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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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41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22
第039章 苦讀

  送走了袁舅舅一家之後,陸爍並沒有傷感太久,他的生活很快就又恢復了正常的節奏。

  他現在還是個小孩子,無憂無慮的,唯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讀書,以此來為日後的科舉做準備。

  因而他每天都過得很有規律,仍然是上午跟著衛夫子讀書,下午跟著秦師傅習劍。

  除此之外,陸昀還為他請了專門教授六藝以及琴棋書畫的師傅,教學時間就放在下午的劍術課之後。

  與之前不同的是,現在幾位師傅都搬進了陸府,並把學堂設在陸府前院。因而陸爍再也不必每日在兩府之間奔波了。

  說起這個,當初袁舅舅收到調令時,陸爍還曾擔心過衛夫子的去留問題。

  衛夫子畢竟是外祖父專門請來教授袁文林的,自己能投到他的門下學習,也不過是因為兩家同在滄州任職,純粹是因緣巧合罷了。並且,古代講究「西席不輕換」,這樣才能保證學生學習的連續性。

  因而,袁舅舅一家一旦南下,衛夫子必然也是要跟著走的。

  那麼,自己日後要怎麼辦才好呢?畢竟要找一個像衛夫子這樣好的先生可不容易。

  只是陸爍並沒有為這件事擔心太久,因為在袁正調令發下來的第二日,衛夫子就主動向袁舅舅提出了留下來的請求。

  至於原因,原來是衛夫子經過兩年的時間與唐老太傅談經論道之後,終於得到他的認可,被唐老太傅正式收為了關門弟子。

  說是關門弟子,衛夫子的學問也並不弱,兩人卻多是相互取長補短,更像是忘年之交了。

  能被唐老太傅收為弟子,那可以說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了!

  袁正知道了這個消息,又驚又喜,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當然,衛夫子也向袁正承諾,他不會一直留在河北道。等日後陸爍學成,回原籍考取秀才後,衛夫子就會跟著他一起回桃山書院,繼續做桃山書院的先生。

  袁正對此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衛夫子也就因此留在了滄州。

  陸爍聽到衛夫子要留下來時,可真是萬分高興的。

  因為在陸爍的心裏,衛夫子是個非常稱職的西席。他不僅博古通今,是一位鴻學碩儒,而且還很開明,並沒有半分的酸儒氣質。

  陸爍在滄州跟著衛夫子學習的這兩年,進益很大,並且打心眼裏仰慕衛夫子的人品學識。二人教學相長,已經有了很深的師生情誼。

  可能是教學經驗豐富的原因,衛夫子授課很有一套。他很清楚陸爍學習的目的,就是為了考科舉。所以他在教學中,目標就很明確。

  他以四書五經為主講內容,除此之外,還會引經據典,加以額外的引導,以求在提高學生學識的同時,提高他們品德道學的修養,以使學生不會成為斯文敗類。

  陸爍開蒙的第一年,衛夫子就讓他先認會五千個漢字,然後才循序漸進,令他背誦四書五經並作詳細的講解。

  用衛夫子的話說,書必須要學生自己多讀,然後才能背誦理解。如果學生不能自己認會全部的漢字,談什麼讀書?談什麼背誦?

  陸爍覺得這個觀點是非常明智的,因為一旦把這些繁體字認全,他的所學範圍就不再受到限制,學習的效率也增加了許多。

  另外,衛夫子還講究先易後難,循序漸進。陸爍就按照他的指導,先依次讀完《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這些蒙學書籍。等這些學完理解完之後,衛夫子才慢慢開始講《論語》、《孟子》、《中庸》、《大學》這些儒家經典。

  衛夫子教的好,陸爍學的也很快。等袁舅舅一家要走時,他就已經讀完四書,開始學習《孝經》了。

  陸爍的這種學習進度還是很迅速的,已經遠遠的超過了比他先入學的袁文林,衛夫子對此覺得很是驚喜,說他頗有天賦,是個可造之材。

  陸爍聽衛夫子這樣認可自己,不禁有些臉熱。他可不是原生原長的稚齡兒童,只是占了年齡的便宜罷了,所以學成這樣並不算什麼。

  一年之計在於春。四月,是春的盛季,正是發憤讀書的好時候。

  走了個袁文林,衛夫子的課堂上正式的學生就只有兩個了,一個是陸爍,還有一個就是孫哲。

  孫哲就是孫老的重孫,他和陸爍是同一年人,只不過孫哲出生在元月,比臘月出生的陸爍大了整一年。

  孫哲雖然年齡還小,但他姣好的五官已經顯現了出來,雖然因為出身鄉里的緣故,皮膚微微有一些黑,但這並不能影響他俊朗的外貌。

  他這個人性格很開朗,整天樂呵呵的,再加上心境開闊,倒是很好相處。

  由於家境寒微的緣故,他在去年十月拜衛夫子為師之前,並沒有念過私塾,因而他現在依然停留在蒙學階段,相比於陸爍來說就落後了一大截。

  孫哲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入學的不易,所以他學習起來就非常的刻苦,幾乎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再加上他不像陸爍一樣,除了上午上課之外,還要學習劍術及各項技藝課,所以學習時間就顯得非常充裕,整個人在短短半年的時間內就進步很大。

  衛夫子將他的這種飛躍式的進步看在了眼裏,他自己也同為寒門子弟出身,所以對於孫哲的這種用功感到很欣慰。

  衛夫子雖然很喜歡像陸爍這樣「聰穎」的學生,但他更加欣賞的是孫哲這樣刻苦努力、笨鳥先飛的人。

  所以當他注意到陸爍因為其他的課程分散了過多的精力時,就不止一次的拿孫哲做例子,勉勵陸爍道:「勤能補拙是良訓,一分辛苦一分才。對於考科舉的人來說,天資固然重要,但真正能成功的,往往是那些對自己要求嚴格、並且能一直努力堅持下來的人。你雖天資聰穎,但我見你最近心中雜念太多,做不到一心一意的去學習,這樣下去,被孫哲超越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陸爍聽到衛夫子這樣說,細細一想,也意識到自己最近的學習狀態很不好。

  他是想要面面俱到的,什麼都學。但他自己的時間卻是有限的,如今就有些兼顧不了了,連讀書的精力都險些不夠了。

  於是陸爍就與陸昀商量了一下,將六藝這些課程改為了五天一次,由此來騰出更多的時間溫習書本、練習書法。

  陸爍將現階段要做的事情的主次關係慢慢理清,合理安排了時間;又有了孫哲這個正面例子在旁邊時時提醒,學習就日益刻苦起來。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如此苦讀之下,再加上好的學習方法的指導,陸爍在學業上一瞬千里,進步飛快。

  如此這般,三年一晃。

  元封二十四年,新年剛過,衛夫子就告訴陸爍,可以準備著回京師參加童試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22
第040章 回京

  陸爍聽衛夫子說他可以回京考試了,倒是有些驚訝。

  說實話,他對自己很沒有信心。

  他從開蒙到現在,學習時間滿打滿算也才五年,雖然他因為穿越的緣故,開了些小小的金手指,在孩童時期比別人能坐得住些,學習的效率高些,但陸爍並不認為這樣的他會比別人厲害多少。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科舉考試的殘酷性的。

  僅僅拿他要參加的童生試作為例子。大齊正規的科舉考試只有四級: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而童生試並不在其中,它僅僅是考生取得秀才資格的預備考試。

  而就是這樣一種最低級的考試,考生也需要歷經縣試和府試這兩場考試,並且每一場考試的錄取率僅為百分之一,考生只有全部通過方能取得童生功名。

  關於這一點,陸爍還曾特地去翻閱過史書。因為對於「府試」這一稱呼,陸爍覺得有些奇怪。

  據陸爍瞭解,現今的地方制度為縣、州、道、路四級,並且從唐朝至今,並沒有「府」這一級治所,何來「府試」一說呢?

  後來他專門查閱了唐宋兩朝關於科舉制度的記載,才發現其中的奇怪之處。

  唐宋兩朝並沒有「童生試」這一說法,這兩朝最低一等級的考試即是院試。而童生試則是大齊朝立國以後才設立的兩級考試制度。

  陸爍覺得,這可能是穿越者皇帝的手筆了。

  畢竟在現代的時候,陸爍是聽說過「童生」的,許多人拿「八十老童生」的話來諷刺過科舉制度,陸爍對此印象很深刻。

  既然唐宋時期沒有,按照歷史正常的軌道來看,童生試就極有可能是明朝八股取士時新增的考試制度,而這一制度則被穿越來的大齊朝皇帝直接拿來用了。

  陸爍想到這裏,搖頭苦笑。

  這位同仁可真會給後來者增添難度啊!

