炘的醜惡一面暴露在眾人面前,以徹底毀了他的名聲,讓他再無翻身之地!

  為了燦兒,她什麼都不在乎,就是毀了敬國公府的清譽也在所不惜!

  如今聽陸爍話中的意思,竟是要不計前嫌幫著陸炘洗刷髒名?

  白氏心中暗「哼」了聲,半點也不懼!

  這事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見了,又有高府的人在一旁推波助瀾,想要徹底洗清,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說得好!」

  外面傳來陸昉的聲音。

  「伯父——」

  「大爺——」

  眾人紛紛行禮。

  「孩子小產找不回來,咱們敬國公府的名聲也不能跟著丟了!這兩者孰輕孰重,母親現下要分清才是,現下可不是消沉的時候,合該儘快想個法子儘快解決了才是。」

  陸昉一直待在前院,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一下子就蒙了,只是他到底經慣了大事,迅速就冷靜下來,想到問題的所在。

  「我何嘗不想?」羅氏道,「謠言猛於虎啊!哪有那麼簡單!」

  羅氏感歎了一句,問道:「那邊的事情你處理的怎麼樣了?人可找到了?」

  「楊氏雖說身子有些虛弱,卻也無大礙,如今已經歇下了。至於那個逆子,陸管事帶著幾個小廝找了一圈,總算在硯園的一口枯井裏把他找到了,如今他已被捆了,壓到祠堂裏,在祖宗面前跪下了!」

  陸炘居然逃了?

  陸爍有些詫異。

  不過想想他的為人,會如此做,倒也平常。

  羅氏聽陸昉提到陸炘,不由又是一番氣憤,經了好一番勸解,她才重新冷靜下來。

  「炘哥兒這孩子!我當初是怎麼說的?他正是這麼遊手好閒、不幹正事,你早就該好好管管他,如今好了,闖下這樣的大禍!他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跟你這個當爹的管教不嚴可是脫不了關係的!」

  末了,羅氏開始訓斥起陸昉來。

  陸昉怕羅氏身子氣出毛病來,忙保證道:「母親說的對!以往都是我管教不嚴,這才養成了他這麼個性子!這次絕不能再輕饒了他,我來時就已經想好了,這次要先用家法把他好好打上一頓,再送到莊子上關上半年,什麼時候他悔過了。再什麼時候讓他回來!」

  「不可!」

  陸爍聽到陸昉的管教方法,不由抽了抽嘴角,得虧自己一穿過來就過繼了,不然若是攤上這麼個父親,那可真是心塞啊!

  不過他卻沒事間想太多,只因陸昉這法子不僅簡單粗暴,且若是重罰陸炘,也等於是變相承認了明日會出現的「流言」。

  陸昉正是興起的時候,如今被陸爍打斷,十分的不悅,道:「大人說話,小兒莫要插嘴!」

  「哎~」羅氏擺了擺手,阻止道:「爍哥兒一向有想法,讓他說——」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50
第117章 插手

  她說完,又對著白氏道:「如今你弟妹在外頭也不知忙碌的怎麼樣了!你就帶著丫頭婆子們,跟過去看看,能搭把手就儘量搭把手就是!」

  這就是要讓她回避的意思了!

  白氏眼光閃了閃,雖心有不甘,到底不敢違背,忙福身應道:「是。」

  說完,就帶著室內的丫頭婆子們出去了。

  等到內室只剩下他們三人了,陸爍才開口說了自己的想法。

  「祖母,伯父。」

  陸爍叫了一聲,道:「當時我雖不在場,但聽身邊小廝帶回來的消息,再加上剛剛來時看到的那灘血跡距離戲臺的位置,也能大致猜出當時的情況。戲臺距離事發的地方很遠,而當時在場的人,肯定也是聽到尖叫聲才循聲找過去的,總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加之我聽小廝說了,當時娘要帶著人偷偷處理了此事,卻被高夫人阻止了,非要帶著園中的眾位夫人們一起去看,這一耽誤,又是一會兒的功夫!這麼長的時間,眾位夫人們再趕過去,必然看不到事情的全貌了!」

