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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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62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12
第489章 隱瞞

  何青雲也是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裏,想噴噴不出來,想咽咽不回去,當真是憋屈。

  「說這麼好聽,還不是走後門的?」

  他憋屈了一陣,氣性也上來了,不管不顧的嚷嚷起來。

  「在場但凡有眼睛的,誰都看的出來,你們說是不是……」

  他隨手一指,那片的人立馬鳥獸狀四散開來,假意整理書案,好似沒聽到何青雲的話一樣。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此時此刻便是這樣,何青雲見到沒一個應和他的,訕訕收回了胳膊,險些想將舌頭吞下去。

  陸爍冷眼看著眾位同僚的反應,面上沒什麼變化,心裏卻打了個冷顫。

  果然,大家都是聰明人,如何青雲這般的蠢物,還真是少見。

  不過這也讓他有了危機感!

  誰說最好對付的就是書生?特麼根本不是這樣好嗎?看看眼前這一群人,一個個全都人精一樣,日後都是混官場的中堅力量啊!

  陸爍並不想犯眾怒,若非何青雲主動找茬,他根本不想第一天來就跟同僚鬧得那麼僵。

  所以,陸爍見好就收,對何青雲道:「何兄如此不忿,不過是怕張學士偏袒本官,搶了你的風頭罷了!既然是咱們兩個人的事,那咱們兩個今天就好好說道說道,你又何必拉其他同僚下水?」

  一句話,指出了何青雲的小心思,也把其餘人摘除在外,一時間圍觀同僚們的臉色好看不少。

  何青雲卻氣的兩眼直瞪。

  不等他說話,陸爍就對圍觀同僚拱手說:「我既能以庶起士身份進入這翰林院來,自然有我的真本事!若上任第一天被你指著鼻子構陷我勾結學士搶同僚功勞,我豈能容忍!方才怒髮衝冠,一時失禮,為的就是此理,此番先向諸位賠禮,如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說罷,陸爍一揖到底,向沒走的同科們行了一禮。

  這招以退為進,果真奏效。

  圍觀的同科們見陸爍如此守禮,並不似他們原先想的那般,仗著張學士的偏袒便目中無人,一時間雖仍然各懷心思,不過對陸爍的觀感卻比何青雲好了許多。

  陸爍行了禮便又再次起身,走到何青雲面前,看著他斥道:「嫉妒構陷、無禮無狀,如此作風,恕我不能與你同流,日後這同科不做也罷!」

  說罷便甩袖不再看他。

  竟是要與何青雲明面上為敵了。

  想到張學士與陸爍的關係,這麼一鬧,何青雲日後在翰林院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官員們心裏都是一抽抽,繼續各懷鬼胎中。

  何青雲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沒料到陸爍氣性竟如此之大。

  陸家攀上了太子,此番陸爍明著與他拉清關係,陸家那裏自然會視他為眼中釘,只要稍稍向太子進言幾句,那他日後……

  何青雲瞪圓了眼睛,想說又說不出話來,指著陸爍驚叫:「你……」

  陸爍不再看他,轉向同僚們說:「至於何青雲方才所說之事,若諸位不放心,盡可監督,不論張學士那裏、還是聖上那裏,我若有不規矩之處,自會主動退出翰林院。」

  這個誓下的狠,退出翰林院!還真說得出來。

  周遭官員一時都被他的態度鎮住了,陸爍卻已收了書跟著周茂等人走了。

  「師弟何須如此。」

  回去的路上,周茂看了看陸爍,久久才歎息一句。

  「在官場上混,有時候羽毛遠比官職要重要得多!若今日不狠點辯駁,日後此事怕是會經常被人提起來,成為一塊污點。」

  陸爍歎息一句。

  他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老爹挖了好大一個坑,這麼正大光明的給他尋求「後臺」,險些要害死他。

  周茂拍拍他的肩膀,雖說覺得他態度有點過激,但若不如此做,今日之事還真是不好收場。

  「也怪我起的頭不好!」

  良久,他搖搖頭,笑一句,「原想著誇誇你認真,誰知竟引得後來這麼一段事出來。」

  「師兄說的什麼話。」

  陸爍笑了,「那何青雲早就有不滿,此番乃是借題發揮,即便你不提,日後找到機會他自然也會重新提起,不過早和晚的問題罷了!」

  ……

  馬車在敬國公府停下。

  此時天色已晚,府中亮了明燈,陸爍先去給羅、袁兩位長輩請了安,這才回了雅筠館,袁文懿已經擺了飯菜等他回來了。

  「今日坐班可還順利?」

  邊給陸爍布筷,袁文懿邊問了一句。

  須臾兩人都在桌子旁坐下,丫鬟婆子們都被陸爍揮退了,他才說:「一切都好,學士已經佈置了任務,要所有新進官員同修《大齊典律》,這半個月怕是要忙起來了。」

  卻沒提與何青雲爭吵的事。

  提了也是讓她擔心,索性就不提。

  袁文懿聽了溫婉的笑笑,給他盛了碗湯,這才說:「你儘管去,總歸是公務要緊。」

  心裏卻想著,既然要忙了,這段時間更該好湯好水給他養著,免得身體出了岔子。

  陸爍點點頭,呼嚕嚕喝完了碗裏的湯。

  這一桌子的菜,都是他喜歡的口味,袁文懿倒真是用心。

  陸爍也沒說什麼,心裏卻暗自記下她的好。

  很快一頓飯就吃完了,陸爍別了袁文懿,直接去了前院歸明居。

  「就知道你要來找我!」

  陸昀坐在燈下,抬頭看到陸爍進來,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陸爍到了近前,直接問陸昀道:「好奇一整天了!父親昨晚去太子府,到底是做什麼了?我可不信您是替我找什麼靠山去了。」

  說罷直接癱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聽到「靠山」二字,陸昀先就笑了,沒有回答陸爍的問題,而是問他道:「我聽說今日在翰林院,你險些與今次的榜眼打了起來?」

  陸爍點點頭,三兩句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沒什麼好隱瞞的,想必此事早該在翰林院傳開了。

  陸昀歎息一聲,說道:「倒是我欠考慮了,本想拿這個當藉口的,誰知道卻害苦了你!」

  「無妨,這種事,過不了多久怕是就沒影兒了,您快跟兒子說說,您昨晚去找太子到底做什麼去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13
第490章 後手

  竟然把對自己的影響都忽略了,可見父親跟太子說的這件事有多重要了。

  一時間,陸爍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極致。

  陸昀沉吟了一會兒,索性也不隱瞞,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什麼?」

  陸爍很是詫異,一時間腦袋放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也是我深思熟慮許久的。」

  見陸爍面上震驚,陸昀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反應,臉上一派平靜,很顯然對陸爍的反應早就預料到了。

  「可是……」

  陸爍猶豫一會兒,還是問道:「萬一太子殿下不按照您的安排做,最後又出了什麼事,那該怎麼辦?太子的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最是……總之,兒子有點擔憂。」

  他心裏總覺得不妥,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妥。

  「只能這麼做了!」

  陸昀籲出一口氣。

  「你擔心的事,我自然也想過。可晉王和成王世子謀劃許久,要行動,怕也是最近了,我仔細想了想,說不得就在此次聖上的千秋節上。千秋節距今沒多長時間了,耗不起也等不起了,若是不提前告知太子,讓他有個準備,那後果為父不敢想像……」

  兩位皇子,陳家、高家……

  任何一方有損,都是轟動朝野的大事,更何況此番蘇成的目的是要將他們一網套盡呢!

  所以就為了大局、忽略對陸府的影響了嗎?

  陸爍看著陸昀,以目相問。

  之前一心要甩開太子,現在為了此事又要刻意接近太子,言說陸家是為了幫著太子才暗中拉開關係。

  此舉,如同玩弄權術,這是帝王最為忌諱的,好比刀尖上跳舞,一個不小心便會反噬自身。

  陸爍怔怔看著陸昀,這個道理,連他都懂,陸昀混跡官場多年,常伴君側,不可能不懂。

  四所能握在陸家手裏,本就是靠平衡二字來維持,正因為陸家誰都不偏袒,這才延續至今。

  若是惠崇帝知道了陸昀的這一番說辭,到時陸家又該如何自立?