  唯一慶倖的是,太祖皇帝只是借了個殼,沒有把八股文制度也照搬過來。

  陸爍內心思量了一番,覺得心裏還是有些不確定,就找到了衛夫子,把心中的擔憂說給他聽。

  衛夫子聽了陸爍的話,撫了撫鬍鬚,笑望著站在他面前的錦衣少年。

  小少年謙遜的立著,雖然才剛剛虛十歲的年齡,但因為從小錦衣玉食、又堅持習劍,身量已經超出同齡人許多,整個人看起來纖瘦又結實,充滿了年輕的活力。

  衛夫子和藹的笑了笑,說道:「你要對自己有些信心!這些年來,你的聰慧和刻苦老夫都是看在眼裏的,區區童生試,對你來說,完全不在話下。」

  衛夫子眼神和煦,充滿著鼓勵。

  陸爍聽衛夫子這樣說,有些赧然,他一直覺得在古文方面,自己是比不上這些原生原長的古人的,如今一提到考試,就生出退縮之心來。

  陸爍低聲說道:「京師藏龍臥虎,權貴清流集聚,其中不乏才學出眾者,學生雖然也很刻苦,但總覺得人外有人,怕是難以脫穎而出。」

  衛夫子聽到這裏,負手站了起來,走到陸爍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爍被這一拍,不由背挺的更直。

  衛夫子雙眼泛著亮光,愉悅的笑著說道:「你這話說的不錯!但老夫這些年來,常常帶著你上玉羅山拜訪唐老丈。你可知他是什麼人?」

  什麼人?名滿天下的大儒!

  陸爍已經知道衛夫子要說什麼了。

  衛夫子沒給陸爍回答的時間,他接著說道:「如今前朝泰半居於高位的進士都曾拜在他的門下。這樣的大儒,你能接受他的指點,這可是京師的那些子弟都比不了的!你從他那裏學到的,就是日後參加鄉試會試都盡夠了!你現在要擔憂的,可不是考不考得上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爭取奪個小三元。」

  陸爍聽到這裏,低頭仔細想了想,覺得確實是自己太過小心了。

  有這兩位名師指點,自己也刻苦了這麼多年,他還怕什麼?

  「取法乎上,得乎中,取法乎中,得乎下。你要謹記這句話,切不可妄自菲薄。」衛夫子看出他的躊躇,最後又告誡他道。

  陸爍受教,就堅定地點了點頭。

  衛夫子也不耽誤,當日就將這事說與陸昀聽。

  陸昀微一思索,覺得如今考試最好!趁著陸爍年齡還小,早些考中秀才,就能多一些去桃山書院求學的時間,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事情就這樣定了。

  因為縣試就在二月中旬,陸昀和袁氏就決定,等元宵節一過,袁氏就帶著陸爍和陸舜英先行回京。

  至於陸昀,則要等到六月任滿才能離開懷州。

  陸家二房在河北道生活了五六年時間,置辦下來的物品不可謂不多。

  因為陸昀還要停留一段時間,所以袁氏就只囑咐丫頭婆子們將三人的日常用品及擺件玩意兒之類的東西收拾出來,其他的則要等到陸昀回京述職時一併處理。

  儘管如此,箱籠依然堆滿了十來條官船。

  袁氏帶人熱火朝天的忙活著,陸爍則要跟同窗孫哲告別了。

  孫哲這人本性淳厚、又堅韌刻苦,陸爍這三年來與他相處的很好,又受他學習態度的影響,進步很大。所以一時要離開,倒很是捨不得。

  孫哲原籍在滄州,如今就住在懷州陸府跟著衛夫子學習。他現在學問已經很好了,照衛夫子說的,他明年就可以下場試一試了。

  只是滄州距京師還是比較遠的,坐船都要七八天時間,這樣一來,孫哲跟著去京師倒是很不方便了。

  陸爍想到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孫哲才不能跟著衛夫子繼續讀書,一時就有些愧疚。

  陸爍其他的話也說不出口,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勵道:「我們一起努力,爭取一次考中,到時就可在桃山書院重聚了。」

  衛夫子很欣賞孫哲,就給了他一枚玉牌,作為日後到桃山書院求學的信物。

  孫哲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他見陸爍這樣說,就笑了笑,直言道:「師兄不必愧疚,我能跟著衛夫子讀書,已是托了陸伯父的福。更何況先生已向韓夫子推薦了我,他的學問也極好,學堂也離我家近,跟著他學習,一樣會有進益,我已經很高興了。」

  孫哲雖比陸爍要大,但他入學較晚,依然要稱師兄。

  陸爍仔細觀察他的神色,見他是真心的高興,心裏的那些愧疚也放下了一些。

  兩人又互訴了一下離別的惆悵傷感,約定好了桃山書院再見,眼看著天色不早了,就依依不捨的分開了。

  元月十六日,沖鼠煞北,宜出行。

  陸爍一行人揮別了留守在懷州的眾人,從懷州渡口乘坐上回京的大船,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22
第041章 突發

  大齊朝重視興修水利,建朝百餘年來,南北、東西開通了好幾條運河。再與前朝開鑿的幾條大運河相連,就形成了非常便利的水運網。

  懷州與滄州雖同為河北道下屬州,但兩者之間隔著地勢特殊的玉羅山,地理上就相距的較遠,因而儘管兩州都臨近運河,但情勢卻完全不同。

  滄州近海,又位於平原地區,因而這一支運河的河道平坦寬闊,水流平緩;

  懷州卻不同,這支運河是南北運河中最靠西的一支,是自然形成的河流經過人為修道改造出來的,沿途多經過高山險嶺,河道崎嶇波折。

  兩支運河東西分流,在中部的要道汴州處匯合,如若要上京師的話,則要在汴州改道,沿著東西向開鑿的京海大運河向西行進。

  陸爍所在的船隊就行駛在險峻的河道上。

  但因為河道落差較大,再加上船隊順風順流而行,因而行駛速度飛快。

  如此行了幾日,等到出發的第四日晚,白管家就來通報,說是船再行一個晚上,明日一早就可到達汴州了。

  船上眾主僕一聽這個消息,都紛紛高興了起來。

  這次回京,衛夫子和秦師傅就都跟了來。因為男女有別的緣故,船上的人就按男女分為兩撥。

  陸爍為了請教方便,就跟著衛夫子一起住在了船後艙。

  時值傍晚,太陽將落未落,因而天空並不陰暗,而是呈現出一種明麗的深藍色。兩岸的群山在夕陽的照射下,都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衛夫子眼看著天色已晚,見陸昀還坐在長案前持筆練字,就放下手中的茶筅,溫聲制止道:「你今日已復習了一天,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船上風大,燭火暗,再看下去怕是會對眼睛不好,趕快命人撤了紙筆吧!」

  陸昀聽到衛夫子的話,轉動了一下手腕,執筆寫完最後一行字,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他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也覺得寫的有些累,於是就順從的點了點頭。

  外頭候著的清泉就走進房間,收了紙筆,又用剪刀剪了燭花,撥亮了燭火。

  陸昀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子,這才幾步走到羅漢床的另一側坐下。

  衛夫子見他聽進去了,就又低下頭,專心於分茶。

  陸爍是跟著衛夫子學過分茶,但總是凝聚不了浮花,此時見衛夫子分茶已到了關鍵時候,於是就屏息仔細的凝視起來。

  衛夫子垂著眼,好似沒注意到陸爍已走到了對面,他全神貫注,一手執筅,一手注湯。

  一湯環注盞畔,勿使侵茶。先須攪動茶膏,漸加周拂,手輕筅重,指繞腕旋,上下透徹,如酵蘖之起面。須臾,如疏星皎月,燦然而生。二湯從茶面注湯,周回一線。急注急上,茶面不動,擊指既力,色澤慚開,珠璣磊落。三湯多注,如前擊拂,漸貴輕勻,同環旋複,表裏洞徹,如粟紋蟹眼,泡沫泛起,茶色已顯出十之六七。四湯漸少,筅欲轉稍寬而勿速,煥發清真華彩,雲霧漸生。五湯水稍多,筅輕勻而透達。結浚靄,結凝雪。茶色盡矣。六湯乳點勃結則以筅著,緩繞拂動即可。七湯輕清重濁,稀稠得中,乳霧洶湧,溢盞而起,周迴旋而不動。

  動作連貫順暢,須臾,衛夫子執筅一點,茶湯湯花中已然顯現出一幅鴨戲春水圖。

  陸爍看著那鴨戲春水圖久久才散,不禁感歎起古茶藝的神奇,就讚歎道:「先生分茶的技藝越發精妙了,不僅幻化的圖案愈加複雜,連浮花的時間也堅持的更久了。」

  衛夫子聽了這話,撚了撚鬍鬚,毫不謙虛的笑道:「日日練,年年練,做起來順手了,有些進步也屬正常。」

  這話倒是不錯!

  衛夫子平生三大愛好,一是讀書論道,二是下棋,第三嘛,就是這難度頗高的分茶技藝了。

  陸爍這幾年也跟著衛夫子拜訪了許多擅長茶百技的大師,但能比過衛夫子的,還真沒有幾個!

