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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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64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28
第499章 三家

  經筵館的日子十分平靜,陸爍從來了之後就一直在值房裏上班,別提見惠崇帝了,連兩位閣老的面都少見。

  陸爍剛開始倒還有些鬱悶,不過很快就又平靜下來,因為據另外幾名日講官說,這種事情是十分常見的,像他們這種來了幾年的日講官,一年到頭面見惠崇帝的機會兩個巴掌都數的過來。

  大齊官場是個熬資歷的地方,內閣更是如此。

  想要做隨侍在惠崇帝身邊的日講官並不是那麼容易,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更何況輪值的日講官足足有五位,除此之外,固定的老資歷日講官還有兩位,這樣一來,想要隨身侍奉惠崇帝,哪有那麼簡單。

  當然,得惠崇帝青眼的除外。

  如今在惠崇帝面前比較得臉的,也就是兩位固定的日講官。待日後資歷熬到了,這兩人自會從日講官的職位上退下來,去做更有分量的職位,到時就輪得到陸爍等小年輕了。

  這兩人陸爍都認識,其中一個是顧憲成,另一位則是高卓親自帶出來的王文生。

  這樣一來,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怎樣,陸爍覺得在經筵館的上班生涯一下子輕鬆起來。

  然而這種平靜和輕鬆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隨著惠崇帝千秋節日期的日漸逼近,以及四所一波波消息襲來,陸爍的神經再次繃緊。

  「太子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只是聖上那裏似乎並不重視。」

  談起此事時,陸昀憂心忡忡,避諱著蘇成的身份,陸昀並沒有對惠崇帝交代全部實情,眼下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陷入到迷茫當中。

  此事事關重大,涉及方方面面的人和事,陸爍覺得不能顧慮太多。

  於是他說道:「父親,蘇成的身份雖還有待考證,但大致上是已經確定了,不妨現在跟聖上那邊提個醒,免得到時候出了差池,另外,也算是以防萬一……」

  他們父子商議了好久,基本可以確定,晉王和蘇成若要動手也是在最近了,因此一直心慌意亂,想到即將要面臨的事,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陸昀歎氣道:「蘇成潛伏已久,表面上又是太子的心腹,若這時候上呈給聖上,他信不信且不說,咱們一定會跟太子鬧掰,到時候太子會覺得咱們先前欺騙了他們不說,聖上也會疑慮咱們是玩弄權術……」

  這就是下屬的無奈,皇權下官僚的無奈。

  忠心有時候會變成殺人的刀柄,使得你做事時也不得不投鼠忌器,顧慮著上面的意思。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太子了……」

  陸昀說道,只希望太子別再關鍵時候犯糊塗。

  ……

  南豐館位於西街最繁華的路段,兩層的建築,與勾欄所沒什麼兩樣,只不過裏面全是賣屁股的罷了。

  與別的酒肆娼館差不多,南豐館第一層是大堂,第二層則是雅居,整個大樓呈回字形,中空,燈籠傘柄從二樓垂掛下來,微風一吹,極其好看。

  現在這處最為繁華的男風風月所,歸白茶所有。

  白茶也是要待客的,只是跟別人不同,他的顧客只有一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四皇子。

  他和平芝都是南豐館的頭牌,原先白茶風頭最盛,最近不知是白茶要隱退還是沒了爭風的心思,相較於平芝而言他略處下風。

  就例如現在,南豐館最大的顧客四皇子,已經許久沒來白茶這裏了,往常癡迷白茶的他,現在一頭紮進了平芝的懷抱。

  似乎是顧慮著白茶老闆的身份,平芝收斂了許多,哪怕是扒上了四皇子,也比之前顯得謙遜,不過對於這個態度,知道了他身份的白茶唯有冷笑。

  晉王並非草包,自從對蘇成起了防備之後,立刻不動聲色的派人查探了一番,加上四所的有意推動,很快發現了平芝的不對勁。

  將計就計,這招不僅蘇成會用,晉王同樣會用。

  平芝與白茶僅僅一牆之隔,白茶用茶水浸濕手指,捅破了隔牆的窗紙,裏面的情景一覽無遺。

  兩個大男人,一攻一受進了房間,除了那檔子事兒,還能做什麼。

  白茶很快止住動作,悄無聲息的去了外頭。

  那裏已經有了十名打手打扮的人在等著他。

  這種打手很常見,為了維護秩序,南豐館這種場所常見此等打扮的人。

  不過今日這十名打手卻有些特殊,外表看似平凡,身上卻是血脈噴張,並不是尋常用的。

  「主上準備良久,成敗就在今日了。」

  白茶坐回到座位上,看著眼前這十個人小聲說道。

  這十人都是晉王的心腹,聞言雖沒說什麼,卻面色堅毅,很顯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

  「待事成之後,爾等的家眷,主上自會替你們安頓妥當,諸位都是英雄,此番不必有什麼顧慮,必要做成此事。」

  這十人即是死士,既被挑選出來了,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至於白茶自己。

  他笑了笑,晉王已經保證過,待混亂之時,自會派人過來接他,到時他也算是功成名就,晉王會幫他找出換身之策,這些年的委屈也不算白受。

  「是。」

  死士們悄無聲息退了下去,不動聲色的包圍了平芝所在的住所。

  就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另有一夥人無聲無息潛伏在房頂上,揭開了瓦片。

  他們已經在此處守了好幾日,苦苦等了這麼久,如今總算有了消息,不可謂不激動。

  「老大,咱們要不要現在阻止……」

  眼看著那十人圍住了平芝的住所,有人開始問起了頭頭。

  「不急。」

  那頭領一臉絡腮鬍子,擺手制止躁動的手下。

  「忘了殿下的吩咐了嗎?等他們行動了,裏面死傷差不多了咱們再進去,到時候撿個現成的,也能邀一份功了。」

  相較於那十名死士,太子派來的這夥人更為隱秘,也更為貪婪,貫徹著太子想要一網打盡的野心,時刻想扮演著黃雀的角色。

  平芝屋子裏的動靜更大,不一會兒,只聽得一陣低吼聲,四皇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爽死本宮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30
第500章 死人

  四皇子趴在平芝身上,享受著暢快後的餘韻。

  窗外傳來鑼鼓聲,今日恰好是聖上千秋,白日裏官府特意弄了慶祝活動。

  不過今日的盛典不在白天,等太陽落山後,京師滿城亮起燈火,惠崇帝會親自登城樓與萬民同樂,之後還會在皇宮裏舉行盛宴,與諸官同樂。

  今日是個喜慶的日子,也很適合搞個大新聞。

  四皇子趴著未動,下頭的平芝看似虛弱無力,眼中卻閃過精明。

  人生最痛苦的是什麼?莫過於大喜之後大悲,成王世子對惠崇帝憤恨良久,早就選定了今日,現如今四皇子正是虛弱的時候,最適宜動手。

  想到這裏,平芝動了動身,那軟趴趴的東西就從他身體裏退了出來。

  見他轉身,四皇子笑了起來,愛憐的摸摸他的臉,調笑道:「怎麼,還沒盡唔」

  四皇子不敢置信的望著下首的平芝,以及他手中握著的插進自己胸膛的刀。

  他們還維持著剛剛歡愛的姿勢,除了突如其來的痛感以及汩汩血液流淌的感覺外,一切似乎跟原先沒什麼兩樣,眼前這個還是原先那個最懂自己心思的人。

  以至於他都忘了喊叫,忘了呼救。

  平芝看著他不敢置信的一張臉,邪邪笑了笑,手中的刀子又猛地捅了幾下,在四皇子反應過來呼救前,猛地捂住他的嘴一腳將他踹開。

  四皇子很快就咽了氣,一雙眼睛卻瞪得老大,死不瞑目一般。

  平芝看了看他的死相,踹了他兩腳,這才笑一聲,說道:「想了這麼多年的福,該知足了,狗賊!」

  說罷轉身就要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他呆在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將四皇子死了的罪責推到南豐館。

  別看晉王如今撤了個乾淨,可這個案子一發,到時候朝廷追查一起,一準查到太子身上,再則就是晉王,成王世子準備了這麼久,早等了這一刻,一切都不會出錯。

  平芝這樣想著,正要笑出聲,暗道自己做完此事竟然毫髮無損,果真好運氣,卻聽外頭傳來一陣慌亂的求救聲與呐喊聲,一陣陣的,且聲音越來越近,竟是往他這邊來了。

  平芝倒還算鎮定,想了想便開了窗子,準備從這裏逃出去。

  一張冷冰冰的劍出現在他面前,隨即就是一張冰山似的臉,正是方才從白茶房間出來的人。

  平芝一驚,就要關上窗戶,那人又哪里給他機會,一躍跳了進來,拿起劍就要砍人。

  「來了!」

  剛剛目睹了平芝殺四皇子的全過程,太子派來的人還沒來得及興奮,就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果然是兩撥人,只是這兩撥人都是誰的人,還真是」

  還真是不好分啊!

