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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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43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6
第069章 有緣

  楊姨娘此時,倒是懷念起那個被攆了出去的四兒來!

  「姨娘就饒了奴婢這回吧,奴婢也只是說了富春家的阻攔之事,這也是事實!況且,奴婢也是替您不值,您長得這樣出挑,要不是大太太攔著,大爺怎會不往您屋裏來……」

  麥穗邊說著,邊覺得心裏止不住的委屈。

  自己這麼做,也是一心為了姨娘啊,楊姨娘怎還這樣責怪自己。

  「住嘴!」

  楊姨娘聽她說到這裏,忙坐起身來,喝止了她。

  後宅處處是大太太的眼線,現下雖只有她們兩個人,難保不會被人聽見。

  況且,「我看你還是不知道錯在哪里,罷了罷了,你既這樣口無遮攔,日後怕也會闖出大禍來!你也別怪我不念往日情分,等我過幾日搬去琦園,你也不必跟著了,只留在這裏守屋子吧!」

  這是要變相的疏遠打壓自己了?

  麥穗也慌了神,她從小丫鬟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容易。如今苦日子已熬過了,姨娘又有了身孕,眼看著要跟著水漲船高,姨娘這時候疏遠自己,那自己又該怎麼辦才好。

  麥穗也顧不得委屈了,哭訴道:「姨娘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奴婢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犯了。」

  邊哭著,邊砰砰砰的往地上磕頭。

  楊姨娘卻不為所動。

  麥穗這大嘴巴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知哪日一個不小心就會闖下禍來,如今自己都是如履薄冰的,萬不能再把她留在身邊了。

  麥穗磕了一會兒,眼見得楊姨娘沒有半分要鬆口的樣子,不禁站起身來,拿起帕子,捂著臉跑出去了。

  唉!

  楊姨娘看著她哭著跑出去的背影,神情有些怔怔的,想起過往,也只能歎一口氣。

  雪連著下了幾日,等到三月初一這日,卻是突然放晴了。

  天也一下子暖和了起來,春鳥啁啾,燕語呢喃,春日是真的到了。

  地上的雪卻還積著,未曾化盡,屋脊上,樹梢上,雪花一叢一叢的,看著白皚皚的一片。

  陸府的馬車碾在雪上,咯吱咯吱的,留下一道道轍印,穩穩當當的向西山行去。

  靈岩寺正坐落在西山之上。

  此次出行,專是為拜訪道源法師、為陸爍批命而來。雖是雪後初霽,路上難行,女眷們卻也都來了,說是要賞西山遠近聞名的素心梅。

  陸炘卻因功課進度慢被扣了下來。

  至於陸昉,他如今在衙門裏掛著閒職,今日還不是休沐,自也不能跟了來,只把國公府的侍衛撥了大半,毋必要保證一行人的安全。

  因而,他們這一隊人,雖只有四個主子,但因僕隸、侍衛眾多,卻也是浩浩蕩蕩一大群人。

  行了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在了西山腳下。

  陸爍下了馬車,甫一看到白茫茫的雪景,眼睛就有些睜不開,待適應了,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未到辰時。

  而靈岩寺山門大開、供奉香火的時間,卻是辰時中。

  只有半個時辰了!

  陸爍望著長長的階梯,又看了看身邊的幾位女眷,不禁有些猶豫。

  「祖母,咱們這樣走著上去,真能搶到頭柱香嗎?」

  「你這小人家家的,倒敢嫌棄起我們來!」羅氏從馬車上下來,見他表情糾結,一下子就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既是來請求人家的,自也要按著人家的規矩來,況且這拜佛拜佛,就是要講究個心誠!否則,就是上去了,沒有佛緣,怕也是見不著道源法師的。」

  陸爍見羅氏這樣說,知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躊躇,忙點了點頭。

  一行人就頂著暖陽、踩著白雪,五步一停,十步一歇的,走走停停,總算是在開山門之前到達了靈岩寺寺門前。

  山門外已聚集了許多人,有穿著富貴的,也有衣著襤褸的,貧富不一。但因是在佛門重地,人雖然多,卻也沒有大聲喧嘩的。

  「吱——」

  寺門十分的笨重,被幾個和尚推著,終於緩緩地打開了。

  人群有些躁動,都摩拳擦掌,爭著要往裏進,想搶這第一炷香。

  一位中年和尚卻立在寺門中間,擋住了眾人的去路。

  「諸位施主稍安勿躁,今日道源法師已定了有緣人,這頭柱香自也只能由這位有緣人上了!諸位且等一等,待貧僧領了這位有緣人進入寶殿上了香,諸位再進靈岩寺也不遲。」

  這位和尚身穿著黃褐色的百衲衣,披著赤色的袈裟,聲音清亮綿延,有種說不出的寧靜之感。

  人群有些騷動,許多人紛紛哀歎了起來,覺得又是白來了一趟。

  陸爍見這些人只兀自捶胸頓足,卻對這位中年和尚的話沒什麼質疑,倒也明白過來,看來這位道源法師以往也是有過內定有緣人的經歷的。

  風兒柔柔的,吹著陸爍細軟的鬢髮,陸爍眨了眨眼,舉頭望著匾額上「靈岩寺」三個大字,心中有些預感,總覺得這個內定人就是自己。

  中年和尚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開口問道:「不知敬國公府陸家的家人可在?」

  陸爍聽到這句問話,心慢慢沉靜了下來。

  該來的總是要來!

  「大師有禮了!正是老身府上的。」

  羅氏雙手合十,沖著那位和尚行了一禮。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都集中在陸府主僕身上。

  那中年和尚越過人群,緩緩走了過來,也還了一禮,這才開口道:「施主不必多禮!不知陸爍陸施主可在?道源法師沐浴焚香、齋戒了三日,專為等候陸施主這位有緣人。」

  眾人一聽,都吸了一口氣!

  這卻是頭一回了!這位陸施主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讓道源法師如此重視。

  羅氏和袁氏聽得道源法師這般鄭重,眸光一閃,心中有些忐忑。

  也不知是福是禍!

  「正是老身家中這不成器的稚孫!」羅氏邊說著,邊把陸爍喚了過來。

  陸爍在眾人灼灼的注目中走到那和尚面前,那和尚卻只微笑著看了他一眼,就招手邀請道:「請隨貧僧來!」

  陸爍被他引著走到寺門前,那和尚又停了下來,回身合十行禮道:「諸位還請留在寺外稍等片刻。」

  眾人雖有些遺憾,卻也知道靈岩寺的規矩,也只能嗟歎一番,老老實實等候在外面。

  陸爍站在那和尚旁邊,回身望著陸府眾人,見羅氏和袁氏均是一臉擔憂的樣子,不禁扯了扯嘴角,對她們露出了一個安心的微笑。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6
第070章 陰陽

  靈岩寺本就是京師一等一的大寺,歷史悠久,又因為出了個道行高深的道源法師,因而香客眾多,寺中香火旺盛。寺內的建築群就顯得頗為宏大,看著威嚴中帶著肅穆之感。

  陸爍在中年和尚的帶領下,沿著大道進入寺中,先是在寺廟正中央、最為恢弘壯麗的大雄寶殿上了頭柱香,這才繞過寶殿,曲曲折折地走了一段小道,繞到了靈岩寺的最後方。

  越走越向裏面,越走小道越是幽深曲折,甚至還可以看到青石板上萌發出的青溜溜的苔蘚。

  陸爍不禁有些疑惑,就開口問道:「大師,不是說道源法師是靈岩寺資歷最高、道行最深的法師嗎?怎麼他的住處竟如此偏僻。弟子看著這腳下的小道,倒似長時間人跡罕至一般。」

  那中年和尚倒也不高冷,他回身望著陸爍,溫和解釋道:「道源師叔只每月初前三日出關,其餘均在禪房內坐禪,為保持清修冥想之地的安靜,就將禪房選在了靈岩寺最北的竹林裏。」

  原來如此!