  陸爍將這一猜測說了出來後,就見羅氏點了點頭,道:「不錯!」

  陸昉也收起了剛剛對陸爍的忽視,開始認真思考了起來。

  「既然這樣!除了當時在場的人,誰又能說清當時是什麼狀況呢?」

  陸爍輕輕笑了笑。

  「是大哥故意牽著狗去咬楊姨娘的?還是大哥與楊姨娘不經意間偶遇時,那狗突然發瘋上前撲咬楊姨娘的?這事,在場的夫人小姐們,誰都沒有真正見過!只要咱們能找到法子,把這事推到那條松獅犬發瘋上面,便是不能讓京師眾人全信,到底也能給大哥挽回些顏面,給咱們敬國公府挽回些顏面。」

  「不錯,那高夫人當時慫恿倒是厲害,只是她卻是個色厲內荏的,真正見識了那個血腥場面之後,她就驚的說不出話來了,當時眾位夫人們雖說心裏疑惑,卻是什麼都沒問,就匆匆離開了!」

  羅氏眼睛一亮,順著陸爍的話頭,又將當時的情況解釋了一邊,與陸爍的推測倒是正好吻合!

  「如此一說,當時是個什麼情況,除了咱們府上的那幾個人,倒真的是沒幾個人知道,咱們若是從中運作一番,也不一定就是個死局!」

  陸爍聽了羅氏的話,就沖著她點了點頭。

  他繼續說道:「伯父勿怪,我剛剛就是因為這個,才會不同意伯父的做法!要教育大哥,什麼時候都行,卻偏偏不能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教訓,這是在往人家手裏送把柄呢!」

  陸昉細細一想,也不得不承認,他剛剛說的那個做法確實太過唐突了!

  只是,他覺得自己作為這個家裏的掌事者,如今被個小輩撬了面子,總是有些尷尬的。

  「這麼多年的書,果真沒有白讀!雖說你想法有些不成熟,但於此事來說,總歸是有些助益的!」

  陸昉乾咳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依你所說,此事該如何解決才好!」

  陸爍聽了陸昉這一番話,不由暗暗撇了撇嘴。

  明明是自己做錯,死不承認也就罷了,還非要在雞蛋裏面挑骨頭。

  真是個死要面子的人!

  心裏這樣鄙視著,他面上卻只得恭敬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這大禍是狗發瘋闖下的,這解決辦法自然就要從狗身上找起了!我聽說這條松獅是大哥從周尚書長子的婚宴上牽回來的,本是蔡行霈送給姚小公子的,倒被大哥給搶了過來……」

  陸爍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

  陸昉面上更是尷尬。

  雖說兩個都是他的兒子,但如今家裏的這個被自己教育的橫行霸道,過繼給弟弟的這個卻是翩翩守禮、斯文上進。

  他與陸昀的教子手段,高下立現。

  陸爍無視陸昉的表情,拱手對著他道:「這狗發瘋,總不能是無緣無故的,總要有個源頭才是!找到了源頭,外人自然也就無話反駁,咱們無理也能變成有理了!所以說,找到這條松獅發瘋的源頭才是解決的關鍵!侄子年幼、人微言輕,這到茂國公府討個說法的事,就要交到伯父手上了!」

  陸爍一下子說了這麼多,不免有些口乾舌燥,忙轉身從小案幾上取了杯茶水,仰頭「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來。

  「這法子好!我看著可行。」羅氏點了點頭,十分的贊同。

  她轉頭對著陸昉道:「那高氏抓住了這一點,明日不定會怎麼污蔑咱們呢!雖說咱們不想跟任何一派有聯繫,但既然有炘哥兒在,想要說咱們是不依附太子的,朝中怕是也沒人信。蔡家是太子妃的娘家,不可能袖手旁觀的,加上咱們與蔡家又有些善緣,你趁夜秘密到他府上去求一求,就是為了太子妃,他也不可能不答應的!」

  陸昉仔細想了想,點點頭應了。

  此時宜早不宜遲,他半點不敢耽誤,轉身就出府去了。

  等到陸昉走了,羅氏才笑著看了陸爍一眼。

  她的好孫子哎!

