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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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8192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04
第009章 舅舅

  轉眼就到了第二日。

  天尚且灰濛濛的,早晨的風不是很涼,又是個好天氣。

  一日之計在於晨!

  陸爍也不用周媽媽叫,卯時初就起了。

  昨晚搬到東廂房後,周媽媽又重新被派到陸爍身邊,做了陸爍房裏的管事媽媽,而一向侍候在自己身邊的朱衣,袁氏也給了陸爍,並且提了一等,碧桃和紅杏則被提了二等。

  另外四個負責灑掃的三等粗使丫鬟,則是從昨日新買的女孩子中分配來的。

  被周媽媽和碧桃、紅杏服侍著穿衣洗漱之後,陸爍就來到了自己的小書房。

  朱衣早已將《三字經》拿了出來,擺在案上,又取出了描紅的本子和一小遝澄心紙,平鋪在條案上,用脂玉雕鶴鹿紋樣的鎮紙壓著。

  朱衣看到陸爍進來,先行了一下禮,待陸爍坐下來,就專心的磨起墨來。

  按昨日和陸昀約定好的,陸爍現在每日要習二十個大字。先要在描紅本上描一遍,再在澄心紙上照著自己寫一遍。

  陸爍輕撫了一下描紅的本子,這是陸昀提前為他準備好的,上面都是方方正正的楷字,看著舒朗俊逸。

  陸爍捋了捋胳膊上的袖子,挺直脊背,用胳膊肘撐著案幾,懸著毛筆,不緊不慢的描了「一、人、天……」字。

  這些雖是最簡單的,但因為陸爍之前寫得少,所以寫出來的很僵硬,等全部寫完,後背已經有些冒汗了。

  習字果然比背書要難一些,這個可是做不了弊的。

  陸爍雖然描的和描紅本上的差不多,但一是因為人小力氣弱,寫出來的字看起來筆力不足,二是陸爍兩輩子加起來寫毛筆字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因而寫出來的字只是形似,顯得匠氣很濃。

  等二十個字描完晾乾了,陸爍拿起看了看,倒還可以,就讓朱衣收了起來,準備陸昀檢查的時候拿給他看。

  碧桃和紅杏則端了銅盆軟巾上來,伺候陸爍淨了手。

  陸爍就起了身,對著窗戶站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四月下旬了,湖水泛著碧色,波光粼粼的,上面飄著一團團剛長出來的荷葉,綠意盈盈的,很有生機,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陸爍就大聲的背誦起了昨日才學的一段三字經。

  早晨的知州府分外寧靜,院子裏只飄蕩著陸爍朗朗的讀書聲。

  等到陸爍背誦完了,朱衣這才把珍珠從明堂迎了進來。

  陸爍看到珍珠,就知道是來叫自己用早飯的,看了看時辰,不由說道:「珍珠姐姐在外等了許久了吧?」

  珍珠抿唇笑道:「不久不久,我也是剛到。奴婢在外面聽了一會兒,雖然識的字少,但也覺得哥兒背得好,就沒敢打攪。」

  陸爍輕輕一笑,也不再多言,跟著她進了明堂用飯。

  一家人用完了飯,就都聚到了西隔間的小花廳裏。

  袁氏顯得有些心神不寧,隔不了多久就站起來踱步一圈,又不斷地讓珍珠出了內儀門去看,陸昀勸慰了她幾句,見沒什麼效果,知道她實在是想念同胞哥哥,無奈的搖了搖頭,就轉而去跟陸爍說話。

  陸昀先是讓陸爍背了昨晚留的那段三字經,見陸爍背的熟,點了點頭,就又隨意抽查了前文的幾句內容。

  正在這時,朱衣拿著陸爍的描紅本和那幾張大字過來了。

  陸爍緊張的看著陸昀。就連袁氏也不在屋裏踱步轉圈了,也坐到羅漢床的另一邊,看陸爍寫的字。

  只見陸昀先是皺了皺眉,顯得很不滿意的樣子,陸爍不禁提了一口氣。

  等到快看完的時候,陸昀又舒了眉頭,眼角眉梢也染上了一片溫和,陸爍不禁又松了口氣。

  陸昀就說道:「顏體講究橫輕豎重,要求筆力堅實,你現在年齡小,腕力不足,字體寫的有些輕飄。」

  袁氏也點了點頭,附和道:「楷字雖然不像行書、草書那樣注重飄逸、一氣呵成,書寫難度小了些。但也講究橫豎變化,我看你這字寫的橫是橫,豎是豎的,看著倒是很方正,卻是落了下乘。」

  袁氏說完,看到陸爍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也怕打擊他的信心,就又說道:「雖然寫的有些不足,但你年齡還小,重塑性很大,日後延請名師指點一番,倒是大有可為。」

  陸爍聽了這些評論,倒是沒有多大的心理落差。

  他本來就沒怎麼寫過毛筆字,又不像這裏的原住兒童那樣從小耳濡目染,因而寫出來的字倒是遵循了前世硬筆書法的原則,寫的橫平豎直,方方正正的,在袁氏和陸昀著兩個文化人看來就有些不夠看了。

  看來以後要多練毛筆字了,畢竟字可是讀書人的臉面啊!

  陸昀聽罷袁氏的評價,倒是笑了笑,道:「夫人,你看爍哥兒這字。」

  陸昀指了指那幾張澄心紙上的字。

  「雖然寫的不是很好,但是爍哥兒這些字寫下來,倒是筆力均勻,沒有虎頭蛇尾,把後面的字寫的寥寥草草,可見是能靜下心來寫的,倒是難能可貴。」

  袁氏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果然這樣,笑容不禁又大了些。

  陸爍沒想到這二位還能找出這樣的優點來,不禁對兩人有點敬佩。也知道他們是怕自己第一次習字就受到打擊,再產生厭學情緒來,因而選擇了這種嚴肅中帶著鼓勵的教學方式。

  真是一對開明的父母!

  陸昀命朱衣把這些描紅本和澄心紙收下去,就又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

  接著他道:「楷書比較聞名的三大家,分別是顏體、柳體和歐體,你現在年齡還小,倒是不急著選擇哪一種字來學習。只是習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將來你考科舉時,你的字也是一個重要的加分項,很多考官有時候都是由字給你打了印象分。因而從現在起,你每日早上起來都要先習二十個大字,至於以後如何,再視夫子的安排以及你自身的學習情況而定。」

  陸昀的提議正和陸爍的想法不謀而合,陸爍很有自知之明,也是個很自律、很能堅持的人,因而就很爽快的接受了這個提議。

  三人正在談論習字問題的時候,外面的珍珠就來通報,說道舅爺已經到了大門了。

  陸昀先吩咐珍珠向外面傳話道:「都是自家親戚,也不用分大門內儀門了,直接把馬車駛進來。」

  陸昀和袁氏則趕忙起身去內儀門迎接。

  陸爍也被周媽媽牽著手出了門。

  袁氏的腳步顯得有些踉踉蹌蹌的,一點都沒有了往日恬淡的貴婦人風範,陸爍就猜測袁氏和自己這個舅舅關係一定很好。

  三人趕到內儀門時。馬車剛剛停下來,一個穿著絳色繡著如意紋錦緞交領直裰的高大男子率先走了下來,只聽到一陣哈哈的爽朗的笑聲,那男子就笑著說道:「子嵐弟,雅妹,你們倒是越來越不講究了。」

  陸爍被這爽朗的大笑聲給嚇了一跳,聽著這語氣輕鬆的問話,就知道這是他的三舅舅袁正了,只是實在想不出袁家這種耕讀人家會有這樣豪邁的人。

  陸爍仰著頭望去,只見他生的十分高大,寬肩窄腰,身材極好。臉上笑意吟吟的,面白無須,長著一雙劍眉,細長的眼睛飛入雙鬢,看著不像個讀書人,倒像個練家子。

  陸爍正在這裏想著,就又有一個婆子抱著個和他一般大小的男孩從車上下來,緊接著又有一個身量矮小,面目雍容的婦人被丫鬟攙扶下來。

  只見她穿著丁香色纏枝寶相花妝花緞半臂,下著一件薄荷綠色白雪紅梅紋鑲藍邊百褶裙,外罩著紗蒂曇花紋披帛,梳著彎月髻,上面繫著一條綴滿翠色寶石的帶子,顯得非常好看。

  她聽到袁正的問話,笑著斜了他一眼,說道:「妹妹妹夫怕你累著了,免了你走路進來,你這人倒還不滿,非要讓人把你從大門外面迎進來?」

  陸爍看著這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都這樣打趣,倒是有些詫異,覺得這對夫婦比陸昀袁氏還會虐狗。

  只是看著陸昀袁氏絲毫不奇怪,仿佛習以為常的樣子,就知道這是他們的常態了。

  雙方先簡單的見了下禮,陸昀就伸手邀請到:「外面風大,咱們還是到屋裏再好好敘話吧。」

  袁正就點了點頭,道:「正是這個理。」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08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04
第010章 作揖

  袁氏有些激動,眼圈都微微紅了,只是對著袁正倒不知道去說什麼了。

  陸昀也沒給她敍舊的機會,率先走在前面,引著眾人進了正房,也不在明堂接見,直接把他們領進了西捎間的小花廳。

  陸爍也被周媽媽牽著走進正房。

  這時候,走在前面的小豆丁突然回過頭來,沖著他扮了個鬼臉。

  陸爍被唬了一跳,等再去看時,那小鬼頭已經回過頭去了,被婆子牽著老老實實的走了進去。

  陸爍不禁莞爾。

  想必這個就是父母給自己說的「林哥兒」了吧,倒是個很自來熟的人。

  想到他剛才的動作,不禁覺得自己未來幾年的讀書生涯一定會很有趣。

  等陸爍進到花廳時,四個長輩已經分開坐好了,林哥兒則坐在小案幾旁,自顧自的吃著點心,袁氏陪嫁過來的幾個媽媽們都進來行了禮。

  丫鬟們早已經擺上了茶盞,又擺了果盤,上了幾樣點心。奶娘也早已經抱著陸舜英進來了,袁氏和三舅母正聚在一起逗著她笑。

  陸爍才一進來,袁舅舅就指著陸爍對袁氏說道:「這個就是你去年才得的那個孩兒吧!」

  袁氏看著陸爍,激動的神情倒是緩了緩,連連點頭應是,說道:「這就是爍哥兒。」

  袁舅舅看了陸爍一眼,就站了起來,轉身鄭重地對著陸昀作了一個揖。

  陸昀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兩手攙起袁正的肩膀,埋怨道:「兄長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倒是對我作起了揖,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臉面受您的禮。」

  陸昀面含責怪,話裏對著袁正倒是越發尊敬起來。

  三舅母看著袁舅舅的行為,也頗為贊同的說道:「要的,要的,你受之無愧。」

  陸爍就看到袁氏剛剛恢復的眼圈又紅了,袁媽媽站到她身邊遞了帕子,輕聲勸她。

  花廳裏的氣氛有點沉悶,連吃著點心的林哥兒都慢慢的不敢動嘴咀嚼了,小舜英也感受到了大人們的情緒,鼓著白嫩嫩的包子臉,表情鬱悶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袁舅舅被陸昀又按著坐回到了羅漢床上,袁舅舅語帶哽咽,低聲說道:「這些年雅妹一直無子,算不上佳婦,又連累你一直外放在外,不能在京師闔家團圓。妹夫你卻待妹妹一如當年,沒叫她受一點委屈。說起來,魏家對陸家有愧,對妹夫也有愧。」

  陸昀擺了擺手,正色道:「子女緣都是天定的,強求不得。吾妻和我彼此投緣,不是盲婚啞嫁,岳父雖為師長,卻待我如親父,我與你也是共同學習了七年的同窗,我若做出那樣的事,又成什麼人了。且吾妻也是個賢內助,這些年助我良多,我只會敬她、愛她,哪里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呢?」

  袁氏聽到這裏,啜泣著說道:「我是個沒用的,是夫君包容我。」

  三舅母撲哧一笑,對著袁氏說道:「好好的團聚日子,倒讓你們哭的慘兮兮的了。」

  又指著袁舅舅笑著說道:「平日沒見你流過貓尿,今天倒惹得一大家子都心裏不痛快。幸虧人家夫妻感情好,不然啊,我看你怎麼收場。」

  袁舅舅就故意苦著臉,對著三舅母說道:「還是夫人有遠見,倒是我做錯了。」

  花廳裏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袁氏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袁媽媽連忙招呼翡翠和琥珀端水上來為她淨面。

  陸爍不禁感歎:怪不得袁氏知道袁舅舅要來會這樣激動,袁正真是個知道疼愛妹妹的,兩兄妹感情真是好。

  要知道,在古代,士大夫是輕易不彎膝、不折腰的,袁正能為了這件事對陸昀作揖,從中也可看出他是個胸懷很寬廣、不拘小節的人。

  三舅母呢,又善於察言觀色,懂得隨機應變,倒真是一對璧人了。

  陸爍非常喜歡這種家庭親情濃厚的氛圍!

