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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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44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9
第079章 四所

  陸昉仰坐在太師椅上,陽光順著百葉窗流瀉進書房,金光一躍一躍的,形成一列大小不一橘色的光圈,照的他眼暈。

  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山根處,頭一低,眼睛就瞥見了書桌上的密信,想到密信上的結果,頓時就是一陣的煩躁。

  風字一號筆直的立在下首,時間慢慢在流逝,他卻沒有絲毫的動靜,好似一個銅鑄雕像一般,無聽無覺,似乎山崩地裂都不能使他動容。

  「消息已送到了,你就先退下去吧!」

  陸昉右手拄著長案,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面,心中暗自糾結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天色,才反應過來時間已經過去許久,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下首的黑衣人吩咐道。

  「是——」

  風字一號聽了吩咐,只冰冷的應了一聲,接著就又像一陣風一般,悄然退下去了。

  風字一號正是敬國公府所養的探子之一。

  密探密探,聽著機密,但京師中稍有底蘊的世家,幾乎都會豢養密探,這在整個大齊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

  所有的密探,除了在技術、人數上會有區別外,其他方面並無不同。其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充作他們的耳目,探聽消息,以便最快知道朝廷近況,由此來對朝局做出最精准的判斷。

  而眾世家子弟對此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你探聽你的,我探聽我的,互不影響,這幾乎已成為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雖說世家之間利益交叉,必然會有資訊交叉與暗中的廝殺,卻也都不會擺在臺面上。

  並且,若只是只一家如此,那便是奇聞,而今家家都有,法不責眾,連聖上對此都是默許了的。

  而敬國公府的密探之所以能夠在其中脫穎而出、聲名遠揚,原因無他,唯探聽技術強大、準確性高、保密性強而已。

  敬國公府密探數目眾多,所有的探子被分為四所,代號分別是風、雷、雨、電。

  風、雷、雨、電四所最開始時都只是敬國公府的私探,和其他世家一樣,專門探聽一些朝政上的動向,起到趨利避禍的作用,並無特別之處。

  只是後來因為培養得當,四所中的密探各個出挑,能力強大,以至於入了聖上的青眼,後來被朝廷徵用,敬國公府也多了一項職能與特權,專為皇家訓練高等級密探。

  雷、雨兩所中全部是頂級的密探,如今全都被征辟為皇家密探,專為大齊的天子服務,按照聖上吩咐行事。雖說仍舊由敬國公府訓練、提供給養,卻不再隸屬敬國公府管束,朝廷任命了專門的密使,進行任務上的上傳下達。

  也因此,敬國公府對於雷、雨兩所來說,只不過是個練兵的「軍營」罷了,只有練兵之務,而無調兵之權。

  風、電兩所則都留作私探。

  風字型大小專為敬國公府服務,刺探資訊的效率雖略低於雷、電兩所,但因出自同一「軍營」,卻也都是技術高超之輩,穩穩地甩出其他世家一大截,實力不容小覷,刺探效率與準確性也都極高,基本算得上是萬無一失的。

  電字型大小則用於外租,朝中同儕若想探聽消息,都可以委託電字型大小。

  至於傭金,銀兩也可、人情也行,至於選擇哪種,則全都有掌管電字型大小的探令根據委託人的身份以及敬國公府的實際需要決定。

  由於電字型大小刺探效果好,加之電字型大小全部資訊都不假二手,直接送到委託人手中,也就十分的保密。

  因而,委託電字型大小刺探消息的人倒也挺多,可以說是生意火爆。

  也因此,它不僅成為敬國公府收入的一項重要來源,也為敬國公府積累了一大批的人脈。現在敬國公府口碑如此的好,又能在朝中左右逢源,與之不無關係。

  風雨雷電每一所的探子,全部都按照綜合能力進行排序,排名越高,經驗、成效愈佳。

  風字一號在整個風字型大小中排行最高,今日這份消息是由他刺探得來的,消息可靠性極高,同時也可看出陸昉對所查之事的重視。

  待得風字一號出了房門,陸昉又一個人在書房中垂思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大步向內院走去。

  日頭一日比一日的好,花木都已有了綠意,抽出一片片嫩黃色的芽兒來,琦園春光大好。

  松鶴堂外靜悄悄的,沒有半點人聲,丫鬟們都各司其職,一切井然有序。

  陸昉在眾丫鬟的請安聲中大步進了西捎間。

  小花廳裏熏著檀香,香味悠遠厚重,聞著令人心靜。

  陸老夫人羅氏正斜倚在群青色繡著金蟒大迎枕上,閉著眼睛,似睡未睡。

  下首的小杌子上,正坐著個低眉頷首的女子,穿著丁香色百花穿蝶折枝掐腰小襖,腰部微微凸起,一頭青絲只簡單的梳成個斜雲髻,上插著一支簡單的雕玉蘭的白玉簪子,看著清清爽爽,顯得極為素淨。

  她手中拿著一卷佛經,此時正一句一句緩緩地念著,聲音不疾不徐,格外的輕柔。

  正是懷孕的楊氏。

  楊氏如今被挪到了中,棲霞閣坐落在硯園,正位於松鶴堂的西北角,與陸昉的局所頗有一段距離。

  除了那日知道她懷孕探訪過一次之外,算起來,陸昉已有十來天的光陰未曾見過她了。

  「大爺——」

  楊氏見陸昉進來,忙站起身來,扭腰作了個福禮,嬌怯怯的喊了一聲。

  邊喊著,邊拿著一雙小鹿似的濕漉漉的眼睛輕瞟著陸昉。

  陸昉盯著她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心躍動了一下,又教她那雙眼睛一瞧,暗自咽了口唾沫。

  「快起身,你如今懷著身子,不必如此多禮。」

  陸昉聲音柔和,他上前一步,攙起楊氏,微微打量了她一眼,不過是十來日未見罷了,她竟出落得愈加柔弱,令人憐惜。

  以前倒是忽略了她。

  「你怎的這時候從前院回來了?」

  恰在這時,羅氏老邁的聲音響了起來,開口問了一句。

  陸昉放開了扶著楊氏的手,老老實實地給羅氏行了個禮,楊氏也好似受了驚一般,身子抖了一抖,又規矩的站在一邊。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9
第080章 腹語

  老大這愛憐嬌惜弱的毛病,羅氏心裏十分的清楚,如今他年紀大了些,卻依舊是半點未改。

  羅氏眼不見心不煩,此時就半闔著眼,只當沒看見。

  「母親,三日前的事情已經有消息了!」

  陸昉聽了羅氏的問詢,顧慮這楊氏在側,就含糊的答了一句。

  楊氏倒也極有眼色,福了福身,就告退下去了。

  待室內只剩下母子兩個,陸昉這才開口一點點將消息說了出來。

  「母親,咱們之前推測的沒錯,你們這一行人,果真是受了太子與四皇子兩党相互傾軋的牽連,而追殺你們不放的那夥黑衣人,正是太子的犬牙。」

  陸老夫人聽了這話,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顯然,之前雖說是推測,但她心中卻早已認定了這個結果。

  「聖上如今愈發糊塗了,竟由著這兩位皇子這般胡鬧,儲位已定,太子的東宮之位卻坐的不踏實,國體哪能穩當?」

  陸老夫人語音平淡無波,話中卻夾雜著怒火,可見這些天一直氣的不輕。

  陸昉猶豫了一下,很想說陸老夫人這番話是在妄議聖上,實在不妥。

  只是又想了想,反正如今是在松鶴堂,又只有他們母子,不必擔心隔牆有耳,倒也沒甚大礙。

  陸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也意識到剛剛自己出口不慎。

  只是她想知道的更多,倒也不在這件事情上糾結過多,她問道:「你可探聽得是因為何事?」

  陸昉點點頭。

  「您描述的那個痦子男,特徵非常的明顯,風字一號刺探了一遍,已經確定他是鄒遠章的幕僚之一,他原是元封九年的貢士,後因長相不佳。」

  陸昉說到這裏,指了指額頭處,「因為這個痦子,仕途止步於此,索性就投了同鄉的鄒遠章,做了他的幕僚,據說是頗得鄒遠章看中。」

  因個痦子止步於貢士,這倒不稀奇,本朝也不是沒有先例。

  畢竟,朝廷向來覺得官員若不能相貌端正,不僅有礙觀瞻,並且有損大齊官員的威嚴。

  因而,從縣試到會試,只需要家世清白,身無殘疾,有真材實料就好。

  殿試卻不一樣,殿試之前,朝廷會先對所有的貢士進行「采像」,要求並不嚴格,不需要長得多好看,只要樣貌周正就好。

  而那些長相猥瑣、醜陋的,或是疤、麻、痦、痣、痕印較多的,也都會被一一篩除,這基本已算得上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而若是相貌過關,一般只要無意外,只要中了貢士,哪怕只是被點了同進士,也都算得上是有功名了。