  這些,陸昀比誰都明白……

  陸昀看著父親,燈光下的他依舊儒雅挺拔,可卻少了許多銳氣與精氣神,看著蒼老好多。

  「您是一家之主!」

  室內靜了好一會兒之後,陸爍才下了決定,抬起頭看向陸昀,「不管您想要做什麼,儘管去做就好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兒子享了這麼多年的福,出了什麼事,自也會跟您一同承擔。」

  這便是支持他的意思了。

  陸昀嘴唇蠕動兩下,沒說什麼,心裏卻有股暖流淌過。

  「放心,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

  陸昀笑道:「昨晚的事我做的那麼明顯,一來是想給晉王一個震懾、畢竟我的行動也是代表著陸家,代表著四所,二來,也是為了有個辯解的機會……」

  前一句懂了,後一句沒聽明白,陸爍臉跟著皺了起來。

  陸昀解釋道:「今日早朝時,不少同僚向我打聽此事,連聖上都親自過問了。」

  陸爍眉毛一提,「結果如何了?」

  「自然是實話實說了!」

  陸昀笑道,「在陛下面前,我不止一次提到過成王世子,雖說沒交出什麼確切的證據,但陛下心裏早有準備。此次再提出來,陛下雖說仍是不信,不過態度卻極為和緩,知道我是為了此事才去驚動軒德太子,還拿你做幌子,倒是笑我大驚小怪草木皆兵了……」

  聽了陸昀的說辭,陸爍心裏一鬆。

  跟惠崇帝提前打好招呼,這倒是個好法子。

  ……

  次日一早,陸爍剛到翰林院,張學士便把陸爍和何青雲都叫了過去。

  相比何青雲而言,陸爍一臉坦然。

  昨日的事鬧得不小,張學士雖走的早,卻也聽說了。

  既然聽說了,就要有個說法。張學士把兩個人都叫過去,公平起見每人訓斥了一句,就也算完了。

  不過,訓斥何青雲時,張學士明顯要咬牙切齒一些,想來昨晚兩人的對話已經有人一五一十向他交代過了。

  張學士最重自己的清貴身份,如今何青雲敢明擺著拆他的台,說他以權謀私,他又豈會給何青雲好臉色,心裏早拿他當眼中釘了。

  此事雖有很多人關心,但畢竟只是口角,張學士略訓斥兩句,此事就算揭過了,翰林院內也沒人敢再提。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編修一事上。

  距離千秋節不遠了,任務卻如此艱巨,翰林們只得加班加點完成此事。

  《大齊典律》以文官官制為綱,以事則為目,條理清晰,一目了然。

  按照回目名稱,鄒學士將編修任務拆分開來,一一對應到每個人手中。

  如此一來,每人編修好與壞,是否完成,自然也是一目了然,根本不會有交叉和差錯,更不會存在搶功之事。

  此舉不知有意無意,總之之前從來不是如此,聽到鄒學士這麼安排,想偷懶的知道沒了機會,許多人也暗暗看向何青雲,心道這打臉手段可真強勁。

  陸爍沒理會同僚們無聊的小心思,專心看向他的回目。

  他領到的是「賦稅」一目,歸戶部所管。

  自古統朝治國,最難的就是軍隊和財政,賦稅更是財政中的重中之重,可見陸爍要修的這一回目分量有多重。

  要看的資料龐雜,要修的篇目也比別人多了許多,看似很不容易,不過陸爍倒覺得還好。

  一來經濟一事他本就遊刃有餘,二來……他不行,不還有陸昀嗎?

  有個在戶部任職的爹,要查探相關的資料,明顯方便許多。

  因此,編修第一天,他先請教幾位編修過的老翰林,將要用到的翰林院裏的書拿了過來,回了陸府後又找了陸昀,把相關的資料都整理了一通,摞成小山放在他的案頭。

  接下來的幾天,陸爍什麼也不幹,專心致志的把這幾本書上下通讀了一遍,並且結合《大齊典律》一書中原有的內容,適時做出了記號,以備後用。

  等到時間過了一半兒了,其他人已經下手做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時候,陸爍才丟開書本,開始專心編修「賦稅」一目。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14
第491章 現狀

  六月的京師白雲浮動,淡薄的日光從雲層中露出臉兒,透過樹影直射而下,在地面上躍動出碎金般的光斑。

  著實是個好天氣!

  這樣的天氣很適合邊品茗邊閒適讀書,可對於翰林院裏的眾位編修官員來說,如影隨形的燥熱卻讓人更加躁動,難以沉下心來,手中的一本本經史典籍恍若壓在心上的小山,讓人喘不過氣。

  大半時間過去,離截至日期越來越近,新進翰林官們待的檢討廳早不復開始的模樣,往常珍貴難得的典籍、卷宗被隨處擺放,斯文儒雅的年輕官員們也一個個糾結著頭髮,面上儘是苦色。

  唯獨陸爍悠閒從容,比別人淡定許多,始終保持著世家子溫潤如風的氣度。

  讀書是樂事,於陸爍而言更是如此。

  賦稅一目相關的書籍雖雜亂瑣碎,其中還帶著許多艱難晦澀的詞句,陸爍卻從中找出不同尋常的樂趣出來。

  這些都是前人的心血,許多書外頭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只有翰林院中的官員才有資格閱覽。

  陸爍讀了這五六日,早已沉浸其中,不知不覺案上小山似的書目也都被他讀完理解通透了。

  至此他才開始細細編纂。

  與其他官員邊看編修的方法不同,陸爍是一下子看完了所有要參考的資料,編纂起來也更加遊刃有餘。

  其他翰林越到後來越顯吃力,陸爍卻是越到最後頭腦越清晰,該做什麼,要做什麼,一條條一件件他都劃分的很清楚。

  不過,礙於他要編纂的篇目幅度很大,加之此次編纂時間所餘不多,幾乎修完的是什麼樣,交上去的成品就是什麼樣。

  這算是陸爍在翰林院中第一次獨立完成一份大的任務,也是一次加官進爵的好機會,再有何青雲前幾日那一鬧的激勵,陸爍打起了十二分精力,心裏默默想著此次定要做一番成績出來。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暮靄深重,翰林院的燈火如豆,陸爍案上亦是如此。

  與其他翰林官為了按時提交任務不得不留下來不同,陸爍要完成任務的話,時間並不緊張。但他卻不想中途打斷思路,於是準備連夜將手頭未做完的一則篇目直接寫完。

  李炎按照陸爍的吩咐,派小廝往陸府遞了信,之後就買了飯食回來,盡心服侍在陸爍身旁。

  陸爍匆匆吃了幾口,就伏在案上繼續剛才的進程,一張俊臉被燈火一照如雕刻般,燈影之下更顯認真。

  其他編修卻沒陸爍心如止水的定力,忍不住抱怨起來。

  「抄錄典籍條目,注明文章出處,隨便找一名貼書吏就可以抄錄完,何必要用我等……」

  「寒窗苦讀二十幾載,本以為中了翰林一朝風光,卻要來此修書……」

  「是啊,家中父母本以為我進了翰林院,能在御前侍奉,隨時面見聖上,是最為清貴的去處,不成想我雖為翰林,卻跟抄書匠沒什麼兩樣……」

  「先熬著吧,翰林嘛,熬得就是個資歷……熬個一年兩年,自然也就出頭了,當初幾十載寒窗都熬過來了,現在也是一樣……」

  怎麼會一樣?

  聽到此話的許多翰林官紛紛對視一眼,無奈搖搖頭。

  為科舉寒窗苦熬,到底有個出頭的目標在!