  頭領糾結起來。

  「頭兒,要不要下去大幹一場?」

  身旁的小嘍囉打了雞血一樣,還是剛剛說話的那人。

  「再等等。」

  他說道。

  如今四皇子已死,按照幾位大人的意思,現在只要將晉王陷害太子的東西找出來就是了,這樣一來太子就能脫身其中,至於其他的,一概不必追究。

  可是眼前這亂鬥的景象,卻讓頭領有些摸不清頭腦。

  到底誰是誰的人?

  還是先觀望一陣吧。

  頭領想著,下頭兩個人卻是難解難分起來,很快其餘幾名死士也跳了進來,目的就是要殺了平芝。

  殺了平芝?

  為何要殺他難不成那十個人跟他們是同樣的目的?

  殺了平芝,是要毀屍滅跡,還是

  頭領很快反應過來,說道,「快,下去保護那個平芝。」

  說罷率先從早就準備好的入口跳下去,其餘人雖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跟著跳了下去。

  然而已經晚了,平芝最厲害的不再劍法,而是一身風月功夫,十個人的纏鬥下,輕輕鬆鬆就被滅了口。

  跳下來的頭領頓時傻眼了,這是什麼個情況,他回去要如何跟太子交差。

  那十名死士沒料到又來了一撥人,也是一震,不過沒等太子派來的人反應過來,就立刻跳窗逃了。

  不為別的,只因外頭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響,他們事先安排好的人就要破門而入了,這時候他們是萬萬不能留下來的。

  原先他們商量好的,必須平芝逃走之前殺了他滅口,將罪過都推到平芝手上,時間很趕,但沒想到平芝功夫這麼弱,沒怎麼纏鬥就被他們殺了,誰知半道上竟又冒出來這麼一夥兒人。

  留下來就是證據,而且也不必擔心平芝的屍體會被帶走,大活人想要逃走已是困難,更何況帶這個死人。

  因此他們沒有半點猶豫,拔腿就是跑。

  只留下太子派來的一夥兒人,什麼都沒搞懂,一臉懵逼的站在原地。

  「走!」

  外面聲音這麼大,頭領也意識到後面有後招,此時要找出晉王陷害太子的證據已經沒戲了,他們在房頂上蹲守了這麼久,不也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嗎?

  留在這裏,只會成為把柄,只得現在離開。

  一瞬間,兩夥人全都消失了個乾淨,房間內只餘下兩具屍體,散發著餘溫。

  外頭的人跑了進來,都是白茶事先找好的演員,演技果真是不錯,剛一進門還沒看清死的是誰,立馬哭天搶地言道四皇子崩了。

  不理會後頭的鬧劇,太子派來那一行人見來此蹲守這麼久,一無所獲,看著不好交差,索性追那十名死士去了。

  不管怎麼樣,這十名死士定然也是成王世子或者晉王一夥兒的,只要將他們抓到,此番他們辦砸差事的事情就有救了。

  南豐館雖是齷齪之地,占地卻極好,這麼大的動靜,哭喊聲、呼救聲,又恰逢惠崇帝千秋節的時候,立刻引來衙門的注意,很快就有官員帶著衙役過來,問詢到底發生了何事。

  這麼好的日子,大喊大叫,影響實在是不好!

  官員還沒進門,就想著必要給南豐館老闆一頓好看,這麼好的日子弄出亂子來,這不是給他搗亂嗎?

  然而官員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南豐館的老闆,就立刻被抬出來的屍體嚇了一跳,隨即就是一陣尖叫。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32
第501章 各家反應

  四皇子被人殺死了,死在了南豐館裏,殺他的還是他一直寵倖的小倌。

  大理寺的人犯了難。

  負責來查此案的是大理寺少卿羅定安,等破了門見到四皇子赤身裸體倒在血泊裏、肚子上插著把劍、瞪著眼死而不甘的模樣之後,頓時認識到自己不僅烏紗帽不保,能不能活著出京師都是個問題。

  不僅是他,其餘人也是同樣的想頭。

  白髮人送黑髮人,縱使尊貴如惠崇帝怕也難以接受,到時論起罪來,被連累的就是他們這些查案的人。

  況且,四皇子死的這般不光彩,這場景又恰巧沒他們看到了,皇室最重臉面,又怎能容得下。

  「大人,依微臣看,還是儘快封鎖現場查出是誰幹的才是,到時候被陛下問責起來,也能有個說頭。」

  雖是這般勸說著,此人卻早已面如死灰。

  「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至於兄弟們還能不能活,只能看天意了。」

  聽了此話,羅定安駐足一會兒沒出聲,想了想才道:「你去,你親自去一趟高府,先將此事告知高閣老,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要吩咐的……再去刑部和都察院,請人過來。」

  小吏疑惑不已,四皇子死了,高閣老便是再有能耐也不過一個空殼罷了,此時請他又有何用。

  「不必多問,去就是了。」

  小兵只得快速退出去,此時羅定安再次吩咐其餘下屬,「給四皇子蓋上東西,收拾一下,至於其他東西一律不准亂動,等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過來再一同處理。」

  要死一起死,這麼大的事不能大理寺一家承擔,必須要將刑部和都察院一起拉過來。

  小吏出去了沒一會兒,西街這裏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師。

  南豐館地處最熱鬧的位置,裏頭的尖叫聲混亂聲又如此明顯,大理寺的人來不及封鎖,這消息就如同長了腿一樣,迅速在附近傳開。

  不敢置信、惶恐在京師城中蔓延。

  在天子千秋這一日、大齊尊貴的皇子居然死於一小倌之手,這消息實在是勁爆,惠崇帝會作何反應,沒人知道,原本還在街頭巷尾慶祝的人們紛紛回家,家家緊閉門戶,唯恐被此事牽連了去。

  彼時高卓正坐在高府,跟幾個下屬邊喝茶邊商議事情。

  管事帶了大理寺的小吏進來,高卓還沒來得及反應,小吏就已經將南豐館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一向威風赫赫的高卓,聞聽四皇子的死訊,只覺得眼前一黑,一下子栽倒在地,幸虧旁邊侍奉著的人眼疾手快,這才穩住了他的身子。

  高卓喘著粗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小吏忙又說了一遍,這回高卓倒是沒暈,只是涕泗橫流道:「天要亡我!」

  旁邊的幾位謀事雖能端著神色,卻也叫這消息打擊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籌謀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四皇子?