  ……

  沒得到個確切的消息,府上的人自然是睡不著的。

  陸爍就與羅氏三個用過晚飯,就一起坐在松鶴堂裏,一直坐到晚上,沒等到陸昉,倒是先等到了宮裏來的人。

  聽說宮裏來人了,來的還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重用的曹公公,羅氏等人雖有些吃驚,但想一想,皇后娘娘對自己親妹妹留下的這點唯一的血脈,平日裏那副在意的樣子,倒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這個時候來橫插一腳,到底想要幹什麼!

  曹公公一張臉敷著厚厚一層粉,斜乜著眼睛,笑裏藏著奸,帶來了皇后娘娘的口諭。

  「陸炘自幼喪母,也是長輩們疏於管教,這才恣意妄為了些!」

  這話說的不客氣,是指責陸炘如今的一切罪責,都是因為陸府管教不嚴了?

  「今日之禍全是那妾侍目中無人、以及府中下人疏忽失職之過,與陸炘無半點干係!」

  這……罪責全推到別人頭上了?

  「小兒之禍,全因無辜,敬國公府當反省自身,戒之勉之,不可過於苛責陸炘……」

  陸爍血槽已空。

  媽媽呀~

  誰來告訴他,就皇后這智商和情商,是怎麼在後宮中屹立數十年而不倒的?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50
第118章 撕破

  一刻鐘之後,曹公公終於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宣讀完了皇后娘娘的口諭。

  這番長篇大論,卻是沒有留一絲顏面,話裏話外都在指責敬國公府管教無方,並將陸炘的罪責全都洗脫了個乾淨。

  羅氏聽了這所謂的口諭,只氣的雙唇微微發抖。

  陸爍就站在她身邊,見羅氏反應這樣激烈,忙暗暗捏了捏她的手。

  曹公公微微彎了彎身子,道:「老封君,皇后娘娘聽說了今日這事兒,一直擔心萬分,生怕大公子受了什麼委屈。她今日派咱家出來,可不單單是來宣讀這口諭的,咱家臨走時,她還特地囑咐咱家,要看著大公子真正安然無恙了才能離開。」

  說到這裏,他才拱了拱手,道:「還煩請老封君派個人出來,領著咱家去看一看大公子,如今時辰也不早了,咱家還要趕著在宮門下鑰前回宮回稟皇后娘娘呢!可不能耽誤了功夫!」

  生怕陸炘受什麼委屈?

  他能有什麼委屈?

  饒是陸爍再怎麼淡定,此時心裏也有些怒了。

  陸家如今還沒到沒落的地步呢!且還是個手持「丹書鐵券」的國公勳爵之家。

  往日如何,陸爍不知,但今日陸爍親眼所見的這一場宣旨的場景,卻明明白白告訴陸爍一個信號——

  皇后壓根沒把敬國公府放在眼裏!

  言語間處處指責也就罷了!羅氏作為朝廷欽封的超一品夫人,竟被眼前這個沒了命根的宣旨太監如此傲慢對待,這是在將敬國公府的臉面往地上踩呢!

  這就是皇后?這就是一國之母?

  顛倒黑白,慢待朝臣,算是哪門子的一國之母?

  「娘娘的恩澤垂詢,老身就代府上眾人先謝恩了!」陸爍尚且在想著這些,羅氏就已沉聲應答了起來。

  「這旨意陸府是接下了,不過,這好話能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娘娘既然已經知曉了此事的來龍去脈,想必這件事的真正內情如何、該怪誰不該怪誰,娘娘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了!」