  這個痦子男已考上了貢士,說明學問不差,又能得鄒遠章看中,可見是個心思靈活、頭腦精明的。

  「鄒遠章?是汴州鄒家那一個?」

  陸老夫人聽他提到鄒遠章,不禁眼皮一跳。

  汴州鄒家,前朝時期也算得上是望族,而鄒家能發家的原因,卻不是說有多少文治武功,而是一門三皇后,烜赫一時,說是靠裙帶關係上位的也不為過。

  等到大齊朝建立,雖說穿越者皇帝對這些前朝的世家很是寬容,但到底是漸漸沒落了,更何況鄒家是前朝後族,又無賢能的後代,漸漸為人所不知。

  等到了鄒遠章這一代,情況才大大緩解。

  鄒遠章是元封二年中的恩科進士,乃是一甲榜眼,為人圓滑精明,官場上如魚得水,如今也算得上是位高權重。

  而他當年會試的主考官,正是高卓,鄒遠章不僅拜了他為座師,更是被高卓榜下捉婿,娶了他的女兒,成了他的女婿。

  翁婿翁婿,鄒遠章可以說是高卓的半個兒,算得上是正正經經的四皇子党。

  「他如今豈不是在河北道任職?巡鹽禦史,今年應該是和你二弟一樣,要任滿了。」

  陸老夫人皺眉說完這話,就與陸昉對視了一眼。

  「正是他,當年爍哥兒的舅舅被臨時調走,河北道巡鹽禦史之職空缺,就是由鄒遠章接任。」

  說是空缺,但河北道巡鹽禦史一向是個肥缺,又位置重要,兩黨人你擠我壓,爭奪了很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是被鄒遠章接任了,可見高卓的手段。

  而袁正任期未滿就被調走,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自喻。

  「若是事情與鄒遠章有關,怕這痦子男身上帶著的,必是有關河北道鹽政鹽課的事了。河北道大大小小十個州,一多半兒的知州都聽命於太子,若是這些知州在鹽政上犯了事兒,怕就是一件大案啊!」

  羅氏聲音裏有著明顯的擔心。

  因為陸昀在河北道任職的緣故,她對河北道的官員情況倒也是一清二楚的,一下子就想的很遠。

  「兒子正是擔心這個,如今二弟任著河北道的的知府,若是咱們先將事情捅出來,我擔心反倒是如了高卓的意,我擔心會不會……」

  陸昉下面的話並沒有說完,但羅氏卻已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這是投鼠忌器啊,誰知道會不會牽連到陸昀?

  羅氏緊皺著眉頭,心咚咚的跳著,沒料到這事情到頭來會牽扯到陸昀,竟是如此的棘手。

  過了一會兒,她才又問道:「有沒有探聽到具體是什麼事?那痦子男到底帶的究竟是什麼信件,或許是咱們想錯了也不一定。」

  羅氏到底是個婦人,一牽扯到這些可能會丟官丟命的事情,不由得就有些慌了,她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做,只能寄希望於是他們自己猜測錯了。

  陸昉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見母親這樣問,也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母親,咱們府上的探子再能耐,也不可能把這些私密的事情都探聽得到啊,況且,我聽那風字一號彙報說,那東西,並不是什麼明面上的信件。

  那痦子男早在入京師之時,就將那東西縫在了魚腸裏,被那痦子男活吞了下去,如今要想知曉是何事,要麼等待他排泄出來,要麼等他主動開口,否則的話,就只有剖腹硬取這一條道兒了。」

  敬國公府的探子再能耐,到底不是蛔蟲,哪能事事都探聽的到!

  如今能截取到這些資訊,都已是廢了姥姥勁兒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39
第081章 去信

  「藏在腹中?這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啊!」羅氏不由大驚。

  她只聽說過魚傳尺素之事,但這畢竟只是傳說,可信性不高。

  但如今這位頗有分量的幕僚居然將信件吞入腹中,與魚傳尺素簡直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倒也算的上是奇聞了。

  只是掛心二兒子的羅氏卻沒有多想這些,她現在只覺得心中咯噔一下,眼睛一黑,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為了給高府通風報信,竟拿自己做信封,這種事情聞所未聞,因為不僅僅是噁心,也太過殘忍了。

  若是被仇家知曉了,直接剖腹取信,腸兒肚兒全給你扒拉不來,到時就真成一具死魚了。

  這個痦子男有著舉人功名,卻又這麼捨得下血本,為了傳信之事敢於去捨命,可見這事情的重要性了。

  情況只有更糟糕!

  「正是呢!況且,知道這件事情的,必不止我們敬國公府一家,太子在河北道的親信眾多,怕是早已得了消息。您說那日那痦子男被齊根截斷了雙腿,形狀慘烈,怕就是太子党這些黑衣人早就獲悉此事,這才一點都不懼怕那痦子男會死!並且那痦子男死的越早,對他們就越有利呢!」

  羅氏越聽,越是憂心,不由用手抓緊了羅漢床上的小案幾。

  她靜坐了一會兒,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又繼續問了起來。

  「那最後那夥兒來救的黑衣人又是怎麼回事?可刺探到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陸昉搖了搖頭。

  來無影,去無蹤。

  僅憑當時在場之人的口述,加之那夥人又都蒙著面,探子要找到他們的來歷,如大海撈針,著實無半點頭緒。

  羅氏閉了閉眼。

  那日在梅林,驚魂甫定,一時沒有多想,羅氏就只把那幫人當作是普普通通行俠仗義之人。

  等到回府的路上,才猛然想起這幫人臨去時帶走了痦子男,怕也是事件的參與者了。

  只是不確定是哪一方的人罷了!

  她原先猜測的是高卓府上的援兵,怎麼如今聽老大一提,卻又不像了呢?

  「這夥人怕是不簡單呐!看來是我們原先想差了。只是也不知道這夥黑衣人是什麼人派出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羅氏喃喃道,似是自言自語一般。

  陸昉心中早有猜測。

  「既不是任何一方的,怕就是來攪混水的,對兩位皇子相鬥之事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只是如今的皇子,太子與四皇子就不說了,五皇子被聖上厭棄,偏居晉州,寸步難行,六皇子雖受寵,母妃卻是滇南公主,血統不純,沒有爭位的可能,七皇子尚且年幼,且生母又卑賤,朝中沒有靠山,看著都不像。」

  既然事關爭儲,陸昉覺得,這個神秘的幕後人,必定就是幾位皇子其中之一了。

  只是那幾個黑衣人功夫這樣了得,又走的毫無蹤跡,看著就不像善茬,他想了一圈,覺得幾位皇子都沒有這個實力去培養這樣一群護衛。

  實在是有些費解啊!