  此番勤懇修書,雖說張學士已經允諾聖上滿意便給所有人官升一級,他們原本也是抱著這樣的念頭,可不過幾日過去,熱情就已被徹底打消。

  編修一事,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事兒,單單那一部部厚厚的典籍,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更何談還要從中找出有新意又無錯的觀點來,更是難上加難。

  隨他們如何閒話,陸爍不動如山,周茂和孫哲也是如此。

  周茂跟陸爍一樣、沉浸其中無暇分神關心翰林官們在說什麼。

  孫哲卻是牢記住了陸昀的話。

  官場上多說多錯,很多時候一句不重要的話,卻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若是讓人記下來背後捅你一刀,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那日陸爍與何青雲對峙的事情發生之後,各翰林的反應,更讓孫哲堅定了這個想法。

  時間一點點耗盡,很快外頭梆子敲了三聲,陸爍抬頭看看正中央的沙漏,竟已快到了子時了。

  此時已過了宵禁時間,街上禁止人員走動,陸府是不能回去了,只得暫時休息在翰林院內。

  到了此時陸爍才有精力抬頭看看同僚們,發現竟沒有一個走的,有的還在伏案書寫,有的卻已經流著哈喇子睡著了。

  陸爍看看手下的書冊,已是寫的差不多了,他將東西收拾放好,就也和衣在翰林院睡下。

  打雷似的呼嚕聲響在耳側,陸爍這一夜睡的並不踏實,更何況有人熬了個通宵,以何青雲為典型,他似乎與陸爍較上勁兒了,一整夜未睡看書,燈光亮著,陸爍極為不適應。

  清晨起來迷迷糊糊,眼睛都睜不開,一把冷水敷在臉上才算好了些,又用了杯參茶提神,陸爍便又再次生龍活虎。

  陸爍匆匆用了飯,便又繼續昨日未盡的工作。

  「賦稅」一目共十七個條例,陸爍查詢資料對這些條例修改了一番,又另外增添了十二個條例,共二十九條例,如今他已完成二十一則,只差最後八則。

  這八則卻是最麻煩的。

  陸爍看了本朝賦稅制法,基本上是沿襲唐制,一向喜歡並善於創新的太祖皇帝,於此事上卻顯得極為固執,並不敢輕易擾亂賦稅規則。

  仔細看過一遍《大齊典律》上有關賦稅最原始的條例規定之後,陸爍倒是很理解太祖皇帝。

  賦稅關係到每家每戶,不論你是一無所有的佃農還是坐擁萬畝良田的豪強地主,都必須要面臨賦稅的問題。

  朝代更迭不久,一些舊習很難立刻更改,大齊立朝至今,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朝臣,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太祖皇帝,都要受這一規則制約。

  可以說,除非是腦子瓦特掉的昏君蠢材,才會無視這套規則,憑個人心意行事,否則就必須要學會在各方利益中尋求一種平衡。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15
第492章 改變

  很顯然,太祖皇帝是玩弄這一套規則的高手。

  唐先行租庸調製,至安史之亂後、德宗中興之治時,由楊炎提出兩稅法,改變以往按照人丁徵稅的方法,改為按照每戶財產多寡徵稅,取消以往以實物為稅的方法,一年徵收兩次,是為兩稅法。

  兩稅法算得上是稅制的創新,也算是應對唐末土地兼併劇烈增長的良策,同時大大增加了國庫收入,只可惜兩稅法因為是以依貧富為標準徵稅,觸犯了大地主的利益,遭到了地主貴族的激烈反對,施行不過三十餘年便不了了之。

  太祖皇帝所取的恰恰是兩稅法。

  不過,與唐朝不同的是,大齊朝兩稅法雖然也是按照貧富等級徵稅,可卻不同於唐朝的一刀切,稅率同樣是按照等級劃分,並且有最低徵收標準,與現代社會施行的按照不同工資標準徵收不同稅率的方式基本上異曲同工。

  如此稅制下,窮人不至因稅收而活不下去,富人也不至因大部分所得被朝廷徵收而怨聲載道。

  這套稅制收效不錯,只是隨著一代代皇帝更迭,一個朝廷走向腐朽和落敗已是必然趨勢,大齊同樣是如此。

  從陸昀那裏取來的資料來看,富戶謊報田畝、甚至是分攤田畝數至佃農身上在有些地區已成普遍的趨勢。

  因有最低徵收標準在,佃農手上分攤出的田畝有的未達數目,有的雖達到了、但稅率相較大畝數額的稅率而言卻低上許多,如此一來,徵收的賦稅就要少上許多。

  這就必然形成巨大的稅收漏洞,這漏洞從何處填補?無他,還是出在普通小農身上。

  其中又數佃農最慘,沒有土地自主權,全副身家都繫在地主身上,雖吃虧卻也只能按下,不然一家老小要怎麼租地供活?

  如此一來,發展到如今,這土地稅制雖明面上還是兩稅法,卻已經變質許多,農民仍舊是被宰割的存在。

  官員、高階統治者對此也是樂見的,因為相較於貧農而言,他們同屬於地主階層,也是既得利益獲得者,沒理由不維護原有稅法。

  只是這種狀況,現今太平盛世時看著沒什麼大問題,一旦到了大廈傾頹、朝廷搖搖欲墜之時,賦稅漏洞便會成為最致命的打擊。

  鑒於此,陸爍仔細糾結了好一番,決定還是要對此進行修補一番。

  歷史上的變革者,少有結局美好的。

  陸爍沒有太大的雄心壯志,可是面臨與國家、民眾關係最為密切的賦稅弊端,他飽讀聖賢書多年,又有現代觀念在,卻實在無法坐視不管。

  借著修典將自己的想法上呈上去,倒也不失為一種最為溫和的方法。

  只因修典不算正式的諫言,最多算是秉明個人看法,采不採用全看上位者。

  不過陸爍很有信心,他覺得若他真的對這套由太祖親自制定、歷時多年未曾變過的稅法做出變動,惠崇帝即便不按照他的方法去做改革,必然也會對現今的賦稅弊端加以重視,這已然是一種進步和超越了。

  想明白此事,陸爍也不耽擱,飽蘸墨水,手下不停繼續寫了起來。

  所有的東西都是現成的,陸爍腦中早已有了一套完整的結構,此時書寫起來,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咳咳,不吹了,總之,寫得很流暢。

  這一日陸爍照例遣了李炎回去送信,言說今日要休息在翰林院中。

  不過與昨日不同,李炎回來不久,外頭就有小官來報,言說陸府遣了人過來,送了飯菜和補湯。

  彼時陸爍正嚼著翰林院提供的飯菜,雖說不算難吃,到底比不上家裏。見有人送了飯菜來,心裏也是一喜,打開飯盒一看,撲鼻的香味襲來,陸爍立刻看出這是袁文懿的手筆。

  周圍那些在翰林院中耗了好幾天的同僚們,見到陸爍有人送飯來,頓時羡慕不已,紛紛打趣起他娶了位賢妻。

  陸爍倒也不推辭,對眾人的誇讚照收不誤,同時也不吝分享,袁文懿分量備的足,想來也是打著這個主意。

  靠著美食的功勞,陸爍跟眾同僚的關係倒是拉近了不少。

  又是一夜過去。

  陸爍不知疲倦的寫,到了第二日午時時,終於將最後八條全部寫完。

  此時距離獻上《大齊典律》的截止日期尚有三天半的時候。

  陸爍全部完成,其餘人尚還在奮筆疾書。

  等將全部東西檢查一遍,見沒什麼錯漏之處了,陸爍便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在同僚們驚異的目光中走向前面的玉堂。