  這樣看來,這位道源法師並不是一位追逐名利之輩,倒是個有真正本事的了。

  「這位道源法師修為果真是高妙,弟子從未上過靈岩寺,法師又怎會知道弟子今日會來,還稱弟子為有緣人?」

  剛剛一直處於激動中,就沒有細想。

  等到靜下來,陸爍這才意識到今日的詭異之處:這位道源法師是如何知曉他今日要來參拜進香的。

  莫非他真的有高妙的法術,可以通靈?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說不定就能解開心中一直以來的迷惑了。

  「呵呵。」那和尚聽了陸爍的疑惑,輕輕笑了笑。

  陸爍被笑的有些莫名其妙,連忙奇怪的看著他。

  「月初香客們上山之前,總是要投遞帖子的,上附請求人的八字。你們陸府的帖子也在其中,道源法師自是根據這個知道你的來歷,將你選定為有緣人的。」

  原來是這樣!但這個卻是他所不知道的了。

  兩人步伐極快,兩刻鐘的時間,就已來到了道源法師的禪房。

  與其說是禪房,毋寧說是草廬。

  只見禪房的面積不大,以整根的竹子為基,上附茅草,修的方方整整,門上掛著個薄薄的木板,上書「一白廬」。

  這般簡陋的草廬,又與周圍的竹林曲水相映,竹風水月、焚香掃地,十分的清幽簡樸。

  那中年和尚將他送到這裏,又施了一禮,就轉身離開了。

  陸爍望著他的背影,正在躊躇困頓之間,草廬的竹門就從裏面緩緩的打開,出來個十來歲的小僧,手拿著竹筒,裏面盛放著九個紅頭小竹簽。

  陸爍就問他:「是要我從中抽選一個嗎?」

  那小僧卻只是笑,並不言語。

  原來是個聾啞人。

  陸爍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伸手進去,須臾就選出了個小竹簽。

  竹簽上方用隸書刻著「上上」,應就是上上之簽。

  簽下面包裹著一張小紙條,陸爍小心翼翼的取了下來,緩緩地打開,只見上面寫著:

  「陰陽合和,魂舍相守。向死而生,否極泰來。」

  陸爍甫一看到這前兩句,就真正的相信,這位道源法師已然參透了自己的來歷,必是位高人了。

  待眼神掃到後兩句,卻又有些不解了:這是要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難道是跟自己之前怪異的病狀有關?

  陸爍思索了一會兒,沒有摸到頭緒,那聾啞小僧卻已收了竹簽,點頭示意他進入草廬去。

  陸爍就拿著那張輕薄窄小的小紙條,大步走了進去。

  一進草廬,就見道源法師正閉著雙眼,安靜的在蒲團上打坐,他身後的牆壁上書寫著一個大大的「佛」字,人與字倒似渾融為一體了。

  陸爍卻注意到了他與眾不同的長長的銀鬍子。

  他還正兀自研究著法師稀奇的鬍子,道源法師卻已睜開了眼,停止了手下的動作,笑眯眯地看著他。

  陸爍被看的一囧,忙老老實實的在法師下側的一個蒲團上盤腿坐下。

  道源法師笑的很慈愛,再加上他微胖的身材,好似一尊彌勒佛,看著並不嚴肅。

  陸爍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他規規矩矩的向道源法師行了一禮,正思索著要如何開口時,道源法師卻已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不必拘束,你我二人即是有緣人,今日就只談佛緣,不講其他。」

  陸爍提著的心就是一松,忙應了聲是。

  陸爍拿出那張紙條,邊摸索著,邊恭敬道:「弟子入一白廬之前,抽到了一支上上簽,簽上書寫著十六言佛偈,不知是何用意,還請大師為弟子解惑。」

  邊說著,邊收了那紙條,又恭敬地行了一禮。

  道源法師雙目注視著他,那眼光很有威懾力,陸爍被看的身魂一凝,一時倒被震懾住了。

  「前八言,說的是什麼,小施主自是懂得的。老衲只有一句,既來之、則安之。你二者原是一體,除非身死此界,否則,來之有道,去之無門。」

  陸爍一凜。

  「我二者原是一體?這又作何解?我與那人,身份不同、性別有異,中間又相隔上千年的光陰,若說是前世今生,倒也不像!如何能稱一體?」

  說實話,他雖然對自己女穿男穿越的事實接受的很快,但一直有些疑惑,不知道二者的聯繫的紐帶是什麼。

  如今道源法師這話,正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讓他對自己的身體秘密產生了極大地好奇。

  「陰陽雖為兩極,卻是一體,你二人本就是錯位了的,如今換位過來,卻是天意如此。至於為何錯位,這卻又是天機了,不可說,不可說。」

  陸爍頓住。

  道源法師這意思,是指自己本就應是陸爍、是個屬於大齊這一時代的男子、是陸家的子弟,而陸爍則是現代的自己!只是因為某種原因,他們兩人才在異世異身生活了十來年?

  他穿越過來,只是因為時機到了,天意如此?

  陸爍瞪大了眼睛。

  額滴神呐!

  簡直是天雷滾滾呐!

  這比他一覺醒來多了個把兒這件事還要複雜詭異。

  要不是這位道源法師對他的穿越事實知道的如此詳細,陸爍幾乎要以為他是個江湖騙子了!

  陸爍有些接受不能。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7
第071章 禍福

  「大師的意思是,我如今是現在的我,是魂歸正位了?那原本的『陸爍』又去了哪里?難不成也跟我一樣?」

  陸爍覺得,這些玄妙又高深的問題,他還是不要再想了,反正已成既定事實,就老老實實接受吧。

  他現在比較好奇小「陸爍」的去處。

  畢竟借了人家的身體,心理上總是有些負擔的。

  「正是如此!」

  道源法師樂呵呵的點了點頭,對他的想法很是贊同。

  陸爍聽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心情卻頗為複雜。

  一時憂心「陸爍」小小年紀,該如何適應自己所生活過的那個複雜的環境才好。

  一時又覺得,這樣的事實,反而使得自己對於如今的男性身體更容易接受了。

  想到這裏,陸爍又暗暗搖了搖頭。

  這樣的結果,已算是比較好的了,他又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畢竟,兩個人都還好好的活著,不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嗎?

  至於那些困境,陸爍覺得,只要他們下定了決心並付諸行動,總是會有些改變的。

  「那後八言,『向死而生,否極泰來』,又是何意?可是與我如今怪異的病情有關?」

  陸爍理好了思緒,又接著問了一句。

  問完這話,就又詳細的把自己生病時自己完全無知無覺、生病後又能迅速恢復過來的症狀說了一遍。

  「不錯,你們二人即是一體,自然是身魂不分的,你中有他,他中有你!」

  道源法師又恢復了淡定的神色,緩緩開口答道。

  你中有他,他中有你?

  不是說他們兩人都已魂歸正位了嗎?怎麼還會有牽連。

  道源法師見他面露疑色,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你說你一生病即是急症,且自己毫無知覺,沒有半分的意識,可是如此?」

  陸爍忙點了點頭。

  「之所以如此,正是因為生病時的你已不是你,而是變成了他;而你生病時所做的夢境,也並不是夢境,而是你真實經歷的,只是如今易地而處,才會將那一切當成了夢。」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一旦生病,他們兩人就又靈魂互換過來。

  但因為如今深處異處,已適應了現今的生活,才會將那些前塵往事當做大夢一場!

  其實那些卻都是切切實實真正發生過的。

  陸爍意識到這些,不禁有些想哭。

  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

  道源法師卻好似沒看到他糾結的表情,又繼續講了下去。

  「至於大病之後,你身子並不虛弱,且恢復得極快!這就是佛偈中所說的『無始以來』。你們二人並非同時生病入夢,故而,待出夢之後,身體就會自然地恢復到與另一人同等的身體狀況中去!」

  陸爍聽到這裏,就只能呵呵了。

  這是什麼鬼穿越?

  照道源法師所說,自己的體質與前世相同,『陸爍』亦是如此。但掌握權卻又不在自己手上,兩人幾乎就是共用身體了!

  兩人都無礙還好。

  若是「陸爍」在異世身體上出了問題,比如癌症、比如意外身亡之類,那自己大病一場之後,豈不是要變得和他一樣?

  兩人的命運幾乎就是牽連在一起的了。

  陸爍第一次認識到這個狀況的嚴重性!

  先前他並不知情,還能心平氣和的忽悠袁氏,還能拿治病不當回事,如今卻是再也不能夠了!