  「那夥人會不會是聖上派去的?這些年來太子日漸成年,年富力壯,聖上卻如日薄西山,垂垂老矣。聖上這人,當初能用那樣的方式奪位元,可見對皇位有多貪戀,現今太子羽翼日豐,他想要敲打太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羅氏也想到了儲位之上,只是她的想法卻與陸昉南轅北轍。

  這些年來太子之勢日盛,雖說是儲君,是聖上的嫡親兒子,但這幾年來表現得愈發野心勃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聖上哪怕是老了,但手段仍在,這幾年來對太子與四皇子之間的結黨互鬥之事恍若未聞,未嘗沒有縱容四皇子轄制太子的意思。

  「母親,怎會是聖上?去年泰山祭祀之事,聖上派遣的就是太子。這說明什麼?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聖上對他也是極為中意的,再加上有大皇子的情誼在,聖上對太子最多是多些防備罷了!何至於會如此!」

  陸昉無奈的搖了搖頭,顯然是對羅氏的這一想法很是無奈。

  「哎!罷了罷了,為娘到底是個婦道人家,後宅之事也就罷了,對著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我可真是半點都不瞭解啊!」

  「您也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陸昉見羅氏情緒低落,不由開口勸道。

  「咱們對河北道的事情瞭解不多,我看不如直接去信給二弟,把這些消息都說與他聽。他在河北道待了將近六年,同僚之間必定更加瞭解些,要如何行事,他定然會更有分寸些。」

  陸昉開口提議道。

  這也是他來的一路上早已想好了的。

  羅氏一手摩挲著桌角,仔細思索了一會兒,點頭道:「你說的是,提前跟他說一聲,不管有沒有用,總能提前做個準備!哎!你二弟六月就期滿了,只希望這場風暴來的晚些,莫要牽連到他身上才是。」

  說完這話,不由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陸昉聽了這話,知道羅氏心中不好受,也只能慢慢勸慰她。

  「二弟只是河北道知府,下屬犯事,哪怕是受牽連,不過是治個禦下不嚴之責罷了,哪里會有什麼大礙!便是有,咱們不還有國公府的丹書鐵劵在嗎?不管如何,總不會讓二弟受罪責就是!」

  羅氏聽得「丹書鐵券」四字,不禁笑了笑,道:「你啊你,拿這話來哄我!丹書鐵券可是祖上拿命拼來的!如今京師也就四家還存著,若是毀在你們這兩個不孝兒身上,那娘可真是無顏見祖宗了!日後到了地下,怕是你爹也要找我算賬哪!」

  丹書鐵券,是太祖皇帝頒佈給功臣的勳章,用於表彰這些從龍之臣的功績,是功臣享受優待與免罪的憑證。

  但縱觀整個大齊朝,如今還存留著丹書鐵券的,也就敬國公府陸氏、茂國公府蔡氏、永國公府曹氏、廣平侯府羅氏這四家罷了!

  別看如今那些聲名赫赫的新貴,如毅勇侯府、安遠侯府這般風頭正盛的,聖寵優渥,但在這些持有丹書鐵券的老牌世家來看,這種隆寵不過是曇花一現,仍舊顯得沒有底蘊!

  這樣莫大的榮譽,若是為了幫不孝兒脫罪而使用了,豈不就是對祖宗最大的不敬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0
第082章 硬茬

  陸昉笑笑沒有言語!

  他可不是在拿話搪塞羅氏!

  那丹書鐵券再貴重,終究只是死物,哪里比得上活人重要!不管是他自己也好,還是陸昀也罷,真有了那一日,還有什麼是不能捨棄了的!

  兄弟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合該守望相助!這是老敬國公從小教導他們兄弟兩個的,陸昉一直銘記在心,可從來都沒忘過。

  在他心裏,爵位什麼的再重要,終究比不上骨肉親情!

  「您就放寬心吧!不管怎麼樣,只要有咱們敬國公府在,二弟總不會出什麼大事的。」

  陸昉也不再提「丹書鐵券」的事情,開始拿其他的話勸慰羅氏。

  「只要你們兄弟二人齊心,再大的難關也能度過,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羅氏又何嘗不知道陸昉的意思呢?

  她心中也覺得欣慰,剛剛的擔心焦慮也都消失了些。

  兩個兒子都算不上完滿之人,都是缺點滿身的。

  大兒驕矯,又偏愛女色,能力平平,國公爵位交到他手上,也只能做到守成罷了;

  二兒存著鴻鵠之志,一心撲在仕途上,卻常年在外,屢屢不順,子息上也十分的艱難。

  兩個都算不上出眾,但若能一直這樣相互扶持,敬國公府的百年威望雖不能發揚光大,但也能做到收成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陸昉這才告辭道:

  「母親,既然沒什麼事情,那我就先下去了!剛剛來琦園之前,我就派管家下帖子給了京畿府尹,打算跟他商量一下,把三日前的報案銷掉。現在算算時間,他應該也快到了!」

  京畿府尹為正三品職務,是為京師特設的,專管京師內部的治安與政務,同時具有承接舉國各地訴狀的資格,相當於一個小刑部,同時也聯絡著六部與五寺,職能十分的重要。

  而三日前敬國公府在靈岩寺受驚一事,又是追擊又是仇殺的,算得上是大案件了,陸昉當晚就報到了京畿府尹,以便快速查詢到兇手。

  如今情況有變,陸昉與羅氏商量好了不再張揚此事,自然要跟京畿府尹重新交代一聲。

  「此事算是麻煩人家了!不過,我聽說這位顧府尹為人剛正、從不阿諛逢迎,若是想要銷案怕是有點難度,也不知他會不會賣咱們府上這個面子!」

  羅氏這樣擔心倒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京師因是國都,治安要求十分的高,不僅規定了嚴格的宵禁時間,不許百姓隨意夜出。並且,凡是涉及到有人命傷亡的案件,必須留下案底,若沒有府尹的許可,便是報案人申請銷案,也是沒半點用處的。

  後者這項規定,因是會給犯人留下案底,影響長久,以至於京師偷奸耍滑、殺人劫財之事倒是少了不少。

  歷來這京畿府尹的任職都是重中之重,對官員的人品探查要求極高,這位顧公綽顧府尹更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十分的清廉,任你是皇親貴胄,只要案件屬實,他也絕不會賣你半點面子。

  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也正是因為骨頭硬,顧公綽倒是頗得聖上青眼,惠崇帝屢屢贊他有「包龍圖餘風」。

  京師的世家知他這個脾氣,倒也不敢硬碰硬。

  畢竟,顧公綽祖上三代都是鄉野小吏,沒甚怕的,京師世家關係卻龐總錯雜,牽連甚廣。

  若是與他撞上了,豈不是在拿美玉對碰瓦礫?

  「母親且放心!兩年前的元夕節,顧府尹的小女兒意外走失,就是托了咱們電字型大小的人進行打探搜尋找到的,當時我就想著,這京畿府尹職位這樣重要,說不定哪日咱們就要求到他門上了,因而也就沒有提收銀錢之事。

  說起來,他也算得上是欠下一個人情了!如今咱們只是讓他幫忙銷案,如此簡單之事,必定無甚大礙的!」

  「原來如此,之前倒是沒曾聽你提過!」

  羅氏恍然,原來還有這層緣故在,怪不得兒子如此淡定。

  「他家小女與爍哥兒差不多大小的年齡,丟失時已逾七歲,算得上是大姑娘了,事關名節,自是不好多加宣揚!」

  陸昉聽羅氏如此說,笑著解釋了起來。

  羅氏點點頭,十分的理解顧府尹的顧慮。

  如今這世道,對女子的要求限制是越來越高,顧府尹家的小女意外走失已數不幸,若是不慎走漏消息,壞了名節,小小女孩兒,這一輩子就算是完了!

  「那你也不必耽誤了,快些去吧!莫讓人家久等了!」

  「是!」

  陸昉行了個禮,這才大步走了出去。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顧府尹雖然是個倔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人,但到底懂得知恩圖報。

  況且,他家孩子有許多,卻只得這麼一個嬌嬌女兒,陸府幫忙找回了丟失的女兒,可謂是有再造之恩。

  欠了人家這樣大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況且他也是個聰明人,見這陸府剛剛報案三天的時間,什麼都還未查到就直接撤銷了此案,這之中必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理由,他心中並不願插手這些事,很快就同意為陸府銷案。

  等到一切事情都確定下來以後,羅氏也不瞞著袁氏,三兩句就將調查之事的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了。

  向來風輕雲淡的袁氏,不由也瞪大了眼睛。

  袁氏從小就跟在袁仲道身邊學習,見識自然更多一些,她猛然聽到是這個原因,不禁唬的心驚肉跳。

  鹽鐵鹽鐵,這兩項向來是國計民生的重中之重!