  進了玉堂之後,陸爍先問守在門口的當該吏道:「張學士在堂內嗎?」

  當該吏對陸爍笑著說:「在,陸編修裏面請。」

  說著當該吏就引著陸爍進了內堂,給他挑起了簾子。

  張靜修此時正伏在公案上寫文書,聽到人進門的聲音才抬起頭,看到來人是陸爍,他用筆點了點椅子,就又繼續低頭書寫。

  陸爍拿著編好的文書坐在一旁,引他來的當該吏進來給張靜修添了茶,又給陸爍新沏了壺茶。

  不久張靜修就寫完了文書,拿出朱印蓋壓後對當該吏吩咐一聲,等他出去了,這才轉頭看向陸爍,看了看他手中的文書,問道:「條例寫的如何了?」

  因此次時間緊,陸爍的任務又格外的重,張靜修是萬萬沒想到,陸爍會提前這麼長時間把東西寫好的。

  「已經完成了,還請學士過目。」

  說著,陸爍就站起身來,把手中的文書遞交到他的案上。

  張靜修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也似,滿臉的不可置信,而後又有些失望,似乎是覺得陸爍能這麼快就完成編修任務,不過是不認真的緣故罷了。

  陸爍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卻也懶得解釋,一切都在文書當中,看後他自然明白。

  張靜修一邊低頭去看,一邊語重心長的教訓起陸爍來。

  「這麼短的時間,我又存心給你個立功的機會,你的任務是所有翰林中最重的,料想短短時間內是絕對寫不完的。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堂堂探花,來這裏編修委屈了?我告訴你,眼高手低看不起修典之……啊?」

  說著說著,張靜修語氣一變,重重「啊」了一聲。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17
第493章 異動

  張靜修念叨的動作止住了,低垂著的頭也是一頓。

  陸爍見他如此,放下手裏的茶盞,正要說什麼,就見他站起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幅度抬起頭,將陸爍上上下下來回打量了好幾眼。

  「學士……」

  陸爍讓他看的心裏發毛。

  這一聲不吭、等著雙牛眼盯著他一動不動,是什麼意思?

  「妙啊!」

  就在陸爍想要出聲提醒之時,打量著他的張靜修突然停住動作,哈哈大笑起來。

  「這種新的稅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倒算是開了先河了……」

  說著,也不管陸爍如何反應,他就又坐了下來,再次低頭看著手中的文書。

  「單賦稅這一目,此次《大齊典律》編修一事已算是大功一件了!老夫之前見你年紀輕輕中了探花,還怕把賦稅一目交給你,你壓不住場子,如今看來老夫倒是沒走眼,真盛名之下無虛士!」

  說著說著,他起身低頭想了一會兒,才放下手中書冊,走到陸爍面前來。

  陸爍見了張學士的態度,之前提著的心已經放下來。

  畢竟此次編修內容實在是大膽!

  《大齊典律》乃是太祖皇帝親自帶人修撰,代表的不僅是規範,更是權威!如今張靜修見他肆意修改,不僅不怪罪,反倒十分贊同。

  說實話有點出乎陸爍意料,不過陸爍對張靜修倒是改觀了些,這老傢伙雖說利慾薰心好打擊異己,可在學問一事上倒是絲毫不含糊。

  陸爍低頭想著,看在張靜修眼裏就成了謙遜。

  張靜修不由摸著鬍子暗暗點頭。

  軒德太子意在拉攏陸昀,交代他定要好好對待陸爍,日後說不得也是員得力干將。

  年輕的探花雖不易得,但翰林院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之前張靜修對陸爍並不算多重視,對他另眼相待也不過看在軒德太子的面子上罷了。

  但現在看來,這也是個潛力股!陸昀大器晚成,陸爍才能卻也不輸其父,若是今日這計獻上,引得龍心大悅,蕭賜那廝在他面前又算的了什麼?

  張靜修摸著鬍子笑了笑,說:「待總裁回來了,我便將文書交與他過目,若時機得當,今日就能面呈聖上……這賦稅之法甚妙,若得了聖上青眼,一個頭功是跑不掉了。」

  還要經總裁審定,即便審定過了,惠崇帝也不一定看得上。

  陸爍心裏想的明白,對於張靜修暢想的宏圖倒是不怎麼熱心了,因此他面上倒很能端得住,謝道:「多虧學士教導有方,不然學生做不出這些來。」

  陸爍的識趣讓張靜修很高興,他拍拍陸爍的肩膀,笑著說:「聽小吏說,你在這翰林院內連住了兩天了,如今編修任務既已完成,不妨先家去,待有了消息,我自會通知你。」

  有軒德太子的關係在,陸爍倒不擔心會被冒領功勞,拱拱手便退下了。

  回到檢討廳,同僚們仍舊在奮筆疾書,見到陸爍腳下輕鬆走進來,全都抬起頭來看向他,眼中滿是好奇。

  「陸賢弟這是編修完成了?」

  見陸爍收拾東西,眾人詫異不已,離陸爍最近的一位翰林忙不迭問了一聲。

  陸爍點點頭,笑道:「已經完成交給張學士了,張學士點了頭,允我回府休息半日。」

  眾翰林見陸爍竟然完成了,且一次性通過了,一時間全都嘖嘖稱奇。

  唯有何青雲抬起頭看著陸爍,冷哼一聲,詭異的笑了笑,其中嘲諷之意不言自喻。

  陸爍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不過此刻陸爍懶得理他,跟同僚們一一打過招呼,才挑眉看著何青雲,賤兮兮說道:「何兄可得抓緊了,免得逾期交不了差。」

  說罷不待他反應,便大步向外走。

  還沒走出房門,陸爍便聽到後面清晰的劈裏啪啦聲,想來何青雲也是氣得不輕

  回到府中之後,陸昀尚未下衙,硯園那邊也是一片安靜,府中一切井然有序。

  陸爍先向羅氏請了安,被她拉著好說歹說看了一陣,這才回了知園。

  吃了一頓熱乎飯,又好好睡了一覺,等再醒來時,陸爍整個人神清氣爽,而外頭天色也已經不早了。

  這時袁文懿上前來,告訴他陸昀已經回府了,歸明居忙碌一片,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對於四所一事,陸爍常與袁文懿提,因而她也知道陸爍對四所的事很是關心,陸爍離府兩日,現在四所那邊鬧了亂子,袁文懿第一個就來通知他。

  陸爍感歎她的體貼,跟她閒話了一陣,這才起身去了前院。

  此時歸明居已經恢復了安靜,夕陽澄澈如橘,斜光灑落在飛簷之上,有種說不出的沉靜之感。

  陸爍還沒進院子,白管事就率先發現了他,面上帶著些喜色:「二爺回來了!」

  說罷將陸爍引到了屋內。

  木質門輕輕掩上,陸爍行了個禮,才問道:「聽文懿說,這邊鬧哄哄的好似出了事,到底怎麼了?」

  「坐。」

  陸昀笑了笑,擺手示意他坐下,才道:「說來不算什麼大事,只是卻不得不引起警惕。」

  不等陸爍主動去問,陸昀眉目一沉,說道:「一來,那鐲子的歸處已經找到,確實是流向了蘇府。」

  陸爍聞言點點頭。

  這事早在他們預料之中,不過是證實之前的猜想罷了,他倒是沒什麼激動地感覺。

  陸昀繼續說:「至於另一件事……」

  他歎息一聲,坐回到身後的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重重放下。

  陸爍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昀道:「玉羅山那裏,近日出現了異動。」

  「玉羅山?」

  陸爍一驚。

  玉羅山那裏藏著衛釗,若有異動,也只能是有人發現了衛釗的蹤跡。

  這一年來,京師發生了太多事,陸爍幾乎將衛釗這個人給忘了,此時父親突然提起他來,陸爍受驚不小。

  「是誰的人?」

  陸爍問道,說罷又覺得這問題極傻。

  除了將其視作眼中釘的晉王,怕也沒別人了。

  「四所已經通知了衛釗,如今衛釗已經轉移了住所。那些黑衣人是誰的人暫且還不能確定,不過很大可能不是晉王派去的。」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19