  他一直都是個很缺愛的人,心思也很敏感。陸爍覺得自己要有些改變了,他覺得日後應該要做些什麼。

  想到這裏,不由望向被奶娘抱在懷裏的陸舜英。

  小舜英若有所覺,小身子不由一抖。

  待眾人神色都緩和了下來,花廳裏的氣氛又回溫了。袁舅舅就招手讓陸爍過來,伸長手臂抱著他,說道:「好孩子,舅舅還是第一次見你,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個就先給你拿著玩吧!」

  陸爍一看,是一隻鏤空的玉牌。

  玉牌呈環形,邊緣雕著流雲紋,中間則是一直生動的小鹿,鹿通「祿」,有個好寓意,玉質瑩白,泛著光澤,一看就是個好物。

  陸爍不敢輕易收下,忙看向袁氏,見她慈和的沖自己點了點頭,就大大方方的接過,恭敬地行了個禮,朗聲說道:「謝謝舅舅,我很喜歡。」

  袁舅舅就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頭。

  三舅母看著他可愛伶俐,就把陸爍摟在懷裏,笑著細細的問他多大了,可曾開蒙,平時都玩些什麼,陸爍都一一應答。

  袁舅舅又給了小舜英一塊和田玉的玉鎖,袁氏替她接過收了起來,陸昀和袁氏也給了袁文林一隻芙蓉玉的貔貅做見面禮。

  袁氏這才想起什麼,轉頭問三舅母:「看我這記性,才想起來,怎麼不見季哥兒和懿姐兒?」

  三舅母就溫柔的笑了笑,和剛才的爽朗的模樣判若兩人,說道:「季哥兒也快十二歲了,今年八月就要下場應舉了,現在正跟在他祖父身邊讀書呢,這次外任就沒帶過來。至於懿姐兒,昨日有些著涼,身上有些不舒坦,就留在府裏沒帶過來。」

  袁氏微微變了臉色,擔憂的問到:「懿姐兒病的怎麼樣,嚴不嚴重?」

  袁舅舅聽到了,就微微擺擺手,說道:「小孩子家家的,昨日跟林哥兒在湖邊釣魚,吹了冷風,有些低熱,來的時候除了有些咽喉疼,倒沒有大礙了。」

  袁氏頗為不贊同,說道:「小孩子家家才要多注意呢!可不能掉以輕心了。」

  三舅母就在旁勸道:「你還不知道他,什麼東西都不放在眼裏的,是個心大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懿姐兒喝了一劑藥就好的差不多了。」

  袁氏這才安了心。

  袁氏就又繼續跟三舅母說起了季哥兒鄉試的事,陸昀和袁正對此也頗感興趣,不時插上幾句。

  陸爍聽他們一會兒說季哥兒一會兒說懿姐兒的,都是他不認識的,不禁有些無聊。

  他看到旁邊的小屁孩正在無聊的玩著手裏的那個芙蓉玉貔貅,就踱步到他身邊,碰了碰他的胳膊,小聲問道:「他們說的季哥兒和懿姐兒都是你的哥哥和姐姐嗎?」

  袁文林先是呆了呆,然後小嘴一撅,哼了一聲,說道:「季哥兒是我大哥哥,懿姐兒才不是我姐姐呢!」

  說著,仿佛想起了什麼,撇了撇嘴,委屈道:「懿姐兒是我們家裏最小的,但你可不能小看她,她這個人人小鬼大,又愛哭,又愛告狀,最惹人厭了!」

  陸爍看他說著說著快要哭起來的樣子,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嚇了一跳,忙向兩邊看了看,見大人們還在自顧自的說著話,並沒有注意這邊,陸爍這才松了口氣。

  陸爍就對著他道:「你這是怎麼了,比我還大呢,都是個小男子漢了,怎麼還動不動就要哭呢?你說你妹妹是個愛哭鬼,我看你也差不多。」

  說到這裏,又頓了頓,威脅他道:「你要是哭出來了,我就不跟你玩了。」

  袁文林聽了陸爍的前半段話,倒是有些羞愧,收起了眼睛裏點點快要落下來的淚光,又聽他後面威脅的話,瞪了他一眼,說道:「我爹說了,你要和我一起跟著夫子讀書的,你到了我們家裏,不跟我玩,看你到時候能跟誰玩?」

  這小屁孩!

  陸爍也不跟他計較,反正他威脅的用意就是讓他別哭嘛。

  看到袁文林的眼睛裏都要噴火了,感歎小孩子的情緒真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陸爍就故意示弱道:「好好好,我是故意騙你的,這你也當真。」

  看他還是那樣兒,就又說道:「我把我的點心給你吃,孔明鎖也給你玩,這總可以了吧!」

  袁文林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兩人就又嘀嘀咕咕的咬耳朵。

  陸爍順利的從袁文林口中套出了話。

  袁舅舅家請的這個師傅姓衛,具體名諱不知,是元封五年中的舉人,後來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不再科舉,就投到了魏州袁家門下。

  大儒袁仲道也就是自己的外公很是憐惜他的才華,給了他厚厚的酬勞,他就一直在袁家的書院裏傳道授業,在教授學生的過程中學問更加精湛,授課經驗也很豐富。

  這次袁舅舅外放,袁文林亟需一個老師,衛夫子就跟著北上到了滄州。

  陸爍不清楚元封是哪個皇帝的年號,也索性不再探究這個朝代當權者是誰的問題,反正上課時夫子是一定會講的。

  袁文林又抱怨說這個夫子要求很是嚴格,每日授課都要帶著一把厚厚的戒尺,他的手心已經吃過幾次竹條肉了。

  陸爍對這個倒是不擔心,畢竟他內裏還是個大人,且前世就養成了很好地學習習慣。

  陸爍覺得自己只存在學好學壞的問題,倒是不擔心會受罰。

  兩人在這裏說個沒完,大人們早就注意到了,三舅母笑著對袁氏說道:「倒都是自來熟的,不用擔心日後在一起上課會有矛盾了。」

  袁氏也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09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04
第011章 相爭

  眾人說不了一會兒,陸昀和袁正就起身離開,到內書房談論正事去了。

  袁氏看兩個小孩子動來動去的,一副再也坐不住的樣子,知道他們是小孩子性格,不耐煩聽大人講話,就故意做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揮揮手對他們說道:「兩個小人精,半點都坐不住。知道你們不耐煩聽我們這些婆婆媽媽的話,好了,我們也不叫你們陪著了,你們自己出去玩去吧!」

  袁長林極有眼色,看到袁氏明顯不是真生氣,就跑到袁氏身邊,摟著她的胳膊,姑姑長姑姑短的叫著。

  陸爍看著他那副粘著人撒嬌的樣子,真是甘拜下風,索性也裝起了小孩子,依偎到了袁氏懷裏。

  三舅母就搖搖頭,笑道:「你們這兩個,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袁氏也不再板著臉了,照著兩人的背部一人拍了一下,說道:「心眼多的跟篩子一樣。」

  停頓了一下,就對著陸爍說道:「爍哥兒,今天你可是主人家,可要好好招待你表哥,知道了嗎?」

  陸爍當然知道這個理兒,就點了點頭,他剛好也想跟這個未來的同窗好好相處一下呢。

  袁氏把黏在她身上的兩人拉下來,正色道:「玩可以,卻不能往東側的湖邊跑,一不小心掉下去,能要你們半條小命。」

  「呸呸呸,」三舅母聽到這不吉利的話就連連呸了幾聲,袁氏也意識到口誤了,也跟著呸了幾下。

  據說這樣就能把口裏帶出來的黴運給吐出去!

  三舅母顯然也對袁氏的話很贊同她,但她卻笑盈盈的對著袁氏說道:「他們一個四歲半,一個快六歲了,都是入學的年紀了,這些道理都是懂得的。你呀,真是關心則亂了。」

  陸爍和袁文林就手牽著手出了正房。

  只是袁氏到底不放心,連忙讓珊瑚和朱衣跟在兩人身後一起出了門。

  陸爍絲毫沒有猶豫,就把袁文林帶到了內院東側的花園子裏。

  花園子很大,其中大片是湖泊。

  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往內走,小徑東側靠近外圍牆的地方種著一排翠竹,此時已經冒起了綠葉,顯得鬱鬱蔥蔥的,一陣風吹來,就傳出了沙沙沙的響聲。

  小徑另一側則零散的種著一叢叢的花,大片大片的杜鵑花和美人櫻,以及一些陸爍叫不出來名字的花,五顏六色,顯得姹紫嫣紅。

  再走幾步,就上了石橋,九曲石橋連著湖泊中央的亭子,湖裏長著荷葉,亭子北部則是一座假山。

  袁文林看到這個大湖裏有魚,瞬間就興奮了。

  他揪了揪陸爍的衣袖,大聲慫恿道:「表弟,我們釣魚吧!你看這裏好多魚,你沒釣過吧,可有趣了!」

  這豬腦袋!

  陸爍含著深意的向後斜了斜眼睛,袁文林就看到了跟在身後的珊瑚和朱衣。

  陸爍陰測測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娘可說過了,一定不能往湖邊跑,這才多長時間,你就全忘了?」

  袁文林就悻悻的垂下了頭,顯得很不情願。

  過了不一會兒,他就輕聲說道:「我什麼時候才能自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呀!」

  陸爍聽了這話,抬頭細細的打量他,見他垂頭喪氣的,不禁想到:在這樣的朝代,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現在想幹的事情,等你能幹的時候,卻再也體會不到它的樂趣了。

  人生在世上,就會有許許多多的牽絆,哪里又能真正的自由、無拘無束呢?