  大齊自開國以來,幾代皇帝對鹽鐵的管理都十分的重視,採取官營官辦的方式進行壟斷,就是要將控制權掌握在官方手中。

  而巡鹽禦史這一職務的確立,是太祖皇帝首創的,就是為了有效的監管

  河北道的各知州若是貪了鹽稅,必然就是大案了,況且有涉及到儲君之爭,惠崇帝必然大怒。

  而陸昀又是河北道知府,統轄著各州,皇上的怒火澎湃,誰知會不會燒到他身上。

  「兒媳知曉了!只是這件事情涉及到鹽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二爺這知府之職是皇上欽封的,又有祖宗庇佑,必然也不會出什麼大事!母親就請放寬心吧!」

  袁氏心中忐忑,只是見羅氏這麼大年紀,跟著日夜擔心,心中不忍,只能控制住心中百轉千回的情緒,低聲勸慰了起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0
第083章 羅氏

  羅氏心知她這是拿好話在安慰自己,心中慰藉,不由拍拍袁氏的手。

  「不管結果好壞,就咱們娘倆知道就好了!不必再向外透露。我見爍哥兒這幾日一直在追問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年齡小,再過幾日就又要進場考試了,千萬別再跟他提起此事,免得讓他小孩子家家亂操心,反耽誤了正事!」

  羅氏長歎一聲,猶覺得不放心,不由開口提醒她道。

  「母親且放心,兒媳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袁氏聽婆母如此說,不由點了點頭,應答了起來。

  她心中本也就是這麼打算的。

  那日陸爍當眾砍了賊寇,袁氏就一直提著心,擔心他會不會像在滄州玉羅山那次一樣,半夜高熱,再發起病來。

  誰知他飲了一碗安神湯,好睡了一夜,竟半點事沒有,袁氏這才覺得放了心。

  只是自那日之後,陸爍就時不時來向自己打聽調查賊寇之事的進展,袁氏因擔心影響他的學業,也就一直含糊其詞。

  如今知道結果了,又與陸昀相關,袁氏自然不會告訴他真相,免得他多思多慮,心不在讀書上,耽誤了一個月後的府試。

  「我聽說今日姜侍郎家的夫人給你遞了帖子,所為何事?怎的沒見你往回回帖?」

  羅氏囑咐好了這些話,也就不再說這些,索性轉移了話題。

  「您還記得嗎?之前兒媳回京師時,船途經汝州,正遇上姜侍郎家的官船遭水賊圍困,兒媳想著都是京師同僚,若是不救,實在說不過去,也就伸手幫了一把!誰料那位姜夫人為人和善、溫柔知禮,實在是個可相交之人。兒媳與她一見如故,就與她相約著,回京之後結拜為乾姐妹!此番她投來拜帖,就是為了此事!」

  說完這話,袁氏就又小聲的將那日之事稟給了羅氏。

  「原來是這番緣故!」羅氏感歎了一句。

  說完,又似想起什麼,問道:「我記得這位姜夫人是羅姓吧!也不知是哪一門羅氏?」

  羅氏聲名赫赫,如今的廣平侯羅氏、豫章羅氏、邵陵羅氏這三大望族,同姓分支,都是鐘鳴鼎食之家。

  廣平侯羅氏,先帝時期靠軍功起家,如今駐守北庭都護府,抵禦韃子,拱衛北地的安危,掌握著實實在在的軍權。

  豫章羅氏則是前朝的舊臣,族人聚居在北宋舊都汴州,族中雖有為官者,但多是低品級小官。

  這般情況下,豫章羅氏還能長盛不衰,原因無他,豫章羅氏開辦了鴻山書院,教授學問的博士眾多,又常常舉辦文會,文風鼎盛,汴州附近的州縣學子多到此處求學,門生眾多。

  鴻山書院如今已與魏州桃山書院、明州白鹿洞書院、孟州應天書院、茂州嶽麓書院、登州嵩陽書院一起,並封為「六大書院」,可見其地位之高。

  至於邵陵羅氏,也就是陸老夫人羅氏的娘家了,族居在京師邵陵,是京畿鼎鼎有名的書香門第、百年望族。

  自大齊開國一百餘年以今,邵陵羅氏已出了二十餘位進士,百餘位舉人,宗族祠堂前的進士牌坊一座連著一座,蔚為壯觀。

  兼之家規森嚴,清官能吏眾多,影響力不容忽視。

  「確實是羅姓!說起來也是有緣,這位姜夫人也出自邵陵羅氏,只不過出自仲字旁支,並不是嫡系罷了!不過,論起輩分來,她也合該叫您一聲姑姑,關係倒是親近!」

  袁氏聽她如此問,不由開口解釋了起來。

  大齊初期,邵陵羅氏聲名不顯,祖上不過有個舉人功名罷了!誰料得到了下一代,四個嫡子,同年高中進士,創造了「兄弟四進士」的佳話。

  四兄弟相互扶持,官場兢兢戰戰、如履薄冰,待得晚年之時,四人皆身居高位。

  由於聲名過大、又支系眾多,四兄弟便索性按照伯、仲、叔、季排行,平分了家業,自立門戶。

  陸老夫人羅氏出自伯字嫡支,若嚴格論起來,與仲字旁支出身的姜夫人關係倒是有些遠了。

  只不過兩人出自同門,羅氏四支又向來關係親厚,一提起同出自邵陵羅氏來,倒也顯得親近。

  果然,羅氏笑了笑,說道:「沒料到還有這層親近關係在!我記得我那族兄羅平曾在雲州任過知州,姜侍郎家祖籍就在那裏,這個姜夫人,說不得就是我那族兄羅平的女兒了!」

  羅氏出閨已有四十餘年,除了羅家嫡系的一些子弟外,其他的已記不太清,思量了一會兒,也只隱隱記得有個在雲州任過職的族兄羅平在。

  「正是她!沒料得您還記著!」袁氏答道。

  袁氏在官船上時,曾聽姜夫人介紹過她的娘家,實在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羅氏竟還對族中兄妹有印象。

  「呵呵——」羅氏笑了笑。

  「我這個族兄,當年最是精怪!不論是讀書,還是其他的,在那些兄弟中都是佼佼者,想不記住他都難啊!我那嫂子又很是賢慧謙和,這位姜夫人即是他們的嫡女,想必教養也是極好的!你與他結拜相交,倒是好事了!」

  羅氏對羅平夫婦的評價倒是極高!

  「兒媳也是這般想的,那位姜夫人說話做事都極為妥帖!看著就是個值得結交的。兒媳本已打算好擇個吉日與她結拜!只是如今正趕上河北道這件事,實在是沒心情再辦,還是先看看結果再說吧!兒媳今日就先回絕了她,等到這事過去,若是二爺無礙,再考慮這些也不遲。」

  羅氏聽她如此說,又想起那鹽政之事,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想的是很周到!只是咱們這麼一大家子人,不能整天壓在這事兒下面!我看不如就擇個日子,咱們府上辦個花宴,把這結拜之事辦了,到時將京師的這些夫人小姐們都請來熱鬧一番,也能衝衝這晦氣,倒是更好!」

  「這……」袁氏有些猶豫。

  「不必多想,我給你做主了,就定在下月月中吧!那時爍哥兒也考完府試了,府中辦個花宴熱鬧熱鬧,倒也不會影響到他,再者,那時候春光正盛,剛剛好是賞花的好時候!」

  羅氏一錘定音。

  陸昀的事再緊急,敬國公府總要將日子繼續過下去,若是風暴還未來臨,府中人就整日提心吊膽,被人窺出端倪,倒是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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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穩住

  「倒是兒媳想差了!回頭就按照您的吩咐回帖就是!」

  袁氏想了想,也明白了羅氏的用意,自然低頭應是。

  「想明白了就好!我看這次花宴不僅要辦,還要大辦!咱們敬國公府,怎麼說也屹立上百年了,不能因為這麼件事,就自己先把自己嚇趴下了!這事再怎麼論,前面都還有高氏和陳氏頂著,咱們敬國公府最多就是受些池魚之殃罷了!」

  從收到消息到現在,幾天過去了,羅氏也早已想開了,與其跟著瞎擔心,不如淡定一些,穩住後方。

  袁氏扯了扯嘴角,心中惆悵,半天沒有言語。

  羅氏接著沉聲說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穩住,不能因為這些事就慌了心神,把其他的東西都給丟了。再者說了,京師又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總要拿出些世家的氣度來!才能不讓他們妄自揣度咱們府中之事。」

