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74
bpd 發表於 2017-10-22 23:56
第七百六十一章 終成眷屬

  書寫聖旨的是翰林中書費狀元費敏政。他在聖旨寫的非常清楚:以林氏女妻賈環。

  對雍治天子而言,是否玉成一樁美事,流傳後世,他現在興趣乏乏。而對於衛弘、費狀元來說,他們很樂意促成此事,成就一段士林佳話。

  今年春,報紙上對賈環和其林表妹的故事,做了詳細的介紹。流傳度非常廣。這封賜婚的聖旨,算是為這樁曲折的感情,做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京中的轟動,大部分在此。隨後,有賈環為其林表妹的舊作一首傳出: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寫盡個中深情。

  士林中,則是有人關注著並嫡。自唐以來,再無此事。爭論自是隨之而起。報紙上,茶坊間,如同八卦一樣擴散。持各種觀點的讀書人們在爭論不休。

  但這只是滔滔浪潮中的一些雜音,並不足以影響大局。天子金口玉言!聖旨既出,絕無更改的可能。

  七月初九的下午天子下旨,旨意在傍晚時,送到賈府。賈府中,在微微的無奈後,一片喜慶的氣氛!

  對賈環娶黛玉為妻之事,比如賈政就不大贊同。於賈府名聲有損嘛。妹夫托孤於賈環啊!但政老爹對聖旨無可奈何。而王夫人則是無可無不可。同時心裡去了一樁心事。寶玉這些天在園子裡鬧的很不像話。她很不喜歡黛玉。

  賈母處,自是瞞著的。賈環和黛玉的事情,在年初時,便是瞞著老太太的。怕她生氣,有個好歹。

  初九傍晚。黛玉和湘雲倆在櫳翠庵中和妙玉說話。自雍治十五年凹晶館聯詩後,和妙玉的關係便不錯。妙玉對黛玉青眼有加。只是妙玉喜靜,同在大觀園,偶有來往。

  近來,兩女心中各有愁緒,到妙玉這裡說話。倒沒談佛學,談詩詞、人文、典故。

  暮色四合,斜陽眷戀在天際。深紅色的雲靄掠過樹梢,落在山頭的櫳翠庵中。

  黛玉,湘雲,妙玉三人在東禪房的廂房中閒談詞話。黛玉嬌柔嫵媚,湘雲白皙高挑,妙玉純淨空靈。三位金釵,氣質容貌各擅勝場。在廂房的窗口,極目望去,可見賈府裡的園林,樓閣,屋舍沐浴在夕陽的金輝中。

  這時,榮國府前面突然響起一陣喧鬧聲。隔著重重疊疊的庭院,這麼遠,竟然傳來。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熱鬧是他們的,清冷則是在這裡。

  妙玉蹙眉,微微不喜。

  黛玉細聲嘆道:「快要到秋天了。」一股蕭瑟的情緒浮上心頭。京中事了。環哥說過些時日帶她回蘇州,祭拜父母。並準備在金陵長住數年。

  妙玉一身白衫道袍,品著茶,輕聲吟道:「孤園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

  湘雲好奇的問道:「這是出自何處?」

  三金釵正談著,外頭一名丫鬟快步進來,一身青翠鑲邊的掐牙背心,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笑容。正是黛玉屋裡的大丫鬟襲人。

  襲人顧不得行禮,喜氣洋洋的道:「姑娘,可算找著你。喜訊,喜訊。天子為姑娘和三爺賜婚。聖旨剛到府中,我得了消息,趕緊來找姑娘。」

  「啊…」湘雲一聲驚呼。這事很突然呢!沒有一點徵兆。

  妙玉微怔,隨即臉上露出笑意,「恭喜林姑娘。」她對黛玉青眼有加,就是因為黛玉不是一個俗人,與眾不同。但凡婚事,必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黛玉和賈環的戀情,則完全是自發的。一段苦戀,能有這樣的結果,皆大歡喜。

  而黛玉,在聽到「賜婚」二字後,腦子就「嗡」了一下,一片空白。喜悅從心底如泉湧出。根本就聽不到旁人在說什麼。而後,兩行清淚流下來!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終日望君君不至,忽而聞鵲喜!

  …

  …

  暮色漸漸的沉下去,賈府中燈火點起。府中的氣氛亦被聖旨所打破。

  賈環在榮國府中接了聖旨,被賈政叫到夢坡齋訓斥了幾句,便告辭。他無心和政老爹扯淡。徑直去找林妹妹。

  相比於賈府其他各處略顯收斂,瀟湘館中,一片沸騰。黛玉的丫鬟紫鵑,襲人,雪雁,沫兒,一個個喜氣洋洋。住在瀟湘館中的湘雲,丫鬟翠縷,亦是為黛玉感到高興。

  湘雲心中的苦悶,被黛玉的喜事所沖淡少許,笑道:「林姐姐昔日詠白海棠,詩曰: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不知今日,秋閨怨女還怨不怨呢?」

  黛玉被說的破涕為笑,沒好氣瞪等湘雲一眼。正要和湘雲鬥嘴時,外頭丫鬟們欣喜的道:「三爺,你來啦?」就見賈環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衫步履輕快的走進來。

  黛玉臉生紅暈,喊道:「環哥…」千言萬語,突然間說不出。全部堵在喉嚨裡!