  陸爍就崇拜的看著衛夫子,有些疑惑道:「學生也跟著先生學了這麼久,卻總點不出浮花來,也不知是何緣故?」

  衛夫子擺擺手,和藹道:「茶藝,最考驗的就是人的心境。你如今年齡小,閱歷也少,沉不下心來,要想點出浮花自然就難多了。這分茶技藝向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為師雖有能耐點出來,卻沒本事教給你,這就需要你自己去領悟了!」

  衛夫子邊說著,邊把那茶盅推到陸爍面前。

  衛夫子分出茶來,一向是要陸爍第一個品鑒的。

  這問話陸爍問過許多次,向來都是這個答案,陸爍早已習慣了!

  他也就不再多說,伸出骨節分明的雙手,正要接過那茶盞,突然遠處傳來「嗙」的一聲巨響,緊接著腳下的大船就跟著晃動了起來。

  那茶盞傾倒在桌案上,骨碌碌滾了幾下,就掉到了地板上,茶水撒了一地。

  陸爍本是雙腳懸空而坐,大船晃動時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猛力,使得他跟著趔趄了一下,幸虧他及時扶住了手邊的小案幾,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只是腳下的大船僅僅晃動了一小會兒,就又恢復了原先的平靜,仿佛剛才突如其來的那一下晃動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倒是有些奇怪!

  師徒二人正在為這變故感到疑惑之時,暗夜裏就突然亮起一陣火光,順著窗子照射了進來,把夜晚光線灰暗的內室照耀的燈火通明。

  陸爍和衛夫子注意到這個情況,望著對方被火光照的發紅的臉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絲凝重。

  莫不是遇到水賊了吧?

  只是大齊朝河運開通這麼多年,官方的幾條線路向來都是安全的,他們還從未聽說過哪里有過劫匪出沒。

  況且現在走的這條水路雖然最靠西,周圍又都是長滿密林的高山,看起來很危險,只是河道兩邊一向有將士巡邏維護,非常的安全。這水賊倒是來的突然!

  衛夫子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不復剛剛那種恬淡如水的模樣。

  他迅速站起身來,幾步走到窗邊,陸爍也跟著從羅漢床上跳下來,緊緊跟在衛夫子身後。

  兩人順著窗子向外望去,只見前方船隊的幾條大船接連著起了火,因著晚上的風勢很大,那火著的越來越旺,已有熊熊沖天之勢,其間隱隱約約有兵器碰撞聲和驚惶的叫喊聲傳來,情況看起來有些嚴峻。

  那船隊是兩日前從雲州出發的,也是浩浩蕩蕩十幾條大船。每條船上都插著「姜」字的大旗,船上僕隸眾多,每條船上又都有二十來個護衛裝扮的人日夜巡邏守著,看著比他們的船隊還要講究幾番。

  據袁氏說,那船隊上坐著的,應該就是回雲州老家祭祀先祖的姜家的女眷。

  那聲轟鳴巨響就是前方大船被火襲時發出的,聽起來甚是駭人!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28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22
第042章 相救

  陸爍的神情有些緊張,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隨時會有性命之憂的狀況!

  寒冬臘月的天氣,又是晚上,陸爍的額角卻微微冒出了些汗,被冷風一吹,不禁渾身打了個激靈。

  他緊緊地抓著手下的窗沿,嚴密的注視著前方船隊的動靜,不一會兒,他就發現了些奇怪之處。

  只見火勢嚴重的,都是那幾條行駛在船隊正前方的裝飾華麗的客船!姜府的女眷都住在這幾條船上,因而丫頭婆子也多,情況就亂糟糟的,相隔這麼遠,陸爍都能聽到上面的哭喊聲。

  與之相反,後方的幾條貨船卻平靜的有些詭異,沒有任何的打鬥聲傳來。

  殺人越貨!越貨才是目的,這夥賊人的目標卻只鎖定在乘坐客船的主人身上!

  水賊雖然都是些亡命之徒,但卻都懂得分寸!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隨隨便便大肆殺人。

  畢竟來往的船隻若只是丟了財物,官府雖然會管,卻多是些小打小鬧!

  但若是死了一船的人,那麼整條河道就都廢了!畢竟沒有人敢走這種隨時會出人命的河道,這樣一來,官府必然會大肆剿匪,這於水匪來說可是大大不利的!

  更何況姜府大船的旗幟上可是有著鮮明的侍郎府標記的!哪個不長眼的敢這麼明晃晃的打劫官船?

  陸爍微一思索,倏忽就明白過來。

  這根本不是水賊!分明是姜家的仇敵!襯著夜色殺人來了。

  真是虛驚一場了!

  陸爍剛剛反應過來,衛夫子就已經移回了目光。

  他先是淡淡松了口氣,然後才對著陸爍說道:「看來是我們想錯了!這夥人是沖著姜府來的,陸府的船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只是姜侍郎畢竟與你父親同朝為官,我們今晚若坐視不管,將來姜府家眷若出了什麼差錯,怕是會平白給你父親立個敵人!」

  沒想到衛夫子一下子就想到官場上去了。

  衛夫子擰了擰眉頭,就又說道:「我們現在就趕到前艙去,與恭人商議一下對策,看要如何行事才好!」

  陸爍正有此意,就點頭道:「先生說的正是,這夥賊人來勢洶洶,怕是蓄謀已久的,我們要想個萬全之策才好!萬不能為了救人折了自己人進去!」

  衛夫子見陸爍這樣回答,就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也不耽誤,迅速出了房門,一抬眼,就見秦師傅換了一身勁裝,手拿著那柄黑漆長劍,急匆匆地從房中走了出來。

  三人對視一眼,均露出了然之意來,也不多言,就在幾個小廝的簇擁下,沿著燭光晦暗的長廊向著前艙走去。

  臨到前艙的木質月亮門時,正遇到來請他們到花廳議事的珍珠。

  三人跟著珍珠進了花廳,幾個小廝則都留在了月亮門外。

  繞過淺浮雕紅梅映雪紅木屏風,陸爍就見袁氏端坐在梨花木鑲雲屏鏤空玫瑰寶椅上,神情鎮定,只眉頭微微擰著,暴露了她有些浮躁的心境。

  燈火都被點燃了,照的整個內室亮如白晝。丫頭婆子們垂首分立在下首兩旁,看著烏壓壓一片,卻沒有一絲的響聲發出。

  袁氏見這三人來的這樣快,就知道他們已對現在的狀況瞭解個大概了。

  她從寶椅上站了起來,對著衛夫子和秦師傅躬身行了個禮,沉聲道:「情況緊急,這才失禮請二位前來,還望兩位先生勿怪。」

  雖是事出有因,但深夜面見外男,畢竟有違女戒。

  衛夫子和秦師傅連忙側過身子,微垂著眼,不敢受袁氏全禮。

  袁氏乃欽封的四品恭人,在幾人中身份最高。

  衛夫子拱手道:「事急從權,恭人也是為大局著想,萬不可如此多禮。我等還是先談正事要緊!」

  袁氏也不扭捏,徑直把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這才詢問起幾人的意見來。

  幾人心中早有一番打算,簡單的你來我往說了幾句。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後,眾人就都決定,採用秦師傅的意見。

  大齊內河船運發達,每條官船船艙都備有兩條應急用的小舟,可容四五人乘坐,秦師傅就提議由他領著侍衛們乘舟上前去搭救,其餘人則留在大船上靜觀其變。

  這樣一來,既可以減少傷亡,又能出其不意,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秦師傅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又有一身精妙的劍術,眾人對他很有信心。

  既定好了方法,秦師傅半點也不耽擱,他疾步走到船舷處,一邊讓人悄悄放下了小舟,一邊低聲細細囑咐眾侍衛該如何行事。

  眾侍衛也都是任職久了的,很快就領悟了秦師傅的方法。

  不一會兒,幾條大船高高的船身下,緩緩駛出了八條小舟。小舟載著四十來個青衣男子,悄無聲息的駛向前方著火的幾條大船。

  船上都是壯齡男子,合力划船,小舟行駛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姜家的官船底下。

  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可以想見船上眾人廝殺的慘烈狀況。

  秦師傅立在船頭,細細觀察了一番,見那夥人果然是和他們一樣,都是乘著小舟來的,秦師傅想到自己事先的預測,心裏就有了底。

  小舟足有十來條,估計賊寇應有七八十人左右。

  秦師傅拿出實現準備好的短刀,割斷拴在大船玄梯上的繩子,後頭的十來個侍衛就迅速的上了這些賊船,緩緩劃著隱到了暗處。

  秦師傅待他們走遠了,這才帶著餘下的二十多人,順著高高的玄梯迅速爬上了大船。

  這條船應該就是姜府主人家所乘的,現已成為雙方的主戰場。秦師傅一上來,就看見船上雙方熱戰正酣。

  一夥人和袁家的侍衛一樣,穿著青布錦衣,高矮胖瘦大體一致,應該就是姜府的侍衛了。

  另一夥人則大多穿著細葛布衣裳,高矮胖瘦都有,許多還留著絡腮鬍子,看著一股匪氣。與這些人格格不入的是一個清瘦少年,他身量高挑,面白如玉,劍眉高鼻,看著極為俊美!那夥匪人將這少年護在身後,隱隱有以他為首之勢。

  無爵官員府中護衛不得超過五十,這是朝中定制,如今船上的兩夥人卻數量相當!