第494章 進宮

  陸昀眉頭皺起來,燈影將他的身姿拉的極長。

  那黢黑的影子似乎跑到了陸爍心裏去,他一陣恍惚,猛然想起一段舊事來。

  「蘇成!」

  陸爍從椅子上站起來,越想越覺得如此,以往的許多事似乎也豁然開朗。

  「蘇成?」

  陸昀一陣詫異,詢問的目光望向陸爍。

  陸爍也不賣關子,直接道:「當初在桃山遇險時,我與衛釗曾遇到過兩撥黑衣人,雖然一樣的打扮,行事卻恰恰相反,一路以殺了衛釗為目的,明顯是晉王派來的;一路則態度曖昧,一直想探詢衛釗身份,卻又沒別的動作,對外公救衛釗一事也是聽之任之……」

  「你懷疑後者是蘇成派去的?」

  雖是問句,陸昀卻是陳述事實一樣的語氣。

  很顯然,他跟陸爍是一樣的想法。

  「正是!」

  陸爍點點頭,說:「原先不知蘇成的存在,對於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後來知道了蘇成的野心,卻又將這一茬忘了,剛剛聽您一提,我才猛然想起還有這一樁事。」

  陸爍話說完,屋子裏又是一靜。

  等他再抬頭看時,陸昀已經轉過身去,打開身側的窗子,外頭皎白的月光流瀉進來,室內亮如白晝。

  他這才轉過身,逆光看著陸爍,說道:「看來這是蘇成留的後手了!如今等不及要行動了,自然要把這個把柄拿在手裏,以備後用。」

  說完,他與陸爍目光一對,兩人均是一樣的想法。

  衛釗此人乃是正經皇嗣,蘇成握在手裏,既能牽制晉王,又能牽制四所。

  這成王世子倒是想得遠。

  「父親預計怎麼辦?」

  陸昀踱步了一會兒,才道:「萬事險中取勝,虎口拔牙雖不理智,有時卻往往能出奇制勝。」

  陸爍眼睛頓時一亮。

  「老爺,二爺。」

  父子兩個商量了一陣,外頭白管事突然驚惶叫了一聲。

  陸爍心頭一跳,忙隔著木門問道:「何事?」

  「宮裏派了公公過來,說要宣您進宮。」

  原來是為此事。

  陸爍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簡單跟陸昀說了幾句。

  陸昀對此顯得不以為意,賦稅改革之策,前幾日陸爍曾跟他提過一耳朵,聽起來倒是不錯。

  「即是聖上召見,好好應對就是。」

  陸昀點點頭,看著陸爍道:「切記少驚少亂,到了宮裏,莫跟著人亂竄。」

  宮中兇險,說是吃人的所在也不為過,因而這些囑託陸爍都一一記在心裏,才跟著他一同出了園子。

  竟是周雨安親自來宣的旨意。

  陸爍心裏震動不小,不過倒還穩得住,隨同陸昀跟他寒暄了兩句,府中便立刻擺案焚香,跪地接了旨意。

  果真是宣他進宮的。

  陸爍告罪一聲,回後院去換官服。

  陸昀則上前一步,不動聲色遞上一把早就準備好的鼻煙壺。

  陸昀也算是惠崇帝身邊的紅人了,跟周雨安見面機會不少,加之最近明面上又歸了太子麾下,周雨安對他自然極為客氣。

  不一會兒,陸爍一身七品編修官服,從影壁後端正走了出來。

  陸昀沖他微微點頭,陸爍明瞭一切都妥當了,這才道:「勞煩周大人了。」便跟著他上了馬車,直往宮門走去。

  去的路上,周雨安對陸爍倒是極為和善,連連提點了好幾句。

  陸爍不知他跟太子的關係,只當他是行事圓滑,心裏暗暗將這人情記下,就也不再多說。

  ……

  皇宮一如既往的威嚴肅殺。

  朱紅色宮牆高高立著,殘忍隔開兩個世界,外頭是苦苦掙扎的螻蟻,裏頭是不斷更迭的執棋手。

  綿延無盡的輝騰建築、精雕細琢的飛龍岩壁、高高聳立的簷角屋脊,夜幕下這一切都黯淡起來,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甫一走近便渾身發寒。

  王霸之氣……或許說的就是這個吧。

  馬車在第一道宮門前停下,陸爍下了車,長長的漫無邊際的漢白玉階便顯現在眼前。

  這條道通往勤政殿——皇權最中心,多少人踏過的地方!只是有人沿著這條玉階,走出條康莊大道來,有人卻倒在地上,再也沒爬起來。

  陸爍感歎一句,便顧不得多思,依照傳臚大典前宮中的教導,半垂著頭,隨同周雨安一同走了進去。

  很快二人便上了玉橋,來到勤政殿門口。

  周雨安先推門進去,過了一會兒才從裏頭出來,笑著說道:「陛下宣召,探花郎快快進去吧!」

  陸爍點點頭,掀起衣擺便走了進去,後頭沉重的木門關起的吱呀聲剛剛傳過來,前頭沉重的檀香味便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將他囊括在裏面。

  是一種窒息般的、令人無法忽視的感覺。

  大殿空空蕩蕩,兩邊八角宮燈熠熠亮著,陸爍半低著頭,不經意看到視野上方的明黃色,心咚咚跳了起來,能清晰聽到雙腳落在大殿中的聲音。

  人說皇家威重,以往陸爍雖相信這句話,卻不如此刻來的真實。

  「拜見陛下!」

  陸爍跪倒在地上,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惠崇帝輕「嗯」一聲,語氣輕快,似乎心情不錯,「起來吧!」

  「謝陛下!」

  「賜座。」

  有小太監搬了錦杌過來,靠右放下,陸爍起身走過去,這時才注意到,室內除了他和惠崇帝外,盧世新竟然也在。

  陸爍點頭向盧世新示意一番,這才坐下。

  今日文書能呈貢到惠崇帝書案上來,少不了盧總裁的引薦,加之之前盧世新又是滅火又是幫助周茂的,陸爍對他倒是極為尊敬。

  見陸爍怕怕的樣子,惠崇帝笑了笑,說道:「這勤政殿你父親已來過多次,至於你,依朕看來,日後受召的機會怕也不少……怎麼,看你的樣子,你似乎很怕朕?」

  前言不搭後語的,惠崇帝說的輕輕鬆鬆,陸爍心裏卻是一喜。

  勤政殿可不是想來就來的,一般只有國之重臣以及聖上倚重的人才能得以在此處被召見,否則一般都是在太極殿。

  如此,他算是入了惠崇帝的眼了?

  不過,後半句是什麼鬼?

  陸爍從錦杌上站起來,拱手道:「聖上乃天授之人,龍顏威重,小臣敬之愛之,故不敢對視,唯恐褻瀆了去。」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20

第495章 要大結局了!!!

  陸爍這話說完,明顯感受到一副實質性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頓時壓力倍增,不過還是一動不動的跪伏在地上,不敢輕舉妄動。

  良久,惠崇帝才笑起來。

  陸爍輕舒一口氣,心中感慨萬千,人都說伴君如伴虎,果真是不錯,光這份喜怒無常的架勢,一般人就招架不住。

  「起來吧!」

  惠崇帝說道,等陸爍站起來,重新退回到錦杌上坐下,惠崇帝才又問:「盧卿午後將這「賦稅」一目呈到朕面前來,朕略微看了一眼……」

  說著他住了口,開始翻閱手中的書冊。

  陸爍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好一會兒,惠崇帝才繼續道:「朕看你年紀輕輕,又是剛入翰林院當值,這一整目東西,全都是你一人所想?」

  聽到惠崇帝問起這個,陸爍猶豫起來。

  這賦稅之策確實由他所想,身為穿越人,他不能免俗,直接借鑒了明清時候比較成熟的賦稅政策。

  例如明朝的一條鞭法、清朝的攤丁入畝中的一些有實效性的策略,用來彌補現今政策的不足,同時又與後世的許多經濟政策相結合,在不改變大環境的情況下提出改革之策。

  對於大齊來說,這些政策並不算特別的大逆不道,但總歸有些水土不服之處,此時就顯出陸昀這個本土官員的本事來。

  在制定的過程中,陸昀雖參與不多,卻也給了陸爍很多實質性的建議,讓他的賦稅之策看起來不再是空中樓閣,而是有了實施的可能性。

  來之前陸爍並沒有想太多這方面的問題,此時惠崇帝問起來,他才開始糾結。

  進殿這麼久,惠崇帝其實並沒有表態。

  若是他贊同此策還好,若是不贊同,他這個小翰林倒沒什麼,一旦牽涉到陸昀,勢必就會牽涉到戶部,牽涉到前朝。

  說不得還會被人拿來說嘴,畢竟最近因為太子府之事,陸昀一直行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便會鮮血橫流。

  不僅如此,陸爍還想到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

  若是他就此下線,這本書怕是就要大結局了,仙女狐也要被人罵句死太監……

  他怎麼忍心!