  畢竟,他也是經歷過一次死亡的人,對現在能夠活下來還是比較珍惜的。

  陸爍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長長的一揖到底,給道源法師行了個大禮。

  「還請法師指點迷津,告知弟子,如今該如何做,才能解決了眼下這般困境!」

  命運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這種感覺真是太恐怖了。

  陸爍實在不喜歡這種不確定感。

  「小施主不必多禮!」

  道源法師點頭示意陸爍起身,這才繼續開口說道:「小施主暫時無須擔心,禍福相依,這事對你來說利弊皆有。但依你如今的體質,與多年後並無一二,發生意外的狀況極小,平日只需保持修身養氣,自然會無礙。

  但要徹徹底底破解這種狀況,則需如簽文中所說,『向死而生、否極泰來』,尋找契機,置之死地而後生,你二人方能徹底脫離這種無形的牽絆。」

  禍福相依?

  陸爍聽道源法師,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只顧著關注這件事的弊處了。

  仔細想想,也並不是沒有好處的。

  至少,前世那個打過種種疫苗的身體,放到現在來講,幾乎就是無往不利的了!

  像那些傷寒、水痘、天花之類的病症,在大齊來講或許會是絕症,隨時就能要了一個老百姓的命,但對於有了這個金手指的自己來講,卻是根本無須擔心的了。

  當然,前提是自己不會再莫名其妙「生病」了。

  「也不知這種『契機』是什麼樣的契機,又要如何尋找才好?」

  陸爍重新坐了下來,又問了一句。

  他將以上所有的事情都思慮了個遍,只覺得如今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尋找所謂的『契機』,化解如今的處境。

  畢竟,雖然有以上種種好處,陸爍還是希望能儘快結束二人間福相倚、相互牽絆的荒唐狀態。

  想到這裏,陸爍就期待的看著道源法師。

  道源法師卻搖了搖頭,道:「我道行尚淺,能看透已發生之事,但這「契機」,卻是天時地利人和種種因素共同影響的,這卻不是我能預料到的了!老衲也只能保證,待小施主日後真正遇此劫難之時,必當全力相助就是了!」

  陸爍聽他如此說,心中雖有些失落,卻也知道這件事本就有些為難人的,自然也說不出或是祈求或是苛責的話來。

  兩人靜坐在禪房中,似一對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深聊了許久。

  等到聾啞小僧在外面「篤篤——」的敲起了房門,陸爍透過竹窗向外看去,見已是午時了,這才意識到時間已過去了許久。

  陸爍站起身來,雙手合十虔誠道:「聽君一席話,弟子如醍醐灌頂,受益匪淺,只是遺憾時間匆匆,不曉得下次再見又是何時了!」

  道源法師撫了撫他那銀鬍子,笑道:「即是有緣人,日後自是相見有期的,小施主無須傷感。

  並且,老衲也警醒一句:凡事皆講究個緣字,小施主毋要多思多慮,須知一切事情皆是水到渠成,過於矯正反會適得其反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7
第072章 和尚

  道源法師的勸誡之語可謂是字字珠璣,正是要自己放寬心境,莫因為這些未曾發生之事日夜擔心,反擾了正常生活。

  陸爍感恩他的良苦用心,心中也覺得不該拿這些尚且虛無縹緲、不見蹤影的事情自苦,自是誠懇應下不提。

  陸爍拜別了道源法師,由先前聾啞小僧引著出了竹林,才剛到門口,就見朱衣帶著碧桃紅杏兩個,正等在竹門處。

  一見陸爍走出來,朱衣就連忙幾步跑到他跟前來,把個鏤空梅花香薰手爐遞到他手裏。

  呼——

  真是暖和。

  「朱衣姐姐,不過是幾步路罷了,我又不是找不到,你們怎還到這裏來接我?等了有許久了吧。」

  如今天已回暖了許多,這三人卻仍被凍得鼻頭紅紅的,發絲也被風吹得微亂,想也是等的有一會兒了。

  「老夫人和兩位太太已定了午後去賞素心梅,如今專在靈岩寺辟了幾處客房,用做休息的地方。二太太也是怕您出去後找不到人,這才遣了奴婢們前來接應一下。」

  素心梅?

  這個名字陸爍已從羅氏幾人口中聽過數次,說是靈岩寺培育出的梅花新品種,極其的稀罕少見。

  他此時倒實在好奇這素心梅有何特別之處,與尋常的臘梅紅梅之類的梅花又有什麼區別。

  「素心梅倒是個稀罕物了,沒料到如今已入三月了,竟還開著。往日裏也只是聽說過,今日倒是能開開眼界,見識一番了。」

  陸爍忍不住笑著感歎了一句。

  幾人邊說著,邊順著曲折的小路,半點不停歇的往客房趕。

  剛上了抄手遊廊,陸爍還正欣賞著梁上細細雕琢的十八羅漢小相,就見前頭人影一閃,一個高大的和尚模樣的人迎面快速走了過來。

  只見他低垂著頭,縮著雙肩,形容猥瑣,顯得鬼鬼祟祟。

  他猛一見到陸爍主僕,身子就是一顫,急急地單手行了個禮,也不說話,轉頭就拐到了另一條遊廊之上。

  那大掌正擋了他的臉,陸爍看不真切,只隱約覺得他的面容很是剛勁硬朗,額頭處又有一顆黑色的痦子,上面尤帶著長毛。

  十分有特點的男人!

  陸爍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陸爍雖是到寺廟進香的機會並不多,卻也知道寺廟的一些不成文的規定。

  似這些寺廟後院的客房,一般多是些富貴人家的女眷嬌客們休憩借住之所,為著避諱,這裏是嚴禁進出成年男子的。

  和尚、僧人雖都是些方外之人,卻到底也是男兒身,除卻公共場合外,女眷們是不可以與他們直接接觸的。

  因而,後院客房出現的僧人多是些老邁的僧人或是些年幼的小沙彌,剛剛一閃而過的這種壯年和尚卻是很少見的。

  靈岩寺在整個京師這般有名,在這些規矩上也只會更加注意才是,不會出現如此大的紕漏。

  這和尚倒著實惹眼的很。

  「哪里來的和尚,怎這般不知禮數?這裏可是女眷們休憩的客房,這樣到處亂竄,若是不小心衝撞了哪家的女眷,這可要如何是好!」

  陸爍尚還在思索著,身後的朱衣就已暗暗啐了一口,忍不住罵了起來。

  不對!

  陸爍的眼神一直緊跟著那僧人,當他背對著自己時,正瞥見他後脖頸處好長一條疤痕,一直延伸到身上的百衲衣內,向上卻在後腦勺處突然消失,顯得突兀又詭異。

  陸爍心思轉了幾轉,就已有了個猜測。

  那和尚後腦勺上的疤痕,看著十分像是縫合的傷口。只是現如今這個時代,頭上有如此長的傷疤已數少數,敢在腦袋上穿針引線縫合皮肉的,更是未曾聽說過的。

  莫非,這和尚是個假冒的,頭上光溜溜的一片,全因帶了個假髮套,而那條疤痕恰恰就是假髮套的開合之處。

  陸爍想到這裏,又見旁邊的朱衣抱怨的聲音越來越響,忙靠近了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響警告她道:「朱衣姐姐,噤聲!」

  朱衣閉了口,神情一凜。

  她還從未見過陸爍露出這般鄭重的神情過。

  須臾,她也壓低了聲音,詢問道:「哥兒,怎麼突然之間這樣緊張,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陸爍眼見那和尚並未走遠,此時也不好解釋,忙低聲說了一句:「那和尚十分的古怪,怕是個假的!來這靈岩寺也不知是有什麼目的,又長的高大兇悍,怕不是什麼善類,咱們莫要驚動了他,平白惹了麻煩,還是快些離開這裏為妙!」

  只有這一個和尚,陸爍倒不會如此害怕,畢竟他自己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怕就怕這人身後有什麼同夥,若是這些人背後在謀劃些什麼事情,誤以為陸爍一行四個人暗中窺探了他們的秘密,暗中下了黑手,他們四個人:一個成長中的少年外加三個嬌滴滴的丫鬟,怕是毫無招架之力。

  朱衣雖只覺得這和尚有些不規矩,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古怪之處在哪里,只是她對於陸爍的話向來是百依百順的,此時自也不會有什麼質疑。

  因而,她也不再多說,遵從陸爍的吩咐,快速引著他們向陸府所住的客房走去。

  主僕四人秉著呼吸,快步走了一會兒,眼見得袁氏等人所住的客房就在眼前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陸爍卻覺得背後微微有些汗濕。

  好險!