  秦師傅藏在陰影了,微一打量,就瞭解了個大概。

  這夥賊人戰鬥力並不強,之所以能撐到現在,不過是仗著人多和出其不意罷了。

  擒賊先擒王!

  秦師傅就隱沒在那夥賊人身後。

  秦師傅猛然跳出來,大喝一聲,長劍就直往中間那少年身上捅去,那少年一時不備,左腹部挨了一劍,鮮血刹時就噴湧出來。

  陸府其他侍衛跟著跳出來,殺向那群匪人。

  姜府眾侍衛見狀,知道是後頭船隊的援軍到了,霎時間大喜,不禁手起刀落,戰鬥力更強了。

  不一會兒,那夥賊人就被圍剿的只剩三人,一個絡腮鬍子,一個三角眼,還有一個就是那個重傷的俊美少年。

  秦師傅正準備痛下殺手,斬草除根,後船艙就忽然傳來一陣動靜。

  須臾,兩個鐵塔一般的漢子用刀挾持著一個衣著華貴、面容嬌美的十來歲少女,緩緩從後船艙走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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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兇險

  那少女約摸十來歲的模樣,遠遠望過去,可看見她白皙光滑的肌膚,在月色下泛著瑩瑩的光澤。

  標準的鵝蛋臉,唇紅齒白,眉目如畫,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一雙大大的桃花眼。眼尾上挑,輪廓極美。眼中凝滿了霧氣,好似涵蓋了江南的煙雨,迷離朦朧,有著說不出的嬌怯柔弱之態。

  這般品貌,一看就是個養在深閨的嬌小姐!

  船上眾人卻來不及細細打量她的容貌,只因一個高壯的刀疤臉男人此時正緊緊站在那少女身後,刀疤男一手勒著她的脖子,另一手則持著短劍對準她的太陽穴。

  那劍尖與皮膚的距離只在毫寸之間。

  太陽穴較為脆弱,被稱作是人的死穴,一旦受傷,輕則昏迷,重則殞命。

  短劍在月光下泛著亮光,看起來頗為鋒利,此時又與太陽穴離得那麼近,那刀疤男的手只要微微一抖,就能頃刻要了那少女的命。

  這樣的情況,在場的眾人沒有半分救下來的把握。

  姜府眾侍衛一見這情勢,都驚得忘了手下的動作,兩個管事打扮的人更是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刀,神情惶然,假作鎮定地驚叫道:「快放開我家姑娘,我等可饒你不死!」

  秦師傅聽了管事的話,雙目一凝,看著那少女身上華貴的穿著,以及脖子上鑲嵌著五六顆指甲蓋大小的東珠的瓔珞,就知這位姜家小姐必是個極得寵的。

  秦師傅暗道一聲壞了。

  本來必勝的局面,因為這麼個變故,怕是要複雜起來了!

  看來接下來要如何行動,還需視情況而定。畢竟他們只是來幫忙的,萬不可倉促之間冒頭,給陸府平白惹禍。

  那被圍在中間的絡腮鬍子和三角眼本已抱了必死的決心,此時一見賀老六和伍老九挾了姜家小姐做人質,登時就露出滿臉的喜色來。

  就連那個一直冷著臉的重傷少年也微微放開了緊皺著的眉頭。

  那刀疤臉男人一聽管事的話,先是哈哈笑了一陣,這才輕嗤一聲,開口罵道:「格老子的,放你娘的狗屁,你當爺爺是個傻的?連這鬼話都信?老子也不跟你這老狗廢話,快把你們這裏能主事的找過來,不然老子就擰了她的頭。」

  刀疤臉男人邊說著,邊又緊了緊手上的動作,那少女登時被勒的呼呼喘起粗氣來。

  那管事是個極有體面的,此時被他罵的臉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卻也不得不按照刀疤臉的吩咐,令小廝去請被丫鬟婆子們圍護著的姜夫人。

  「菀兒——」

  不一會兒,左側船舷處就傳出一陣淒厲的女聲。

  姜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擁護下跑了出來。

  因為大火的緣故,她身上的名貴衣裳沾滿了煙灰,可能是跑的比較急,釵環散亂,發絲都零落的散了開來,看起來頗為狼狽。

  姜夫人一看到那明晃晃的劍,立時魂兒都要驚掉了,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幸虧身邊的一個老嬤嬤扶住了她,她這才又緩過來。

  剛剛她見這夥賊人來勢洶洶的,就將一雙兒女都藏在了船上最隱秘的暗室裏,又命幾個頗為穩妥的的下人守著。

  她自己則呆在船上最富麗的花廳裏,點亮燈火,又把名貴的首飾一股腦兒都帶到了身上,想要以此來吸引賊人注意。

  哪想到女兒還是被這幫亂賊給找到了!

  那少女先前早已被嚇壞了,木呆呆的只是垂淚,沒有半點額外的反應。

  此時一聽姜夫人叫她,她才好似有了知覺,立刻就哭了出來,再加上她的脖子被勒著,喘氣困難,一張巴掌臉慢慢就變成了不正常的絳紫色。

  姜夫人看著女兒的神色,心疼的不得了,卻也只能先給女兒一個安定的眼神。

  姜夫人身在局中,尚還以為這夥賊人不過是普通的水賊!

  她就穩了穩心神,鎮定開口商量道:「幾位好漢,我們母女與你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你們又何必要造下殺孽呢?你們若是為求財來的,只要放了我家小女,這滿船的財物都盡可拿去,並且我保證,日後決不去追究你們的麻煩。」

  船頭雖然立滿了人,但此時大家都安靜的站著,姜夫人這話就顯得擲地有聲,很有分量。

  滿船的財物!

  若是一般的水賊,聽到這個,怕是早就樂開花了吧!

  這夥賊人卻絲毫不為所動。

  姜夫人以為他們不滿意,還要開口再去許諾,那俊美的冰臉少年就呵呵笑了起來,眼裏儘是嘲諷。

  他因為失血過多,臉色已經很蒼白了,此時聽了姜夫人的話,雙眼徒然淩厲了起來。

  「滿船的財物?夫人說的如此輕巧,想必姜侍郎府上必是富貴極了的!只是不知夫人可否知情,你們侍郎府上這些年來花用的白花花的銀兩,卻都是我們林家幾代的積累,上面沾了我們林家上百口老老少少的鮮血!」

  什麼林家?什麼財物?

  眾人一聽這話中含著隱情,都把目光對向了冰臉少年。

  秦師傅卻微微皺了眉。

  他沖著身後陸府的眾侍衛使了個眼色,眾侍衛也都是些眼明心亮的,悄悄地遠離了對峙著的雙方,跟著秦師傅隱到了暗處。

  哪家沒有些隱秘之事?

  他們還是少聽為妙!

  姜夫人聽得有些糊塗。

  她之所以下嫁姜家,除了姜侍郎兩榜進士的出身外,就是因為姜家乃有名的雲州巨富之家,家財頗豐,哪里又和林家有什麼牽扯?

  她疑惑道:「什麼林家?姜家在雲州的產業豐厚,光每年的出息就足夠幾年的花用,哪里需要去搶什麼林家的積累?這些財物俱都是堂堂正正得來的,我們姜府可沒有昧下半分的不義之財!這之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那少年左腹上的傷極重,血越湧越多,他自覺時日無多,聽了姜夫人這話,心中的仇恨之意更盛,張口就要去反駁。

  他旁邊的三角眼卻勸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老大,我們的人都死傷了一大半兒了,此時不是和他們瞎掰扯的時候。我看那姜家小姐是個極得看中的,咱們還是儘快想辦法利用她突圍出去的好。」

  旁邊的絡腮鬍子雖長的蠻,卻也是個有心計的,他對三角眼這話也是點頭贊同的。

  那少年也不過是一時被恨意沖昏了頭腦,此時聽了三角眼的話,也反應過來,就對著拿刀挾持著姜家小姐的賀老六使了個眼色。

  賀老六就緊了緊胳膊,用那刀尖在姜小姐臉上比劃了幾下,呲牙開口道:「立刻去準備兩條小船,若一刻鐘之後我見不到,就殺了她陪葬!」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30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23
第044章 智取

  那明晃晃的短劍就在姜家小姐的臉上來回劃動,一個不慎,就會留下猙獰的疤痕,再配上賀老六那惡聲惡氣的兇悍模樣,一時間倒是唬住了不少人。

  臉面關乎到閨閣女子的終生!