  一時間陸爍腦中火花四射,不過現實不容許他想太多,惠崇帝可還在上頭等著呢!

  幾乎一瞬間,他就有了判斷,重新站起來拱手道:「回聖上,此計大部分由小臣所寫,不過到底涉世未深,父親身在戶部,熟知大齊百餘年的賦稅政策,從旁給了許多參考意見。」

  陸昀說過,上位者最忌欺瞞,或許真誠點會更好。

  「朕猜想著也是如此。」

  惠崇帝聲音平靜,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似乎早料到他會如此說。

  陸爍還沒來得及慶倖,惠崇帝就又道:「這賦稅二十九策,朕詳細看過了,雖說並不完善,卻也解決了現存政策裏的許多問題。」

  這話惠崇帝說得,陸爍可不敢接。

  惠崇帝見他一副鵪鶉模樣,也不計較,繼續說道:「按理你父親身出戶部,賦稅本是他的分內事,若是由他提出來,也不至讓太監分類到角落裏,朕險些看不到。」

  雖然語氣埋怨,陸爍卻徹底放了心。

  看來此計已經入了他的眼。

  陸爍深吸一口氣,拱手道:「陛下恕罪!一來此計算是突發奇想,若非此次修撰《大齊典律》,怕是小臣也沒有心思去仔細研究賦稅。二來改革並非易事,為人處事,有明面上的規矩、也有暗道上的規矩,這賦稅雖小卻牽連甚廣,由翰林院提出來和由戶部提出來,完全是兩碼事。大齊海晏河清,卻也經不起過多的動盪。」

  言下之意,戶部直接提出來,勢必會朝局動盪、人心不穩,對大齊並不是什麼好事。

  這言論足夠大膽,儒家正統學派教導出來的學子,鮮有敢直接這麼說的,引得盧世新也連連側目,上下打量了陸爍好幾眼。

  上頭的惠崇帝沒有說話,一雙龍目再次看向陸爍,陸爍面上冷汗直流,正當他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惠崇帝突然笑了起來。

  「好一對陸家父子!」

  惠崇帝心情暢快,看來陸爍的回答很對他胃口。

  陸爍也放下了戰戰兢兢的心情,接下來就有問有答,詳細說了說賦稅中的改革之策,君臣間倒是相談甚歡。

  盧世新坐在一旁,一直沒怎麼說話,只有惠崇帝問到他的意見時,他才偶爾開口幾句,其他時間大部分是靜默的。

  直到兩人跪安出去,盧世新才笑看著陸爍,眼中帶著欣賞,笑著說:「陸小郎才能不輸你父親,此番回去,聖上定有嘉獎,待日後入直服侍,切莫忘了現在的赤子之心。」

  陸爍先是一愣,而後明白過來。

  看來盧世新是把他方才的討巧看成是傻實誠了。

  陸爍沒去解釋,也沒理由解釋,靦腆笑笑,就隨著小太監的指點出了宮門。

  盧世新說的沒錯,第二日惠崇帝這嘉獎就來了。

  彼時差不多申時左右,雖然已經做完了事情,陸爍卻照常上班,見周茂和孫哲還有些內容沒來得及收尾,便協助著他們做些事情。

  整個檢討廳算不上清淨,書本翻閱的聲音、人員走動聲、抱怨聲、甚至是外頭的蟬聲,種種交雜在一起,弄得人心慌意亂。

  宣旨的天使就是這個時候來的翰林院。

  整個翰林院全都嚇了一跳。

  該有兩三年的時間了吧,由於許多翰林官員可以入直侍奉,惠崇帝許多旨意就隨著人員的走動直接帶了出來,像現在這樣大張旗鼓來宣旨的場面,整個翰林院的官員們都覺得少見。

  說來最近沒什麼大事發生,要說有什麼特別的事,大概就是昨天盧總裁帶著陸爍的文書進宮一事了吧。

  許多人暗暗猜測起來,看向陸爍的眼神感情不一。

  何青雲的更是複雜,陸爍走在前頭,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等轉過頭來去看的時候,卻只見他慌亂的閃躲過去,過了一會兒似乎又覺得沒必要,轉而大方以一種挑釁的眼神看向他。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21
第496章 日講官

  這個時候還不忘挑釁。

  陸爍心裏笑了笑,懶得與此人計較,昨晚的狀況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何青雲連情況都不清楚就直白挑釁,實在是可笑。

  一系列繁瑣的禮節之後,所有當值的官員在院內跪好,大太監便開始宣旨了。

  不出所料,旨意確實是對他的嘉獎。

  或許出於避諱,聖旨中並沒有提具體的事情,只說陸爍編修有功,保留他七品編修的職位,只不過即日起充任日講官,侍奉在惠崇帝身側。

  除此之外,聖旨中對於整個檢討廳眾位新進翰林也都來了一番嘉獎,書尚未修完,這嘉獎卻已經到了手。

  不過,此時跪在地上的眾位新進翰林官們卻是五味陳雜,根本沒精力去聽聖旨中的意思。

  什麼這個獎筆墨一套,那個賞白銀百兩啊……

  雖說剛一入職就被嘉獎十分值得稱道,這在其他地方都是少有的,可相對於陸爍的日講官來說,這些就都算不得什麼了,更何況聽聖旨中的意思,他們之所以能得到這些嘉獎,純粹是沾了陸爍的光。

  同科進來的,差距卻如此明顯,這落差感可想而知,旁人尚且還能端得住,跪在最後面的何青雲臉上卻已經漲成了豬肝色,看著陸爍久久說不出話來。

  先來看看日講官到底是什麼。

  日講官,是翰林院和詹事府的官員以原銜充任的,在本部是幾品就是幾品,因此陸爍此番並不算是升職。

  可前頭說到,在官場上,有硬道理,也有軟道理,日講官的存在就屬於軟道理一列。

  日講官主要為聖上延講京師,答疑解惑,另外記下惠崇帝日常言行,說白了就是個貼身秘書。

  可恰恰是這種秘書工作,卻可以供職在惠崇帝身側,供職大內。

  人心都是肉長的,皇帝也不例外,看的久了,自然也就熟了、自然也就記住了,相較於普通翰林而言晉升的空間大了、權力也大了。

  甚至於,內閣閣臣未入閣前,多是擔任日講官,他們有個好聽的名字——帝王師。

  如此一來,眾官員的震撼也就可想而知了。

  陸爍探花出身,進入翰林院不過半個月的時間,竟然就一舉成為日講官,多麼牛比的存在啊!