  羅氏語調愈來愈高,語氣中很是堅定。

  說她心中不擔心嗎?她自然是擔心的。

  無論她說的再怎麼輕巧,沒到最終結果出來之前,她都是要提著一顆心的。

  只是陸昀再是她的親兒,她再是捨不得,總要為大局考慮,為整個敬國公府考慮。

  「是。」

  袁氏垂下眸子,低聲應了一句。

  仔細想了想,她就又開口問道:「既然是要往熱鬧了辦,那您看著,是西府單辦好,還是東西兩府在一起合辦好?兒媳在京師的時間少,總有些經驗不足,還需您拿個主意才是!」

  袁氏低眉頷首,很是恭敬。

  心中卻有著自己的盤算。

  東西兩府畢竟是分了資產的,花宴這事又是打著她與姜夫人結交乾姐妹的名號,若是直接說讓兩府合辦,袁氏倒是不好意思開口向白氏提起了。

  羅氏暗中搖了搖頭,哪里會猜不出袁氏心中所想,只是忖度著她與白氏相處不多,羞於提起這事,倒也能夠理解。

  「兩府合辦吧!」羅氏幽幽的說了一句。

  「咱們府上許久未曾辦宴熱鬧過了,若是再分什麼東西,反倒讓外人笑話。回頭我就吩咐了羅媽媽,讓她告知白氏一聲,你們妯娌再好好協調些,看看辦在哪處比較妥當!」

  「那兒媳就聽母親的。」

  袁氏松了口氣,沉聲答了一句。

  東府,隴翠院。

  白氏坐在羅漢床上,斜靠在天水碧色繡著菊花團紋的大迎枕上,青蔥般的玉指交疊著,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衣袖上繡著的寶相花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劉媽媽陪著笑臉,恭敬地送走了來傳話的羅媽媽,待她走遠了,這才又進了小花廳,神色間晦暗不明。

  她掀了珠簾,見白氏只是閑閑地坐著,好似半點沒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樣,心中疑惑,面上也顯出了一點兒來。

  她仔細想了想,這才斟酌著語氣問道:「剛剛老夫人的吩咐,太太也聽見了,您就沒半點想法?」

  如今白氏威嚴日盛,劉媽媽倒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有什麼說什麼了。

  白氏輕笑了下,輕聲說道:「還能什麼想法?既然是老夫人的吩咐,我這個做兒媳婦的照做就是。還能說個不字不成?」

  白氏的話雖然說的很沖,但從她的的語氣中卻根本探不到半點的惱怒,神情也和方才一樣,優哉遊哉,十分的清閒自在,好似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一般。

  「這……」

  劉媽媽猶豫了下,到底沒忍住,低聲說道:「說是咱們國公府許久沒辦宴了,想要熱鬧熱鬧,但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二太太結拜乾姐妹的事情!老夫人要把整個京師的夫人小姐們都請來,這要花費多少的銀子?老夫人把這帳算到東府的頭上,咱們豈不是要吃大虧?」

  聲音一波三折,語氣中很是埋怨。

  說到這裏,她又抬了抬眼,仔細看了眼白氏的反應,見她神色間半點波動沒有,顯然是沒有聽進去。

  劉媽媽就又接著說道:「再者說了,銀子倒是小事,二太太也忒大的臉面,不過是個十來年未開懷的,如今又剛剛從外面回到京師,竟值得老太太為她這樣做……」

  聽到這裏,白氏突然間睜開眼,伸出一隻手來。

  劉媽媽被唬了一跳,吱吱嗚嗚的,把剩下的幾句話哽在了脖子裏,再不敢說出來。

  「茶——」

  「啊?」劉媽媽聽得愣了一下。

  「哎——」

  劉媽媽奉上茶盞,見白氏面無表情,也不知剛剛那話是哪里惹了她的怒,忙縮手縮腳的站在一邊,不敢再言語。

  白氏飲了一口,放下茶盞,又斜眼瞟了劉媽媽一眼,這才說道:「媽媽也是老人了,怎還不懂得謹言慎行的道理,二太太也是你議論的了的?這裏可不是白府,若是成了習慣,日後在人前失了言,我可是保不住你的。」

  劉媽媽哂笑一聲,呐呐開不了口。

  「況且,不過是辦一次宴會罷了!能花費的了幾個銀子?咱們如今可不是在白府的時候了,那時縮手縮腳,不過是底氣不足罷了。如今敬國公府資財豐厚,哪里還能如此的小家子氣?況且這銀子又是由東府公中出的,順手的人情罷了,何樂而不為?」

  二房如今可是她的重點拉攏對象!

  如能把袁氏拉攏到自己這一邊來,讓她徹徹底底信任了自己,便是多花費些代價又有什麼的。

  至於銀子,偌大的敬國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銀子,順水推舟的人情,幹嘛不做?

  只可惜袁氏那樣精明的人,自她回來之後,自己幾番試探,她都不動聲色,穩如泰山,事情倒是有些難辦。

  劉媽媽被駁斥的面紅耳赤,不由低聲嘀咕道:「老奴也不是單單計較那些銀子!這不也是替您擔心的嗎?三年前老夫人待二太太什麼個態度?那時咱們雖才進府三天,卻也都是看的明明白白的,那是半點都不待見的。如今呢?老夫人處處抬舉她,給她做臉面,您還是國公夫人呢!這樣豈不是在明恍恍的打您的臉面?」

  白氏默不作聲。

  袁氏為人如何,白氏前世與她作了十來年的妯娌,心中可是清清楚楚的。

  雖說如今與上一世的情況迥然不同,朝代變了,陸府也由商戶變為顯貴人家。

  但上至陸老夫人,下至小輩陸舜英,這些人,這些關係,卻是一個個都沒有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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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人扇

  兜兜轉轉,雖換了外面的殼子,陸家卻還在,陸家眾人卻還都在。

  還是那個陸家。

  前生種種,已如隔世,似乎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好似一場渾渾噩噩的大夢,夢裏藏著污垢與血腥,霧氣繚繞的,被風一吹,就輕輕地散了。

  只除了她自己。

  曾經容色名動北平的豔妓,姿色明麗,腰肢柔軟,身段妖嬈。

  一管清泠泠的嗓音,吐氣如蘭,如雪蓮般高潔,讓人渾然忘了她低賤的身份,高貴中吐露著風情,不知勾了多少上層名流男士的心。

  宛若一支灼灼盛開的桃花。

  這朵桃花開了幾年,卻最終在最好的年紀,被專做扇子的北平大商人陸昉採擷了回去。

  陸家的扇子馳名中外,扇骨順滑流暢,排列整齊,扇面精巧,繪著各式各樣或華麗或簡約的圖案,美輪美奐,看著格外的精緻。

  陸昉憑著扇子在北平站穩了腳跟,但他雖家貲萬貫,地位卓然,在北平城中頗有臉面,卻是新喪繼妻,又已年過而立。

  一個死了兩任妻子的鰥夫,實在算不得良配。

  儘管如此,若非民國初立,世道變了,國人講究平等自由;若非陸昉憐惜愛敬她,一再堅持,口口聲聲要娶她,她一個抛頭露面的妓家女,想要嫁入家族生意龐大、地位蒸蒸日上的陸家,又談何容易?

  陸老夫人不滿意,袁氏敬而遠之,陸府的下人也都看人下菜碟,專對付她這個妓家女出身的大夫人。

  也就只有陸昉,迷戀著她,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改變。

  「這般的美貌,美扇配佳人,改日,我一定要為你專做一把溢彩流光的美人扇才是!」

  新婚之夜,陸昉喝醉了酒,飛紅著臉,拿摺扇挑了她尖翹的下巴,如是承諾。

  龍鳳燭前,良辰美景之時,這承諾聽著就令人動心。

  沒料得卻是一語成讖。

  白氏想到了這裏,只覺得頭暈目眩,心中一陣的鈍痛,像是被人一刀刀在淩遲,痛楚的不能自已。

  時光流轉,好似又回到了那日。

  那日正是三月三,春光正盛,晚風微涼,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桃花的香甜氣息。

  陸炘卻攜著涼氣而來,俏風吹的他的長衫獵獵作響。他的笑容儒雅,所說的話卻如鋼刀一般,閃著寒光,冷凜非常。

  想到陸炘,白氏不由打了個冷顫,閉了閉眼。

  「畫人畫骨,畫皮畫面,這世上最上等的扇子,不是絲綢做面、櫸木做骨,而該用您這樣的美人做材料才對。」

  「您跟了父親這麼些年,皮膚鬆弛黯淡,骨頭疏鬆不凝,已不是上等的材料。」

  「不若用弟弟做扇如何?也算是為陸家出一份力了。」

  不若用弟弟做扇如何?