  姜家小姐早已被刀疤臉的動作嚇的暈了過去,此時能站著,完全是靠著刀疤臉的手臂在支撐。

  姜夫人提著的心卻是一松。

  這刀疤臉話裏話外這樣嚇唬人,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他們此時僅剩下五人,卻還想活著沖出去,眼下也就只能接受了她的提議,用財物換人質了!

  姜夫人輕籲了一口氣。只要不是亡命之徒就好,她的女兒就還有救!

  她此時已顧不得去想那少年所說的林家之事了,現在什麼事情都比不上她的女兒重要!於是她立刻轉頭去吩咐身邊的管事,讓他按照刀疤臉的要求去準備小船。

  那管家先時還有些愣愣的,等聽到姜夫人的吩咐,也恍然反應了過來,急招了幾個人過來,跟著他一起下了玄梯,到下層船艙處去取船。

  秦師傅雖然是避到了暗處,卻也時刻注意著那兩夥人的動靜,此時一見姜家管事的動作,就迅速意識到那夥賊人要脅著人質遁走了。

  他轉頭和立在身邊的侍衛領頭對視一眼,相互點頭示意了一下,那人就跟在姜家管事身後,悄悄順著玄梯下去了。

  秦師傅則帶著身後的侍衛又回到了那兩夥人聚集之處。

  幾個匪人對英勇善戰的秦師傅可謂是印象深刻,見他帶著一幫侍衛去而複返,不禁提高了警惕!

  尤其是那個少年,迅速拔出劍來,雙眼怒瞪著砍傷他的罪魁禍首。

  三人舉著劍合圍成一個三角型,慢慢退著走動到了刀疤臉身旁。

  幾個賊人總算是走動到了一處!

  賊人們松了口氣,秦師傅也跟著松了口氣。被人時刻怒視著的感覺總歸是不怎麼愉快的!

  雖然於禮不合,但今夜失禮之處已是很多了!秦師傅也不再扭捏,慢慢的走到姜夫人身後一個很有分量的婆子身邊,低聲嘰嘰咕咕說了幾句話。

  那婆子一聽,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心裏卻是一喜,忙悄悄的說給姜夫人聽。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三撥人都等的心急。感覺像是過了許久,那刀疤臉眼看著要不耐煩的暴起了,管事這才上來稟報,說是兩艘船已準備好了。

  姜夫人聽了秦師傅的法子,心裏已有了底,就故作惶恐的對著那幾名匪人說道:「我已按照各位好漢的吩咐準備好了船,還請各位能說話算數,饒過小女一命。」

  這次卻是那少年接了話,「等我們安全到了岸上,自會把姜小姐留下。只是在我們上岸之前,你們切不可從大船上下來,不然就別怪我心黑手辣了。」

  少年失血嚴重,聲音就顯得氣力不足。

  姜夫人又故意跟他們討價還價了一番,最終還是允諾了那少年的要求。

  今晚損失慘重,又被侍衛團團圍了這麼長時間,幾個匪人一直處於極度緊繃之中,早已失去了敏捷的警惕性,也就沒有察覺到姜夫人等人的異常。

  或許他們也察覺到了,只是現在乘船遁走已是他們的唯一活路,他們就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做下去。

  五個匪人挾持著姜小姐慢慢走到玄梯邊,見其他人都還站在原地不動,他們才慢慢松了口氣!

  少年受了重傷,此時連走動都成困難了,伍老九就扶著他率先下了玄梯,緊接著,賀老六扛起姜小姐,也跟著走了下去。

  「噔——噔——噔——」賀老六的腳步聲格外沉重。

  絡腮鬍子和三角眼舉著劍,邊聽著賀老六的腳步聲,邊警惕的瞪著船上眾人。

  六、五、四、三,秦師傅一邊默默數著,一邊想到,只有兩個人!

  正在這時,船下面突然一聲驚呼,接著就是兩下「撲通」的響聲!絡腮鬍子和三角眼一驚,急忙緊張的回頭去看!

  正是此時!

  秦師傅迅速跳起,舉起長劍,手起刀落,給了那三角眼一刀,三角眼就順著衝力掉落到了水裏。

  絡腮鬍子迅速反應過來,才要舉劍回擊,就也被秦師傅捅傷掉到了水裏。

  秦師傅向下一望,見伍老九和賀老六果然是被他先前留在賊船上的人挑下了船,而此時漸漸飄遠的船上,就只剩下那個虛弱的少年和姜小姐。

  一切都在按著他預想的軌道運行!

  秦師傅才剛要松一口氣,就見那船上的少年眼見情況有變,絕望的大叫了一聲,虛弱的身子好似突然有了力量,他站起身,抱起昏迷的姜小姐,轉身跳到了河裏。

  現在正是正月的天氣,河水冰冷刺骨,這一跳,怕是姜小姐半條小命都要去了!

  此時身後眾人也已經趕到玄梯旁,一見這情形,婆子們不顧嚴寒,下餃子一樣撲騰撲騰跳進了河裏!

  翌日一早,又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太陽溫暖的光線直射下來,目力所及之處,就都炫目璀璨的泛起了黃澄澄的金光,整個河面也因此處於一種霧靄朦朧,煙海揚波的境界裏。

  陸爍早早起來,念了會兒書,又寫滿了兩張大字,這才帶著朱衣等人到前艙給袁氏請安。

  陸爍才一進門,就聽到一陣輕柔的說話聲。

  這聲音陸爍並沒聽過,想必就是昨夜因為客船全部損毀,不得不借住在陸府客船上的姜家女眷了。

  守門的丫頭們紛紛行禮,陸爍擺手免了他們的禮,緊趕幾步,繞過屏風,就見花廳裏坐著一個婦人,三十左右的年紀,面容妍麗,應該就是姜夫人了。

  她上身穿著一件藕合色杭綢面寶相花遍地纏枝夾襖,下穿著一件寶藍地局部打籽四季平安馬面裙,挽著牡丹髻,上帶著一副紅寶石頭面,看著端莊又貴氣!

  她身邊還依偎著一個五六歲的錦衣男童,此時他正擰著身子,和陸舜英一起解一副九連環。

  姜夫人一見陸爍進來,微微打量了一眼,就立刻笑容滿面道:「這就是府上的大哥兒吧!」

  姜夫人雖笑著,陸爍卻注意到了她眼睛裏的血絲!

  聽說那姜小姐昨日落到了冰涼的河水裏,被婆子救起後就發起了高燒,甚至一度厥了過去。

  後半夜雖退了燒,但人卻一直未醒,病況有些嚴重。

  想來這位姜夫人必是照顧了一夜吧!

  袁氏笑道:「正是這猴兒!」

  說完,又指著姜夫人,對陸爍說道:「這是姜府的夫人,說起來,她還是你祖母同宗的侄女呢,你叫一聲姨母也是應當的。」

  陸爍聽了袁氏這話,半點不耽誤,對著姜夫人端正的行了個揖禮,叫了聲「羅姨母」。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30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23
第045章 怪異

  姜夫人的雙眼笑成了彎月,看起來格外溫柔。

  她高興的應了一聲,就從侍候在旁的丫鬟手中接過一個朱紅色神獸紋長方漆匣,取出一塊玉佩,遞到陸爍手上,笑道:「好孩子,姨母還是第一次見你,沒什麼好東西,這個玉佩權且拿去玩吧!」

  陸爍微微一掃,就見這塊玉佩形狀圓潤,仿佛整塊玉裏都浸著水一樣,水潤且有光澤。是上等的老坑翡翠,顏色墨綠剔透,雕成龍首鯉身的團紋模樣,一看就是塊名品!

  聽聞姜家家財頗豐,陸爍先還有些不信,如今見姜夫人一出手就是這麼件貴重的好物,陸爍不禁感歎,這姜家可真是底蘊深厚啊!

  陸爍不禁抬眼去看袁氏,見她點了點頭,這才道了聲謝,將玉佩掛到了腰間。

  姜夫人就開始細細詢問他幾歲啦,現跟著誰做學問啦,回京師是不是要科考啊……

  陸爍很有耐心,一一恭敬地回答。

  幾人相談正歡,琥珀卻突然來稟報,說是姜小姐已經醒了。

  聽了這個,眾人都是一陣的高興。

  昨日姜小姐退燒之後,大夫就說過,天寒水冷,姜小姐又一向是嬌養著的,被冷水一激,勢必要大病一場的,但只要人醒來了,那就是沒事了。

  姜夫人擔心了一個晚上,如今一聽女兒醒了,哪里還坐的住!