  眼下正主死了,活下來的又是高卓的死對頭軒德太子,惠崇帝在位時還好,等他崩了,高府就是死路一條了。

  小吏道:「少卿大人遣我來通知您,殿下死的蹊蹺,眼下南豐館只有大理寺的人守著,那房間裏的東西還都沒動,只是少卿大人人微言輕,一旦……」

  後頭的話他沒說,高卓卻已反應過來。

  「多謝你家大人,這個好我記住了。」

  高卓擺擺手,管事就帶著小吏下去了。

  周遭扶著他的謀事圍上去,「閣老,咱們……」

  「太子!」

  高卓猛地提了聲音,怒眼圓睜,怒道:「除了他,沒別人!既然早晚都是死,老夫決不讓你好過!」

  四皇子一死,得利最大的就是太子。

  旁邊有人猶豫道:「閣老,此事不忙,太子雖蠢卻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四皇子死了不論是誰都會第一個懷疑到他……」

  高卓吃人一樣的眼瞪向他,這人立馬不敢說話了。

  另一旁的人說道:「景兄,此時四皇子已經死了,爭論是誰殺的已經沒用了,現在高府失去了一張王牌,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報仇,而是將太子趁機除了,他才是咱們高府最大的仇敵。」

  若是讓太子順利登了高位,高府沒別的選擇,只有一死。

  既然這樣,倒不如賭一把。是不是太子殺得不重要,讓惠崇帝以為是太子殺得就對了。

  惠崇帝年輕時雖對兄弟不仁不義,可輪到自己孩子身上,自然想法1就不一樣了。

  太子今日能殺四皇子,明日就能殺惠崇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將一切罪責推到太子頭上,讓他辯無可辯,不管被廢也好,被殺也好,這是高府最後的選擇。

  「你去!通知咱們在刑部的人,務必守好現場,不能讓太子的人鑽了空子。」

  高卓斬釘截鐵吩咐起來。

  此事事關重大,被吩咐的那個人立馬肅聲道:「屬下一定辦理妥當。」

  說罷就出了書房,這頭高卓默了幾默,倒退一步,才又吩咐身邊人,「拿我的官服來,老夫要進宮一趟。」

  ……

  太子府。

  府中安靜,雖然四皇子死去的消息已經傳進來了,可有大管事吩咐過,府中沒一個敢嚼舌根的,全都老老實實該幹嘛幹嘛。

  至於私下裏是不是犯嘀咕,就不得而知了。

  書房裏卻是一片歡騰。

  「恭喜殿下!」

  書房裏約有五六個人,除了太子之外,其餘全是他的心腹謀事,四皇子的事他們都有參與,此時聽說四皇子已經死在南豐館,全都齊齊恭賀。

  軒德太子高坐在椅子上,聽著下首謀事們的道賀聲,高聲笑了起來。

  「沒了四弟,我看高卓那小老兒還怎麼囂張。」

  軒德太子對高卓深恨已久,現在四皇子死了,頓時神清氣爽,沒有半點死了弟弟的傷心之感。

  下首的謀事們也是同樣的想頭,不過他們理智多餘歡欣,樂了一會兒之後就道:「四皇子畢竟是殿下的弟弟,不管怎麼樣,殿下到了外頭切不可露出喜色來。」

  說話的是太子的老師,軒德太子平日裏對他十分恭敬,此時雖知道他說的有理,卻也不免露出些不愉之色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1 15:33
第502章 得意

  如今前路一片順暢,太子正是高興的時候,這人卻沒眼色的招不愉快。

  立刻有人察覺了太子的心思,說道:「俞先生,這麼淺顯的道理,殿下自然明白,你就不必多嘴了。」

  那老先生平日裏被太子尊重慣了,此時被個小輩兒頂了嘴,也不高興起來,正要反駁,卻被跪在旁邊的人拉了拉袖子,老先生抬頭一看,這才覺著太子的神色與往日有了很大不同。

  一種睥睨一切的不屑。

  這還沒怎麼樣,尾巴就已經翹到了天上去,老先生是個識時務的,頓時不在多說,心裏卻多了些別樣的想頭。

  太子滿意了,這時另有人說道:「咱們派出去的那些侍衛?」

  「一群廢物!」

  想到那群侍衛,太子怒駡起來。

  一群人蹲守這麼久,竟然什麼都沒找到,簡直是豈有此理,雖然他們殺了那十名死士,卻也難消太子心頭怒火。

  「都殺了,一個不留!」

  太子說道,說罷不管下頭人各異的神色,繼續道:「至於南豐館那裏,吩咐人多多跟著,哪怕露了馬腳,也不能呈到父皇面前去。」

  眼下沒了四皇子,太子這地位更加牢固,縱觀整個京師,看誰敢跟他作對。

  「是。」

  立刻有人退了下去,處理事情去了,太子這才整了整神色,說道:「消息也該傳到宮裏頭了,可憐父皇知天命之年,竟然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宮怎麼說也要進宮安慰一番。」

  說罷搖了搖頭,面上卻是一臉得色。

  後頭的人連連應是,太子也不換衣服,只穿著身舊衣就進了宮去。

  ……

  京郊,晉王宅邸。

  天色暗沉,籠罩著整座宅院,莊先生盤腿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棋盤,卻是怎麼也下不去棋子。

  以防萬一,晉王早已回了晉地,那裏才是他們的大本營,駐守著五萬晉軍,不論發生什麼事,晉王總有個反應的機會。

  至於他,替晉王謀劃了半輩子,生死他早已不在乎了,只要晉王大事能成,即便現在為之赴死,他也甘願。

  這是士大夫的死志。

  只不過,京師裏的事一日未定,他就一日難以放心。下棋最講究心靜,此時他心頭亂糟糟的,又怎麼看得下去。

  「莊先生。」

  莊先生呆坐了許久之後,外頭突然進了人來。

  莊先生整個人變得鮮活起來,問道:「怎麼樣了?」

  那人一身黑衣,長得高大威猛,一身的腱子肉,在莊先生面前卻溫順的像個綿羊,笑著說道:「一切都已妥當。鐲子放好了,平芝死了,那十個死士也已經按照吩咐死在了黑衣人劍下,咱們安排了人手,等刑部的人一查,立馬就能發現出不妥。」

  莊先生面色柔和下來,點了點頭,贊道:「不錯!你做的很好。」

  一切都如此正常,只要不出意外,事情就能按照他們原先預想的那般,順順利利。

  黑衣人靦腆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莊先生,那白茶……說是殿下要帶他回晉地,您看看……」

  莊先生笑笑,摸著鬍子從榻上站起身來。

  「他的作用已經用盡了,為殿下而死,是光榮的事!把他交給吳老三,他知道該怎麼做。」

  吳老三是處理屍體的好手,既能聽「屍體」說話,又能讓屍體「說話」。

  黑衣人瞬間明白了莊先生的態度,點點頭便退了下去。

  ……

  時間已至六月,整個京師卻肅殺起來。

  由於四皇子的死,京衛指揮使司迅速派出人來,在京師各處派兵駐守。

  原本熱熱鬧鬧的千秋節,因為這件事變得冷清起來,老百姓全都回了家,街上空蕩蕩的沒什麼人,只除了到處搜查的官兵。

  城門早已關了,平常老百姓只准進不准出,至於官員,要想出行,除非有特殊詔令,否則也是一樣。

  這是常例,以往京師但凡有大事發生,都會如此。

  從惠崇帝登基一來,一直國泰民安,只除了成王之亂那一次,京師作為大齊首都一直安安穩穩,如今這麼大的動作,還是二十年來的頭一次。

  一個皇子的死,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看是誰。

  至少四皇子足夠這個分量,哪怕他好男色,哪怕近年來惠崇帝對他的寵愛漸漸減少,但有高卓在,有元貴妃在,這份榮寵就少不了。

  高卓已經入宮了,而京師的動盪才剛剛開始。

  蘇府。

  天色漸晚,空氣死寂一般的沉靜,蘇府的書房也是如此。

  「平之死了?」

  蘇成敲了敲桌子,看著眼前跳躍的燈火,波瀾不驚的聲音裏透露著疲憊。

  「是。」

  忠叔點點頭,「一刀入腹,來不及掙扎就斃命了。」

  這是刑部的檢驗結果,一般說來,這麼大的事情結果不可能輕易透露給外人聽,可誰讓蘇成是陳家的女婿,飽受太子信任呢?