  不若用弟弟做扇如何?

  這話輕輕鬆松,漫不經心,好似閒聊今日要吃什麼一般。

  她的燦兒。

  白氏梗著脖子,面皮紫漲。

  她呼吸急促,好似被人掐了脖子,白氏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急急的喘息了起來。

  稚嫩的孩童哭聲,一聲聲喊著爹娘,哭的聲嘶力竭,嗓子都叫的喑啞。

  眼前一片的血腥慘澹,到處都是豔麗的紅色,血水濺的到處都是,斧頭叮叮噹當的,有韻律的敲著,聽著極為悅耳,卻是一支魔音。

  陸炘果然是說到做到。

  沒人阻止得了。

  陸昉意外去了,陸老夫人白髮人送黑髮人,傷心欲絕,跟著去了。

  二房也分家離開了北平。

  整個陸家都是他的了,都是他陸炘的了。

  沒人能阻止得了,沒人能阻止得了陸炘。

  僅憑她小桃紅,僅憑她自己,她阻止不了。

  沒人阻止得了他!

  她的燦兒。

  她的燦兒,被做成了一支璀璨奪目的扇子。

  「娘——娘——」

  稚嫩的哭泣聲,淒慘的呼喊聲,又在耳側響起。

  她卻救不了他。

  雪白的扇面,細膩的毛孔清晰可見,上面用朱紅的顏料勾勒出紅豔豔的牡丹,格外的灼眼醒目。

  扇骨一根一根,大小不一,卻比任何精心打磨的櫸木都要柔美流暢,宛若天成,一根一根,熏了恰到好處的檀香,果真是上等。

  真是精美絕倫!

  「嘖嘖嘖,這麼完美無缺的扇子,當真是罕見,算得上是鎮家之寶了,咱們陸家的生意,又可以更上一層樓了!哈哈哈哈哈——說起來,還要感謝太太,感謝弟弟才是。」

  鎮家之寶!

  是的,鎮家之寶!

  陸昉曾說過,陸燦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假以時日,必能大展宏圖,成為陸家的鎮家之寶。

  陸炘他就是嫉妒。

  是的,他就是嫉妒!

  陳家替他趕走了陸爍,他還不滿足,他還想做唯一。

  連個六歲的幼弟他都容不下。

  他都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她的燦兒。

  「太太,您……您這是怎麼了?您可別嚇老奴啊!」

  劉媽媽見白氏說著說著話,突然呼吸沉重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息,又漲紅著臉,不像是病,倒像是撞了邪一樣。

  她也顧不得心裏的那點小心思了,連忙走上前來,一邊替白氏緩緩地撫著後背,一邊倒了盞熱茶,湊到她嘴邊,幫著她灌了一口熱茶。

  溫熱的茶水順著喉管吞到了肚子裏,熱熱的,把她從冰冷的回憶當中喚醒了過來。

  熱氣。

  是了,她還有熱氣。

  那一支白綾了結了她,卻也給了她新生。

  她不是什麼北平豔妓小桃紅了,她不是什麼卑微的下賤人了。

  她如今是白氏,大齊朝的白氏,從六品光祿寺署正家的庶女白氏,敬國公府明媒正娶的大夫人白氏,欽封的國公夫人白氏。

  繼母白氏。

  從「白氏」在岳閣老府上的賞菊宴上落水,一覺醒來,她就是白氏了。

  她適應了這麼多年,如今誰還敢說,她不是白氏?

  這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見她和燦兒上輩子死的太慘,要她來復仇來了。

  她若不順應天意,整死陸炘,怎麼對得起白得的這一生。

  怎麼對得起她可憐的燦兒。

  若不徹底整死他,她怎麼敢再懷孕生子。

  「我沒事,不過是一口老痰上來,堵住了嗓子,一時喘不過來氣罷了!如今已好多了,媽媽不用擔心。」

  白氏回過神來,見劉媽媽又是擔心又是驚疑不定的眼神,唯恐漏了馬腳,忙靜了靜心,沉著的回答了一句。

  心中沉沉的,已沒有一絲漣漪。

  以後如何,你且看她!

  白氏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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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蠢人

  老痰堵了嗓子?

  劉媽媽重新站到一邊,聽到白氏這個解釋,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太太年紀輕輕的,哪里會有什麼老痰。

  劉媽媽覺得太太如今是越來越奇怪了!真讓人捉摸不透。

  白氏坐直了身子,煞白的臉色恢復了些,她恍若沒察覺劉媽媽的疑惑,態度坦然,開始問起了別的事來。

  「聽說楊氏身邊的大丫鬟麥穗如今被留在了蕪綠苑,媽媽可知她日常都在做些什麼?」

  劉媽媽被這一問,思想重新拉回現實,她眼珠滴溜溜轉了一下,好似明白了白氏的用意。

  如今楊氏雖搬去了陸老夫人的琦園,陸昉去探望她的時間反倒更多了。

  說是孕期不能行房,誰知道有沒有?

  就算是沒有,相比於以往,大爺如今也算得上是日漸寵愛她了。

  待楊氏日後產下子女,尾巴豈不要翹上天了?

  這般的狀況,不由得白氏不急。

  「說是留下來守院子的,每日只清掃一下幾間上房,和個三等丫鬟差不了多少,倒是沒什麼正經差事。太太,您可是要趁機把她拉攏過來?」

  劉媽媽笑著問道,語氣中很是篤定。

  白氏卻只是笑而不語。

  劉媽媽明瞭了她的態度,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不由靠近了白氏一些,低聲道:「您這算盤打的是好,但不是老奴危言聳聽,那麥穗和楊氏當年一樣的三等丫鬟,說是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也不為過,您要拉攏她?怕是極難的。」

  劉媽媽的思慮不可說不對,畢竟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來,楊氏對麥穗的維護之意。

  畢竟,麥穗是在陸老夫人面前失了言的,這樣的丫鬟,就是不打發出去,也該降一等才是。

  如今楊氏卻只是把她留在了蕪綠苑,實在是明貶暗護,顯然是已將她當成了心腹。

  麥穗也是投桃報李,對楊氏忠心耿耿,白氏若是想將她拉攏過來,怕是不容易的,若臨頭被反咬了一口就不好了。

  「你也說了,當年一樣是三等丫鬟,容貌也是相當,可是你看看現在,一個在棲霞閣裏穿羅戴翠,一個在蕪綠苑裏做著粗活。更何況因為一次小錯,一夜間她的一等丫鬟的美夢就粉碎了,這個麥穗可不是個腦子清醒有心計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在松鶴堂裏失言了。如今楊氏的所為確確實實是為了她好,但也得她能領情不是?」

  白氏說到這裏,心情似好了些,輕輕笑了起來。

  這世上,誰會沒有私心呢?

  哪里會有永遠的忠誠?

  更何況,楊氏與麥穗不過是半路出家的主僕罷了,如今表現出的情深義重,不過是假像罷了,早晚會有裂痕。

  一個目光短淺的丫鬟,腦中想的又簡單,用起來才方便。

  更何況,她又是楊氏身邊的親近人,要嫁禍甩脫起來也更方便不是?

  想到這裏,白氏也不待劉媽媽再去問,就已開口吩咐道:「媽媽就吩咐下去,日後蕪綠苑的麥穗,月例就按三等丫鬟的來就是。她如今既已不在楊氏身邊任職了,自然不能再享受大丫鬟的殊榮了!」

  說完這話,白氏就又斜躺了下去,靠在大迎枕上,又恢復了游然悠然的樣子。

  劉媽媽不由大驚,問道:「降月例?老奴聽說這麥穗的老娘身子不好,一直都靠著藥材吊命,他們家裏也就麥穗一個正當值的,若是少了銀子,可不就是在要她娘的老命嗎?太太不是說要拉攏麥穗嗎?怎麼如今還要降了她的月例銀子,這不是把她越推越遠嗎?」

  麥穗如今境況已十分不妙,太太若是此時對她釋放出善意,還愁她不上鉤嗎?