  袁氏見她心急,就站起身來,偕著她一起去隔壁房間探望姜小姐。

  陸爍微微猶豫了一下,就也跟了去。

  雖說他如今上了十歲,已經要開始注意男女大防了,但此時是姜小姐大病初醒,又有這麼多人陪著一起,正應該大大方方的相見,若是避嫌出去倒是有些失禮了。

  兩個房間相距不遠,陸爍跟在袁氏和姜夫人身後,幾步就到了姜小姐暫住的閨房。

  三人興沖沖的進了房間,才要繞過房內的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往內室進時,一個藥碗就「突」的從裏面飛了出來,正撞在一件紫檀花架上,在幾人面前撞成了碎片。

  與此同時,內室裏跟著傳來一陣跪地磕頭的聲音。

  陸爍不禁捂了捂胸口,默念道:袁氏不是說這姜小姐是個知書達禮的嬌小姐嗎?怎麼照著她如今這一番行為來看,更像是個母老虎呢!

  陸爍尚還在默默吐槽,內室接著就又響起一個略微慌亂的女聲:「姑娘,這藥是昨晚石大夫特意囑咐的,要您今早一醒來就必須服用下去。味道確實是怪異些,只是良藥苦口,您現在身子虛弱,可萬萬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

  姜夫人起先被那碎裂的藥碗驚了一下,又聽到丫鬟這樣勸慰的話,還以為是女兒又出了什麼事,連忙緊跑幾步就進了內室。

  陸爍雖有些小小的嘀咕,腳下卻不停,跟著走進內室。

  卻見姜菀此時正坐立在床上,她的額頭還搭著布巾,面色蒼白,嘴唇上沒有半分血色,看著極為虛弱,神情卻有些驚恐。

  她一會兒摸自己光滑的巴掌臉,一會兒看自己的青蔥玉指,一會兒又去撫自己前胸的兩個小山丘,一副震驚、焦慮又難以接受的樣子。整個人呆呆的,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對丫鬟的話充耳不聞。

  等等,這場景好生熟悉!

  陸爍遠遠的站著,怔怔的望著姜菀這動作,瞪大了雙眼,想起自身的經歷,一瞬間腦洞大開。

  「夫人——」

  原本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一見姜夫人幾個進來,就又伏下身子,恭敬地行了個禮。

  姜菀聽到丫鬟們行禮的聲音,好似才回過神來。

  她木愣愣的轉過頭來,眼神沒有焦距,恍惚地去看來人。

  一見到姜夫人,姜菀那雙原本迷離呆愣的桃花眼,就立刻活了過來,裏面充滿了憤怒!

  那目光好似刀子一樣,直直的射向姜夫人,裏面有不甘,有怨怒,甚至還有一絲的絕望。

  陸爍心裏的怪異之感更強了!

  看姜夫人之前擔憂的樣子,陸爍很確定她就是個慈母,並且母女兩人平日裏感情也是極好的,怎麼如今這姜小姐看姜夫人的眼神,卻好似看著仇人一樣呢?

  難道她也跟自己一樣,已經不是那個她了?

  陸爍打了個冷戰!

  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回去跟秦師傅瞭解一下昨夜的情況!

  姜夫人見姜菀這樣,卻沒往旁處想,而是以為她是昨夜挨了一驚,整個人有些魔怔了,連親娘都不認識了。

  她幾步走到架子床邊坐下,伸手抓住姜菀亂動的雙臂,柔聲喚道:「菀兒,你這是怎麼了?快醒醒,我是娘啊!」

  姜菀聽了這叫魂聲,卻沒有變化多少,還只是睜大眼睛瞪著姜夫人。

  袁氏注意到姜菀瘋瘋癲癲的行為,也覺得有些反常,姜菀一會兒呆愣一會兒激動的樣子,好似得了失心瘋一樣!

  事情棘手,袁氏連忙吩咐身邊的翡翠道:「快去請石大夫來!」

  翡翠不敢耽誤,忙領命出去了。

  袁氏這才俯下身子,站在姜夫人身邊,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肩頭,勸慰道:「羅姐姐莫要擔心,菀姐兒也只是一時受了些驚嚇,暫時迷了心智,一會兒石大夫來了,讓他再診斷一下,開些安神的藥。若實在不行,等到中午到了汴州,讓管事去尋個道婆來,作一場法事,把那些個污穢的髒東西都去除了,菀姐兒也就沒事了!」

  姜夫人知道這不過是勸慰罷了,就拍了拍放在肩頭的手,眼睛卻不離姜菀,微微扯扯嘴角,勉強笑了笑。

  陸爍就注意到,那「姜菀」在聽了袁氏的話後,渾身一震,愣了兩秒之後,一直亂動的雙手就慢慢安靜了下來,怒瞪著姜夫人的目光也收斂了起來。

  陸爍嘴角微微抽出,已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莫不是又一次老鄉見老鄉了吧!

  「娘,我剛剛這是怎麼了?腦袋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姜菀突然開口,嗓音微微有些沙啞。

  哈!反應倒是挺快的!

  陸爍心裏翻了個白眼。

  連失憶這招都裝上了,看來也是個愛看小說的老司機啊~

  姜夫人見姜菀恢復了正常,不禁大喜,眼圈卻微微紅了,她把姜菀抱在懷裏,哭道:「你這孩子,剛剛可真真是嚇壞娘了!」

  姜菀被姜夫人抱著,渾身僵硬。

  床邊立著的袁氏見姜菀安定了下來,心裏舒了口氣,對著姜夫人笑道:「羅姐姐看看,我說什麼來著,菀姐兒也就是受了驚嚇,一時迷了心智罷了,如今可不就是好了!」

  可不就是受了驚嚇!

  怕還是被你那句「尋個道婆」給嚇的!

  陸爍看著這位同仁拙劣的演技,暗暗撫了下額頭,已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了。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30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1
第046章 告誡

  不一會兒,外頭就有丫頭稟報,說是石大夫來了。

  姜夫人回過神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放開了抱著姜菀的手。

  旁邊侍立著的兩個丫鬟連忙上前,先是替姜菀整了整揉皺的衣物,接著就又在她的背後放了兩個湖綠色金絲軟枕。

  姜菀就呆愣愣地任著她們擺弄,姜夫人一見,忍不住又要落淚。

  等姜菀舒適的躺在了架子床上,兩個丫鬟就起身去了白玉鉤,放下一層青色撒花鮫紋綃紗帳。

  袁氏看著姜菀被安置妥帖了,這才對外吩咐道:「請石大夫進來吧。」

  翡翠就領著個四十來歲的大夫進了內室。

  陸爍掃眼打量了一番,見他人雖生的矮瘦,精神卻極好,留著一撮兒山羊胡,看起來很穩重。

  這是姜府隨船帶來的大夫,醫術應當是極好的。

  石大夫先給袁氏和姜夫人行了一禮,這才坐到了丫頭們事先準備好的錦杌上,取出他的藥箱,拿出一塊布枕,墊在姜菀的腕關節下方,開始診起脈來。

  室內眾人都屏息注視著石大夫的動作。

  不一會兒,石大夫就收回了手,從錦杌上站了起來。

  他拱手對著姜夫人和袁氏說道:「姜小姐脈象穩健,看著已無大礙了。只是到底是女兒家,因為落水的緣故,氣血不能外達以鼓蕩,充盈血脈,因而脈搏沉而無力,身體就有些虧損。」

  沉而無力為虛寒,對女子日後的生養可是大大不利的!

  姜夫人和袁氏都是浸淫內宅多年的人,對此脈象非常熟悉。

  姜夫人憂心忡忡,皺著眉頭問道:「這虛寒之症向來拖拉,難以祛除病根,也不知對小女日後有沒有什麼影響?石大夫可有良方緩解。」

  石大夫見姜夫人這樣擔心,連忙回道:「夫人還請放心,姜小姐驟然落入冷水之中,又一向身子弱,脈象如此也是正常的。老夫這就開一處方,姜小姐只要按時服用,待她及笄之時,體內寒氣就也能去盡了,對日後生育之事不會有半分妨礙!」

  姜夫人聽了石大夫的話,卻還是擔心:若是治不好,日積月累之下發展成了宮寒,待到菀姐兒日後嫁人了,若生產艱難,在婆家可要如何立足?

  袁氏瞥到姜夫人的神色,就勸解道:「石大夫治病的本事,羅姐姐還不瞭解嗎?昨晚多兇險的情況,一劑藥下去,菀姐兒高燒就退了,這樣有能耐的大夫,就是京師也找不出幾個,羅姐姐且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姜夫人聽了這話,想到石大夫過人的醫術,要治好虛寒之症應該也並不難,心裏才稍稍好受些。

  石大夫才要告辭去寫方子,姜夫人就又想起了方才姜菀的異狀,忙叫住了石大夫,把剛剛姜菀的奇怪舉動細細說了出來。

  石大夫撫了撫鬍子,還在沉吟間,帳內的姜菀就突然開口道:「娘,我方才不過是一時受了些驚嚇罷了,如今已經好多了,就不必再勞煩大夫了。」

  因為高燒的緣故,姜菀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並且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僵硬。

  陸爍對她這猴急的反應一點也不奇怪!