  蘇成捏了捏手掌,上頭青筋暴起,顯示著他的憤怒與驚訝。

  「他怎麼會死了?是誰殺的?有眉目了嗎?」

  忠叔搖搖頭,「目前還不清楚。」

  一切都不清楚,事情偏離了最開始的設想。

  原本想著平芝假裝逃脫,等到被抓進詔獄裏,再吐露出與太子的關係,但誰能想到,他什麼都沒幹,就直接被人給殺了。

  是誰?這麼湊巧殺了他……

  蘇成握了握拳頭,不再說話,他在仔細思考。

  到底漏掉了什麼……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忠叔敢打擾他。

  「世子爺。」

  忠叔懇切道:「世子爺,京師待不下去了,依老奴看,咱們怕是被晉王擺了一道,還是儘快出京師逃命吧。現在四皇子已經死了,接下來京師情勢發展不會受此影響,目的已經達到,保全自己才是要緊的。」

  從頭到尾,他們在算計晉王,不妨想也被晉王給擺了一道。

  不管晉王是出於什麼目的,是猜到了他們的身份還是另有所圖,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京師已經不是久留之地。

  蘇成拿不定主意。

  要他就這麼走,他怎麼甘心。

  然而不等他反應,外頭已經亂哄哄鬧了起來。

  管事慌張跑過來,在門外大喊,「老爺,京衛指揮使司來人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5 15:49
第503章 蠢材

  京衛指揮使司雖是來拿人的,對蘇府卻是相當客氣。

  原因無他,四皇子死了,太子登位幾乎沒了隱患。雖說大理寺調查顯示事情與蘇成有關,但在絕對的權力面前,有時真相並不重要。

  識時務、懂得妥協,官場中人深諳其理,因此對蘇成客客氣氣,唯恐將來他翻了案對京衛指揮使司反咬一口。

  「蘇大人。」

  負責抓捕的是指揮同知,三品京官,一張莽漢臉,偏要笑眯眯的,瞧著有幾分滲人。

  「四皇子的案子想必大人也知道了,如今刑部找出了些證據,牽涉到大人身上,還要勞煩蘇大人隨本官走一趟。」

  蘇成早已帶著忠叔迎了出來,此時官兵上門,他們退無可退,只能迎頭趕上,不然這身份暴露就成了必然之勢。

  他掩在袖子中的手微微顫抖,面上卻強作鎮定,面帶哀色道:「殿下年紀輕輕,竟然……」

  聲音幾度哽咽,最後又囁喏道:「走吧!若能查出殿下死因,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微臣也甘願。」

  說罷就拱手一拜,甩開後頭忠叔欲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走到了指揮同知近前。

  指揮同知先是叫他這裝模作樣的文人氣質弄得嘴角一抽,後頭見他這般配合,便又笑了起來。

  「蘇大人好氣魄!」

  說罷也不扣押,一轉身招手道:「大人請。」

  眼見蘇成要邁步上前,忠叔便又伸手想去阻攔。

  蘇成怕他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來,便道:「忠叔放心,我去去就來。」

  忠叔面露遲疑,此時指揮同知似乎覺得不對勁,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笑嘻嘻的臉色跟著陰沉下來。

  蘇成餘光瞟到,便道:「放心吧,凡事有太子殿下在呢!」

  他將太子兩字咬的極重,聽在忠叔耳朵裏是一種意思,聽在指揮同知耳朵裏又是另一種意思。

  忠叔不知蘇成何意,不過見他一臉篤定,絲毫不慌亂,也跟著鎮定下來。

  至於指揮同知,聽到太子二字,惱恨之餘,剛剛一閃而過的陰狠便又隱藏了過去。

  蘇成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蘇府,以及上頭黑壓壓的天空,一甩袖,毫不留戀的跟著官兵們向前走去。

  ……

  一重重宮殿肅啞巍峨,暮靄深沉,更顯得整座皇宮靜謐幽深。

  大齊最尊貴的男人被氣的背過氣去,一度讓這座沉寂了許多年的宮殿沸騰起來,恐慌、尖叫在一重重宮殿內蔓延。得虧惠崇帝在大臣動亂前醒來,不然對於整個大齊而言,又將是一場浩劫。

  對於惠崇帝而言,這是最為絕望的一個生辰。

  二十年前大兒子的死去讓他心神俱碎,不過彼時的他年輕力壯,更多的是痛惜失去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此次四皇子的死,卻讓他渾身冰冷,在舉國歡騰、共慶他生辰的千秋節,他的兒子死了。

  人至晚年,天倫之樂更顯得珍貴,弑兄奪位的經歷,更讓他注意維持兒子們之間的關係。

  哪怕四皇子讓他失望多次、令皇家丟盡臉面。

  但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掌,甚至不用三司去查,惠崇帝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在生辰這一天、在他還活著的這一天,太子就敢如此做……

  帝王的理性衝破情感的桎梏,惠崇帝半躺在龍榻上,雙眼深沉,看著遠處的燈火不說話。

  「陛下。」

  周雨安捧了藥碗進來,勸說道:「四殿下孝順,若是還在世,定不希望看到陛下為他耗費心神、損了龍體。」

  聲音哀切,惠崇帝聽了,視線終於從燈火上挪開,看著周雨安手中的藥碗。

  周雨安忙極有眼色的上前一步,拿起勺子一下下給他餵藥。

  一碗藥很快喝盡了,見惠崇帝又恢復了一開始的模樣,周雨安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外頭下著小雨,太子殿下還在外頭跪著,您……」

  周雨安還未說完,惠崇帝猛地轉頭過來,渾濁的眼睛定定看著他,看的周雨安心頭一震。

  這眼神好似刀子,周雨安在惠崇帝身邊伺候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神。

  心幾乎要跳出喉嚨,就在他僵著身子在想著該做什麼的時候,惠崇帝才道:「讓那逆子進來吧……」

  聲音平緩,剛才的犀利已經不見了。

  周雨安心緒卻難以安定,往日他自詡對惠崇帝瞭解最深,今日卻是怎麼也看不透了。

  「是。」

  周雨安退出去,看著跪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軒德太子,周遭圍著許多的官員、太監、宮女,但此時眾人全都低垂著頭,抬都不敢抬,不敢去看太子的窘態,不敢去觸惠崇帝黴頭。

  周雨安歎息一聲。

  情況很是不妙,惠崇帝極為失望,若是太子不能解釋清楚,眼下這位置很難坐得住。

  軒德太子也是鬱悶,本是洋洋得意來到皇宮,誰料剛來就迎面對上高卓。

  高卓呼天搶地,哭的不能自已,直言四皇子死的蹊蹺,要親自帶人查探。

  這可不是太子想要看到的,若是高卓去查,即便現場沒什麼證據,也能讓他造出證據來。

  兩人恩怨依舊,高卓瞭解太子,太子也同樣瞭解他。

  只是還沒等他辯解,惠崇帝已經答應了高卓的請求,全權交到他手上,要高卓務必查探清楚。

  太子一下子慌了神。

  南豐館那裏尚未擺平,現在又添進了個高卓,太子只覺得頭都大了。

  正想要進宮門辯解幾句,惠崇帝卻絲毫不管他的顏面,直接讓他在勤政殿外頭。

  當著朝臣和太監宮女的面跪下來。

  天上下著小雨,太子覺得心在滴血,之前的洋洋得意不見了,留下的只是恐慌。

  什麼都沒清楚,惠崇帝便讓他跪。

  他是誰?大齊的儲君、未來的帝王。

  跪在朝臣甚至是內侍面前,丟盡了顏面,這意味著什麼,太子心中清楚。

  看來惠崇帝已然將他視作了兇手。

  並且,看惠崇帝的樣子,這是不給他原諒的機會了。

  往常不論他做什麼,惠崇帝總是包容、甚至幫著隱瞞。

  可這次不同,惠崇帝態度徹底變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5 15:50
第504章 激怒

  軒德太子有些後悔。

  若是當初不聽那些老臣的歪主意,而是照著陸昀的建議,將四弟從對方手中救下來,是不是更能博取惠崇帝的好感?