  如今太太要降她的月例銀子,麥穗若是知道了這麼個狀況,只會恨上白氏,哪里又會向白氏投誠呢?

  白氏默然,平心靜氣的合上眼。

  俗話說得好:錦上添花無人記,雪中送炭情誼深。

  不用楊氏的名義,把麥穗逼到絕境,又哪里能顯出自己對她的好來?

  畢竟,人也只有在絕境中,才會懂得失去之物的寶貴,才會懂得對施以援手之人進行感恩。

  不過,白氏卻不準備解釋太多。

  「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安排下去就是!至於我為什麼這麼做,自有我自己的道理!」

  哎!

  劉媽媽什麼都好,就是人太蠢了。

  罷了罷了!蠢點也好,至少她很忠心,不必擔心什麼時候她就會在背後給自己插上一刀了。

  「是。」

  劉媽媽聽著白氏語氣不好,忙唯唯應是。

  ————

  氣恨著下屬愚蠢的,可不止白氏一人。

  皇宮,中宮坤德殿。

  「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陳皇后從高高的鳳座上站起身來,玉手「砰——」的一聲拍在一旁的案幾上,聲音尖利,恨恨地說了一聲。

  鑲滿米粒大小紅寶石的赤金護甲也被震得顫了幾顫。

  可以想見此時陳皇后內心的憤怒。

  陳皇后的一張鵝蛋臉保養得宜,肌膚遠看著仍舊細潤光滑。但到底是老了!加上此時因為氣憤,額頭青筋暴起,面容顯得極為猙獰。

  也由不得她不氣憤。

  看看派出去的都是些什麼人?

  精英?

  高手?

  說是一群酒囊飯袋還差不多!

  派去了三十多個頂尖暗衛,耗費了十來天的功夫去跟蹤,卻連個百無一用的文弱書生都抓不到!

  抓不到人也就罷了!

  這群廢物點心,竟將敬國公府的人認作是敵人,追殺了許久。

  因為追殺,到手的鴨子竟被人半路截胡,三十多個人全都覆滅了!

  陳皇后太陽穴突突的跳著,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只覺得盛怒非常。

  軒德太子一身寶藍色直掇,身姿筆直地站在下首,面對著陳皇后的怒火,他兩手輕輕攥著,微微顫抖,顯得有些緊張。

  他猶豫躊躇著,良久過後,才吞吞吐吐道:「母后還請息怒,都是兒臣愚笨,管教無方,才使得計畫失敗,您就責怪兒臣吧!千萬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語調輕飄浮躁,似是不確定,又似是在懼怕。

  懼怕!

  大齊的太子,一國儲君,未來的皇帝,地位超然,又身居高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萬人之上,也該有坦蕩從容的氣質才對。

  如今的軒德太子,卻是這般小心翼翼的說話,在陳皇后面前弱|雞也似,顯得極為軟弱狼狽,儲君的威嚴蕩然無存。

  「自然要怪你!」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1
第087章 比較

  「自然要怪你!」

  陳皇后豁然站起身來,食指抖抖索索,直指著下首的軒德太子,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

  聲嘶力竭,分外刺耳,簡直瘋婦一般。

  若非她此時還穿著華服,戴著珠翠,簡直半點看不出她是那個對外以柔慎恭敬著稱的皇后。

  貴女的矜持,中宮的端莊穩重,統統被她拋在了腦後,此刻她扭曲的臉,明晃晃的顯示著她壓抑不住的憤怒。

  陳皇后哪會不憤怒呢?

  如今高卓權柄日重,高氏母子也頗得聖上隆寵眷顧,若非她與聖上還有著結髮情誼在,若非聖上因著大皇子的死,一直對自己心懷愧疚,她這中宮之位能不能坐得穩,還是兩說呢!

  是了!大皇子!

  若是清兒還在,必定慎之又慎!怎會辦出這樣的蠢事!

  自己只需穩居釣魚臺就是,何必像現在這樣,日夜戰戰兢兢、費盡心機去拼去鬥,生恐二兒子的太子之位教人奪了去。

  「自然要怪你!」

  陳皇后起得太急,雙眼微微發黑,她穩了穩神,立馬才又強調了一遍。

  「看看你養出來的這群廢物!如此簡單的任務,都能給我辦砸了!我還能指望著你幹些什麼?怕是什麼都幹不了!若是沒有陳家,沒有我,你這樣的心計魄力,怕是早已被坑害了千次萬次了!若是你哥哥還在,必定會把此事辦得妥妥當當的,又哪里會像你一樣,把局勢弄到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陳皇后說完這話,喘了幾喘,退後幾步,又重新跌回鳳座上。

  她心中氣惱,惱的卻不單單是這群無能的蠢貨辦事不利,生生壞了大局!

  事情辦砸是小,如今結果未出,她就有法子挽救!

  她只是見二兒子唯唯諾諾,一副上不了臺面的樣子,像只無骨的軟體蟲一般,她覺得十分無力,更多的卻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陳桐君,國母之尊,風光要強了一輩子,怎麼到頭來,竟生出了這麼個軟弱無能的兒子來?

  不,這也怪不了她,畢竟她的清兒……

  清兒,文韜武略樣樣了得,若非那場宮變,早早去了,只怕如今的眾位皇子,沒有一個敢與他爭鋒。

  她已經生了這麼個有本事的大兒子,雖說他死了,但兒子無能這事卻怪不了她,這事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二兒子,他心性就是如此,軟弱無能的人,就是再怎麼磨練他,想要徹徹底底的改造過來,怕也很難。

  儘管如此,如今她只餘下這麼個血脈,也只能傾盡全力去支持二兒子。

  只是二兒子卻一次次的叫自己失望,猶豫不決、行事不果決,實在難堪大任。

  軒德太子站在下首,漲紅著臉,拳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終是緩緩的垂下了。

  他心中苦笑,只看了一眼陳皇后的表情,就猜測得到,她必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謝清。

  謝清,說是哥哥,是這世上除了父皇母后之外最親近的人。

  可是對於他來講,卻也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他自出生起就沒見過他。

  他身高幾許,面貌如何,心性如何?他都不瞭解!

  可不就是個陌生人?

  只是這樣一個陌生人,卻成了他這一輩子壓在頭頂的大山,成了他的噩夢。

  這二十年來,自他懂事起,哥哥的名諱就在他耳邊被一次次的提起。

  不論是宮人們、或是父皇母后、或是各個屬臣,每每評價他時,話裏話外卻總要帶上一句他的哥哥。

  他心煩,他不喜歡,哥哥卻好像影子一般,一直環繞在他身邊,動輒困擾著他。

  他如今早已成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拿去和一個死人比較,他只覺得無力和難堪。

  「都怪兒臣無能,母后還請息怒。」

  軒德太子沉沉歎了口氣,似是自我放棄一般,答了一句。

  「為今之計,再是氣憤都已是無用,合該想想辦法補救才是!」

  軒德太子這般好聲好氣,卻也沒有平息陳皇后的怒火。

  她嗤笑著反問道:「想想補救辦法?還用怎麼想?」

  軒徳太子張口欲言,卻又被陳皇后打斷。

  「繼續派兵追殺就是!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鄒遠章給我揪住,把那信件從他肚子裏扒出來。不然,鄒元那幾人在河北道做的好事,怕是怎麼遮都遮不住,就憑這個,這些年你舅舅幫著在河北道部署的這些關係,怕是高卓要被連根拔盡了!」

  「這……」

  軒徳太子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又下意識抬眼覷了一下陳皇后的臉色。

  見她面色恢復了平淡鎮定,這才松了口氣,接下來的話也就脫口而出。

  「您說,敬國公府的事該怎麼辦?這次的追殺畢竟得罪了他們!敬國公府私探又這麼厲害,必定早就查出來了!若是不補救一番,那陸老夫人可是個硬茬,陸昀如今又在河北道任職,怕是不好善了啊!」

  他幾天前就接到了消息,覺得有些棘手,但又怕陳皇后怪罪,與長史商量了幾回,覺得胸有成竹了,這才敢來告知母后。

  他覺得,追殺之事很重要,他早已差人去辦,如今,也就敬國公府遇刺之事有些不好辦。

  「不好善了?」

  軒徳太子點了點頭。

  「有什麼不好善了的!」陳皇后介面道。

  「敬國公府也就名聲聽著好聽,如今除了陸昀,一窩的鼠輩,又跟勇毅候府掛著親,早就登上了咱們這一系的船,跟咱們養的狗有什麼兩樣,他們就算再委屈,也得給我吞到肚子裏去!為何要交代?不必交代!」

  「可是……」

  可是敬國公府再怎麼說,也是一等的國公府邸啊!有百年的底蘊在,實力不容小覷。

  更何況,如今陸家也沒有明確的要支持自己等位。

  這樣一來,這次的事情若不給他們個交代,豈不是徹底寒了他們的心?