  像他自己剛剛穿來時,不也整天謹言慎行嗎?就是害怕一個不慎,洩露了自己鳩占鵲巢的事實,被這些古人當成妖怪燒死了。

  姜夫人見姜菀半點不在意的樣子,就嗔怪道:「你這孩子,哪能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還是讓石大夫再診斷一番才穩妥些。」

  一旁站著的石大夫笑了笑說道:「夫人無需擔心,剛才老夫診脈時,並沒有探到其他的症狀。再者,如今我觀姜小姐思路清晰、說話正常,已經沒有夫人所說的那些症狀,想來也不過是一時驚憂過度,這才迷了心智,既然如今姜小姐已經恢復過來了,只需在睡前服上兩劑安神湯,也就無礙了。」

  姜夫人卻不放心,剛剛姜菀那要吃人的目光可真是把她給嚇住了!

  只是石大夫和剛剛袁氏一樣的說辭,她也只能罷了,想著等回到京師時,一定要帶著女兒到寶華寺去上一炷香,以驅驅邪氣。

  石大夫見姜夫人沒什麼質疑了,這才下筆,唰唰的開出一個方子,又囑咐了姜府的丫鬟熬藥的時間和順序,見都妥當了,就恭敬地行了一禮,背著藥箱出去了。

  等石大夫走了,丫鬟們這才又掛起帳子。

  陸爍隔著人,遠遠望過去,就見姜菀已然徹底安靜了下來,如今她正低垂著眼,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姜夫人坐到床邊,見姜菀大半的身子都露在外面,急忙拿起她冰涼的手,把它們放進被子裏,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袁氏看到姜夫人一心撲在姜菀身上,怕也沒心思想別的,就開口問道:「姐兒剛剛醒來,想也餓了,可有什麼想吃的?我讓小廚房上些來。」

  姜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回身歉意道:「看我,只顧著想這些沒用的,倒把這個給忘了。」

  說完這話,就吩咐她身邊的丫頭道:「去做份魚片粥來,這個營養又好克化,菀兒也喜歡吃,記得多加些薑絲枸杞,熬的久些。」

  一旁侍立著的翡翠用帕子捂了嘴,輕笑道:「哪敢勞煩夫人惦記,小廚房早已按菀姑娘的喜好做好了,一直都在爐子上溫著呢,奴婢這就差人去端來。」

  姜夫人一愣,對著袁氏微笑道:「還是妹妹做事周到,就是府上的丫鬟也都伶俐些。」

  袁氏輕輕看了翡翠一眼,這才對著姜夫人說道:「姐姐也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說著,又轉頭吩咐翡翠道:「莫在這裏耍嘴皮子了,還不快去把粥端上來。」

  翡翠被袁氏那一眼看的一驚,忙低著頭,不敢有違,屈身行禮退下了。

  陸爍眼見這裏沒他什麼事,就上前一步,對著姜夫人說道:「侄兒已與先生約好了辰時末和詩,既然菀妹妹沒什麼事了,侄兒也就放了心,如今就先退下了。」

  姜夫人慈愛道:「好孩子,考期將近,還是你的學業要緊,你菀妹妹這裏有我和你母親,你且去忙你的正事去吧!」

  陸爍應了聲是,轉頭看著姜菀道:「菀妹妹,昨日之日不可追,不管過去如何,人還需向前看才是。還望你儘快養好身子,莫要讓姨母為你擔憂了!」

  姜菀聽了這話,倏然抬起頭,第一次正視起陸爍來。

  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他已經看出來自己不是真正的姜菀了?

  姜菀胸口一窒。

  連她自己都沒搞清楚,昨夜不過是跳了河而已,自己怎麼就突然變成了仇人的女兒了呢?

  這個陸爍又是如何察覺的?

  她眯著眼,仔細去探究陸爍的神色。

  陸爍卻只意味不明地凝了她一眼,就沖著姜夫人和袁氏行了一揖,大步走了出去。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1
第047章 鶴軒

  姜菀在丫頭們的服侍下喝了藥,又用了一碗粥,這才重新躺回架子床上,閉眼睡了起來。

  姜夫人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頭髮,見她睡得安穩,心裏就踏實了許多。

  袁氏輕輕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菀姐兒睡得香,怕是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你我姐妹不妨先回小花廳,留兩個丫鬟在此守著,也免得說起話來吵到了她。」

  姜夫人從床邊站了起來,點頭贊同道:「正該這樣。」

  兩人相視一笑,肩並肩走出了姜菀的閨房。

  待走出了房門,姜夫人就真心道:「還沒謝謝妹妹,說起來,昨日若不是你家的護衛,我們母子三人還不知道要怎樣呢!」

  說完這話,姜夫人輕輕籲了口氣,對昨晚的禍事心有餘悸。

  那夥仇家並不簡單!昨日秦師傅下手那麼狠,那五個餘孽到底還是逃竄了。

  看來等回了京師,她要好好查查林家之事了,免得日後出行再遇這飛來橫禍。

  袁氏不贊同道:「姐姐這話就見外了,漫說你與我們敬國公府有舊,就是個陌生人,遇到這樣的禍事,我也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啊!再者說了,若不是昨夜之事,我又哪里能遇到姐姐這樣志趣相投的人!這京師貴夫人不少,但能說到一塊兒的卻不多。我離京多年,如今能交到你這樣一個好姐妹,說起來倒是我的幸事了。」

  袁氏和姜夫人都出身書香門第,兩人愛好相同,姜夫人又是個溫柔知禮的婦人,袁氏和她相談甚歡,可謂是一見如故。

  姜夫人停下了步伐,轉身握住袁氏的手,感動道:「妹妹這樣說,是看得起姐姐。你若不介意,待到回京之後,擇個吉日,你我二人乾脆就結拜為乾姐妹,日後在京中也好有個照應。」

  走廊裏空蕩蕩的,姜夫人輕柔的聲音顯得格外好聽。

  這話正對了袁氏的心意,她回握姜夫人的雙手,喜道:「哪里會介意,妹妹求之不得呢!」

  姜夫人見袁氏這樣激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那就如此說定了!」

  兩人約定好結拜為乾姐妹的事情,關係卻是更上一層樓了。

  到了花廳,姐妹二人在羅漢床上分立坐好,丫鬟們又魚貫而入,上了點心茶水。

  等揮退了侍候著的下人,姜夫人這才道出了自己的擔憂。

  「這次菀姐兒被個賊人擄了,又是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我雖囑咐那些下人閉了口,只是到底人多嘴雜,待回京師之後,還不知會傳出什麼樣的流言呢!」

  女兒家的名聲何其重要!姜夫人慈母心腸,不免要為女兒打算。

  袁氏聽了姜夫人的憂慮,放下了茶盞,微微思索了一下,這才說道:「這個簡單,官船上的船工、船頭,都是跟官家打交道久了的,只要給了足足的封口費,量他們也不敢出去亂說。至於府內的侍衛下人們,生死都掌捏在姐姐手中,姐姐恩威並施一番,他們也就只能把這事兒爛在心裏頭,不會吐露出去半分。」

  姜夫人在心裏點了點頭,這想法倒和她的不謀而合!

  她就贊同道:「這法子倒是妥帖。」

  袁氏見姜夫人笑顏逐開,也跟著笑道:「姐姐可想好了回京的說辭?」

  昨晚又是著火又是殺人的,這事兒鬧得很大,回京之後,必是要有人問的。

  姜夫人早有準備,朗朗道:「姜府官船所帶財物頗多,不免惹了賊人的眼。月黑風高之夜,賊眾趁著天黑前來劫財,幸虧船上侍衛頗多,又得陸知府家的侍衛相救,這才大敗賊寇,保住了滿船的財物。」

  袁氏聽姜夫人這一番說辭,撲哧一聲,一邊感歎姜夫人油滑,一邊笑道:「這麼個故事,只會引來同情和好奇,倒不會有人來質疑真假了!」

  姜夫人被這一打趣,本來起伏不定的心情也就安定了下來。

  隔壁的閨房內。

  鎏金寶鴨香爐裏靜靜地燃著安神香,聞著一股幽幽的甜香。

  姜菀聞著這香味,咚咚跳動的心慢慢就鎮定了下來。

  她依然躺在床上閉著眼假寐。

  待袁氏和姜夫人帶著一群丫鬟婆子陸陸續續的走遠了,留下來守著的兩個丫鬟也都出了內室,到了外間的羅漢床上坐下,姜菀這才緩緩掀開眼皮,偷偷打量了一下室內。

  沒有一個人!

  她呼出一口濁氣,輕輕的掀了被角,從床上起身,踩著腳踏,下到了地面上。

  地上鋪著大紅團紋織錦寶相花地毯,姜菀赤腳走了上去,沒有一絲的涼意。

  那大紅色卻襯的姜菀的十個腳趾圓潤又白淨,姜菀低頭看著這陌生的秀氣小腳丫,卻微微蹙起了遠山眉。

  這般白嫩小巧的腳丫,她何曾有過?