  或許現下就是另一幅場景了。

  他不必為了未知的險境去擔憂,哪怕晉王反過來栽贓在自己頭上,只要四弟沒死,自己就能佔據主動。

  他也不必像現在這樣,孤零零跪在大殿前,像個喪家之犬一樣。

  軒德太子閉了閉眼,這時候周雨安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太子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卻見周雨安對他使了個眼色,很顯然裏面的情景並不好。

  太子頓時更怕,卻也只能腳步虛浮一點點邁進大殿。

  門在後頭關上,太子轉過頭,就見惠崇帝冷冷看著他,往常的慈愛都不見了,裏面只有審視和失望。

  太子腿一軟,直接倒了下去,而後見惠崇帝依舊冷冷看著他,太子顧不得丟臉,連滾帶爬到了惠崇帝近前,說道:「父皇,父皇,四弟的死純屬意外,兒臣也不知啊……兒臣平時雖看不慣四弟,那也是高卓老賊的緣故,從沒想過要害他,更沒想過要害他死啊……父皇……」

  太子此時倒不是演戲,他是真覺得自己無辜,他只是沒救四弟而已,四弟的死跟他絕對無關。

  不過,心思雖這樣想,太子卻絕對不敢說出來,連帶著陸昀跟他說過的話他也不敢說,惠崇帝正在氣頭上,誰知道他會做什麼。

  「自你出生,朕便封你為太子,親自教導,後又延請名師,對你厚望頗重,不成想你卻不悌不孝,寡廉鮮恥,一副毒蛇心腸……」

  太子聽到此處,心已然涼了,驚叫道:「父皇……」

  惠崇帝聲音平靜,道:「不要叫朕父皇!既然你想做太子,那便回太子府去,從今日起再不要出來……」

  太子不敢置信的看著惠崇帝,這是將他禁錮在太子府了?

  什麼都沒查,就下了這樣的命令!

  太子雖蠢,到底浸淫皇宮多年,心眼兒還是有的,此時到了緊要關頭,反倒福至心靈。

  他聲音低緩,不再為自己辯解,而是哀傷道:「四弟突然沒了,兒臣跟父皇一樣傷心難過,眼下一切都未明朗,兒臣敢保證,絕無害死四弟的心思。父皇不願見兒臣,兒臣理解,兒臣這就回太子府,相信父皇一定會給兒臣一個公道……」

  說罷不等惠崇帝反應,便砰砰磕了三個頭,轉身離開了宮殿。

  望著軒德太子的背影,惠崇帝皺起眉頭,相較於方才的果決乾脆,反倒遲疑起來。

  軒德太子拉開門,一步步走出來。

  直到他關上門,惠崇帝都未曾挽留,太子只覺得心如死灰,面上也帶出些絕望來。

  周雨安迎上來,小聲道:「太子,裏面……」

  「本宮要回太子府待上一陣子裏,母親那裏,還勞公公帶句話。」

  說罷也不管周雨安是何反應,便直接往外頭走去。

  周雨安面色複雜,想了想還是退到暗處,找了個小太監過來吩咐兩句,那太監便直往皇后的宮殿去了。

  ……

  惠崇帝對太子的態度,讓眾臣泛起嘀咕,感歎著往後怕是不會平靜了。

  而詔獄裏,同樣有一場硬仗要打。

  詔獄的大堂燈火通明,大堂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託盤,上頭放著一個鐲子,雖然已經碎成幾截,但依然可以看出碎裂前這鐲子的價值。

  三司長官高坐在上首,高卓則在一旁坐著,冷眼旁觀下首跪著的蘇成。

  原本押解了兩個人,除了蘇成外,還有個陸炘。

  但等京兆尹的人派了人過來,給三司長官看了備案之後,陸炘便被放了。

  即便高卓冷著臉,不許放過相關的任何人,但因陸炘乃是敬國公世子,況且那備案證據確鑿,表明這鐲子早就報了失竊。並不能讓蘇成那樣被關押進來。

  蘇成再怎麼是陳家的女婿,跟陸炘比起來,到底根基淺薄。

  「怎麼樣?蘇大人……」

  刑部尚書看著面色沉沉的蘇成,喝了一句。

  他指著正堂正中央的鐲子,這鐲子正是從敬國公府流傳出去的那一副。

  而鐲子流向,幾經打聽便指向了蘇府。

  這也是三司費盡心思派人緝拿蘇成的緣故。

  「都是同僚,本官也不為難你,該交代的便儘快交代了吧,免得本官上大刑!」

  蘇成抬頭看著刑部尚書,整個人顯得理直氣壯,半點也不氣弱。

  「僅憑一副碎裂的鐲子,大人便要小臣交代,小臣要交代什麼?怎麼交代?」

  刑部尚書早料到他會辯解,倒也不生氣,而是道:「自然是交代著鐲子如何從你府上流傳到南豐館去的……這鐲子可是從殺死四殿下的兇手身上拿到的,有人證實,不久前看到蘇夫人隨身帶過這副鐲子。」

  聞言蘇成似乎覺得可笑,冷冷哼了一句,才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這鐲子歸根結底還是陸家的東西,大人不差陸家,放走了陸家大郎,放著這麼重要的人不找,反倒找到了小臣頭上,是看小臣人微言輕,這才故意欺壓污蔑嗎?」

  「你……」

  欺壓污蔑。

  這罪名若認真說起來,那可大了去了。

  刑部尚書的好脾氣消失殆盡,說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蘇成更加氣定神閑,笑道:「大人可不要忘了董尚德,前人之薦後人之師。」

  倒是個硬骨頭!

  這時候,一直未曾發聲的高卓冷笑起來,說道:「大人儘管審,有老夫在此坐鎮,出了事自有老夫承擔。」

  這話一出,三司三位長官反倒猶豫起來。

  高卓餘威雖在,但只要太子還有翻身的機會,高卓就離死不遠了。

  他們也聽說太子被禁的消息了,可是對惠崇帝來說,眼下太子成了唯一選擇,其他皇子大多不成器,四皇子又一命嗚呼,惠崇帝便是再氣,也不過生氣這一陣子罷了。

  不過,要如何跟高卓說,反倒成了個問題。

  蘇成可沒有這些顧忌。

  他看著高卓,笑道:「高閣老好大的口氣!承擔?試問閣老拿什麼承擔?未明罪狀隨意毆打朝廷命官乃是大罪,小臣雖身陷囹圄,身上的五品官身卻還在,只要向聖上進言一句,憑您如今的地位,真能承擔的了嗎?」

  說罷,蘇成勾唇一笑,滿眼的嘲笑。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5 15:50
第505章 面見

  即便受到惠崇帝冷落,但高卓在朝中地位一向超然,還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

  更何況囂張的還是個無名小輩。

  高卓的憤怒可想而知。

  三司幾位上官態度卻有了些變化。

  蘇成說的是眼下這個案子,但何嘗不是在說未來的朝局呢?

  縱觀朝中諸位皇子,四皇子死後,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太子和晉王。

  太子跟高卓勢同水火,晉王被逐多年,全因當年魏閣老全家被殺一案,這其中跟高卓也是牽連甚廣。

  不論是誰登位,這高卓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雖說眼下高卓還在內閣呆著,但還能待幾年呢?