  丫鬟們早已將他的客房收拾了出來,就在袁氏房間的隔壁。

  陸爍幾步走了進去,提起茶壺,就著壺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這才緩解了嗓子處的乾癢之感。

  待平息了氣息,陸爍也不在房內耽誤,忙帶著朱衣等人去了隔壁。

  房內熏了檀香,聞著就令人心靜。

  一進房門,就見袁氏正閉眼靠在搖椅上,身邊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正拿著美人錘,不緊不慢的給她敲著腿。

  陸爍放緩了腳步聲,又對那個小丫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下去。

  只是還沒等小丫鬟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妥當帶下去,袁氏就已被驚動了,倏忽醒了過來。

  她見到陸爍,溫婉的笑了笑,招手道:「怎麼進來了也不說一聲?」

  陸爍見了她慈愛的笑容,卻是眼圈一紅。

  今日所聽所見的種種,又一一在他眼前閃過。

  明明剛剛已壓下去的情緒,現在一見到袁氏,卻好似都找到了突破口,全都化成了委屈。

  「娘——」

  陸爍也顧不得羞,一下子趴在袁氏的腿上,悶悶的喊了一聲。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8
第073章 母子

  袁氏見陸爍情緒這般低落,甚至隱隱有些哭音,卻是心裏咯噔一下。

  陸爍向來穩重懂事,自進了二房以來,袁氏從未見他落過男兒淚。

  便是讀書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條件那樣苛刻,也未曾叫過一聲苦。

  今日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那病情有什麼不好?

  袁氏的心咚咚敲了起來。

  這些天來,她也是仔細打聽了一番的,這道源法師確實如白氏所說,是個道行極其高深的。

  若陸爍這番情緒果真是受了道源法師的影響,怕道源法師給出的絕不是什麼好的批語。

  袁氏想到這裏,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她捧起陸爍的頭,仔細端詳了一番,見他眼圈紅紅的,睫毛微微濕潤,雖未落淚,卻也是形容憔悴。

  袁氏的鼻頭也跟著酸澀了起來。

  「傻孩子,快跟娘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道源法師跟你說了什麼不好的事,竟害你擔心成這樣?」

  問完這句,袁氏還不放心,邊用手輕拍著陸爍的背部,邊又忙添道:「別怕別怕!就是天塌下來,還有個兒高的頂著呢!你現在只需安安心心的就好,不管怎樣,都有爹娘在呢。」

  陸爍聽到這句,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雙眼一眨,眼眶裏集聚的淚包也終於掉落下來。

  想想也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這突如其來的傷感情緒更是令他自己都覺得無語。

  明明面對外人時一切都還很好的。

  甚至他剛剛聽道源法師解釋完批語上的意思時,雖心中十分擔心焦慮,卻也不會做出這種涕泗橫流的慫事。

  偏偏一見了袁氏的笑臉,他就是覺得自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想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大概是他在心裏將袁氏當成真正的親人了吧!這才會有想將一切的柔軟脆弱都展示在她面前的衝動。

  只是自己今日這番做派,到底有些異常了,也無怪乎袁氏會跟著提心吊膽。

  「娘,您別擔心,我沒事,就是今日一驚一乍的,心情有些不爽。剛剛一見到您,忍不住就想落淚,想跟您撒撒嬌。」

  陸爍索性也不起身,就倚在袁氏腿上。邊說著這話,就又把那簽文拿出來,遞給袁氏看。

  這張簽文卻是陸爍特意求了道源法師,重新寫出的一張。

  他自己一個人擔心憂慮也就罷了!萬萬不想再把這種情緒帶給袁氏羅氏這兩位親人。

  袁氏仔細流覽了幾遍,見那簽文上的「逢凶化吉」果真一字不差,這才松了口氣。

  又用手去拍陸爍,笑駡道:「你這孩子,剛剛擺出那副陣仗,可真是嚇了為娘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了呢。以後不准這般淘氣了。」

  雖如此責怪著,卻還是伸手摟住了陸爍。

  母子兩個依偎了一會兒,陸爍突然猛拍了一下腦袋,想起了還有正事要說。

  忙將剛剛遇到的那個奇怪的和尚並自己的猜測說與袁氏聽,又詳細的描述了那人的體貌特徵。

  「一個成年和尚在女眷客房處四處遊走,確實是不合寺中規矩的,舉止又這樣慌慌張張,怕是像你猜測的一樣,中間有什麼貓膩也說不定。」

  袁氏聽了陸爍的猜測和介紹,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對這「和尚」的真實身份有些疑慮。

  這一趟出行,共有四個主子,也算得上是闔家出遊了,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陸爍見她認真考慮、面上有些猶疑不定的樣子,忙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兒子回來這一路,也仔細想過了,這人不論是什麼樣的身份,瞧著和咱們敬國公府都沒有太大的厲害關係。咱們若是貿貿然的就在寺中搜尋,

  一來是狗拿耗子,顯得多此一舉;二來怕是會擾了香客們的清淨,引來眾人的不滿;第三嘛,若是不能一擊即中,怕是會打草驚蛇,惹得他們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袁氏聽了這話,心中贊同。

  雖然覺得他這提議忽視了許多東西,像是他們雙方的兵力啊、國公府的地位特權啊之類的,顯得有些幼稚和不切實際。

  但這個意見卻也並無太大的不妥當之處,就點頭道:「你說的不錯,為今之計,還是先暗中告知一下寺中的主持,請他主持著要如何做才對。」

  這正合陸爍的心意,他自然點頭稱是。

  兩人才說到這裏,那邊老夫人陸氏就已安排好住處了,一聽說陸爍已從道源法師處回來了,忙派人來請。

  母子兩個不敢耽誤,馬不停蹄地就往羅氏的上房趕。

  老夫人仔細看了陸爍拿回來的簽文,照例是唏噓感歎一番。

  至於和尚的事,因她一向秉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對袁氏提出的方法自然也無異議。

  一家人既已達到了上山來的主要目的,接下來做起事來就顯得悠閒又從容。

  陸爍在羅氏房裏用了靈岩寺遠近聞名的素齋,待休息好了,這才在寺中小僧的帶領下,與其他人一起,前去觀賞開放在靈岩寺西面的素心梅。

  素心梅又稱「荷花梅」。

  花瓣一片一片的,向後反卷著,花色淡黃,花朵芬芳馥鬱,與一般的臘梅瞧著並無兩樣。

  唯一的區別就是它的花蕊了,呈現出潔白的顏色。

  此時雪還未化盡,黃花白蕊映著皚皚白雪,相得益彰,自成意趣,與淩雪獨放的紅梅相比,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陸爍一行人的觀賞地址選的偏僻,周圍沒什麼人影,梅樹卻多,一株一株的,形態各異,一眼望不到邊。

  「偷得浮生半日閑!這般的閒適自在,實在是難得。也不知下一次再想體會又要等到何時了!」

  陸爍幽幽感歎了一句。

  其他幾個大人見他小小年紀,本無甚憂愁,卻偏偏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來,不禁搖頭笑了起來。

  此情此景之下,陸爍這番話卻是發自真心,並無半分作怪的意思。

  見這幾個女眷都拿此事來取笑他,正待要說什麼,耳朵一動,忽然聽到一陣不尋常的響聲。

  「璫——」

  聲音清脆又尖銳,是兵器相撞的聲音。

  隨著這第一聲發出之後,兵器相撞聲越來越密集,似是戰況激烈了起來。

  女眷們雖不如陸爍這般常年習劍、聽力精准,反應機敏,但因這兵器破空聲極大,自然也都是聽到了的。

  「嘩——」

  周圍留守著的侍衛吩咐拔出劍來,做出一副防備的姿態來。

  如臨大敵。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8
第074章 混亂

  陸爍剛一聽到梅林中傳出的聲響,就放開了手中拿著的梅枝,條件反射似的拔出了隨身佩戴的長劍。

  他仔細聽了一會兒,待判斷出了聲音的大體方位,就快步往女眷們身邊走去。

  心中卻幾多念頭閃過。

  也不知這夥人因何打鬥。

  如果只是尋常的劫財、普通仇殺倒還好些。殺人者目標明確,敬國公府又是老牌的勳爵之家,得罪之前總會有些顧慮的,兩夥人也就只有躲的份,不會給自己徒惹麻煩。

  若是其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汙糟,混雜上朝堂之事,那就不妙了!