  想到這一早上的震驚焦慮,她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幾步走到銅鏡前坐下。

  鏡子裏出現的,果然就是「姜菀」那張閉月羞花的臉。

  黛眉微促,菱唇緊抿,瓊鼻翹挺,一雙桃花眼含著春水,似霧非霧,似煙非煙,帶著一股嬌媚之態。

  真是見鬼了,他真的變成了姜菀!

  姜菀一揮衣袖,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看著袖子上的海棠花紋樣,怔怔的出神。

  他成了姜菀,那真正的姜菀呢?

  她又去哪里了?

  莫非姜菀也變成了他?

  林鶴軒仔細回想了下昨日跳河時的情景,不知怎的,他心裏有個強烈的預感,他們兩個這是魂魄出竅,互換身體了!

  哎~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離奇的事情,也不知他們倆日後還能不能換回去。

  想到日後被個男人娶回家、和他卿卿我我的情景,林鶴軒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可是個純爺們兒啊喂!

  林鶴軒腦補了一下日後嫁人生子的場景,去了擋在眼前的衣袖,望著鏡中的「姜菀」,忍不住在心裏咒駡了一句。

  賊老天!

  不過是跳了次河,怎麼就換了個殼子?

  換了個殼子也就罷了,為什麼還是個女人?並且還是個他想要殺之而後快的仇人之女?

  想他林鶴軒,雖說自家家破人亡,徹底敗落了,又上了布袋山落草為寇,成了人人痛駡的土匪頭子,但到底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如今卻要寄居在這個十歲女娃的身體裏,想想都覺得憋屈!

  林鶴軒苦笑了下,銅鏡中的美人就也跟著笑。

  他心裏煩躁,舉起拳頭就要去捅碎了它,突然想起守在外間的兩個小丫鬟,不禁頹然放下了手!

  沒殺了姜景華那老賊之前,還是先保命要緊!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1
第048章 互疑

  林鶴軒甩甩頭,從繡凳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架子床上重新躺下,閉著眼睛,慢慢思量了起來。

  變成了姜菀,雖然想起來就覺得憋屈,但仔細考量一下,這卻也是他的機會。

  這些年來,他借著林家暗處的財力,又有舊年忠僕在旁幫忙,謀劃了十來年,卻連姜景華的毛都沒挨上。

  昨夜第一次出手劫殺,姜府的侍衛並不多,又是在船上,自家卻損失慘重!去了七十多個兄弟,最後卻只剩下了他們五個,自己還因此成了這副模樣!

  想想都覺得刺殺這個主意走不通。

  如今卻不一樣。

  有了這嫡親女兒的身份,等幾日後回了京師,他也就能更容易地接近姜景華了。

  看來他要謹慎地打算一番才是!

  如能搜到證據,借著京中權貴的手治了姜景華的罪,報了林家滿門的仇,倒是不枉此行了。

  林鶴軒想到這兒,心情才舒暢了些!

  只是想起方才那個陸爍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話,林鶴軒不由翻了個身,瞪著不遠處笨重又精緻的火籠,皺起了眉頭。

  他是什麼意思,難道看出來自己是個假的了?

  但這姜菀貌似和他並不熟啊~

  林鶴軒自己搜撿腦海中殘存的記憶,這之中並沒有關於陸爍這個人的。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個初次謀面的人怎麼會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個假的呢?看那個陸爍的反應的那麼快,說明要麼他和姜菀很熟,要麼…

  要麼、要麼他和自己一樣?

  這就能解釋了,為什麼他一見自己早上的異狀,就立馬覺察到自己換了個芯子!恐怕是因為他自己也經歷過這樣的忐忑、焦慮和不安,所以才這麼敏感。

  林鶴軒大膽猜測了一下。

  真是有意思了!

  林鶴軒放鬆了身子,一隻手搭在額頭上,因為自己忽閃出來的念頭,愜意的呼了口氣,邪邪地笑了。

  林鶴軒覺得回京以後,他應該要旁敲側擊的好好試探一下那個陸爍才好!

  只是那個陸爍的話卻也給他提了醒,看來以後要仔細模仿這個姜菀的言行才行,萬不可再漏了陷了。

  自己如今成了姜菀,那自己就是姜菀了!

  兩個船隊順風順水,行的極快,只是昨晚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到底耽誤了些功夫。

  所以等船隊到達汴州時,太陽已經升的老高,都到了午時了。

  十來隻大船都停在了汴州碼頭。

  汴州是北宋都城,舊朝的許多名門望族香火運勢都在此處,他們安土重遷,百餘年過去了,仍舊不願遷往京師。如今這裏又成了大齊朝河運的集散地,再加上這裏地處中部平原要塞,連接南北、東西,交通極為方便。因此,汴州人口集中,商業發達,成為大齊第二大繁華的都城,時人常常將京師和汴州聯繫在一起,稱作「西京東汴」,由此可見一斑。

  「十來年不見,這汴州倒是越來越繁華了!」

  秦師傅立在船頭,望著近在眼前的汴州碼頭,幽幽感歎了一句。

  陸爍順著秦師傅的目光一望,就見碼頭上鱗次櫛比的排列著酒樓、腳店、門市,上面彩幡旌旗飄飄,又有許多穿著各色衣裳的民眾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果然是大都市,我原以為滄州和懷州就已夠繁華了,沒想到汴州更勝一籌!今日真是長了見識了。」

  陸爍跟著讚歎了一聲。

  說完,聽著碼頭上小食肆商販的陣陣吆喝聲,又有食物的香味不斷傳來,陸爍到底沒忍住。

  他轉頭吩咐道:「清泉,快上岸去買幾份炸竹鵪鶉來,要挑那些肉嫩的,辣味足的。記得快去快回!免得待會兒耽誤了行船。」

  清泉早就想吃了,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只是他向來嬉皮笑臉慣了的,偏要哭喪著臉,怪叫一聲道:「少爺啊,外面的這些東西夫人可是不許您吃的。您忘了上次的教訓啦?奴才可還記得清楚著呢,奴才的屁股到現在還疼著呢!」

  上一次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屁股還疼著,騙鬼呢?

  陸爍輕踢了他一腳,笑駡道:「又作怪,還不快去,不然我先給你一頓竹條肉吃。」

  清泉這才嘻嘻笑了一聲,下了甲板,一溜煙兒跑遠了。

  這小鬼頭,偏要吃一頓罵才開心!

  陸爍彎了彎嘴角,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

  秦師傅聽他們倆這樣吵鬧,也不看風景了,轉過身子,對著陸爍笑道:「為個街邊的吃食就跟書童計較起來,你倒是長本事了!嘴這麼饞,日後可怎麼提的起劍。」

  陸爍站在秦師傅身前,仰起頭比了比。

  他都已經到秦師傅胸前高了。

  陸爍笑嘻嘻道:「民以食為天,學生這也是體驗民間疾苦呢!不親自嘗嘗,哪能知道老百姓平時吃的什麼?吃的怎麼樣?」

  秦師傅有著梁山好漢一樣的淒慘身世,為人卻很大氣豪爽,陸爍與他師徒多年,倒是口無遮攔慣了的。

  秦師傅見他油嘴滑舌,摸摸他的髮髻,無奈的搖了搖頭。

  陸爍這才想起問姜菀的事,連忙道:「師傅,昨日姜府船上的火勢那麼嚴重,賊寇也不少,您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扭轉局面的?」

  旁邊站著的長風和修竹一向是秦師傅的忠實粉絲,聞言也目光灼灼的望著秦師傅。

  秦師傅被三雙崇拜的眼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頭,不以為意道:「這沒什麼,那大火只是燒了些船板木頭,船上的人員倒是沒什麼傷亡。且我昨日登船時,賊人已被消滅了大半兒了,即便我們沒去,也不會有什麼妨礙的!」

  陸爍見他這樣說,明顯是太過謙虛了,就直言道:「我見姜家的管事連連誇讚您想了個好計策,怕是沒您說的那麼簡單吧!師傅快別謙虛了,趕快說出來,也好讓我們開開眼界。」

  其他兩人都跟著點頭如搗蒜。

  秦師傅推辭不過,就一五一十的把昨晚怎樣殺賊、怎樣用計解救人質的事情說了,說完還不忘囑咐幾人切莫把姜小姐被劫持的事說出去。

  陸爍瞪大了眼睛,望著秦師傅,再三確認道:「師傅,您是說,昨晚是那個重傷的賊首抱著姜小姐一起跳了河?」

  秦師傅點了點頭。

  完了完了!

  他還以為這個「姜菀」是個現代同仁呢!今早還故作明智的在她面前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話。

  怎麼如今看來,這「姜菀」就是那個和他一起跳河的賊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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