  眾人不由想到前些日子張靜修對陸爍的特殊照顧,隨即就又搖搖頭,昨晚盧總裁親自進宮面見陛下,張靜修就算可以對付他們這些小官,還能對付盧總裁不成。

  這時候眾官員終於想起來,昨日陸爍呈送給張學士的那目文書來。

  「恭喜陸賢弟了!」

  「陸賢弟小小年紀就能入直大內,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了。」

  「陸賢弟此番青雲直上,日後怕是不好相見了……」

  等送走了宣旨太監,眾翰林官齊齊向陸爍賀喜了一陣。

  至於一向與陸爍不對付、剛剛還沖陸爍挑釁的何青雲,此時雖說漲紅了臉,卻也不敢在向先前那樣放肆了。

  日講官與普通編修,一樣的品階,卻是天差萬別。

  此時已然顯現出人和人的不同來。

  陸爍沒理會何青雲又恨又妒的目光,拱手謙遜的笑笑,對著眾人笑道:「同喜,全靠總裁學士的提攜,還有諸位的幫忙……」

  眾人見他面上謙卑,並沒有因為升了官就露出驕色,心裏倒是好受了些,說起話來就更為客氣。

  眾人一同往回走,這時候有人終於找著了機會,問陸爍道:「賢弟此番升官,想必跟昨日交上去的那份文書有關,為兄還真是好奇,賢弟到底寫了什麼好東西,竟然能入了聖上的眼?」

  這個官員陸爍認識,名叫林文華,是個老官員了,不過一直不得志,在翰林院裏做官多年,至今還只是個修撰。

  六品修撰,即便是翰林,但到了這個年歲,又是處身於高官遍地的京師,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這話裏也帶了些酸味。

  其他人聽到此人如此問,雖暗暗嘀咕此人不懂看眼色,卻也沒人阻止,都想聽聽陸爍怎麼說。

  官場上的人情冷暖,此時又是小小閃現了一下。

  陸爍心裏有些無奈,不過看著周遭同僚們閃躲的目光,或是何青雲以及林文華那樣赤裸裸的質疑,陸爍突然覺得很沒意思,更加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想了想,他才說道:「我不過做了本職工作,把手頭書冊編寫好罷了,只不過恰恰入了學士和總裁的眼,恰恰被遞到了御前,恰恰被聖上看中罷了,認真和運氣,沒旁的,至於其中的內容,恕我不能透露。」

  此時眾人紛紛想起剛剛宣旨時的場景,旨意中說了一堆,卻總沒說道重點上,如今想來應該是聖上有意要保密。

  「賢弟顧慮的是,是我等唐突了。」

  有人說道,尷尬的氣氛一鬆,眾人又開始往回走,不再提此事,不過陸爍入職半個月就直接入職大內的事情,就如同長了腿一樣,迅速在翰林院中傳揚開來。

  等到日後陸爍功成名就,成為一代賢臣,此事自然又成為一樁佳話,此處就不贅述了。

  等眾人回了檢討廳之後,沒過一會兒,張靜修也將陸爍叫了過去,笑著誇讚了他一句。

  陸爍被嘉獎在他意料之中,但升任日講官一職卻有些出乎他所料。不過這也讓張靜修看到了陸爍此人的才華以及惠崇帝對他的重視看好,日後只要不出意外,加官進爵甚至入選內閣都是有可能的,現在早點結交些沒什麼壞處。

  熱熱鬧鬧在翰林院帶了一天,陸爍終於回了陸府。

  此時陸爍升了日講官的事情也已經在陸家傳開了,陸爍回復的時候,府外還算清淨,府內卻已經張燈結綵慶賀起來。

  想來這是陸昀的意思,升官是好事,但也不宜過於張揚,此時又是多事之秋,還是謹慎些為好。

  與羅氏、大房一起吃了頓飯,陸爍終於回了知園,清淨了一會兒。

  想來這是陸昀的意思,升官是好事,但也不宜過於張揚,此時又是多事之秋,還是謹慎些為好。

  與羅氏、大房一起吃了頓飯,陸爍終於回了知園,清淨了一會兒。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25
第497章 入直

  「到了聖上身邊,看著風光,卻比呆在翰林院裏要艱險的多。」

  回了知園,陸昀歎息一聲,先叮囑了陸爍一通。

  陸昀在惠崇帝身邊待了多年,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惠崇帝的性格,因此陸爍聽得很是認真。

  「少出頭,多做實事,爹以往交待過的,兒子不敢忘。」

  前事未卜,陸爍也不知以後要面臨的是榮耀還是危險,不過人生本身就如此無常,不可過於強求。

  陸昀聽了點頭,對陸爍這種心態倒是極為讚賞,他說道:「你也不必慌張,聖上身邊的侍從官不是只有你一個,今日得了消息,我就已經托了老友顧憲成從旁提點你一二,想來不會出什麼差錯。」

  這個顧憲成陸爍認識,少年成才,如今已屆不惑,跟陸昀頗有些交情。只可惜由於當年拜了魏叔同為座師,魏家失勢後一直不得志,被高卓一脈穩穩壓著。

  直到幾年前高卓式微,這才入了惠崇帝的眼,得以入直侍奉。

  跟陸爍一樣,他也是日講官,但凡是都講究個資歷,如今顧憲成跟陸昀一樣,頗得惠崇帝看重,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入閣是遲早的事。

  陸爍眉頭皺起來,「這人跟過魏叔同,可靠嗎?」

  朝局艱險,分不清誰是好人壞人,唯一的區別只是立場和利益。這個時代的人將師徒情誼看得很重,像這種座師與學生的關係更是牢固,哪怕魏家失勢已久,但晉王還在,就難保這人沒什麼壞心眼。

  對於陸爍的疑問,陸昀倒是很欣慰,這說明陸爍是真正的適應了官場上爾虞我詐的氛圍,他也不用擔心陸爍小小年紀會是被隱蔽的陷阱迷惑了。

  「放心,此人跟為父算是同科,一直交情不錯。當年他之所以拜會在魏叔同門下,也不過是巧合罷了,兩人交情並不深。魏叔同還沒來得及任用顧憲成,他就捲入了皇子謀殺案中,顧憲成被埋沒這麼多年,純粹是遭了池魚之殃。」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陸爍放下心來,只要信任的過就好。

  父子倆沒說多久,時間不早了,陸爍就回了雅筠館。

  房內亮著燈,袁文懿正坐在塌上繡東西,手裏拿著一件朝服,正是陸爍的官服,旁邊的空位上還平鋪著一件。

  陸爍沒有打攪她,輕輕走了過去,仔細一看,原來塌上那件是袁文懿七品安人誥命服。

  陸爍走近時,袁文懿就已經反應過來,此時見陸爍翻看她的誥命服,不由放下手裏正在繡著的官服,輕輕笑了起來。

  她走到陸爍身邊,解釋道:「這誥命服從我嫁過來,還沒穿過身,這次聖上千秋節,家家官眷都要進宮給皇后請安,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千秋節越來越近,陸爍想到四所彙報回來的事情,心裏也越來越不平靜。

  此次千秋節過後,許多人的命運怕是都要發生巨變,敬國公府前路在何處,還真的不好說。

  「怎麼了?」

  見陸爍情緒低落,非但沒有因為她的話開心起來,反倒滿面憂愁,袁文懿也受到影響,關切問起來。

  陸爍搖搖頭,想了想,還是跟袁文懿大略說了一句。

  「以往不跟你說,是想著你和母親是內宅家眷,不會受此事影響,但此番你們既要進宮,怕是……」

  陸爍沒說完,他也不知道此趟皇宮之行到底會如何。

  袁文懿握住她的手,勸說道:「是禍躲不過,好歹咱們提前知道晉王和蘇成的陰謀,已經比許多人幸運了。」

  說是這樣說,心裏也打起鼓來。

  此事原先陸爍也露過一些口風,但此次再聽陸爍如此詳細的說了一遍,袁文懿心中十分震撼。

  但她向來堅韌慣了,陸爍為她擔憂,她卻不能再滿面愁容增加他的壓力了。

  確實是這個道理!