  羅氏依舊面容平靜,好似在說一件不相關的事。

  「你……」

  曹公公沒料到羅氏竟敢如此說,「你」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陸爍也看向羅氏。

  祖母必是氣的狠了,不然不會當著這閹人的面說出這樣撕破臉的話。

  羅氏抬起頭來,繼續道:「至於探望炘哥兒之事,老身看就不必了!娘娘擔心炘哥兒的安危,實在是令人費解!敬國公府不是龍潭虎穴,炘哥兒是敬國公府的世子,他生在這裏,又在這裏平平安安長到這麼大,更何況,日後這整個國公府都是他的!再沒有比國公府更安全的了!公公就請放心,現在返程去吧!娘娘身份尊貴,這管教陸家子弟之事,就不勞娘娘費心了!」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陸爍看向羅氏。

  夜色下,涼風習習,將她的盤的規規整整的髮髻都吹的有些淩亂,滿頭花白,看著蒼老更勝往昔。

  「羅氏,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連皇后娘娘的懿旨都敢駁斥藐視!」

  曹公公反應過來,捏著嗓子喊了一聲。

  「大膽!」袁氏聽了他這刺耳的一聲喊,緊接著開口了。

  「母親乃是皇后娘娘嫡親的舅母,朝廷欽封的超一品夫人,就是每年入宮朝賀之時,聖上都要對她尊稱一聲老封君。難道你比聖上還要尊貴不成,竟敢口口聲聲直呼『羅氏』?」

  曹公公也意識到了口誤,又氣又惱,雙腮的肌肉迅速的抖動,面上敷著的那厚厚一層粉,也跟著掉落了不少。

  羅氏看了眼前這陣仗,只長長歎了一口氣,緩和了語氣道:「老身剛剛情緒激動,這才言辭激烈了些,還望公公勿怪!」

  曹公公聽到羅氏沒有追究他剛剛失言之事,重又溫言溫語了起來,心中松了口氣,又覺得找回了些臉面,面色才緩和了些,卻仍舊是冷「哼」了一聲。

  羅氏苦口婆心道:「非是老身不尊皇后娘娘的旨意,只是,陸家教導陸炘,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娘娘次次下旨從中進行阻止,便是說到哪里去,都是沒這個理兒的!陸府之前次次照辦,可見陸府對娘娘的敬重之心!只是陸炘此次闖禍實在太大,若是再不管教,怕就要徹底長歪了!」

  次次?

  次次都不讓陸府管教陸炘?

  怪不得陸炘如今的性格如此的扭曲。

  若不是知道皇后是陸炘的親姨母,陸爍幾乎要以為她是在捧殺陸炘了。

  曹公公斜眼冷笑道:「說來說去,老封君今日還是不同意我去探望大公子了!」

  「還請公公見諒!」羅氏低眉輕聲道。

  這就是不同意的意思了。

  「請公公回宮之後,能向皇后娘娘帶一句話:愛之深則責之切!陸府不會與皇后娘娘對著來,只是,日後敬國公府的全部擔子都要放在炘哥兒身上,若是此時不加管教,怕是日後闖出更大的禍事來,再後悔就晚了。」

  曹公公見羅氏這個態度,知道此次想要進去探聽陸炘狀況如何已是不可能了!他眼睛一溜,將站著接旨的幾人都掃了一遍,只留下句「你們就好自為之吧!」片刻也不停留,帶著來時的那些人直接出府回宮去了。

  陸爍皺眉看著他的背影,低頭思索著今日之事。

  袁氏與白氏左右則攙扶著羅氏,將她扶進了小花廳裏,伺候著她在羅漢床上坐下。

  直到羅氏面色恢復了些,袁氏才覷著羅氏的臉色開口道:「母親,今日您這一番話,雖說句句在理,卻也將皇后娘娘的旨意駁了個徹底啊!那曹公公又是個閹人,最是沒心沒肺,便是好言好語的招待他,他都不會念你的情的!更何況今日……他若是回宮添油加醋的說上一耳朵,怕是會招來皇后娘娘對敬國公府的不滿……」

  「你心裏在憂心什麼,我不是不知道!」羅氏歎息了一聲道。

  「只是,咱們敬她這個一國之母,她卻將咱們這敬意當做了怕,如今是越來越不將陸家放在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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