  不過高卓的個性他們都清楚,那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也不好太過得罪。

  三司上官正想著如何跟高卓說呢,外頭就進來個人,看打扮應是個管事,只見他走到高卓面前,只輕輕說了一句,高卓便立刻面色大變,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那人低眉順眼,「已經在府中等著了。」

  其餘人看著這一主一僕對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蘇成亦是如此。

  他眯起眼睛,仔細打量高卓的表情,卻什麼都看不出。

  高卓面色如常,站起身,撇了蘇成一眼,才指著他對三司長官點點頭,說道:「這裏就交給你們了,這個人,給老夫仔細審問,務必將背後指使之人揪出來。」

  說罷不等他們反應,便甩袖出去了。

  三司長官雖奇怪,不過高卓走了,他們全都舒了一口氣,覺得輕鬆起來。

  獄官又重新將陸爍押解到正堂中央仔細審問,不過跟剛剛一樣,蘇成是打死也不開口,三司的人這次忌憚多多也不敢用刑,事情便僵住了。

  「我也不為難諸位。」

  就在三人氣怒不已的時候,蘇成說道:「我確實知道些內情,不過事情牽涉到上頭不好洩露,我只能跟尚書大人一個人說,其他人還請回避……」

  這要求可以說是非常氣人了,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犯人。

  不過三司三位長官對視一眼,還是決定按照蘇成所說的辦。

  沒辦法,這蘇成太過固執,還說的如此理直氣壯,不答應也沒了旁的辦法。

  其餘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刑部尚書和蘇成在公堂內。

  「蘇大人有何要說的,你的要求本官已經儘量滿足了,若是還不招,那便是不識抬舉了。」

  蘇成笑了笑,說道:「尚書大人仁厚,不過若是七年前對待葉文勝也這麼仁厚,就不至於讓葉氏一族七十一人冤死在刀下了。」

  「你……你都知道些什麼……」

  刑部尚書冷汗涔涔,多年前的密事竟然被人窺探,任是誰也不可能不慌張。

  葉文勝當年冤死,乃是他還是侍郎時般的一樁冤案,整個大齊朝幾乎少有人知,這個蘇成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

  蘇成笑了笑,「你只要知道,若是我在牢房裏出了什麼差錯,立刻就會有人將這件事報到官府去,到時候葉文勝一家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刑部尚書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走到蘇成近前,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見他不閃不避異常從容,頓時驚的一頭冷汗。

  「容我去見太子,等見過了面,是拿是放,隨大人處置。」

  蘇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安撫。

  「等這件事過去了,一切就是太子做主,到時候大人做過的事,自然就沒人知道了。」

  刑部尚書看著他,見他眼中笑意盈盈的樣子,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

  想要放走一個嫌犯不是那麼容易,可想要帶走一個人就簡單的多了。

  蘇成喬裝打扮,很快就出了詔獄。

  太子府如今佈防嚴密,刑部尚書以有話要問問太子的緣由,這才得以帶著蘇成走了進去。

  裏頭倒還好,跟往常沒什麼區別,等避過了看守人的視線,刑部尚書便道:「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得了。」

  蘇成點點頭,承諾道:「大人放心,之前答應過大人的話絕不食言。」

  雙方默默達成了共識,蘇成也不多說,找了個可靠的內侍過來,由他領著去見太子。

  此時太子正坐在書房內唉聲歎氣,下頭跪著一圈謀事,全都是呐呐不敢言的架勢對於眼下的形勢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成就是這時候由內侍引著進來的。

  跪著的人對他紛紛側目,太子見了,則直接咋了杯盞過去,喝道:「你還敢來!」

  太子從出府到現在,只顧著唉聲歎氣,還不知道蘇成被抓了的事。

  旁邊立刻有人提醒,不過還是難消太子心頭怒火。

  在他看來,若非那個鐲子的事,恐怕惠崇帝還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卻不知矛盾不是一兩日形成的,蘇成佈局良久,他和四皇子勢同水火的形勢早已在人們心中達成共識。

  「鐲子的事,確實是小的疏忽,讓人鑽了空子,小臣有罪,今日從詔獄裏冒險逃出來就是為了向殿下獻策,擺脫眼前的困境。」

  太子的臉色緩和下來,問道:「你有計策?」

  「是。」

  蘇成眯了眯眼,說道:「不過事情機密,還請殿下先遣退其他人。」

  下首跪著的謀事們一聽就不樂意了,不過沒人敢觸黴頭,太子想了想,也點頭應了下來。

  其餘人都退下,室內就只剩下蘇成和太子。

  室內安靜下來,蘇成的聲音沉沉響起:「殿下,咱們叫陸昀和晉王給騙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太子原先還沒當回事,畢竟蘇成雖然年少有為,但那些老傢伙都想不出來的策略,太子不相信他也能想出來。

  但蘇成一提陸昀和晉王,太子確不得不重視了。

  陸昀也跟他提過晉王,甚至還提過成王世子,要他小心晉王的套路。

  可他卻沒聽陸昀的話,眼睜睜看著南豐館的小倌殺了四弟而置之不理,這才釀成今日大禍。

  這些事情除了那些跟他多年的老謀事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而今蘇成一來就想說這個,算是撓到太子的痛點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8 10:26
第506章 忽悠

  蘇成抬頭看著太子不說話,以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看的太子一愣,忍不住多想了。

  「那鐲子本是陸家的東西,怎麼就那麼巧,偏偏在事發之前到了小臣府上,又恰巧出現在那個平芝的手上呢?」

  蘇成聲音輕輕地,帶著些蠱惑的味道。

  那鐲子是誰弄過去的、用意何在,事情剛一發生蘇成便明白了。

  分明是晉王在搞鬼,目的就是針對他的。

  不管晉王是知道了什麼也好,故意陷害也好,目前都不重要,利用這個來脫身,才是眼下亟需做的。

  原先想著弄死了四皇子、幹翻太子、再推到晉王身上,但眼下晉王不仁,他自己也身陷囹圄,逃跑是不行的,這樣一來前面的佈置便是功虧一簣,以後他也將暴露在人前,對他極為不利。

  只能從太子身上下手了。

  太子自幼得惠崇帝喜愛,只要讓惠崇帝相信,一切都是晉王主導的,到時很容易就能得到原諒。

  至於之後會如何?

  蘇成看了看太子。

  依照眼前這位的腦子以及脾性,分分鐘玩完,再者還有個高卓在,不怕不出亂子。

  太子面帶震驚,扶著桌子站起身來,眼睛望著蘇成,想說話又說不出,顯然對這件事接受無能。

  蘇成見他如此,知道已經說動一小半了,便又接著道:「陸昀上太子府時,小臣便有些疑慮,明明之前他跟咱們一直保持距離,怎麼突然間態度大變,主動向您投誠」

  軒德太子想到很多。

  蘇成不知道陸昀跟他說了什麼,太子確一清二楚。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巧合,讓人想不誤會都難,恰如此時的太子和陸昀。

  蘇成加把力,繼續道:「後來進了大牢,從三司幾位官員口中知道了南豐館裏的事,小臣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等到後來陸炘也被抓了進去,那鐲子本來就是他夫人的,按說三司該仔細審問才對,可是京兆尹來人送了一件東西來,三司的人沒怎麼問話就將他放了,小臣才想明白前因後果。」

  軒德太子一邊神游一邊聽蘇成說話,聽到此處見蘇成停下來,不由問道:「關京兆尹什麼事?他們送了什麼?」

  蘇成的面上愈發神秘莫測,說道:「一份備案,備案鐲子被丟的事。」

  備案?

  見太子眉頭深深皺起來,蘇成說道:「按理這鐲子雖珍貴,卻也是婦人貼身之物,陸家放著四所不用,偏偏要到京兆尹備案,當真多此一舉,好像知道要發生什麼一樣,殿下,您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太奇怪了。

  太子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他想不到,他真是想不到,他今日為了沒遵守陸昀祝福的事愧疚了一下午,誰知道陸昀卻這樣坑他。

  腦子有坑的太子沒多想,便將陸昀來太子府跟他說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蘇成聽後驚訝不已。

  卻不是為了這些話的內容而驚訝,而是震驚於陸昀的探查能力。

  竟說的跟他和晉王商量的差不離。

  蘇成眼睛眯了眯,想了一會兒,果斷起了一個念頭。

  這樣的四所和陸家,絕對不能留,否則會是個巨大的隱患。

  至於和陸爍的那點子小交情,在仇恨面前,什麼都不算,蘇成從來不會考慮。

  不論是哪種震驚,蘇成面上的驚訝之色都十分濃郁,太子看在眼裏,忍不住對他倚重了幾分。

  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卻能找到陸昀和晉王的關聯,可真是厲害了。

  「殿下。」

  做下了決定,蘇成果斷說道:「原先小臣還只是猜測,您這樣一說,小臣心裏的想法算是證實了。」

  接下來蘇成便順著太子現在的邏輯,將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陸昀提前跟您說了晉王的打算,依小臣看,不過是故意為之,要的就是引您過去。」

  蘇成斷定道。

  「陸昀囑咐殿下不要對四皇子的死置之不理,但小臣看來,您和四皇子不睦已久,現在有人要殺了四皇子,您置之不理本就十分正常,難不成還要留他一命繼續跟您作對不成?這是一位儲君該有的魄力,不論是誰來做,都會這樣的」

  蘇成這話算是說到了太子的心坎上。

  原本他還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齷齪,但叫蘇成一說,太子頓時覺得自己高大起來。

  「殺了四皇子,借著鐲子之事栽贓到小臣、進而栽贓到您的身上,陛下失望之下,您這太子之位必然不穩,如此一來晉王便可以登堂入室,有了跟您一較高下的底氣。晉王好計較!陸昀好心機!」

  說到最後,蘇成痛斥起來,一副跟太子同仇敵愾的模樣。

  太子也被激起了怒火。

  這麼多巧合的事,聽起來如此有邏輯,簡直是完美,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只是

  他自己知道晉王,是因為陸昀的話,這個蘇成又是怎麼知道晉王的存在和打算的?