  畢竟敢做這種事的,通常都是馬前卒、亡命徒,講究做事的嚴密性,為了避免事情敗露,沒什麼是他們幹不出來的。

  但聽著這混雜的聲音,參戰的人數應該很多,陸爍心中大膽猜測,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極小。

  並且,他還隱隱覺得這打鬥聲與午時見到的的那個和尚有關。

  陸爍邊想著這些,邊快速來到羅氏等人身邊。

  羅、袁、白三位主母倒是鎮定,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身邊的幾個小丫鬟卻被這聲響嚇破了膽,畏畏縮縮,有些不知所措。

  陸爍卻沒閒心去關注這些,他只注意到了五大三粗的陸成海,他在事情剛發生之時,就迅速反應過來,持劍護衛在羅氏等人身前,隨時待命。

  陸爍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就回轉過頭,凝視著羅氏,沉聲道:「祖母,這刀劍聲音混亂,持劍的人應該不少。且打鬥聲越來越響,應該是離咱們越來越近了,又是從西南方向傳來的,那邊梅樹稀疏,賊人應該很容易就能發現咱們。

  孫兒雖不知是哪家的仇殺,但既然目標不是咱們,咱們還是少惹麻煩,儘快撤退為妙,以免遭受了池魚之殃。」

  陸爍說完這些,又迅速看了一下在場的人數,心中慢慢將如今的形式簡單判斷了一遍。

  因是來賞梅的,又多是女眷,為怕衝撞了,他們來時所帶的多數侍衛就都留在了外面。

  故而,包括頭領陸成海在內,如今梅林裏隨時保護他們的也就只有五名侍衛罷了。

  但陸府來賞梅的女眷以及隨侍的丫頭婆子,加起來卻有二十人之多。

  兵力不足、拖後腿的卻多,但仔細聽梅林中的動靜,打鬥雙方的人數卻是不少。故而,如今的情勢對他們很是不利,若是正面杠上了,怕是要吃虧的,因此還是走為上策。

  陸成海回頭讚賞的看了陸爍一眼,對他關於賊人方位、人數的精准判斷很是贊同。

  「不錯,不管他們有什麼糾葛,此刻還是先保住咱們府上人的性命要緊!況且,這群人的恩怨怕也不是咱們能管得了得。」

  羅氏望著西南的方向,斬釘截鐵的回答了一句。

  畢竟是在京師帶了大半輩子的老人了,羅氏的政治敏感度還是很強的。

  說完,她又對陸成海點頭示意了一下,說道:「如今在場的皆是些婦孺,手無縛雞之力,能不能安全的回去,如何撤退回去,就要靠您了。」

  「老婦人放心,某定不辱命。」

  陸成海雙手抱拳,沉聲應答了一句。

  說完這話,他就對其他四名侍衛吩咐道:「咱們五人團圍在最後,注意斷後。」

  四名侍衛自是沉著受命。

  接著吩咐兩個健壯些的婆子背著羅氏向回趕,又對著那些嚇破了膽的小丫鬟們沉聲叮囑道:「所有人不得出聲,護送著幾位主子們快速回寺,若有違背,即刻格殺。」

  小丫鬟們本還畏畏縮縮的,有的還嚇哭了,聽到這話,倒是連忙閉了口,不敢多說什麼。

  時間半點都沒耽誤,從發現梅林中的異狀到陸成海吩咐完畢,尚不到半刻鐘的時間。

  一行人被安排的很有序,撤退起來也就很快。

  但卻也是來不及了。

  他們尚未全部走出梅林,那兩夥人就打鬥著、你追我趕的來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

  陸爍總算見到了他們的廬山真面目,黑衣的、布衣的夾雜在一起,竟有三十人之多。

  雖然大部分人身上都掛了傷,但他們卻都好像沒有知覺一般,只知道殺、殺、殺。

  而他們相互搶奪的物件,卻是中間一個身材高大的布衣男人,布衣男人那一方的人將他緊緊護在中間,但因為黑衣人人多勢眾,漸漸呈現頹勢,已有些招架不住。

  陸爍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那布衣男人額頭上的痦子,上面的長毛尤其的醒目。

  正是寺中出現的那個和尚。

  再加上這兩夥人打鬥的這樣激烈,陸爍已經十分確定,那痦子男的身上必定有十分重要的東西,或可說他本身就是十分值得搶奪的。

  不用再糾結了,這分明是政治打壓傾軋的戲碼。

  看來他心中的猜測果然是應驗了。

  但此刻卻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逃跑才是重點。

  陸爍跑著護在袁氏的身邊。袁氏因是女流,身上的衣物穿的極是繁複,只能小步的走動,又一向講究細行慢步、養尊處優慣了的,哪里習慣這樣長距離的跑動!因而速度極慢。

  但此時情況緊急,那兩夥人眼看著都已沖到眼前了,陸爍索性和周媽媽一起,合力拖起袁氏向前跑去。

  陸爍時不時地回頭,就見布衣男人那一夥已被斬殺的差不多了,而黑衣人卻愈戰愈猛,局勢已成一邊倒的情況。

  陸爍腦子嗡嗡的,心裏一涼。

  最不願看到的情形終於還是發生了。

  若布衣人那一方全部覆滅,黑衣人下一個目標肯定就是敬國公府的這些知情人了。

  殺人滅口!往往死人才不會亂說話。

  陸爍這樣想著,腳下卻不停。而另一邊,最後守護著痦子男的一個布衣人也被滅了口,那痦子男被一刀斬斷了兩條小腿,他慘叫了一聲,好似一條死狗,被其中一個黑衣人拖行著走了很遠。

  其餘的黑衣人則反應過來,快速往陸府逃跑的眾人這邊追過來。

  「兄弟們,跟著我一起攔殺他們,其餘的,快快護送夫人公子們出梅林!」

  陸成海見他們來勢洶洶,大喝了一聲,其餘四名侍衛也都嘶吼著相呼應。

  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悲壯感。

  人數這樣懸殊,怕是不妙,陸爍想轉過頭去加入他們,卻被袁氏死死拽住了手,喝令他決不許回頭。

  陸爍心有戚戚,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覺得頭頂突然一片陰影,大山一樣壓了過來。

  定睛一看,就見一個蒙面黑衣人,舉著大刀,跳起身來,向他身邊的袁氏砍去。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8
第075章 援軍?

  「哈啊——」

  那蒙面黑衣人大喝著,跳起身沖著袁氏就砍了過來。

  這黑衣人是如何衝破陸成海五人的攔截的,混亂中並沒有人注意。

  故而,此時他這一躍,就著實有些突然,身邊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

  袁氏也已被驚得怔住了。

  陸爍就站在袁氏身邊,望著那刀影離袁氏越來越近,目眥欲裂,心中升騰出一股極大地鬱憤,猛然拔出劍來,使出渾身的力氣,雙手合握劍柄,向那黑衣人的右手全力劈去。

  「哢——」

  伴隨著一聲悶響,黑衣人的大刀「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上,但他此時卻沒心思去管這個了,只顧得用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面容扭曲,「啊啊」的慘叫了起來,整個人因為痛楚的痙攣,站立不穩,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黑黢黢的右手正掉落在雪地裏,黑白對比著格外的分明。

  陸爍對他可沒有半點的同情心,趁著他倒在地上、只顧著痛叫的時機,忙手起刀落,又奮力向他脖頸處砍了幾劍。

  刀刀都砍在他的動脈處,鮮血一下子噴射出來,染了陸爍一頭一臉。

  雪地裏也濺的到處都是,鮮血慢慢的暈染開來,好似一朵朵緩緩綻放的紅梅,竟有一種詭異的美麗之感。

  「爍哥兒——」

  周圍人一陣驚呼。

  陸爍怔怔的,徒然回過神來,見身邊的袁氏又是驚訝又是感動又是擔憂的望著自己,雙唇微微的顫抖,不遠處的羅氏和白氏也是滿臉的複雜。

  至於旁邊的丫頭婆子們,也都停下動作,張大嘴巴震驚的看著他,好似不相信他居然會去殺人,又好似不相信他竟然能夠殺人。

  風呼呼的吹著,陸爍的耳朵嗡嗡的在響,他直到此時方覺得渾身脫力,出了一身的冷汗,剛剛那一股氣力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竟然殺了人!