  陸爍有些不忍,就抬起肉肉的小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等你長大了就好了!」

  又悄悄附在他的耳邊,賊兮兮的說道:「不怕不怕,我們改天出去偷偷的釣,他們就管不了了。」

  袁文林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想到自己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還要表弟來勸,不禁有些尷尬,就順勢點了點頭。

  兩個小人兒逛了逛園子,就又到了陸爍的東廂房。

  這兩人無憂無慮玩的開心,內書房裏的兩人卻有些憂心忡忡。

  陸昀端坐在太師椅上,袁正則負手立在窗前,看著窗外美人蕉,沒了剛才的輕鬆笑意,神色很是憂慮。

  陸昀率先開口,道:「你在信上沒說,等到了滄州那日,你我也只是匆匆相見一回,我倒是沒有來得及細細問你。舅兄,你在襄州任上還沒有做足三年,怎麼就忽然被點了巡鹽禦史了呢?」

  袁正終於轉過了頭,幾步走到書桌對面的燈掛椅上坐下,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事兒還與高卓那老兒有關。」

  陸昀不禁皺了皺眉頭,袁正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歎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只是這事兒,咱們擔心憂慮都是沒用的,還得看上面那位的意思。」

  袁正有些口渴,端起茶盞,撇去上面的浮沫,飲了一口,這才覺得好了些。

  他就又開口接著說道:「自四年前那事發生之後,朝廷倒沒有人能制衡高卓了。你也知道的,高卓當年和家父、魏閣老都是同科一甲及第。只是家父無心官場,也不善做官,就回了魏州老家,開辦了桃山書院,魏閣老和高卓多年爭鬥,結果那事之後……現在屍骨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高卓卻能高居高位,日益得聖上看中,朝中人脈助力不少,可見他手段非同一般。」

  說著,他又搖了搖頭,抬眼細細打量陸昀,見他端肅著臉,又在沉思著什麼,知道陳皇后和太子一脈與敬國公府關係匪淺,不是一時就能勸過來的。

  因而他也不出言安慰,只是繼續說道:「如今四皇子那生母高氏在宮中也頗為受寵,已被封了元貴妃,四皇子和太子也就相差了四歲,現年也已十三歲了。那高氏一族現如今在朝中頗有威望,起了爭位之心倒也平常。」

  陸昀聽到這裏,終於開口了。

  他閉了閉眼,沉聲說道:「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哪一個皇帝登位不是踩著一層層的屍骨上去的?只是沒想到會這樣快而已。只是當年大皇子因為替父擋箭而喪命,聖上自登基以來,就一直對皇后很是尊敬,對二皇子也寵愛有加,早早就封了太子,倒不想如今也要面臨這樣的尷尬。」

  袁正聽他話裏只有感懷,倒不見多少憤懣,知道他已經想開了,就勸慰道:「太子既嫡且長,又是正式的儲君,由他繼位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且高氏一族如今看著花團錦簇,卻也是烈火烹油,朝中反對者也不在少數,一個不慎,也會燃了自身啊!」

  陸昀覺得自己被舅兄給小瞧了!

  他不由輕笑,對著袁正說道:「聖上當年爭位的情形何等慘烈,我也是經歷過的,倒也不會被這個尚未發生的儲位之爭給嚇破了膽,只是我擔心我大哥和母親。我是不想站在任何一邊的,當個純臣也好,雖然於前途上會有妨礙,但也不會丟了性命,只是你也知道,毅勇侯府的老太太是我嫡親的姑母,我前邊兒那大嫂和皇后又是同胞姐妹,就連爍哥兒他生母,也是出自毅勇侯府的。這樣親厚的關係,幫與不幫都是兩難,真的是想撇清都不容易啊!現在炘哥兒請封了世子,大哥又和陳府一向親厚,我真的是怕他們會參與進去。」

  袁正覺得陸昀的憂心的事很不好解決。

  敬國公府與毅勇侯府親上加親,再有個世子之位擺在中間,唯一的選擇就是陳皇后一脈。

  不幫,日後太子即位,一定會秋後算賬,幫了,難保不會出意外,那樣結果更加糟糕。

  陸昀覺得此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晚上還需去信一封徵求一下大哥的意見。

  他現在關心的倒是另一件事了,於是問道:「你還沒說說你那官職的事呢!」

  「事兒倒是簡單,」袁正又站了起來,踱了兩步,說道:「巡鹽禦史是個肥缺,他們兩派相爭,都想把自己人安插進來,一時裁決不下,不知是誰舉薦了我,皇上就朱批了。」

  「這倒是好事兒,這樣兩派都沒爭到,且又是皇上聖裁的事,倒是沒人敢使大絆子。」陸昀笑道。

  這時他才想起袁正之前也是做過這個的!只是後來牽扯進魏閣老的事,這才罷了兩級,如今倒是又升上來了。

  袁正也一掃陰霾,哈哈笑了起來,說道:「與你我倒是便宜了,說起來我們也有數十年未見了。」

  陸昀就點了點頭,兩人就不再談論這事,轉而說起別的。

  又談了一會兒,青羅就在外面敲門叫人。

  用午飯的時間到了,兩人前後走出了書房,就看到明堂裏已擺好了桌子,丫鬟們正在次第擺放碗碟,又上了各種豐富的菜色,兩家人就熱熱鬧鬧的吃了個飯。

  等到袁舅舅一家要走的時候,袁氏本來還有一些不捨得的,只是看到袁文林扯著陸爍的袖子不放,依依惜別,無語凝噎的樣子時,倒是被兩人給逗笑了,那一點點傷感的情緒也都煙消雲散了。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09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04
第012章 入學

  待三舅舅一家走了之後,陸爍就被朱衣牽進了東廂房伺候著午歇。

  沒辦法,現在的小身子實在太容易犯困了,因而這個就成了陸爍穿來後養成的一個習慣。

  陸昀回到房裏,簡單的將三舅舅帶來的消息說了一遍後,就直接去了書房,給京師的敬國公府寫信去了。

  袁氏則顯得憂心忡忡。

  她雖然是個很有智慧的女性,父親又是個大儒,袁氏也跟在他身邊念了些書,很是長了番見識,只是這個時代對於女性限制極多,自出嫁後,袁氏就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十來年下來,袁氏眼光也被限制了,因而對於前朝的事瞭解的倒少。

  她於是就對二房的未來做出了種種不好的設想,倒是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只是還沒等她憂心多久,周媽媽就帶了幾個男孩子進來了。

  其中有五個是才買的那些男孩子,另外還有三個,則都是家生子。

  這其中就有白管事的兒子長風。

  袁氏看到長風,眼前一亮。

  周媽媽看到袁氏的反應,對於袁氏的心思哪還有不明白的?

  且她和余媽媽關係好,臨來前余媽媽又一再拜託,周媽媽也樂意賣她個人情。

  且長風這個小子也是個好的!

  周媽媽就對著袁氏說道:「夫人,這些都是我們府上適齡的兒童,都是五歲到十二歲之間的,奴婢看著都是些又老實又機靈的,您給看看,哪些比較合適?」

  她說到這裏,她就又走到長風身邊,笑眯眯地輕輕拍了拍長風的小腦袋。

  周媽媽介紹道:「這個小子夫人還記得吧?就是白管事的小兒子,之前一直老爺外放在外的時候,白管事就把他留在了京師,那會兒他年紀也不大,還不能入府任職,白管事那老娘就把他送到了武館學了些功夫,這次來滄州,白管事兩口才把他給帶出來。」

  要問白管事夫妻倆一個作了二房的大管事,一個也已經是最受重視的管事媽媽了,怎麼還這麼積極地送兒子進來當小廝?

  這倒是有緣由的。

  要知道,在陸爍身邊當小廝,那可是個好去處!

  這些選出來的小廝日後都是要跟著陸爍朝夕相伴的,這樣從小處出來的感情可非旁人能比,日後陸爍成家立業了,這些小廝就有可能成為陸爍身邊的管事,又是個肥差。

  要不是周媽媽唯一的兒子已經很大了,周媽媽可是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袁氏知道長風。

  白管事夫妻都是二房的忠僕,想必長風日後也會是個衷心的,袁氏本來就對他很滿意,又聽周媽媽說他學過武,就更放心了。於是直接把他留下了。

  另外,她又選了那兩個年齡都是五歲的孩子出來,因為和陸爍年齡相近,倒是能處到一塊兒去。

  所以等陸爍一覺醒來之後,他身邊就又多了三個人。

  十一歲的常隨長風,長風修長的個子,已是個小少年的模樣。

  另外還有兩個五歲的小廝,由於兩個小孩子原來的名字實在不雅,袁氏就給他們改名叫做了清泉和修竹。

  第二日卯初,天才剛剛亮的時候,陸爍就起來了。

  照例背了一段書,又習了二十個大字,此時陸府正房的燈也早就亮了起來。

  陸昀作為一州之長,雖然日常行程較為自由,可是前兩日接連請了假,今日倒不好再不去官衙了,因而他就打算早早地將陸爍送到袁府,就去衙門上任。

  畢竟這是陸爍第一次入學,雖然學堂就設在袁舅舅家裏,師傅也是外公袁仲道推薦來的,但陸昀還是覺得應該正式拜訪一下的好。

  三口用完早飯,陸爍就揮別了千叮嚀萬囑咐的袁氏和尚且迷糊中的小舜英,跟著陸昀出了大門,被白管事抱上了馬車。

  長風和清泉、修竹也一起跟著。

  這三個小廝日後也是要跟著陸爍進學堂學習的,日後才可以貼身做書童。

  長風是個小少年了,他騎著馬跟在陸昀和白管事的後頭,清泉和修竹則陪著陸爍坐在了馬車中。

  這兩個小廝都是妙人兒,性格可謂冰火兩重天。

  清泉聲音清脆,昨日剛到了陸爍身邊,就這也好奇那也好奇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另一個修竹則小小年紀就是一副面癱臉,活像陸爍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一樣,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就絕對要冷場,就是活潑的清泉在他面前也甘拜下風,昨日就已被他噎了好幾次了,惹得清泉也不敢在他面前輕易說話。

  袁府離知州府並不遠,才剛剛走出小巷,過了一條街道,就到了袁府大門口。

  門房認得陸家的馬車標誌,不待招呼就打開了門放行,馬車就順利地駛了進去,到了儀門停下。

  陸爍才剛剛下了馬車,一個腆著肚子的管事就迎了過來,管事一張胖臉笑眯眯地,不顯得滑稽,看著倒非常親切。

  管事先恭敬地給陸昀和陸爍行了禮,又和白管事互相寒暄問好,然後就笑眯眯的說道:「姑老爺,表少爺,老爺夫人早就在明堂裏等著您二位了,您二位現在就跟著我走吧!」

  於是陸昀就帶著陸府的幾人跟在管事身後進了府裏。

  那管事邊走邊跟著陸昀、白管事閒聊,看著很是熟稔的樣子。

  陸爍聽到陸昀和白管家稱他作袁管家,白管家時不時會玩笑他幾句,陸爍就猛然想到,陸昀和袁正曾經是關係很好的同窗,這兩個管家可能就是當時他們身邊的小廝了吧。

  眾人走過穿堂,又經過兩排零落的散佈在花園裏的房子。

  這裏的佈置倒是和知州府很不一樣,知州府的花園在內院,前院的房子分佈的方方正正,整齊的排列著。

  又走了一會兒,這才到了內儀門處。

  早有婆子丫鬟等在這裏,兩個管事就止了步,三個小廝也不敢再進,陸昀和陸爍就被領著進了內府正院。

  陸爍進去向袁正三舅母請了安,又跟袁文林相互問了好,三個大人也簡單的寒暄了一小會兒,袁正就帶著陸爍等人出了內院。

  等到了內儀門,等在那裏的兩個管事及小廝們就與他們匯合成了一處,一起出發去了前院。

  前面有袁正帶著,袁文林不敢大聲說話,不斷地對著走在他身後的陸爍擠眉毛弄眼睛。

  陸爍看他這個樣子,心裏樂得不行,面上卻故意不理他。

  眾人一路來到了上課的地方。

  學堂就設在一個水榭上,名叫綠雲舫。

  水榭四面環湖,又有一條曲折的石橋通向岸邊。水榭呈長條形,中間是一個穿堂,兩邊各一件大屋,大的一間是先生的書房和臥室,小點的則是授課的學堂。

  水榭四周圍著圍欄。風景極好。

  衛夫子早已等在穿堂裏。

  他穿著一件青布的儒衫,頭戴方巾,蓄著八字鬍,看起來很溫和的樣子。

  袁正走到衛夫子身邊,先打了招呼,然後介紹道:「衛先生,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學生。」

  語氣很是恭敬。

  陸昀上前一步,輕輕作了個揖,輕聲道:「稚子頑劣,日後就要仰賴先生訓導了。」

  衛夫子連道不敢,就又轉身去看陸爍。

  陸爍就按陸昀先前囑咐的那樣,跪地垂首,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10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04
第013章 拜師

  衛夫子攙起陸爍,也不多言,攜著他的手,徑直走進了學堂。

  身後眾人就都留在學堂外,不再跟上。

  真是個高冷的人啊!