  太子這個想法倒是沒有懷疑蘇成的意思,蘇成的話為太子開脫了個乾淨,讓他做的齷齪事變得偉光正起來,太子完全沒理由懷疑。

  他只是想不通、想不明白。

  「當年院試,小臣與陸爍乃是同科,他是第一小臣第二,因此有了交集。等他去了桃山書院後,曾跟小臣書信過幾回,心中就曾提到過晉王,言語中很是推崇,甚至還挑動過小臣不過當時小臣已經跟陳家議親,又想著那時他不過是個秀才,便也沒放在心上今日去牢房裏走了一遭,才想起這回事,想著是不是陸昀也跟晉王有什麼交集。」

  蘇成說的頭頭是道,忽悠起太子來毫不費力。

  太子先入為主,本就對陸昀沒了好印象,加之蘇成乃是陳家的女婿,太子萬萬想不到他會是成王後人,從一開始便對他倍加信任。

  時運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講不清。此時的蘇成就忍不住感歎,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連上天都如此幫他,讓他圓謊圓的毫不費力,可見他來復仇是對的。

  「小臣有罪在身,這次出來是借著您的名號托了刑部尚書,一會兒還要回去。臨走前請求殿下,要想擺脫眼前困境,必須從南豐館、晉王還有陸府下手,將事情推脫到晉王身上,到時候您沒了障礙,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小臣要脫罪便不難了。」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9-27 14:11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8 10:27
第507章 不同

  敬國公府,松鶴堂。

  羅氏坐在羅漢床上,手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一旁的袁氏扶著她,便拍著她的背邊給她順氣。

  隔著小案幾坐著陸昉,此時他看著跪在下首的陸昉,已是怒目而視,滿眼的失望。

  「孽子!看看你幹的好事!」

  碰的一聲,陸昉將茶杯砸了下去,正砸在陸炘身上,茶杯碎裂開來,滾燙的茶水潑灑在他身上,燙的他驚聲一叫。陸昉看了猶自不解恨,拿手點著陸炘,一張臉慢慢漲紅。

  「我也不指望你像爍哥兒那樣光宗耀祖,你倒好,就為了個女人,給家裏惹了這麼大一個麻煩來。」

  丟失的御賜手鐲出現在蘇府,陸昉幾乎不用想,就明白陸炘為什麼這樣做。

  顧氏也在一旁坐著,聽到這裏手指捏了捏帕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徐徐鬆開。

  「爹。」

  往常陸炘最是混蛋,在府裏一直橫行霸道,這時候也是慫了。

  因為他也聽說了,惠崇帝在皇宮裏當著眾臣的面給了軒德太子難堪,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若是太子和陳家倒了,憑著他現在在陸家的尷尬地位,他這世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穩還是兩說。

  「兒子,兒子也是鬼迷了心竅,可……可這不怪我啊,是蘇府、是蘇府一直派信過來,說是表妹看上了那鐲子,屢屢派信,每次都有信物,我……我這才一時糊塗,偷了鐲子出去……我……」

  陸炘聲音漸漸變小,顯得底氣不足。

  一旁顧氏聽了,心裏冷笑一聲,看著陸炘的眼神如同看這個仇人。

  「信物?你還好意思提?勾引官眷你可知是什麼罪名?再者給你信物你就把御賜鐲子交過去,你把咱們陸家放到了何處?」

  陸炘被問的滿頭是汗,想盡法子想要辯解,就聽一直沉默著沒說話的羅氏猛拍了一下桌子,說道:「好了……」

  滿屋子的視線都看向羅氏,畢竟她才是這個家最有權威的掌舵人。

  羅氏擰著眉頭,拿手捏了捏山根,有氣無力道:「你們都退下吧,二兒媳留下。」

  說罷擺擺手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娘——」

  陸昉站起身來,看著羅氏欲言又止。

  「退下吧。」

  陸昉無法,只能退下,室內就只餘下婆媳二人。

  「母親。」

  袁氏不知羅氏單獨留下她是何意,聲音裏帶著些忐忑。

  「坐,咱娘倆說些體己話。」

  袁氏覺得羅氏情緒有些不對勁,不過還是點點頭,按照羅氏的吩咐坐下了。

  羅氏坐著身子,對著香爐閉目寧息了一陣,才問道:「若是要分家,你覺得怎樣?」

  「啊?」

  袁氏驚的站起來,看著羅氏有些意外。

  分家?

  這個事情袁氏不是沒想過,事實上,在京師待著的這麼多年,袁氏對大房的混亂頗為看不慣,一直想分家。

  只是眼下這個時候,陸炘剛惹了事,雖說從詔獄裏放出來了,但能不能平安尚且說不定呢,若是這個時候分家,豈不是顯得二房不仁義。

  陸昀和陸爍都是在朝中為官的,將來甚至會升的更高,這些家庭矛盾看著小,但到了關鍵時刻往往會產生重大的影響,因而袁氏思慮再三卻是拿不定注意,只能含糊其辭。

  「母親,父親臨走之前,不是已經分過家了嗎?現在一大家子雖然住在一起,也是分兩家過的……」

  羅氏人老成精,一眼就看明白她的心思,歎氣道:「咱們知道,外人看來兩家還是一家,陛下看來兩家還是一家……」

  袁氏看了羅氏一眼,見她唉聲歎氣的樣子,捏著帕子不說話了。

  羅氏繼續道:「我知道你顧慮什麼,可是眼下是非常時期,陸府子孫可以死,陸氏卻不能全都倒了。」

  袁氏心裏一驚,轉過身看著羅氏,問道:「這次的事情有這麼嚴重?」

  羅氏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點頭。

  「四皇子死了,聖上的怒火可想而知,等他從病中恢復過來,涉事的怕是一個都跑不掉。」

  惠崇帝的性子她十分瞭解,四皇子雖不得盛寵,可是當年大皇子的死對他打擊甚大,現下如同被勾起了舊事,帝王之怒,他們陸家尚且不知有沒有承受的能力。

  「你也不用在這裏胡思亂想了。」

  見袁氏將一張帕子扭來扭去打成了結,羅氏歎口氣,說道:「先回去吧,等老二從宮裏回來,跟他細細說說,看他適合反應。」

  老大那裏好說,老二卻注意極正,要勸說不是一日之功,倒不如先讓袁氏探探話。

  袁氏想了想,最終點點頭。

  ……

  皇宮,勤政殿。

  惠崇帝穿著一身家常衣裳,牢牢坐在龍椅上,跟方才見軒德太子時的頹唐不同,此時的他面色紅潤身康體健,哪里有半點暈倒後的症狀。

  他抬著頭,一雙眼睛微微眯著,看著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仔細的打量起來。

  面如冠玉,長身如竹,惠崇帝從他身上看到了幾分年輕時候的影子。

  正是衛釗,此時他嘴巴緊緊抿著,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倔強,一雙眼睛同樣一瞬不瞬的盯著惠崇帝細看。