  第一次!

  前世今生!頭一次!

  他當初習劍,也不過是作強身健體之用罷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派上這樣的用場!

  不過他卻不會後悔,不會矯情的自責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地結束了一條生命。

  呼——

  陸爍平靜了一下自己,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

  剛剛的情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他的劍慢了一點,恐怕袁氏就性命不保了。

  他又不是聖父!這樣想要置他的母親於死地的歹人,若是不殺,才該後悔。

  陸爍給了三個長輩一個安心的眼神,見她們都因為剛剛的變故停了下來,忙呼喊道:「不要發愣了,趕緊往外走。」

  眾女眷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繼續向前疾行。

  陸爍回過頭去,緊張的望著陸成海那邊的戰況,見五個侍衛如今只剩下兩個了,而黑衣人那一隊卻仍剩有十來個人。

  此時這些黑衣人也不往前方來追女眷了,只集中力量去擊殺陸府的侍衛。

  兩方人數如此懸殊,陸成海等人也不知還能撐多久。

  陸爍有些猶豫。

  他此時若是回去營救,憑自己的力量,如以卵擊石,明顯是羊送虎口。

  畢竟剛剛自己能夠殺了那個賊人,也不過是趁其不備罷了!從力量和技巧上來說,自己是完全沒有優勢的,若是真刀真槍正面對決,自己是沒有半分勝算的,小命怕是立刻就要交代了。

  但若是不回去,他卻著實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兒。

  畢竟,這些人雖是家奴,卻一向忠心耿耿、盡心盡力,任何危險都沖在前頭,即便為府中的主子受死也在所不惜!陸爍現代人的靈魂並沒有消磨殆盡,不會將他們這種行為看做是理所當然,而是敬重他們都是好漢,因而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赴死。

  陸爍心中搖擺不定、還在躊躇間時,那邊的情況卻又有了變故。

  從梅林深處又閃出一夥兒人來,約有二十來個左右,也都穿著一身黑色勁裝。

  陸爍驚詫不已。

  難道是黑衣人的援兵?

  若果真如此,三十來個壯年高手對上一堆婦孺,陸府的人豈不是要被秒成渣渣了!

  道源法師還說什麼向死而生、否極泰來,陸爍卻覺得他今日就要命喪於此了。

  死在算命的路上!估計他是穿越史上第一人了吧。

  剛加入的這夥黑衣人卻不知陸爍有這樣豐富的心理活動,他們迅速加入戰鬥,卻不像陸爍想的那樣是來援助黑衣人的,而是將刀尖指向了他們。

  這夥新加入的明顯訓練有素、戰鬥力更強。他們紛紛抽出劍來,陸爍只覺得白光一閃,那劍就沖著先前的黑衣人砍了下去,手起刀落,砍菜瓜一樣,毫不費力的,那十來個人一會兒就被快速解決了。

  陸爍久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陸爍回頭一看,就見祖母羅氏在袁氏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回來,徑直走向剛剛的戰場。

  陸爍也跟著走了上去。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不知是哪家的好漢!今日若沒你們施以援手,敬國公府上上下下三十來口人的性命怕是就要交代於此了,這等救命大恩,沒齒難忘。還請好漢們留下名姓,改日定當厚謝!」

  羅氏誠懇的彎下腰,作了一揖。

  陸府其餘人都跟著拜了下去。

  為首的那人身材高大,面白如玉,一雙湖水一般沉靜的眼睛,熠熠閃著光華。雖蒙著面,看不清真容,卻氣質出眾,有一種說不出的威懾力。

  上位者的威嚴!

  陸爍腦海中閃過這句話。

  那人卻只是還了一禮,也不多說,領著眾人,拖行著挺屍一般、疼的暈厥過去的痦子男直接走了。

  陸府眾人目送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們隱入梅林中,再也看不到了,這才作罷。

  陸爍卻有些困惑。

  這些人帶走了痦子男,難道他們和布衣人是一夥的?

  但剛剛陸爍觀摩了他們的劍術招式,發現兩夥人相差極大,再加上他們剛剛對待痦子男的態度,十分的不在意。看著又著實不像。

  難道是這三夥人在爭搶同一個情報?

  到底是什麼情報,竟讓他們都如此重視!

  陸爍仔細回想近期從衛夫子口中聽說的關於前朝的事情,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的變故,一時倒也弄不懂了。

  心裏卻是暗暗忖度,怕是朝堂之上又要有什麼大的變故了。

  陸府眾人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逃脫,此時均有些虛脫,只匆匆收斂了三位侍衛的遺體,就迅速離開了。

  等出了梅林,陸爍回身望著身後蜿蜒的小路。

  明明來時並不覺得多長的路程,她們逃出時只覺得永遠走不到邊界,那驚心動魄的過程竟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恍若一夢。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8
第076章 回程

  素心梅也才剛剛賞到一半兒。

  但因了這場驚嚇來得突然,過程又過於驚心動魄,陸府眾人自然沒有心情在靈岩寺繼續多呆。

  本來準備好的賞梅宴還沒開始就已結束。

  從梅林一回來,羅氏就吩咐丫頭婆子們,趕緊收攏了帶來的各種器具,準備著打道回府。

  丫頭婆子們也都後怕不已,自也不會耽誤工夫。不過一小會兒的時間,所有的物件就都收拾妥當。

  車輪骨碌碌的轉動,留下一道道轍印,似乎也將方才的驚險都消除在了腦後。

  陸爍這次卻沒乘馬車,而是騎了一匹溫順的母馬,跟著陸成海一起行在隊伍的前列。

  袁氏本還不同意他單騎一列,覺得陸爍只是偶爾跟著秦師傅學學,騎術不佳。加之剛剛那一番變故著實駭人,她也擔心陸爍會不會驚了魂,回頭讓冷風一吹,再凍病了,那就不妙了。

  畢竟離府試開場的時間也沒多久了。

  一旁的羅氏卻笑了笑,望著滿眼期盼的孫子,微微點了點頭。

  只要想起他剛剛的勇敢與膽量,羅氏心中就滿是欣慰,覺得這個孫子不論學問好壞,至少是個有擔當的。

  為了配合馬車的速度,加之雪天路滑,馬「嘚嘚——嘚嘚」行的極慢。

  陸爍坐在馬鞍上,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悠閒的搖著繩子的末端,晃晃悠悠地向前行,整個人看起來心情極好,似乎絲毫未受那場混亂的影響。

  陸成海騎馬行在他身側,見他這副淡定模樣,不禁爽朗的笑了笑,開口贊道:「二少爺倒是曠達,如今竟還能這般愉悅,剛剛的事情好像絲毫沒影響到您啊。這麼小的年齡就能做到這樣,某實在是佩服啊!」

  十來歲的孩子而已,放眼整個京師,這個年齡的貴族子弟,尚且是招貓逗狗討人嫌的年紀。

  眼前這位卻是反應機敏,在關鍵時刻又能殺伐果斷,倒是個不容輕視的了。

  陸成海好武,之前因為未曾碰過面,加之前段時間京師又一直在傳二少爺性格綿軟,因而對陸爍的印象自然不怎樣。今日這一接觸,對他倒是改觀許多。

  陸爍笑了笑道:「您年長我許多,劍術又這麼好,我心中實在是佩服至極,按理也該稱您一聲陸叔才是。現在您這麼客氣,倒讓我有些慚愧了!」

  陸成海一怔,沒料到他會如此說,畢竟他們之間的主僕關係可是實打實的。

  不過他向來是豪爽慣了的,自也欣賞陸爍這樣謙遜又不拘一格的性格,對他的話自然是從善如流了。

  陸爍這才接著說道:「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過去的就過去了,沒必要再為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後悔。這是夫子常常耳提面命教導我的,今日我也想把這話說給您,還請您節哀!」

  陸成海又是一怔,沒料到陸爍竟這樣觀察入微。

  今日損失了三個兄弟,都是以往十分親近、稱兄道弟的,陸成海雖表現的十分不在意,但心中總歸是十分痛楚的。加之他們又是陸成海的下屬,家中也有妻兒老小,陸成海現在還不知回去要如何跟他們的家人交代呢!