  這是陸爍對夫子的印象,和他本人溫和的外表一點也不符合。

  陸爍甫一踏進書房,就看到正中間的牆上醒目的掛著一大幅畫,畫上一棵古樹,樹底下臥著一隻梅花鹿。

  陸爍知道這個。

  陸爍現代的時候曾在參觀一個私塾古跡時看到過這幅畫,據說這畫兒是古時候所有私塾學堂都會懸掛的。

  當時的導遊解釋過這幅畫的內涵,梅花鹿的「鹿「即福祿的「祿「,臥著的鹿,即伏著的鹿,「伏「即「福「,「伏鹿「者「福祿「也,這一切都與「古樹「即「古書「有關。

  學堂裏掛這張畫是向學生暗示:學生需苦讀古書,將來才能「福「、「祿「雙收。

  畫下則擺放著一個孔子的牌位,牌位兩旁各一隻白玉觀音淨瓶,裏面都插著一小束迎春花。

  迎春花的花瓣看起來黃澄澄的,應該是早上才采回來的,看著很精神,給古樸嚴肅的學堂增添了一抹亮色。

  陸昀昨日晚上就已給陸爍普及過拜師的古禮,因而一切進行得都挺順利的。

  衛夫子先給陸爍整理了衣冠,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先正衣冠,後明事理」。

  之後陸爍就雙膝跪地,對著至聖先師孔子的牌位,九叩首。

  再跪拜衛夫子,三叩首。

  衛夫子就攙起陸爍,陸爍端肅著包子臉,朗聲喊了一聲先生,學堂外候著的白管家這才奉上早已準備好的束脩: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以及十條乾肉。

  行完拜師禮,袁文林的一個書童就很有眼色的端來一盆水,陸爍就將雙手放進去,正反各洗一次,然後擦乾。

  衛夫子這才拿起一隻蘸著朱砂的毛筆,在陸爍的眉心處點了一下。

  這就是儀式中的最後一道程式,朱砂啟智!

  「痣」與「智」同音,意為開啟智慧,目明心亮。

  等一系列繁瑣的拜師儀式行完,也不過一刻鐘而已。

  衛夫子這才走到學堂外,與袁正和陸昀寒暄起來。

  陸昀先是贊了一番衛夫子的學識,衛夫子謙虛道不敢不敢,陸昀又說道犬子年幼無知還請先生多多勸誡教導云云,之後就和袁正帶著兩位管家離開了。

  先生書桌的正下首有兩套桌椅,就是袁文林和陸爍的了。

  陸爍就坐到座位上,長風幫著擺好筆墨紙硯以及鎮紙,又將那本陸爍未學完的《三字經》拿了出來。

  至於書童小廝們,學堂後面就有一排課桌,他們可以坐在後排,跟著一起聽先生講課。

  他們就相當於學堂的旁聽生,只是先生們卻根本不會理會他們。

  這就使得他們會聽課聽得斷斷續續的,要知道許多時候先生都會進行一對一教學,不會全部在課堂上面對所有人講授,因而他們要學好很難。

  不過在這個等級如此明顯的古代社會裏,這種差距幾乎是不能改變的!

  因而有些小廝能學到一點知識,他們的心裏就已經很感激了。

  陸爍向自己的左手邊望去,就見袁文林一直老老實實的坐在位置上,仿佛老僧入定般,半點不敢挪動,也不轉頭來跟陸爍說話了,完全不見半點熊孩子的模樣。

  陸爍就抬頭看了看,見到衛夫子書桌上的那把戒尺,約有半寸厚,長長的看著很嚇人,打在手掌上應該會很疼。

  怪不得這麼老實!

  陸爍也不敢跟他搭話,怕讓夫子看到,再體罰他們。

  畢竟是來的第一天,陸爍覺得在沒有弄清楚先生的脾性之前,還是守規矩一點要好。

  於是陸爍就翻開那本三字經,慢慢看了起來。

  這時候衛夫子才送走了學堂外的眾人,從外面進來了。

  他路過陸爍身邊,垂首往陸爍的課桌上看了看,靜靜站立了一會兒,就又從他書桌面前繞過,走到袁文林面前了。

  陸爍一直老老實實的低頭看著課本,沒敢抬頭看,因而也不知道剛才衛夫子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衛夫子面對著袁文林,先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說起話來不緊不慢的,顯得很從容。

  他先將《大學》裏的「明德篇」中的兩小段念了一遍,又帶著袁文林再念了幾遍,等袁文林把兩段的內容都能讀出來了,就要求他先背誦這兩段。

  至於這段話的意思,則要等他背完先生才會再講授。

  袁文林已經開蒙一年多了,早已將蒙學的三本讀物《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全部背完學完了,先生也已經一一都給他講清楚了這些蒙學讀物的具體意思。

  他現在已經開始學習四書的第一本《大學》了。

  陸爍現在和他可不是一個等級的學生,因而先生也不能集中一起給他們講課。

  陸爍先是扮鵪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後又一邊側耳聽著他們讀書,一邊假裝讀《三字經》。

  聽了一會兒之後,又覺得自己沒意思起來了!

  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經歷過現代十幾年教育的人了,結果到了這古代的學堂,居然怕起了先生!倒是把進學堂的初衷給忘了。

  尤其現在自己讀書三心二意的,把自己多年養成的專注的學習習慣給丟了個乾淨,想想自己在入學前還勉勵過自己,要靜下心來學習,儘快跟上袁文林的進度,結果現在卻是這樣!

  陸爍不禁有些鄙視自己。

  陸爍把自己從開小差中糾正過來,又是一番自責慚愧以後,就開始心無旁騖的念起了要學的下一段。

  衛夫子偶爾往這邊瞟了一眼,暗中點了點頭。

  衛夫子囑咐好了袁文林之後,就又走向了陸爍,這時陸爍已經背完一段了。

  衛夫子敲了敲他的書桌,把他從座位上叫了起來。

  陸爍就跟著他走進了學堂裏用屏風隔出來的一個小空間裏。

  這裏更靠近窗戶,順著窗戶看去,可望見瑩瑩的湖水,岸邊的垂柳被風一吹,就輕盈的飄了起來。

  看到這湖邊的春景,陸爍的心情出奇的寧靜下來。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11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05
第014章 規矩

  等到兩人都進到小隔間裏,陸爍才看到這個房間裏的大致模樣。

  這裏佈置的很簡單,最後面靠牆掛著一大幅山水畫,畫下有一個條几,上面有一個扁肚子的青玉瓶,裏面照例擺放著迎春花。

  室內只有兩把燈掛椅,兩椅相對放著,中間隔著一個書桌。

  佈置的雖然簡陋,但也不失雅致!

  衛夫子應該是知道要來一個新學生,特意從新收拾出來的罷!

  畢竟原來只有袁文林的時候,衛夫子就只需要教他一個人,一對一輔導的事情在外面正式的學堂裏就可以進行。

  現在陸爍來了以後,兩個人學習的進度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畢竟陸昀在報給先生陸爍的條件時,講的是「只微微識了幾個字,學了半本《三字經》。」罷了。

  先生沒讓坐下,陸爍也就只敢站著。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管你的身份地位有多高,不懂得尊敬師長,這都是會被人鄙視的。

  衛夫子看陸爍很是拘謹,就不再高冷了,又掛上了溫和的笑意。

  他開口說道:「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我雖然規矩比較嚴格,那也是在教你們讀書的時候,其他時間你就可以放鬆一下自己。你是我教的第一百三十六個學生,也是最小的一個,日後我們要相處的時間還是很長的,老師也是很願意私底下跟你們做朋友的。」

  衛夫子說到這裏,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很是柔和,面容也徹底的舒展開來。

  衛夫子四年前進入桃山書院,做了那裏的夫子。

  因為是舉人出身,又是袁仲道親自邀請來的,再加上講課經驗豐富,引經據典、學識淵博,很受學生的歡迎,因而在桃山書院時也帶過很多的學生。

  桃山書院只招收已經考取秀才或舉人的學生,並將這些人按資質分為甲乙丙丁四等。

  衛夫子就在乙等班教學,因而以往教授的都是些已經成年的舉子。

  就連袁文林也不是跟著衛夫子啟蒙的,他先前還有一個夫子,只是那個夫子故土難離,袁仲道這才拜託了衛夫子。

  因而衛夫子也是這次來到滄州之後,才真正的教起了小孩子。

  當然大齡兒童陸爍可不知道這些。

  他只是覺得他很喜歡這樣的衛夫子,是個良師益友,這樣日後師生間才可以有共同話題,多些相處的時間,對陸爍讀書來說這是很有利的。

  陸爍於是就規規矩矩的坐到了衛夫子的對面。

  衛夫子這才接著說道:「接下來我就先跟你講一講我們上課的一些規矩吧!」

  陸爍就點了點頭。

  衛夫子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說道:「今日是你進學的第一天,來的有些早,哪怕剛剛行了一番拜師禮,現在也才剛剛卯時末而已。」

  衛夫子說到這裏,指了指窗外的太陽。

  陸爍順著他的手向外望去,發現果然是這樣。

  自從來了古代後,陸爍倒是先學會了看太陽和月亮來識別古代十二時辰的方法。

  衛夫子就繼續說道:「今日有些特殊,以後就不必來這麼早了。我們每日都是辰時一刻開始正式上課,一直上到巳時末,中間會有兩次休息時間。你離家較遠,每次提前一刻鐘再來就行了。」

  古代是地支紀時法,將一天分為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就是現代的兩個小時,一個時辰又分為八刻。

  所以衛夫子所說的上課時間大概就是現代的七點十五到十一點鐘,學習大概有三個半小時左右。

  這樣的學習時間陸爍倒是欣然接受的,相比於現代的初高中學習來說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陸爍就稱了一聲是。

  當然,衛夫子也不會因為陸爍同意與否就去改變他自己的教學習慣。

  於是他就繼續說道:「學堂每日只上半天課,下午的時間就不必來上課了,我每日都會給你們留一定的作業,你們回去完成作業也好,做其他事也罷,就都是你們的自由了。」

  說到這裏,又像很不放心似的,補充道:「蒙學是很重要的時期,現在你們主要是扎實的學習書本,老老實實的練字,至於其他的,像琴棋書畫這些,可等到日後大些了再學。」

  陸爍知道衛夫子是怕自己離開學堂之後就過於放鬆自己,導致學的不踏實。

  陸爍當然不贊成這樣自我放任、不思進取的態度!