  「沒什麼可是的,你與其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想著怎麼把逆賊抓到!對了,最後來的那夥人,可打聽得到是什麼來歷?」

  陳皇后顯然沒將敬國公府之事放在心上。

  軒徳太子暗歎一聲。

  母后還總說自己愚笨!

  這麼重要的關係,她竟不想著維護,果真是婦人之見!

  這樣的見識,卻偏偏又自詡賢後,想著把自己的所有事都大包大攬過去!

  現成的兒子不用,偏偏想著用什麼陳家!

  陳家,待他日後登了大寶……

  軒徳太子聽到問詢,回過神來,回話道:「打聽了一圈,並沒有打探的到!」

  語氣恭謹,剛剛的小想法好似未存在過一般!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28 15:41
第88章 秘物

  打探不到?

  陳皇后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細長的眉毛皺了起來,眉心緊緊鎖著,低頭思索了起來。

  再隱秘的追殺,總會留下蹤跡的,這夥人的訊息竟然會半點都打探不到?

  聽太子剛剛所介紹的情形,這夥人劍術老練筋道、後續清理現場的手法熟練高妙,看起來就是訓練有素的。

  更何況,自己這一方與高氏那一派纏鬥時,參戰人數很多,看著就不好惹,他們居然還敢摻和進來。

  不簡單啊不簡單!

  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麼神秘強大的組織,以前可真是聞所未聞,實在是不應該啊!莫非……」

  莫非是私兵?

  可是誰又有那麼大的本事,訓練這麼多強大的暗衛,還能躲過每一年朝廷的例行盤查?

  要知道,大齊對官員以及皇室宗族子弟的兵丁數量是有著嚴格控制的,有規定的數目和規格。

  這夥人這般強大,顯然不是明面上的,不然,朝廷絕對不會允許它的存在。

  「是暗地裏訓練的私兵!」軒德太子替她說了出來,聲音十分的篤定。

  「他們橫插一腳,專為了攪渾這趟渾水,看著應該是咱們不知道的皇子黨派,並且,不管他們來歷是什麼,必是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的。」

  陳皇后抬頭直視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就是對他所說之話的肯定了!

  軒德太子鮮少有受到母后這樣關注認可的時候,此時只覺得心潮澎湃,不由加快語速,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而且,兒臣聽朱舜水說,這夥人的功夫汲取各家,看著不像是京師的路子,再加之這些人又是第一次出現在京師,您想想,各位皇子中,還能有誰?」

  軒德太子聲音低沉,剝洋蔥一般一點一點分析了起來。

  「謝淩?你是說晉王謝淩?」陳皇后吸了口冷氣,提了聲音問了一聲。

  如今留存下來的只有五位皇子,卻單單只有五皇子謝淩被聖上以「已成年」的藉口打發到了晉地,還安排他不帶一兵一卒的去剿殺晉匪。

  這就是要他安安分分一輩子呆在晉地的意思了。

  聖上雖沒有直接出口言明,但這樣安排的意思這麼明顯,京師眾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軒德太子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待激動地情緒漸漸冷卻,陳皇后回過神來,十分篤定的反駁了這個猜測。

  「自從元封十五年巫蠱之亂後,謝淩他就已經沒有了爭位的可能!且不說他出身魏家惹了你父皇的厭煩,再加之,抄家之後,魏家私藏的那物並沒有找出來,你父皇與魏氏虛與委蛇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找出那件東西,誰料到數十年來所有的謀劃功虧一簣!如今你父皇能允許他活到現在已是法外開恩了,不可能允許這個有魏氏血脈的人繼續覬覦謝家的權勢,他的出身,就決定了他絕不可能有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陳皇后輕輕眯起了眼睛,聲音縹緲,似在回憶過往。

  但是,儘管她十分的篤定,但那物是什麼,陳皇后卻是含糊其詞,一直未曾說出來過,顯見得這東西必是什麼了不得的。

  軒德太子支著耳朵去聽,卻只聽到這個,不由心下氣悶。

  當初魏家為何抄家,對外宣稱的原因是淑妃魏氏運用巫蠱術,毒殺三皇子。

  對於這個結果,朝中只要腦子沒泡的人,都知道,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

  三皇子之死距離淑妃巫蠱事發,間隔時間有一年之久,加之淑妃位居高位,又有魏氏作依仗,實在沒必要去毒殺一個無權無勢的三皇子。

  更何況,魏氏有沒有用巫蠱術,是不是她用的巫蠱術,又有誰知道呢?

  這件巫蠱大案究竟原因是何,一直存疑。

  當然,穩居東宮的軒德太子謝冰也不知情。

  軒德太子心中不忿。

  自己與母后是親母子,合該無話不談才是,她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要瞞著自己?

  自己明明是太子,國之儲君,母后的親兒子,有什麼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軒德太子深吸了口氣,良久,壓下心中的不解與憤怒,開口反駁道:「母親,他雖沒了爭位的可能,但用小人之術,暗中奪取皇位也不是沒有可能,您可不能……」

  「好了!」

  軒德太子還沒說完,陳皇后就已開口打斷了他。

  她似乎是不想聽關於晉王的事。

  「一兵一卒都無,怎麼可能是他?」

  她反問道,實際上也已經為這件事定了答案。

  軒徳太子眼睛一暗,沒有繼續再說。

  「現在糾結這些已經沒什麼用處了!」陳皇后說道。

  「你現在就回去,告知朱舜水,務必要注意這夥人的動向,一有發現,立馬來報!一定要把這夥人揪出來,否則,他們遲早會成為你日後登位的心腹大患!」

  說完這話,陳皇后就閉上了眼睛,右手慢慢的按摩著山根,似是十分的勞累。

  這就是讓他走的意思了。

  軒徳太子暗暗吐了口氣,行了個揖禮,默默退下。

  待出了坤德殿的大門,軒徳太子這才一腳踢在門口的朱紅色木柱上。

  自己這個儲君,當的還真是窩囊!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入了四月。

  枝葉翠翠,鸞鳥啾啾,碧波瀚瀚。

  春日是真的到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河北道快船送來的緊急信件。

  陸昉的信發出去將近一個月,在眾人的期盼中,總算是收到了陸昀的回信。

  待看了陸昀信中所說的內容,陸昉與羅氏、袁氏,才總算是長舒一口氣,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揪著的心也鬆弛了下來。

  「阿彌陀佛!總算是老天保佑!」

  羅氏念了句經,心中慶倖不已。

  袁氏雖什麼都未說,卻也對羅氏的慶倖禱告十分的贊同。

  這也正是她的心聲。

  當然,羅氏袁氏兩人的糾結也好,慶倖也罷,陸爍對此卻都是一無所知的。

  上次靈岩寺之事,他久尋未果之後,就求了袁氏,期望能從她口中探聽到這件事的細枝末葉。

  那時事情尚未定下來,袁氏自己都是憂心忡忡的,又怎麼會那這件事情去困擾陸爍呢!

  因而,袁氏也只是含糊其辭,告誡他萬事都不必管,只需安心讀書,準備著迎接考試就是。

  陸爍當初那麼想探聽這件事的結果,除了與自己相關之外,這事本身就迷霧重重,激起了他極大的興趣,純碎是好奇罷了。

  如今見袁氏閉口不談,顯見是有什麼隱秘,陸爍也就不再糾結於此,耐心的跟著衛夫子在畹鷺軒學習起來。

  四月十三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他必須要打起精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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