  陸爍點點頭,說道道:「不管怎麼說,小心為上。等到了那一日,我和父親會安排人手在你和母親祖母身邊,祖母年紀大了,母親又向來不支持父親冒險,因而這些事從未跟她們提過,也就只有你……咱們少年夫妻,我不想瞞著你,讓你眼前一片黑,到時候連個應對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年代,妻主內夫主外,外頭官場中事,男人少有與女人商量的,陸爍的坦誠與信任讓袁文懿安心,她不由握緊了陸爍的手。

  陸爍回握住,又叮囑一句,「到時候不管怎麼樣,你們的安危最重要,不必管旁的,守好自己就是了。」

  第二日很快到來。

  天還未亮,陸爍就早早去領了牙牌,在參加早朝的官員們入宮之後,憑著手裏的牙牌跟著進了宮門。

  牙牌上清楚寫著官員的官階,官職,官銜,差事。

  如陸爍的小木牌上就寫著,官階承務郎,官職翰林院編修,差事直文淵閣經筵館。

  官階承務郎,是陸爍現在七品散官的官階,三年考滿若是合格可以升授為儒林郎,跟承務郎一樣,儒林郎也是散官。

  不過,散官在大齊只是一種榮銜,所謂榮銜,聽著好聽,並沒有什麼實質的權力,多是天子對於有功之臣嘉獎的手段,對於他們這些在職官員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

  至於官銜則是翰林院七品編修,如今陸爍雖脫離翰林院,直接入直侍奉,但官銜卻是不變的,只是任職處所變化而已。

  而差事才是重中之重,做著什麼樣的差事,跟什麼樣的人打交道,就決定著你權力有多大,陸爍如今入直文淵閣經筵館,雖只是小官員,權力卻半點不小,是個不容忽視的存在。

  直就是侍直,特指在皇宮裏當差,而在衙門比如六部當差,則是用署。

  一個直字說明陸爍的差事,當然這差事不是當公公,而是入駐大內的文臣,是「帝王師」。

  京師裏十八衙門,辦公地點都在宮城以外,劃定有統一的衙門住處,惟獨內閣與六科的公署設在宮城裏頭,與天子朝夕相伴。

  宮禁檢查過陸爍的小木牌後,當下恭敬地道:「原來是陸大人,裏面請。」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26
第498章 新環境

  宮內第一天當值,跟去翰林院沒什麼區別,陸爍由小官吏引著,先去拜了孔聖人先賢像。

  這裏的孔聖人像明顯比翰林院裏侍奉的要高大精良許多,但這一點就看出兩處的不同來。

  待拜完了孔聖人,陸爍就又去了高、岳兩位大人出參拜。

  這兩人倒不像張靜修那般喜好為難新人,或許是覺得陸爍一個小官員無足輕重,或許是因為與陸府的關係,總而言之,溫和的說了一番勉勵的話之外,兩人就放了陸爍離開。

  之後陸爍就由小官吏帶著,前往公署報導。

  文淵閣很大,陸爍上班的地方位於文淵閣東側,進了會極門,最南側靠近城牆的一排廊房就是內閣東房,也稱作經筵館。

  文淵閣位置隱蔽,整個建築形同回字,依附著勤政殿而建,單單這位置就可看出文淵閣的功用及地位。

  靠近天子而又位置隱蔽,真機密重地也。

  陸爍打量了一會兒周遭的環境,這才坐下,沒一會兒外頭來了幾人,自稱是供守在此處的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品階為從七品,比陸爍低了一層,是經筵館下屬的屬官。

  他跟李炎的作用差不多,不過相較於打雜的李炎來說,中書舍人主要負責視草詔書,相當於日講官們的秘書,中書舍人是正經的官職,跟陸爍是上下級的關係。

  這一點陸爍臨來前陸昀便跟他說了清楚,因而陸爍對他倒是極為客氣,不像對李炎那樣通過恩威並施來拔高自己的地位。

  雙方相互見了禮,陸爍將幾位中書舍人的樣貌記了個大概,就有一人領著陸爍大略參觀了一下經筵館。

  經筵館裏沒有公堂,一般見禮談事都是在個人的值房。

  經筵館內值房都是單獨的,五名輪值翰林一人一間值房,甚至連負責文秘工作的中書舍人,也是擁有單獨的廡房。

  一人一間廡房,是為了保證機密性。

  陸爍被分配到最中間的一間,值房三丈見方,很是十分寬敞,而且私密性很好,關上門便是另外一幅天地。

  這一點讓陸爍很是滿意,相較於翰林院檢討廳裏鬧哄哄的辦公環境,這裏的待遇簡直好太多了,陸爍總算有了一間私人辦公室。

  經筵館是沒有值堂吏的,除了給閣老當差的屬官之外,陸爍這樣初入職的官員是沒有下屬的,中書舍人只擔任文秘工作,其他時間根本不會理你。

  這也就造成了一個結果,不論是打掃衛生、燒茶倒水還是資料歸檔,都要靠日講官們自己動手。

  將整個文淵閣的環境大致摸清楚,陸爍總算在新辦公地安頓下來。

  他把值房的鑰匙貼身收好,打了盆水,把公案、椅子,以及一旁的書架都擦了一遍,要看資料都分門別類歸置整齊、按次序放好,這才把自己的文房四寶,書籍一一擺好,至於官印,則是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放好。

  剛剛入直,上頭也沒什麼事情吩咐,陸爍是十分清閒的,一整個上午就是打掃衛生,空閒的時候就取了幾本書仔細看。

  到了中午飯點,幾個中書舍人招呼著陸爍去吃飯,陸爍出門的時候,雖然值房裏面沒有什麼重要文件,但他還是把門鎖上。

  小心使得萬年船,從現在開始,他就要養成謹慎的習慣,為日後做準備。

  陸爍出來後,除了幾位中書舍人,還有其餘幾位跟他同樣官職的日講官,陸爍與眾人相互見禮一番,說話十分的客氣。

  沒辦法,人情往來是官場是必須要學會的硬道理,除非必要,陸爍不想得罪任何一個人,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就翻身了,官場上,一切都不好說。

  眾人見禮一番,陸爍也算認識了諸位同僚們,不過這些日講官都是極為年輕的,跟陸爍相差不到十歲,他並沒有見到父親口中那位顧憲成。

  文淵閣設置有公廚,吃飯統一在此處。

  由於文淵閣是機密重地,所以不能見火見油,因此飯菜都是燒好後才端進來的,品質上可想而知,自然比不上外頭精細,不過陸爍對此倒是不嫌棄,多少人想吃文淵閣這種簡陋的飯菜,卻還吃不上呢。

  跟外頭一樣,哪怕是在公廚裏,一切也都是涇渭分明,官場是個時刻講上下尊卑的地方,官員尊貴,是不會與吏員一桌吃飯的。

  因此,陸爍進來時就見到翰林,中書舍人坐在東邊,而吏員坐西邊。

  幾位翰林中陸爍雖官位不低,但年紀最小,謙讓了一番後才坐在了下首,順便看了眼桌上的菜色。

  五個人,六菜兩湯,有肉有魚,菜色精細,看起來似乎不錯,遠遠超出方才陸爍的想像。

  沒想到倒是有了意外驚喜。

  由於陸爍是初次到來,見他面露驚奇,旁邊就有人解釋道:「這宮裏的飯食,上至天子,下至太監,原本都由光祿寺負責的,但眾人都嫌光祿寺做的難以下嚥,於是天子就令尚膳監、尚食局來置辦禦膳,至於宮女、太監也有各自小廚,我們文淵閣也是,讓光祿寺直接將飯食折成銀子,自己請了廚子。」

  原來如此!

  陸爍笑了笑,感歎古今吃貨都是一樣的,連這些古板的官員們也是一樣,為了吃也算是費盡心思了。

  又有人笑著應和道:「前幾年咱們請的是楚州那邊的廚子,這幾年則是換成吳地的廚子,手藝精進,味道更好,陸兄甫入職,以後可算是有口福了。」

  公廚內眾人聽了都是哈哈一笑,然後彼此謙讓了一番,這才動筷。

  幾位翰林邊說邊聊,談些文章典章,聊得十分高興。

  與翰林院不同,這裏環境寬鬆了很多,讓人感覺很是閒適,沒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之處。

  陸爍感覺十分滿意,不過他私下想著,這裏之所以會如此,或許也是因為眾人都成了與權力相處最近的人,不論是哪一個都極有可能發達,大家都一樣,輕易不好得罪,惹了哪一個都是為自己樹敵,倒不如團結在一起,抱團發展,比單幹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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