  於是他就很贊同的點了點頭,開口道:「先生是要我們現在專心學習,打好基礎,不可醉心於其他,捨本逐末,學生省得。」

  衛夫子聽到這話,也就放了心。

  他開懷的笑了笑,一邊撫著一撇的八字鬍,一邊繼續說道:「聽你父親說,你現在已經開始寫字了,《三字經》也學了一些,我現在就先考考你,看你到底到了哪種程度。」

  陸爍知道這是進入學堂後必須要經歷的,於是就順從的點了點頭。

  衛夫子就先考驗起了陸爍的背誦。

  衛夫子提一句,陸爍就接著背下去。

  陸爍不僅把陸昀袁氏教過的那些背了出來,他自己偷偷背的那幾段陸爍也一一背給了衛夫子聽。

  陸爍直視著衛夫子的眼睛,只是衛夫子聽完了陸爍的背誦之後,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陸爍不禁有些失望,但又很快就釋然了!

  他意識到前幾日陸昀和袁氏對自己的誇讚是帶著父母疼愛孩子的心態說出來的,也可能只是想鼓勵一下自己。

  現在在這位學富五車的老夫子面前,就有些不夠看了。

  衛夫子教過上百的學生,可謂閱盡千帆,陸爍自覺自己的那點小聰明還不足以讓先生動容。

  陸爍不禁暗暗發誓,不能因為自己是做了弊的、有個成年人的靈魂,就看不起這些簡單的背誦和學習,不然等和自己同齡的學子都一一長大了,大家可能就會恢復到同一個起跑線上來了。

  要想科舉入仕,還是要嚴格要求自己的,趁著自己比小孩子更專注、能集中精力,就應該抓緊時間攻讀課本,狠下一番功夫。

  衛夫子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個表情就讓自己的學生更堅定了學習的信念,不然可能就要偷笑了。

  他聽陸爍背完,評價了一句:「嗯,背了挺長了,一本《三字經》已讓你背的差不多了,而且還很流利,不錯!」

  陸爍總算是得了一句好評!

  衛夫子微微點了點頭,又問他:「背了這麼多,可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陸爍答道:「父親每次教學生前,都會先跟學生講一下意思,學生對背誦過的這些倒是有一些見解。」

  其實陸爍撒了一個小謊。

  其實那些理解大部分都是袁氏講給自己的,陸昀只講了他新教的幾段,至於其他的,嗯……則全靠陸爍的領悟了。

  只是這些老學究都信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袁氏是女子,不方便提她,自己雖然不是「小人」,卻是個小孩兒啊,先生未必會信,因而只能把大帽扣在陸昀頭上。

  衛夫子抽著提了幾句,陸爍就按照父母教的以及自己的理解說出了意思。

  衛夫子越聽,眼睛越亮,笑的兩撇八字鬍一跳一跳的、活像在跳舞。

  陸爍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只能辛苦的憋著。

  等衛夫子問完,神情就很是愉悅,顯的很滿足的樣子:「令尊的學問很好,理解的都很獨到新穎,就是我今日也受教了。」

  說完這話,又笑了笑,兩眼彎彎的。

  這可是陸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顯見衛夫子是真的很高興。

  衛夫子接著又誇讚道:「你小小年紀,就能全部記下來,又做到了融會貫通,資質很不錯。」

  陸爍說了一些謙虛之語,心裏倒對袁氏有了另一番認識!

  她可不僅僅是個把家裏內務打理地很好的主母,連學問也這樣好,果然不愧是大儒袁仲道的女兒!

  等這些都問完,衛夫子就吩咐長風拿著筆墨紙硯進來,開始讓陸爍寫幾個字。

  這是陸爍最頭疼的,他就寫了幾個自己最拿手的字。

  結果自然是慘不忍睹!

  陸爍寫了一張自認為是習毛筆字以來最好、最用功夫的字,可衛夫子仍舊是搖了搖頭,顯得很不滿意的樣子,並給予了一段犀利又尖銳的點評。

  陸爍只能再一次感歎陸昀和袁氏對他真是太寬厚了!

  陸爍囑咐長風去把自己的描紅本拿來,然後恭敬地拱了拱手,對著衛夫子說道:「先生,這是我這段時間描紅的本子,您給看看是否適合我現階段習字?」

  衛夫子接過長風遞上來的描紅本,隨意翻了翻,就把它放到長桌上。

  他背手站了起來,走到陸爍身邊,說道:「顏應方的字字體堅實,雖然寫著方正,適合你們這些小孩子練習,只是我看你剛才寫的那幾個字,明顯腕力不足,不長久練習個十來年下去,倒是進步不大。」

  陸爍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衛夫子口中的「顏應方」就是顏真卿。

  汗!

  衛夫子就又給陸爍推薦了一種描紅本。

  陸爍一聽,竟然是自己那從未謀面的外公袁仲道的。

  翻開一看,也是楷字,寫的比顏體更加文雅,筆劃要細一點,字的頭尾都有一種隸書的味道。

  一整張整體看下來,規規整整的,顯得很悅目。

  陸爍也很喜歡這種字體,就命長風把這個描紅本收了起來,又拱手謝過衛夫子。

  考校完了,衛夫子總體下來很滿意,兩人就一起一前一後步出了小隔間。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28 15:12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12
第015章 表妹

  等陸爍在座位上坐下來,衛夫子就像剛才指導袁文林那樣,拿起了他那本《三字經》。

  衛夫子越過陸爍已經背過並且理解了的那些,往下給他指了兩段。

  他一邊教著念,一邊讓陸爍跟著學。

  這本書上的繁體字都是很簡單的,跟簡體字差別也不大,陸爍本來就都認識。

  所以假裝磕磕巴巴的跟著衛夫子學了兩遍之後,陸爍就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會讀了。

  衛夫子還挺驚奇的,就讓他自己讀了一遍。

  等見到陸爍果然一字不錯的讀出來後,就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囑咐他先把這兩段背好,他就又去檢查袁文林的背誦情況了。

  三個半小時的課程過得很快,陸爍覺得還沒多大一會兒,就到了巳時末了。

  第一天的古代學堂生活就這樣結束了!

  陸爍回憶了一下,發現整個課程大概分為三個階段。

  剛剛開始上課的時候,衛夫子會先檢查一下昨日佈置的作業:包括考校一下昨日講的內容、檢查留下來的一段需要背誦的課文、還有就是要求寫的兩張大字。

  這之後,就會給他們兩個每人指定幾段話,讓他們當堂背誦下來,然後就再給他們講一下意思。

  等他們全部理解後,就開始最後的描紅和寫字了。

  陸爍和袁文林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給衛夫子行了個禮,道一聲先生辛苦,衛夫子也還了個禮,這才正式下課。

  書童們還在收拾著課桌上的筆墨紙硯等,袁文林就拉著陸爍的手先一步走出來了。

  等過了那段曲折的石橋,到了岸上,袁文林就長舒了一口氣,又恢復了他跳脫的本性。

  陸爍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袁文林拉著一口氣跑到了百米外,到了一塊兒群芳掩映的花園子裏。

  幾個小廝都被他們給甩在了腦後。

  等停了下來,兩個人都雙手拄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陸爍這才來的及說話,他就抱怨道:「後頭又沒鬼追著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袁文林還沒有緩過氣來,他仍保持著那個動作,一邊喘著氣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聲音悶悶的,大聲說道:「先生比鬼還可怕!」

  如果說之前陸爍相信了他的鬼話,那是因為他從沒有真正見過古代的夫子,認為都是些古板嚴肅的老頭子。

  但一上午和衛夫子接觸下來,發現衛夫子還是很通情達理的,因而對他這話頗不贊同。

  陸爍不禁輕嗤了一聲,說道:「我瞧著先生這人挺好的,他跟我們說話都是和顏悅色的,不會隨意斥責我們。只要不淘氣,先生不會隨便打我們手板的,你就不要在這裏詆毀他了!」

  袁文林仿佛沒聽到他說話似的!

  他歇好了一氣之後,就直起小身板,往左右望了一下,這才文不對題的對著陸爍說了一聲:「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到時候有好東西給你看。千萬別走奧!」

  說完這話,給陸爍打了一個手勢,就鬼鬼祟祟的鑽進旁邊的花叢裏,一溜煙跑沒了。

  陸爍「哎」了一聲,想說時間已經很晚了,他還想著給三舅母打完招呼就回府呢!

  只是還沒等他說出來,袁文林就又不見了身影。

  真是個神出鬼沒的傢伙,跑的比兔子還要快!

  陸爍有些鬱悶,卻只能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他回來。

  這兒是一個閉塞的小拐角,緊鄰著內院的圍牆,牆上垂著一叢從的紫藤花。

  左右一個人影兒都沒,陸爍就站立在這片紫藤花架下,抬頭向上望去,見這些紫藤都是從牆內伸著頭長出來的。

  四月的陽光下,花開的正好,遠遠地望過去,像一片紫色的瀑布,又像是彩色的雲霞。

  陸爍就靜靜的抬頭向上望著。

  風輕輕的吹過,帶來一陣花香,陸爍覺得在這裏等著袁文林倒也不錯!

  正在這裏賞著花,突然聽見一陣「呼嚕呼嚕」的響聲。

  陸爍循著聲音四處望瞭望,就看見牆頭上紫藤灰褐色交錯纏繞著的樹藤中間,臥著一隻渾身雪白的貓,煞是好看。

  那貓眯縫著眼睛,正將四條毛茸茸的爪子聚合在一起,在陽光下曬著太陽,顯得很是愜意。

  那貓的耳朵上掉了一個紫色的花瓣,身上則顯得有些狼狽,長長的白毛上沾了一縷一縷的灰,被風吹的亂亂的。

  這貓該是在這裏臥了挺長一段時間了吧!陸爍想。

  也不知道是誰的貓。

  反正一個人待著也挺無聊的,陸爍就逗起了貓。

  他幾步走到圍牆下,靠近白貓,「咪咪、咪咪」的喚了幾聲。

  那貓也睜開了眼睛,陸爍一看,那貓眼球竟然泛著碧色,應該是挺名貴的品種!

  白貓「喵嗚喵嗚」的和陸爍應和著,只是也不下來。

  一人一貓就這樣相對著交流了起來。

  陸爍最後實在沒辦法,就解下了腰間掛著的荷包。

  那荷包裏面有周媽媽給他放著的幾塊甜糕,金黃的顏色,兩面都印著菊花的花樣,很好吃。

  陸爍拿了一塊甜糕,一邊上下招著手,一邊又喚起了貓。

  可能是那甜糕征服了白貓,也可能是白貓在牆上實在蹲厭了,那貓就忽然從藤上跳了下來,圍著陸爍的兩腳打轉。

  陸爍就笑嘻嘻地蹲下身子,把白貓抱在懷裏,又把那甜糕掰碎放在手裏,一邊餵貓吃東西,一邊空出一隻手去輕撫白貓的長毛。

  毛可真滑,像緞子一樣。

  「你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嗎?」

  突然一聲清脆的童音,把陸爍給嚇了一跳,雙手一抖,白貓就從陸爍的懷裏逃脫了。

  那白貓對陸爍和他的甜糕毫無留戀,輕盈的跳了幾步,就跳進了那個小女孩兒的懷裏,唯一帶著一撮灰毛的長尾巴一搖一搖的,顯得很愉悅的樣子。

  陸爍還沒有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那個一搖一搖的貓尾巴。

  「你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嗎?」

  小女孩提了聲音,又歪頭問了一聲,稚嫩的聲音顯得很是認真。

  陸爍這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不禁大囧,嗓子一噎,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感情這是個沉迷於《西遊記》的中二少女啊!