  如今陸爍這話恰恰戳中了他心中的柔軟之處,他不禁神色一黯,搖了搖頭,低聲道:「倒是要謝謝你的勸解了!」

  因了這個,兩人一時沉默。

  陸爍很想抬頭問問天,自己什麼時候開始突然變成冷場王了!

  倒是陸成海先開口了。

  「我見你剛才的在梅林中劈出的那一劍,準頭極好,力度也足,也不知師承何人,學了有幾年了?我倒是希望能跟你師傅在閒暇時候切磋一番。」

  陸爍有些驚訝,秦師傅已跟著自己回來有一個多月了,眼前的這位竟還未和他碰過面。

  不過想想也就恍然了,秦師傅素來喜歡熱鬧,愛往市井人堆處去,陸成海作為府中的侍衛,任職時卻是有嚴格的時間限制的,兩人沒見過倒也正常。

  陸爍忙將秦師傅大致介紹了一遍,又笑道:「師傅這人癡迷武道,我看您的功夫也不弱,若是能交流一番,師傅必定也是極願意的。」

  陸成海見他這樣誇讚自己,自然又是一番謙虛。

  待兩人慢慢熟絡了,陸爍這才問出心中的疑惑:「陸叔,後來營救咱們的那一幫人,劍術十分的高超,一招一式卻又是我未曾見識過的。您也是跟他們近距離接觸過的,可看出他們的劍術走的是哪一條路子了?」

  陸成海微微思索了一下,擰眉答道:「他們的招式變化多端,速度又極快,我習了這麼多年的劍術,倒是看不出來。只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習的絕非京師的門派。」

  不是京師的啊!

  陸爍歪頭思索了起來。

  「可是有什麼不對嗎?」

  陸爍忙搖了搖頭,答道:「沒有,只是想著他們劍術精妙,又是突然出現,好似神兵天降一般,心中對他們有些好奇罷了!」

  陸爍對這些劍術幫派瞭解不多,覺得還是回去詢問一下耳聽八方、神通廣大的秦師傅比較好。

  陸成海笑了笑,道:「想要知道這個,倒是不難,咱們府裏有專門刺探消息的探子,這次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國公爺不可能不派人去追查,你若是想知道那三夥人都是什麼來歷,只需等上幾天,就會有結果了。」

  「您不說,我倒真的忘了這一茬!」

  陸爍笑了笑,他倒真的沒意識到這個。

  他們敬國公府養了許多的探子,刺探消息這方面是一等一的,這在整個大齊都極為出名,相信等不了幾天,府中的探子就能把他們扒的褲衩也不剩,說不定連背後指使人都能揪出來呢。

  兩人聊了沒一會兒,車隊就慢慢進了城,又走了半個鐘頭左右,陸府就近在眼前了。

  京師城郊,一莊子上。

  「人可順利送到了?」

  男子只穿著一身湖青色的直裰,負著雙手,背對眾人而立,聲音清朗,帶著些淡漠。

  「送到了,那史六雙腿被齊根截斷,已疼的暈了過去,能不能活過今晚屬下不知道,但他身上帶著的東西總是不會錯的。屬下將人送到後,特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些手腳,引了小廝到了書房。所以屬下離開的時候,史六怕是已經被人發現了,一切都在按照您的預料發展。」

  說話的男人仍舊是一身黑色勁裝,雙手握拳,聲音低沉,態度十分的恭敬。

  那男子聽了這話,才慢慢轉過身來。

  面白如玉,容長臉兒,一雙湖水一般沉靜的眼睛,熠熠閃著光華。

  正是那個蒙面的領頭人。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8
第077章 相異

  「很好!不過,你們也切不可因此就放鬆警惕,這幾日多派些人手,緊盯著高府,一有動靜,立馬就要來稟報!務必要讓高府順順利利地把事情做下去,必要時從旁推一把就是!」

  男子面容嚴肅,一直緊皺著的劍眉卻放鬆了下來,顯然是對這一消息感到很滿意。

  不過他卻半點不敢鬆懈,又如此吩咐了起來。

  「屬下領命!一定加強監視,主上還請放心!」

  黑衣勁裝男人聽了這話,心中重視,不由抱了抱拳,開口保證了起來。

  那男子這才笑了起來,用手輕拍了拍勁裝男人的肩膀,開口贊道:「阿斕辦事,我向來放心的,這次必定也不會有什麼差錯!」

  這誇讚來的突然,勁裝男子的臉「騰」的熱了起來,頗有些手足無措。

  他憨厚的笑了笑,又用手抓了抓後腦勺,這樣的神情動作,與他高大的個子一對比,顯得頗為滑稽,哪里還有半分剛剛冷硬如刀的模樣。

  男子看他這樣,又開懷的笑了一番,這才囑咐道:「知道你臉皮薄,不禁誇!咱們來京師也有段時間了,整日間都在為此事忙碌奔波,很是不容易,你就先下去休息去吧。

  記得傳話過去,讓兄弟們這幾日都多辛苦些,待得事情成了,再論功厚賞就是!」

  勁裝男子自然順從的點頭,領命告退下去了。

  待得人走遠了,簾幕後才又走出一個人來。

  他五六十歲的年紀,乾瘦的身材,蓄著山羊胡,頭髮花白而稀疏,一張臉核桃也似,佈滿了曲折的皺紋,瞧著有些老邁,卻又有一種通透精明的氣質。

  他緩緩走了過來,走到男子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這幾十人都很不錯,功夫好,頭腦也靈活,又對你忠心耿耿,待得將來舉大業之時,倒是會成為你的一大助力!」

  他眯著眼睛,望著勁裝男子離開的方向,笑著贊了一句。

  「他們都起於微末,又被學生所救,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府中密訓,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別的學生不敢保證,忠心這一條卻是確認無疑的!」

  男子微微笑著,接了一句,語氣很是篤定。

  老者聽了這話,卻大幅度地搖了搖頭,很不贊同的樣子。

  「元晦啊元晦!重感情是好事,尤其是對這些下屬,以利誘人始終是比不上以情化人的,如此才能讓那些人心甘情願追隨與你。

  只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你若是還想著上面的那個位子,就需心狠些才是,實在不該如此感情用事!」

  元晦正是這位穿著湖青色直裰、自稱學生的男子的字。

  元晦轉過頭來,不解的看著老者,疑惑道:「先生這話何解?學生如此行事,也不過是看中與這些人的交情罷了。至於那些無關之人,自然是避而遠之,不會隨隨便便浪費感情的。如此,怎算得上是感情用事?」

  老者笑笑,問道:「既然如此,今日午後靈岩寺的事情你又要如何解釋?你心裏可是明白的,敬國公府探子眾多,可謂是耳聰目明。只需細細查一查,就會發現今日之事乃是太子與四皇子之間的爭鬥傾軋。

  若是敬國公府的人因此而受傷甚至被殺身亡,那麼事情必然會鬧大,不管是兜了惡果的太子也好,還是舉發醜事的四皇子也罷,怕是一個也逃不掉的。如此結果,於你豈不是更加有利?