  衛釗右邊,並排放著的錦杌上還坐著兩人,赫然就是唐老太傅和陸昀。

  從衛釗進殿起,惠崇帝就一直打量著他,雙方一直沒有說話,而坐在一旁的唐老太傅和陸昀兩人也是如此。

  親父子相見,中間卻是隔著將近二十年的光陰。以往從來不知道的一個人,如今突然站在自己面前,還跟自己有了血緣關係,怎麼想怎麼不可思議。

  更何況,二人還是在四皇子剛死的情況下相見的。

  「坐吧。」

  良久,惠崇帝才說了一聲。

  衛釗沒動,還在原地站著,維持著剛剛的姿勢沒變,看著惠崇帝的眼神帶著複雜。

  這種眼神,惠崇帝沒從其他兒子身上看到過,委屈的、質問的、坦誠的……

  不像是皇子的眼神,身而為皇家人,從出生起就學會了演戲,惠崇帝的幾個皇子也是如此,即便是他最寵愛的太子,在他面前也是一副乖巧的面孔。

  眼前這個人卻沒有。
yokcobra 發表於 2017-9-18 10:27
第508章 殺心

  惠崇帝的眼神柔和下來,看著衛釗道:「你叫什麼名字?」

  「釗。」

  衛釗回道。

  「流落在外近二十年,受盡了苦楚,你可怨朕?」

  問完這句話,惠崇帝一瞬不瞬的盯著衛釗的眼睛,想從中辨別出衛釗情緒的真假。

  「沒什麼可怨恨的。」

  衛釗聲音平靜,徐徐說道:「人這一輩子,怎麼活都是活。隱瞞我身份的是魏家,欺我瞞我要殺我的是晉王,即便要怨,也怨不到你頭上。反倒是你自己,身在萬人之上,卻仍然被欺瞞,你比我可憐。」

  這話算得上是不忠不孝,惠崇帝登基二十餘年,還從沒被人指著鼻子說過「可憐」。

  眼下這個衛釗,倒是第一個。

  不過惠崇帝也好,陸昀唐老太傅也好,對於衛釗的失禮卻沒什麼惱怒的反應,就好像聽了一段家常一樣,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惠崇帝笑了,沒管什麼可憐不可憐,而是道:「釗,戾氣過重,依朕看,灃字更適合你。」

  說罷,他似乎對衛釗極為滿意,也不再詢問了,而是叫了個影衛進來,讓他領著衛釗下去。

  這影衛無聲無息,想來是惠崇帝的十二龍衛之一。

  讓十二龍衛帶著衛釗下去,這樣一來便是認同他的意思了。

  下首的陸昀什麼都沒說,心裏卻暗暗鬆了口氣。

  等衛釗走了,室內便只剩下君臣三人。

  惠崇帝看著唐老太傅,面上帶著十足的謙遜之色。

  「多年未見太傅,太傅還是如此精神魁碩。」

  唐老太傅乃是三朝元老,一生不慕榮利,惠崇帝對他倒是真心禮遇。

  「老了!外頭看著健壯,內裏卻不行了。」

  唐老太傅擺擺手,聲音顫顫巍巍道。

  兩人閒聊了一陣,惠崇帝就開始問起衛釗的學問來。

  至於衛釗的身世,陸昀忽悠過太子之後的那日下午,進宮向惠崇帝坦白一切的時候,便已經說清楚了。

  不單單是衛釗的身世,還有蘇成的身份,陸昀一樣不漏,全都交代了清楚。

  惠崇帝這才知道,成王世子竟然一直潛伏在京師裏面,而在他印象裏老實的晉王,居然從數年前就已經策劃好了一切。

  關於蘇成與晉王的合作,陸昀對太子說過的話,陸昀全部交代了清楚。

  他知道事情重大,不論哪里處理不好,都會是掉腦袋的事情。

  而惠崇帝聽過他忽悠太子的方法之後,居然也沒反對,也打起了將錯就錯的念頭。

  陸昀不知他用意何在,難道是為了考驗太子,看他是否真的心存仁愛,這才故意如此做的嗎?

  很顯然他想錯了,對於惠崇帝來說,成王和魏家是兩個不能碰觸的禁忌,而現在與之相關的蘇成和晉王居然聯繫在了一起,這是他不能忍受的。

  徹底拔除成王和魏家的勢力,對惠崇帝來說尤為重要,哪怕要以四皇子做餌,他也不在乎。

  只是沒想到,太子竟如此不爭氣,明明得了陸昀的提醒,卻還是喪心病狂的對四皇子的死置之不理。

  這是陸昀的疏忽,也是惠崇帝的疏忽。

  陸昀疏忽在太過相信太子的仁心,而惠崇帝則疏忽在看輕了太子對四皇子的恨意。

  唐老太傅事無巨細,將這幾年對衛釗的教導講了一遍。

  「衛釗學問扎實,上山之後我又按照帝王之治仔細教導他,因而現今他的學問心計是足夠的,只是少於人接觸,為人又單純,要承大事,還需多加鍛煉。」

  對於惠崇帝看重衛釗、想要選他為繼承人的想法,唐老太傅沒有半點隱瞞,直接就說了出來。

  惠崇帝點點頭,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他轉頭看向陸昀,問道:「太子那裏,盯緊了嗎?」

  陸昀抬頭拱手,回道:「已經派了四所最頂級的探子過去,一切都妥當了。」

  「這就好。」

  惠崇帝點點頭,「那蘇成不過二十餘歲,短短數年卻將手伸的如此之長,可見背後仰仗不少,單殺了他不行,斬草要除根,一定要將他背後的勢力都找出來,不然一年又一年,朕可等不得他的下一代再捲土重來了。」

  「微臣一定盯仔細了。」

  「嗯。」惠崇帝閉上眼點點頭,又與兩人聊了兩句,便揮揮手吩咐他們下去了。

  等二人走了,室內只餘惠崇帝一人時,智奎先生照例走了出來。

  如今他無牽無掛,常年呆在這勤政殿中,早已與之融為一體,機密之事惠崇帝也從不瞞他。

  「陛下決定了?」

  智奎先生坐在唐老太傅剛剛做過的位置上,抬頭看著惠崇帝問道。

  「決定了。」

  惠崇帝道:「這麼多年,太子由朕一手撫養長大,只是太不成器,一次次讓朕失望,這次更是這般明目張膽的對小四兒的死坐之不理,糊塗又冷血……」

  帝王若是冷血,那沒什麼,帝王心術,有時候要的就是這種狠勁。

  可是不辨是非對他人的話聽之任之,惠崇帝如何放心吧江山交到他手裏?

  南豐館的事,雖是無心促成的,卻也成了檢驗石。

  至於晉王,一心想著替魏家報仇,惠崇帝從來沒考慮過他,以後更不為。

  反倒是剛剛見面的衛釗,為人聰慧,心性冷靜,倒是個好人選。

  只是相處不久,眼下下結論還太早,還要好好觀察一陣才行。

  智奎先生點點頭,說道:「那陸家那裏……」

  「陸家!一個四所,足以形成大患,早該收歸過來,至於陸昀……」

  惠崇帝手指點在桌子上,習慣性的敲擊起來。

  一下又一下,聽的人心慌。

  「這些年朕對他盛寵優渥,若非出身攔著,早該進了內閣。至於跟謝灃的關係,從救下謝灃到護送謝灃到玉羅山,一切都有陸家父子參與,攜恩成仇,若是不把控,這陸昀很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高卓啊!既然要清理,那就該清理個乾淨。」

  說到這裏,惠崇帝眯起眼睛,其中帶著十足的冷酷,言語之間便定下了一人的生死。

  智奎先生點點頭,對於惠崇帝的顧慮很是贊同。

  陸家乃是老牌世家,根基穩重,陸昀攜著恩情,若是惠崇帝去了,他很有可能就平步青雲,成為比高卓還牛逼的存在。

  這是帝王絕不能容忍的。

  「更何況……」

  惠崇帝悠悠歎了一句,「小四的死,總歸要有個人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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