  不,也算不上是少女!

  因為她看著比陸爍還要矮,大概三四歲左右的樣子,穿著一件鵝黃色繡著金絲桃的紗衣,下罩著一件翠色的繡著金線的裙子,頭髮梳成兩個小揪揪,上面各繫著一條繡著紗花的發帶,膚色很白,小口瓊鼻,大大的杏眼水水潤潤的,正疑惑的看著她。

  真是個精緻的小蘿莉,長大後必定也是個大美人!

  陸爍突然升騰起一種怪阿姨的心態來!

  看她氣鼓鼓的,瞪著一雙杏眼,將要生氣的樣子,陸爍就問她:「是誰跟你說的這話,你小小年紀,竟然就開始聽起這種故事來了。」

  陸爍還不太瞭解這個時代,以為《西遊記》跟《紅樓夢》一樣,是本小說。

  小蘿莉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就不再瞪眼了。

  她背著手,一本正經的答道:「是我爹跟我說的,他每天都會跟我講這個呢!」

  說完,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傲嬌的哼了一聲,鼻孔朝天,驕傲的說道:「你沒聽過吧!我爹只跟我講哦!」

  陸爍就壞壞的笑了,故意逗她:「猴子的救兵是來救孫猴子的,他們是專門打妖怪的。你這樣問,那你豈不是成了妖怪?」

  小蘿莉歪頭想了想,也忽然認識到了這一點,也不再鼻孔朝天了,耷拉著腦袋,小眉頭也糾結在了一起,表情顯得有些沉重。

  陸爍已經意識到她是誰了,想必就是袁文林口中那個不簡單的「又愛哭、又愛告狀」的妹妹袁文懿了吧!

  陸爍可真是怕了熊孩子了,也怕這小表妹一言不合就哭起來,那時候多尷尬呀!

  陸爍覺得應該轉移一下話題。

  他看到袁文懿懷裏的白貓窩成一團,毛茸茸的,像個雪球一樣!

  陸爍就走到她身邊,一邊輕輕地摸了摸她懷裏的白貓,一邊問她:「我都不認識你,你為什麼一見到我就問我是不是『猴子派來的救兵』?」

  袁文懿是個樂於分享的好孩子!

  她把白貓抱下來放到兩人中間的空地上,一邊玩著白貓的尾巴,一邊說著話:「米團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見了,奶娘她們找了一夜都沒有找到,居然在你這裏,你很厲害嘛!」

  袁文懿誇讚了一句,陸爍這才知道這白貓是有名字的。

  袁文懿又抬頭看了陸爍一眼,陸爍就發現她的眼尾長長的,微微向上翹著,有種特別的意味。

  她白嫩嫩的小手肉肉的,指著陸爍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你一定就是姑姑家的表哥了。我娘跟我說過的。」

  陸爍點了點頭,就陪著小姑娘一起玩起米團來。

  兩人在這裏逗著貓玩的歡樂,就見旁邊的花枝突然撲簌簌的響了一陣。

  陸爍和袁文懿同時轉過頭看去,就見袁文林貓著腰從裏面走了出來,懷裏抱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一看到袁文懿竟然也在這裏,他就連忙把手背到背後去。

  袁文懿就好像突然抓住了他的痛腳一樣,一下子站了起來,也不管地上的米團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指著袁文林說道:「哥哥,你又背著我去做壞事,我要告訴娘去!」

  哭的聲嘶力竭,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跟剛才乖巧的樣子判若兩人。

  陸爍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大哭的袁文懿和僵了身子的袁文林,忽的就相信了袁文林對他妹妹的評價。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13
第016章 志向

  陸爍呆呆地看著這兩人。

  袁文林顯然已經對袁文懿又是哭又是要告狀的這副神態習以為常了,但他這次卻顯得有些心虛和緊張。

  因此陸爍雖然不知道他拿來的「好東西」到底是什麼,但也能猜出一定是家裏大人不同意並且強烈反對的。

  袁文林雙手還是向後背著,那「好東西」在他背後藏得嚴嚴實實的。

  他對著袁文懿點頭哈腰的,聲音柔的能滴出水來,顯得很是怪異。

  他可憐兮兮的面對著袁文懿,好聲好氣的祈求道:「好妹妹,你最乖了!在這個家裏二哥最疼的就是你了,我以前雖然經常氣你,那也是逗著你玩的,只要你不告訴爹娘,以後我就什麼都答應你。」

  袁文懿漸漸止住了哭聲,只是剛剛哭的太急,餘韻沒有過去,還是不停的抽噎。

  她顯然並不相信袁文林的空口承諾,還是堅持著剛才的決定,斷斷續續的說道:「我也要玩。」

  挺翹的鼻頭紅紅的,看著很是可憐。

  陸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這兩個熊孩子都不是他能勸服的,並且他也對袁文林的「好東西」挺感興趣的,於是就抱著米團,站在旁邊不發一言,默默做起了吃瓜群眾。

  袁文林很有經驗,他知道怎麼才能哄好袁文懿。

  於是他一改剛才的溫和模樣,豎起兩條眉毛,惡狠狠地威脅到:「你哭的再凶,我也不給你看。你要是敢把這事兒說出去,我就把你前幾天撕了爹爹那本珍藏的《夢溪筆談》的事也告訴爹娘,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陸爍聽到《夢溪筆談》,眼睛一亮。

  愛哭鬼袁文懿顯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軟妹子!

  她嘴巴一撇,又要哭出來,袁文林就又快速的收起了那副兇惡的表情,換上了和煦的笑臉。

  他軟聲道:「文懿,你別擔心,只要你不哭不鬧,我就絕不去告你的狀,而且這個好東西咱們三個可以一起看,我明天下午就帶著你去釣魚,還把我那套十二生肖的瓷器擺件送給你,你看怎麼樣?」

  袁文懿哭的有點迷糊,她被袁文林這一嚇一哄的陣勢給忽悠了過去,就連忙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提議,又再三確定了一下袁文林承諾給自己的條件,就徹底雨過天晴了。

  袁文林得意一笑,他沖著陸爍挑了挑眉毛。

  陸爍摸了摸鼻頭,對於剛才對同窗見死不救的行為表示懺悔。

  袁文林就故意神秘兮兮的一點一點的把背後的東西拿了出來,陸爍見那東西被一個灰色的長長的布袋罩著,等袁文林抽掉布袋,陸爍才看清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

  竟然是一把小型的寶劍!

  陸爍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的地望著那把劍。

  只見那劍柄上面鍍了一層金,上面鑲嵌著好幾顆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裝飾的非常華麗。

  等袁文林把那劍身抽出劍鞘,就見寶劍的劍身很窄,形狀細長,寒光閃閃的,看起來很鋒利,似乎能削鐵如泥。

  袁文林看到這兩個人都被他的寶貝震驚的大張著嘴巴,又害怕又豔羨的樣子,不禁笑的更加得意了。

  他就持著那把劍,遠離了兩人,似模似樣的在紫藤花架下舞了起來。

  許多花瓣都被他不經意間砍到,撲簌簌的掉了下來,下起了紫色的花雨。

  陸爍看著袁文林一招一式都舞的很像樣,比他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武功蓋世的大俠們的花架子都要好的多,覺得袁文林在這上面還挺有天賦的,不禁鼓起了掌,大聲叫了聲「好」。

  袁文懿也學著陸爍的模樣,嘻嘻哈哈的拍起掌來。

  等袁文林舞完了劍,就把劍插進了劍鞘。

  他走到陸爍身邊,陸爍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真心的誇讚了一句「舞的真好」,袁文懿也對他連連誇讚,袁文林就笑的更開懷了。

  還沒等陸爍問出心中的疑問,袁文林的兩個小廝就找了過來,長風和清泉明月也在後頭跟著。

  他們的神情都有些焦急,步履匆匆的,身上又背著袁文林和陸爍的書箱,顯得有些狼狽。

  陸爍和袁文林這才想起他們七拐八拐的走到了這個小角落裏,倒讓這五個人好找。兩個人不禁對視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袁文林的一個小廝名叫旺兒的,年齡要大一些,和長風一般的歲數,他顯然是在袁文林身邊服侍久了的,一見袁文林,就拉長了聲音,苦著臉假意抱怨道:「少爺,您怎麼跟個猴兒似的,一溜煙兒就不見了,真是讓旺兒一頓好找啊!」

  袁文林剛剛的那絲小小的愧疚立刻煙消雲散,瞪了他一眼,旺兒就訕訕的閉了口。

  長風也站到了陸爍身邊,提醒他陸府的馬車可能在府外等了很久了,問他現在是否要回去。

  陸爍抬了頭看了看太陽,見巳時已經過三刻了,就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轉頭對袁文林說道:「表哥,時間耽誤的挺久了,我可能要趕緊回家了,不然我爹娘肯定是要擔心的。我們現在趕緊去內院,向舅母請個安吧!」

  袁文林自然贊同,他就又把寶劍裝進了那個不起眼的袋子裏,命那個小點的只有五六歲大的小廝偷偷送到他房裏去。

  陸爍見袁文林的兩個小廝一點也不驚訝,就知道他們肯定早已見過這把劍了。

  小廝從小角門偷偷溜進了內院,餘下眾人則沿著小道不緊不慢的去了內院大門,幾個小廝照例留在了倒座房的茶水間裏,不再往內進了。

  三個孩子沿著抄手遊廊走進去,才剛進了院子,一個白胖的婦人就先喊了一聲「小祖宗吆!你到哪里去啦,讓我好找奧。」

  邊說著話,邊來到了他們面前。

  這婦人長得慈眉善目的,面容溫柔,陸爍覺得這人應該是袁文懿的乳母。

  婦人沖著袁文林和陸爍行了個禮,然後抱起了袁文懿,告退之後,就絮絮叨叨的抱著袁文懿走遠了。

  袁文懿因為和陸爍袁文林二人有了共同的秘密,臨走前就呆在乳母的懷裏沖著二人甜甜一笑,還朝袁文林無聲的說了句話。

  陸爍隱隱辨出她是要讓袁文林遵守承諾的意思,不禁會心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對這個倔強的小表妹有些哭笑不得。

  兩人被丫頭們迎進正房,又打了水淨手淨面,待梳洗好之後,陸爍就向三舅母請了安,然後就提出要回去的事情。

  三舅母當然不會同意,她早就安排好了午飯,是一定要招待一下陸爍的。

  當即就命小丫頭去內儀門傳話,讓門房去陸府傳個口信,轉頭又去勸陸爍留下用午飯,等到傍晚再回去。

  袁文林也跟著勸陸爍,還背地裏沖著陸爍擠眉弄眼。

  陸爍知道袁文林的意圖,他心裏其實也有很多疑問沒有問出來,也就順勢留下了。

  等到袁正從外面回來,陸爍就和他們一家四口用了飯,接著就跟袁文林去了他的房間裏。

  袁文林也住在東廂房,房間結構和陸爍的差不多,也是隔成三間,只不過比陸爍住的要大一些罷了。

  袁文林一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就連忙把服侍她的丫鬟們找藉口打發了出去,那些丫鬟上了茶和點心,就自動退下了。