  這種情況下,你不靜悄悄的旁觀,怎還加入了進去?真是好心辦了壞事啊!我說你感情用事,可有冤枉了你?」

  說完這話,老者就轉身進了東捎間,走到羅漢床上坐下。

  羅漢床上的梅花小幾上擺著副棋盤,上面棋局半殘,是師徒兩個午時之前未曾下完的。

  元晦跟著到另一邊坐下,他蹙著眉頭看了看棋盤,執起一枚白棋,卻久久都沒有落下。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把棋子重新裝進棋盒裏,搖頭笑道:「先生的意思學生自也明白,只是敬國公府的老太君與母妃有舊。

  他們府的二房夫人又出身袁家,當年多虧了袁老先生冒死相救,如今表弟能安頓下來、跟著大儒讀書,也全仰賴袁老先生。

  老先生的人品學識這樣的好,於我又有大恩,我怎能罔顧恩情,恩將仇報,眼睜睜看著他女兒外孫赴死呢!」

  元晦將心中話說了出來,心中暢快了些,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再看那棋盤,倒也不覺得煩躁了。

  莊先生是外祖父為自己選的夫子。

  既是先生,有師生之誼,又是謀士,為自己謀劃許多,元晦對他自然非常敬重。

  只是莊先生骨子裏有法家刑、克的影子。一直教導他,要想謀得大位,就必須有人獻出性命來實踐,有人流出鮮血來祭奠。

  不惜代價、不擇手段。

  血染的思想!

  元晦對此有些頗不贊同:這種踩著萬千屍骨登上的皇位,要他坐,他是坐不安穩的,怕是一生都會難安!

  莊先生聽了他的解釋,「啪」的一聲落下一子,搖頭歎息道:「奪位,向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分的後悔。老夫知道,你是覺得老夫心性殘忍,視人命如草芥。

  只是你若不狠,別人只會比你更狠,多數時候,那些能順順利利登頂成功的,往往是那些狠的下心、萬般情義皆空之人,看看曹匹夫、武皇后,再看看你父皇,哪一個不是如此?

  你如今看中感情是沒問題,只是為了這些往日的情義耽誤了大事,這卻是老夫不敢苟同之處了!」

  元晦本還沒什麼,待聽得莊先生提到了自己的父皇,不禁眼神一黯。

  想起那些經年往事,那些死去和消失的人和事,他的胸中就是一股鬱忿傷心在湧動。

  這種感覺填滿了他的心,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先生,曹公說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學生對此卻不贊同,該是寧教天下人負我,不教我負天下人才對。

  若是為了大業,不擇手段,連骨肉親情都不顧,連救命恩人都要殺,那又與禽獸何異?

  這樣的人,若是登了高位,如何能要求他愛民如子呢?只會成為天下人的禍害,為人所唾棄罷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9
第078章 堅持

  莊先生聽他如此說,知他心意已決,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了的,也只能幽幽的長歎一口氣。

  他又落下一枚黑子,眼睛盯著棋盤,說道:「有仁心自然是好,只是也要分時機。今日你若是已登上了九五高位,施行仁政,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我自是會舉雙手贊同。

  只是現如今情況不同,這登頂之路,恰如如今這棋局,險象環生,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你細想一想,古往今來的這一個個皇位,哪一個不是用屍山肉海、一層層骷髏鋪就的?我知道你向來不喜這些陰謀詭計,只是如今小人當道,你若想行君子之禮,以陽謀取勝,也得有人接招才是!」

  說完這話,莊先生就停頓了一下。

  他抬頭看著對面的元晦,見他只是低著頭,雙眼盯著棋盤,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知他是聽進去了,索性又加了一把火。

  他繼續道:「況且,你如今又不得皇帝待見,比那生母卑賤的七皇子還要不如,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你這兒,要想正常登位,又談何容易?我知道你現如今也是聽不進去的,只是你現在偏居晉州,尚且式微,沒有多少人關注你,行事自然無礙。

  等你日後嶄露頭角,怕是各種陰謀詭計都要衝著你來了,到那時,你若再想著這些情分、仁心,行動受此束縛,必定會撞得頭破血流,若等到事情臨了再後悔,豈不就晚了?」

  莊先生的語氣頗為意味深長,顯得有些無奈。

  自己這個弟子什麼都好,文韜武略,樣樣過人,只是有時卻太過於婦人之仁了!像今日這事,他是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妥,大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流失了。

  明顯的魄力不夠,若不加改變,怕是大事難成啊。

  莊先生的分析字字千鈞,元晦聽了,一時默然,也在低頭沉思。

  莊夫子自十年前起,就與自己綁在了一條船上,不僅對自己嚴加教導,而且在政事上也處處為自己謀劃,對自己的事情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嚴加要求,算得上是自己的半父。

  自己也是皇子龍孫,他剛剛這番話並不是什麼好話,若是別人,必不會對自己如此說的,也就莊夫子與自己親厚,才會這般犀利的指出。

  雖是如此,但莊夫子這些話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可謂是用心良苦。

  並且,他說的這些道理,自己也都是懂得的,只是一旦聯想起自身的遭遇,他就覺得委實做不到這些。

  「先生說的極有道理,只是,每每想起外祖一家的經歷,學生就心有戚戚,做不到這樣心黑手辣。學生有自己的堅持,並不想成為自己鄙視的那種人!所以,學生想試著看看,至於以後會如何,就再慢慢說吧!」

  莊先生聽他如此說,知道是觸到了他的心病,動作不由一頓,撫了撫鬍鬚,歎道:「你必是又想起你父皇……哎!算了,姑且算你是情有可原吧!只是凡事不可矯枉過正,你要仔細把握這個度才好。至於其他的,就像你所說的,走一步算一步,也只能從長計議了!」

  莊先生暗自歎息,人的性情並不是一下子就能改過來的,罷了罷了!日後自己就從旁多多提醒就是了。

  師徒兩個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兩人下了一會兒棋,總算分出了勝負。

  元晦最終贏了半子。

  跟往常一樣,倒是沒什麼奇怪之處。

  兩人丟了棋子,這才又重新談起了正事來。

  「你可想好了要何時回晉州?你現在可是無詔私自入京師,京師難免有人盯著你,再加上你後院那位王妃……若是被人察覺了,那就不妙了!」

  莊夫子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開口問了起來。

  「等到幫高卓那老兒將鹽運案的證據收集完畢吧!估計也就是這兩天了!至於您擔心的問題,這莊子上守衛森嚴,不會有什麼大礙,至於譚氏,我與她向來保持著距離,往往是十天半月才會見一次,這次又是以狩獵之名出來,她自也不會發現我已離開晉州,先生就請放心吧!對了,說到回去,您這次可要同我一起回晉州?」

  這次入京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將太子的把柄捅給高卓知道,不把此事辦妥,他又怎能安心的回封地?

  這事是來之前就已打算的很清楚,元晦見莊先生問起此事,自然回應的很輕鬆。

  莊先生聽他都已安排妥當,也就放下心來,同時不忘又提醒他道:「你做事向來周密,我自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譚氏出身譚家,與勇毅侯府關係親近,陳氏既然安排把她嫁給你,可沒安什麼好心,她自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你切不可放鬆警惕了!畢竟後宅起火,燒到前朝的,也不是沒有。」

  元晦心中贊同,自是點了點頭,譚氏與細作無異,自己對她一直都是防備著的,如今時時都有人盯著她的動向。

  元晦回道:「譚氏身邊一直有人監視著,如今來看,她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她若是能一直這般謹守本分,晉王府自然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如若不然,正像先生剛剛所說的,學生也不會一直這般婦人之仁,慢慢讓她消失,也不是做不到的。」

  莊先生對此倒是很放心。

  其實照他說,不管這譚氏有沒有異心,都該防備著她,不給她留下生子的機會才是,也免得日後有什麼牽扯。

  只是他也知道,元晦辦事向來周全,這些自也是會想到的,不會出什麼差錯。

  況且,這又是他的內宅之事,自己就更不好多管了。

  於是他笑道:「你心裏有成算就好!至於去留問題,這次我還是不跟你走了,京師這邊干係重大,總要留些人在的,為師需得親自盯著,才能放心!」

  自去年元晦大婚離開京師以後,莊先生就一直留在京師,充當耳目,參與這邊的諸事安排。

  因而,對於這個結果,元晦並不覺得意外,卻也隱隱有一些失落。

  「早知您會如此!」元晦無奈的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學生也不多說了,只希望您平日裏多注意些身體就是!」

  莊先生呵呵笑了一陣,自然點頭應是。

  敬國公府眾人卻不知他們的謀劃。

  那日幾人受驚回府之後,府上自然是一陣的兵荒馬亂。

  陸昉震怒,當晚就遣了府中的探子去探聽情況。

  三日之後,探子總算帶回了確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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