  袁文林接著又要去關門。

  陸爍連忙抬手阻止了他。

  笑話,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他輕聲勸道:「大白天的你就去關門,外面又人多眼雜,更容易被別人懷疑的!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打開門,平時怎樣、現在就怎樣,我們進到裏面的書房去看,沒有你的吩咐,外面的丫鬟婆子也不敢進來的,豈不是更好?」

  袁文林想想也是,也就不再關門了,他又急匆匆的進了書房,陸爍也隨後跟上。

  袁文林從書桌底下找出那個布袋,他把那劍拿了出來,放在手裏愛不釋手的把玩。

  陸爍盯著那劍上面不俗的裝飾,問出了心裏的疑問:「表哥,我看你這劍上面還鑲著紅寶石,看起來真夠華麗的,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袁文林沖著陸爍眨眨眼,賣起了關子。

  等陸爍又問他第三遍的時候,袁文林這才道出了真相:「我和爹娘去馬通判家做客的時候,他們家的長子馬維遠看我喜歡,贈給我的。」

  說完又一臉喜滋滋的模樣,仿佛對馬維遠很是感激。

  熟知官場潛規則的陸爍就閉了口,以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心想:人家是想通過給你送禮向你爹表白心跡的,你倒好,完全瞞著袁正。

  袁文林自然也注意到了陸爍的眼神,不禁疑惑道:「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可沒有惹你吧?」

  說完就又上下打量了陸爍一眼。

  陸爍在心裏暗暗搖了搖頭,卻不打算用這種事來玷污這小屁孩尚且純潔的心靈。

  於是他就生硬的轉移了話題,「你要這劍打算做什麼,我看著這劍明晃晃的,很是鋒利,瞧著並不適合咱們這些小孩子玩,難不成你是打算掛在牆上做裝飾?」

  袁文林輕哼了一聲,覺得陸爍小看了自己,他把那劍放到書桌上,雙手環抱在胸前,對著陸爍說道:「寶劍配英雄,我是要用這劍上陣殺敵的,怎麼會把它閒置在牆上?」

  陸爍又一次驚呆了,他眨了眨眼,不一會兒,就爆發出一陣哈哈的大笑聲。

  袁文林個子小小的,那把劍拿在他手裏都有點小小的違和。

  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自信!

  袁文林被他笑的有些氣惱,連忙站起身捂住他的嘴,阻止道:「別再笑了,一會兒把人引來就壞了。」

  陸爍被捂得臉憋得通紅,連忙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笑出聲來了,袁文林這才放開捂著他的手。

  陸爍就又無聲的笑了會兒,這才緩了過來。

  陸爍看著袁文林端坐在燈掛椅上,表情一本正經的,顯然並不是在開玩笑,也有些呆住了。

  他想不到剛剛六歲的袁文林就有了這樣的志向!

  他傻乎乎的問道:「你不會真這樣打算的吧?」

  問完這句,也不待他回答,就苦口婆心的勸道:「我勸你趕緊收了這個心思吧!我雖然和你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也可以看出來,舅舅是一直期望你能好好讀書,將來科舉做官的,他一定不會同意你去棄文從武的,且戰場上殺人跟砍蘿蔔一樣容易,許多人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連屍骨都找不到了,你怎麼忍心讓家裏人整天因為你膽戰心驚呢?」

  說到這裏,又打量了一下袁文林,才又說道:「再者說了,你還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怎麼使劍?怎麼殺敵?」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袁文林大義凜然的說了一句詩。

  陸爍想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好像都沒聽過這句,也不知道袁文林是從哪兒聽來的。

  其實袁文林聽了陸爍剛才的勸誡,就有些動搖了,顯然他自己也對未來非常不確定,於是色厲內荏的說了這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初時的那份凜然的氣質了。

  他低下了頭,有些垂頭喪氣,好半天才低聲說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將來要怎樣,可我一看到課本就發暈,見到先生就覺得兩股戰戰。但是見到刀劍這些,就又覺得很親切。」

  陸爍想了想,袁文林好像確實是這樣,對讀書並不大感興趣,對和藹的衛夫子也是很怕的樣子。

  陸爍覺得自己好像打擊了一個小小少年的熱血!

  他想想自己曾經的童年,也是有過這樣那樣的幻想的。

  只是袁文林的這個想法實在是危險,他現在可以算是陸爍的一個最好的朋友了,陸爍可沒有古人那種為了大義不惜犧牲自己的精神,他雖然知道守衛國家是一件很光榮的事,但是他卻更強烈的希望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平安。

  陸爍走到袁文林身邊,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袁文林看到陸爍端肅著臉,因為自己突然說出的想法跟著擔心,就笑了笑,說道:「你不用擔心我。你說的話,我覺得也很有道理,我現在也做不了別的,只能老老實實的讀書,至於以後會怎麼樣,咱們誰也不知道,現在就不要為了這個瞎擔心了。」

  陸爍仔細的看了看袁文林的神情,見他是真心說出來的,並不像是用假話來騙自己的,原本提著的心就漸漸放了下來。

  陸爍真的怕袁文林會不撞南牆不回頭。

  兩個小少年因為這個下午的一場談話,變得更加親厚了起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13
第017章 端午

  自入了學,陸爍的生活就漸漸開始規律了起來,整天忙碌著讀書習字,時間倒也就因此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已經是端午節了。

  陸爍前世是沒有認認真真過過端午節的,他對這個節日的認識也就僅止於能放假休息罷了。

  一大早,陸爍才剛醒,被伺候著洗漱一番之後,周媽媽就拿了一個香囊,上頭用五色絲線扣成一個索兒,繫在陸爍的衣襟上。

  那香囊透著一股子清香,陸爍也不知道裏面都是些什麼香料,只依稀辨別出這其中是有雄黃的。

  聞著味道倒是有些奇怪!

  陸爍今早是不用背書習字的,這是袁氏昨晚特意囑咐的。學堂裏也放了假,因而就顯得特別的悠閒。

  陸爍還在翻來覆去的摳著前襟上的香囊的時候,周媽媽就牽起他的手,引著他到正房去了。

  來到庭院,陸爍就更清晰地瞭解到了此地端午節的習俗來。

  只見粗使丫頭們早早就清掃了庭院,各個門頭上都懸掛著艾條、菖蒲等,正房的門上還掛著鍾馗的畫像,丫頭婆子們頭上也插上了用菖蒲草、艾條編成的人形的頭飾,花樣百出的,看著各不相同。

  據周媽媽說,這些都叫做艾人、艾虎,具有驅趕魔邪的作用。

  陸爍在庭院裏轉了一圈,摸摸這個,看看那個的,見到好奇的就忍不住去問。

  周媽媽就因此打開了話匣子,繪聲繪色的講起了這些習俗背後那些關於妖魔鬼怪的故事。

  陸爍雖然不大相信鬼神,倒也真是長了一番見識!

  陸昀也休沐在家。他就親自用雄黃給陸爍和隨後被抱來的陸舜英在額頭上畫了個「王」字。

  捧場的舜英今天卻不怎麼搭理人了,她正忙著扭頭去玩縫在肩膀上的紗制的蜘蛛。

  那蜘蛛做的活靈活現的,陸爍初時一看,倒是被唬了一跳。

  端午這日的早餐就是鹹甜粽子、黃瓜、黃鱔、黃魚、鴨蛋黃、煎堆等,當然少不了一小壇雄黃酒。

  陸爍對這個讓白娘子現了原形的酒還挺感興趣的,只是小孩子是不准喝的,陸爍就只能看著乾瞪眼!

  哎~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陸爍不禁發了小小的牢騷。

  等吃罷了飯,一家四口就一起出了門,後面跟著一群的下人。

  杜府和袁府兩家早早就約定好了,等到端午這日,就一起去到滄州碼頭邊的萬江酒樓,那裏最靠近運河,且地勢很高,向下望去,整個碼頭及可視範圍內的運河都能盡收眼底。

  碼頭人來人往,交通便利,商業很是發達,再加上地方大,端午節這天,鬥草的、舞龍獅的、跳鍾馗的、賽龍舟的……應有盡有,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陸爍卻是不能和他們一起去的。

  衛夫子早就同意帶他們去玉羅山登高了,玉羅山的半山腰上又有非常著名的古德寺。就連一向很怕先生的袁文林都興奮不已,對著先生的提議連連點頭。

  陸爍原先還對端午節登高很是疑惑,他記得這可是項重陽節的活動啊!

  後來問了周媽媽才知道,五月是仲夏,此時順陽在上,登高可祛除整個冬日帶來的陰鬱,因而就發展成了一項重要的習俗。

  倒是跟後世挺不一樣的!

  古德寺是一處遠近聞名的佛刹。

  古德寺坐落在玉羅山上,群山連成一個整體,一面是峭壁,一面是緩坡,隔開懷州和滄州,而滄州就位於緩坡這一側。

  半山腰上有一大片空地,古德寺就建在這裏。

  玉羅山半山腰的空地呈半圓形,邊緣都是斜坡。

  上面不僅建著寺廟,還有一大片的蹴鞠場,每到春日,就會有許多兒童在這裏放風箏。

  陸爍和袁文林對拜佛並不感冒,對放風箏也不大感興趣,但他們卻都沒見識過古人是怎麼踢蹴鞠的,因而非常嚮往。

  師徒三人都穿著一身青布儒衫,坐在馬車上,長風和旺兒也都跟著坐在他們旁邊。

  因為是去登高,年齡小的小廝就留在了家裏,大人們又各給他們派了一個成年的小廝,都在馬車外面坐著。

  馬車緩緩向著玉羅山行進。

  衛夫子正襟危坐,閉著眼睛,修煉起了文化人含蓄的氣質。

  陸爍和袁文林則像懷揣著一窩兔子一樣,坐臥不安,相互用眼神示意,你眨眨眼,我皺皺鼻的,相互交流著。

  此時無聲勝有聲!

  衛夫子就像是頭上又長了雙眼睛一樣,也不養息了,緩緩睜開眼,說道:「聖人泰山壓頂而不驚,你們兩個,小小的出遊就興奮成這樣,哎~」

  說著,搖了搖頭。

  可我們也不是聖人啊!陸爍腹誹道。

  他當然不敢當著先生這樣說。

  陸爍抬頭看到衛夫子也不打盹兒了,就沒話找話:「先生,古德寺這麼有名,裏面是不是有舍利子什麼的啊,還是有什麼知曉天機的得道高僧?」

  袁文林體內的八卦因數也被引出來的,雙眼亮晶晶的盯著衛夫子,眨也不眨。

  兩個小廝雖然守著規矩不敢亂動,但也都伸長了耳朵去聽。

  衛夫子精神奕奕的,聽到陸爍的問題就溫和的笑了笑。

  他愉悅的開了口:「我可沒聽說過有什麼舍利子,據說這個是天竺國那邊的古寺才有的。至於所謂的得道高僧,那就更不可能了。要是真有,早就被那些王公貴侯迎為座上賓了,哪里還會窩在滄州的一個小山寺裏。」

  說完就笑了笑,習慣性的撫了撫他的八字鬍。

  袁文林瞪大了眼睛,疑惑道:「那些得道高僧不都是些世外高人嗎?法術高強,無所不能的,怎麼會被那些黃白之物收買了呢?」

  衛夫子摸了摸袁文林的小腦袋,顯然很喜歡他這種刨根問底的架勢。

  袁文林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卻是當著幾個人的面,又是欣喜又是羞澀的,神情有點複雜。

  衛夫子就當沒看到一樣。

  他意味深長的說道:「聖人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這也是孔夫子對於賢聖之人提出的要求了,其中最難達到的,就是『心知有道,不存有我』的境界了。真正醉心佛學的,就只有心中的道,眼裏看不到旁的,自然不屑於博個『世外高人』的名頭,因而他們很難為天下知,只有那些沽名釣譽之輩,才會整日汲汲於這些虛名,只是這樣的人,也就算不上真正的『得道』了,所以我才要說,你在古德寺裏是找不到這樣的高僧的。」

  陸爍仿佛聽懂了衛夫子的弦外之音,他似乎是想向自己和袁文林傳達一種態度,一種同樣適用於學習的態度!

  陸爍心裏卻有些不認同。

  他受的教育是更注重於具體的學習方法的,其中有一條就是「走進來、走出去」。

  走進來,是要他們認真研讀,把書讀薄。

  走出去,則是要把這些從新書本中獲得的心得和以往的知識融會貫通,增長見地,把書讀厚。

  難道是因為兩個時代學的書目不同才導致這樣的?

  陸爍自己都有點糊塗了,倒是一時半會兒把自己給困到這裏面來了。

  衛夫子接著就又講起了古德寺跟皇室之間的一點逸聞。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13
第018章 驚馬

  陸爍自己開始思索起兩種方法各自的利弊來。

  只是還沒等陸爍糾結完畢,袁文林就催促著衛夫子繼續講古德寺如此繁盛的原因。

  陸爍對此還是很好奇的,就把自己從思緒中拉了回來,繼續聽故事。

  馬車不快不慢的行駛著,走的很平穩。

  再加上一路都是寬敞的大道,裏面的人就一點兒都不覺得顛簸。

  旺兒從馬車的小暗格裏拿出一整套茶具,擺在中央的小案幾上,長風也取出一個陶制的小火爐,在車裏直接燒起水來。

  那火爐約有一尺高,形如大肚的圓筒,底部鏤空,放在一個邊緣都是洞的矮沿瓷盤上,裏面燒著銀碳。

  不一會兒,壺裏的水就咕咚咕咚的燒開了。

  陸爍早已見了多次,倒也不奇怪了。

  沏了茶,衛夫子飲了一口,潤了潤喉嚨,等口舌不乾了,這才繼續開口。

  「這古德寺原先也只是一座小山寺,沒什麼名氣。只是本朝建立的時候,有一次太祖皇帝吃了敗仗,被那大金的蠻子追趕到了玉羅山,就和幾個親兵逃到了古德寺中,主持把他們安頓到一處隱蔽的山洞裏,太祖皇帝一行人這才逃過一劫。等建了新朝,太祖皇帝大肆封賞之際,就將這古德寺封作了皇家寺廟,僧人們數十年下來又斷斷續續擴建了一番,寺內又香火鼎盛,如今倒是頗具規模了。」

  衛夫子說到這裏就略停了停,滿意的看著車內幾人望向自己的星星眼。

  陸爍倒是沒太大反映,這個故事還挺老套的,像是從哪里聽過似的。

  衛夫子可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又接著講了下去:「後來因為這玉羅山山勢特殊,古木參天,曲折隱蔽,許多學識深厚的儒士就慕名來到此地隱居,經常舉辦一些集會,討論詩詞和文論。幕天席地,曲觴流水,好不快活!倒把這裏的儒家學術帶動的興盛了起來。」

  衛夫子說到這裏,他的表情非常生動,又是讚歎又是豔羨,似乎對這樣隱居的生活很是嚮往。

  袁文林和兩個小廝都呆呆的看著衛夫子,表情很驚訝。

  陸爍的心裏卻是翻江倒海。

  他終於想起來了!

  聽了衛夫子的講述,陸爍就覺得太祖皇帝的這個故事和朱元璋的一段經歷很像,陸爍隱隱約約想起好像是有關「珍珠白玉翡翠湯」這道菜的典故的,一時覺得這太祖皇帝不會就是朱元璋吧。

  只是聽到「大金」、「蠻子」這幾個字眼時,陸爍就又意識到不對了。

  陸爍剛剛穿來時還以為這裏是南宋或者明朝的,可是現在呢?

  明朝就不用說了,人家的敵人是蒙古人。

  南宋雖然也與大金對峙過,可是這個偏居一隅的朝代可沒有這樣強悍的太祖。

  只是在陸爍現在生活的朝代,許多南宋作家編寫的那些經典書本都已經存在了,難不成這是個和元朝平行的時空?

  陸爍自己苦苦思索,自行腦補了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想到之前還覺得自己聰明、判斷準確呢!不禁有些鬱悶。

  那邊廂,其他幾人可沒有空暇理會陸爍。

  衛夫子還在笑眯眯的回答另三個人的問題,又講了關於古德寺的幾個小故事,袁文林和另兩個小廝都聽得津津有味。

  陸爍正想再問一下先生有關這位太祖皇帝更詳細的問題呢,馬車就忽然劇烈地向前一晃,然後就停了下來。

  案幾上的茶盞都跟著翻倒了,茶水灑了一地,鋪在腳下的面織提花錦緞毯子濕了好幾處。

  幸虧旺兒早已將小火爐的炭火熄滅了,不然真的要出大事。

  陸爍身子朝前一趔趄,差點撲到車廂底部,幸虧長風從旁邊扶住了他,這才避免了鼻子被撞塌的慘劇。

  真是好險!陸爍心裏默默罵娘。

  長風和旺兒兩個連忙去收拾亂糟糟的車廂。

  「外頭發生了什麼事?」衛夫子掀開車簾,朝車夫問道。

  陸爍面對著這個突發的狀況,也顧不得問自己的問題了,順著車簾向外望去。

  就見馬車已經到了山腳下。

  因為古德寺的帶動,山下很是繁華,自發的形成了一條商業街,街道兩邊擺滿了小攤。

  而一隊騎著馬的少年卻從街道中間大刺刺的疾馳過去,他們的年齡有大有小,最大的看著也不過十幾歲,領頭的幾個都穿著錦衣,身份不俗的樣子,後面跟著的那幾個則像是小廝。

  他們的馬撞翻了很多旌旗、貨攤,引得兩邊的老百姓驚呼連連,許多被毀壞的貨攤主人家甚至當街哀嚎了起來。

  車夫是個很憨實的漢子,此刻他的表情卻非常惱怒。

  他對著衛夫子說道:「讓先生受驚了!剛才是一群少年,在這鬧市裏縱馬,幸虧我躲得急,不然就要被他們給撞到了。」

  說完搖了搖頭,像是在自言自語。

  車夫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人,因而對兩邊的攤販很是同情,畢竟撞了這一下損失的可能就是這些攤販們的全部家當了!

  陸爍這才算是第一次見識到了古代的「紈絝」!

  只是這並不是一件很美好的經歷,他還在為自己剛才差點被撞傷的鼻子氣憤呢!

  但當他看到衛夫子只是搖了搖頭,雖然雙眉蹙得緊緊地,對此很是看不慣,卻沒有發言評價的樣子,就理解了先生的顧慮。

  小憤青袁文林卻還是氣鼓鼓的,陸爍就連忙說了一些別的引開了話題。

  可是陸爍卻又一次意識到,這種森嚴的等級就像是一道鴻溝,想要縮小它,卻很不容易!

  就連陸爍自己也是社會上層的。

  他雖然不是個欺男霸女的紈絝,卻依然是用另一種方式在剝削著那些下層的人。

  因為驚馬事件的發生,雖然陸爍很自覺的歪樓提了其他的話茬,馬車裏的氣氛卻不像剛才那樣輕鬆熱鬧了!

  陸爍不禁無聲的歎了口氣。

  馬車又駛了一小會兒,就停到了玉羅山的山腳下。

  四個小廝開始收拾起要拿的東西,幾人陸陸續續的下了馬車。

  車夫就留在馬車上照看車和行李,其他人則向上去登高。

  陸爍甫一下馬車,還有些微微不適應,此時已是巳時中了,光線有點強,他被太陽照得有些眼暈,等又站立了一會兒,這才好了些。

  眾人站在山腳下向上望去,就見一條石板路通向半山腰,曲曲折折的,一眼望不到頭。

  山路很窄,只能容兩人通過,坡度卻不大,一點也不陡峭,看著倒是挺安全的。

  今日雖然是端午節,來登高的人很多,但可能是他們出發的有些晚,日頭都老高了。登高的人應該早已爬到山腰上去了!

  山路上沒一個人!不過這樣也挺好。

  陸爍和袁文林都想自己走上去,因此也不要那兩個年長的小廝背,就跟在衛夫子的身後,自己一點一點的沿著山路向上爬。

  一路上風景很好,兩邊都長著參天大樹,有的樹可能要幾人合抱才能抱過來,應該是長得有些年份了。

  山路兩旁還立著一些石碑,上面刻著一些詩文,石碑上的字體各有風格,有的遒勁、有的渾厚、有的又像行雲流水一樣,富於變化。

  師徒三人外加四個背著包袱的小廝就這樣一路欣賞著石碑、一路說笑著往上走,剛剛那個小插曲帶來的壞心情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陸爍雖然有著大人的靈魂,但他畢竟人小力微,等爬了一大半之後,就有些氣力不足了,袁文林雖然比他大兩歲,但情況也差不多。

  反觀衛夫子,除了額角上冒了些汗以外,倒是沒有多疲憊。

  陸爍覺得自己也要鍛煉一下了,這麼個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嬌貴身子,將來能不能挺過考試還說不定呢!

  那兩個年長的小廝見他們兩個有些累了,就想去背。

  陸爍看他們一路背著挺大的包袱,裏面裝了不少他們野炊的用具,就連忙很不好意思的拒絕了。

  他們負重這麼大,肯定更累,陸爍可不想把他們真當下人那樣使喚,他腦子裏的那些平等的觀念還是存在著的。

  至於平時使喚那些丫頭婆子,這就又是不同的性質了。

  畢竟也不能太特立獨行不是!

  衛夫子見兩個學生都累得氣喘吁吁的,又不願意讓小廝背,就提議先歇一會兒,順便拿出水和一些點心來補充一下體力。

  陸爍坐在石階上,對著衛夫子讚歎道:「先生,沒想到您年齡這麼大,體力卻那麼好!我們幾個看著都比您要疲憊一些!」

  陸爍是真的挺羡慕的。

  「這倒沒什麼!我小時候去一趟私塾,要翻過兩個山頭,那時候寅時就要從家裏出發,辰時才能按時到。走得多了,自然就習慣了!」

  衛夫子好像對這段往事很懷念一樣,面容舒展開來,臉上掛著慈和的笑。

  袁文林就對衛夫子佩服起來,他就問:「每天走這麼遠,您不覺得累嗎?這樣您還能堅持著去學堂?您可真厲害!」

  說完,想起自己平時的厭學心理,倒是有些羞慚。

  衛夫子笑了笑,答道:「我可不像你們兩個,一生下來就這麼富足。我是農戶出身,家裏僅夠溫飽,讀書的錢都是借東借西湊足的,一家人可都指望我讀書博個功名呢!不堅持下去可不行!」

  陸爍對衛夫子的經歷倒真是知之甚少,當下就和他們一起談論了起來。

  眾人歇了一會兒,就起身繼續向上。

  山腰已近在眼前了,兩刻鐘不到,他們就到了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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