  往事種種,浮上心頭。自雍治十一年父親去世,她跟著環哥在金陵養病,到裴姨娘的死於刺殺,環哥外出復仇。她將一縷情思繫在他身上。怎麼能忘記他在運河船上的承諾?

  看著他和寶姐姐成親,她心中如何不苦?讀著為她寫的詩,她又如何不動情?一起經歷著去年天子拒絕賜婚的挫折,一起品味著惆悵,淒苦。

  接著是報紙的抨擊,二姐姐、四妹妹的出嫁,她心有所思…

  這一路走來,終於在今日,在此時,事如人願!她將成為他的妻子。嫁給他。

  「妹妹…」賈環輕輕的抿一抿嘴。顰兒容貌世應稀。他滿心的歡喜,在見到林妹妹之後,注目著她絕美的容顏,秋水般的明眸,便有千萬種愧疚,湧上心頭。他對她不起。

  湘雲噗嗤一笑,和丫鬟們悄然的退出去。

  黛玉的眼淚禁不住又流下來,喜極而泣。

  賈環輕輕的擁著黛玉,輕捋著她耳邊的髮絲,溫聲道:「妹妹,不哭。」

  千言萬語的喜悅,終究不敵這平淡的幾句話語。不敵這簡單的相擁,感受彼此的溫度,一起感受著時光流走。

  夜色漸深。星月流輝,洩落在瀟湘館中的芭蕉、梨樹上。黛玉在賈環的懷中睡去。滿船清夢壓星河。

  …

  …

  寧榮兩府眾人對賈環和黛玉恭喜。以及那些細微而微妙的情緒,都不必過多的去描述。歡喜,依舊是賈府中主格調。金釵們在初十上午齊聚瀟湘館。

  七月初九賜婚的聖旨下來。隨後幾天便確定。賈環和黛玉的婚事,定在兩個月後(閏七月),八月初二!


bpd 發表於 2017-10-23 00:09
第七百六十二章 歸去。

  炎炎酷暑退卻,清晨起來時,台階上有清露。初秋,像輕風吹過大觀園中樹林,河流,池塘。精美的園林中,秋景瑰麗。

  怡紅院中,秋意濃濃。庭院中點綴著些山石,種著芭蕉,海棠。兩隻仙鶴在剔翎。

  房間四面皆是雕空玲瓏木板,各種花式,皆是名手雕鏤。裡頭,拔步床上,寶玉趴在床上大哭,哭天搶地,叫道:「林妹妹…」

  寶玉的一干丫鬟們:金釧兒,媚人,茜雪,麝月,秋紋,柳五兒等圍著拔步床,都不知道如何去勸。

  更無人敢去告之老爺、太太。

  金釧兒看著錦被上的青年,心中無奈,亦詭異的浮起些輕視的情緒。若是她,定然是要大鬧上一場的,叫林姑娘知道,方才不負這番心意。而寶二爺根本不敢惹環三爺。

  大臉寶,就如同原著中,面對問題時,表現的非常的無力!

  寶玉在床上哭的聲嘶力竭。然而,聖旨無法違抗,他的感情只能埋葬。心中,逐漸的有禮佛之意。

  …

  …

  七月底,城南十里長亭。曉來誰染霜林醉?

  長亭內外,停滿了送行的馬車。其中不乏八架的豪華馬車。地位類似於後世的法拉利、蘭博基尼、瑪莎拉蒂等跑車。

  京中權貴,文士,名妓,約一百多人匯聚在此,在今日為國朝絕代名伶玉華大家送行。

  石玉華一襲鵝黃的長裙,在古亭中與眾人辭行。亭亭玉立。俏麗的少女。然而,她嘴角帶著慵懶的微笑,又有一雙嫵媚的翦水雙瞳,如夢中走來的美人。魅力無可匹敵。

  她已經學習了幾個月的音樂理論知識。這時,準備離京,前往西域遊歷,追求她的唱曲之路。

  「玉華,此去西域路途遙遠,關山阻隔。祝你一路順風。我等在京城等待玉華大家藝成歸來。」

  主持此次送行的是京中的名士胡夢陽。不過作為楚王黨,他身上的國子監司業官職已經丟掉。

  石玉華展顏一笑,眉目如晝,道:「謝空同先生吉言。玉華省得。」舉杯飲酒,步出長亭。

  亭內外送行的權貴子弟、文士們、名妓,紛紛送上祝福語:「玉華大家一路平安,萬事順利!」

  石玉華美眸掠過眾人,很得體的點頭回應著。作為京中最炙手可熱的名伶,她應對這種熱鬧的大場面,得心應手。稍後,走到聚攏眾人外的一輛華美的棕色馬車前,盈盈下拜,脆聲道:「師父,蘇前輩,三爺,玉華就此別過!」一語說畢,清淚雙行。

  昨日在賈府時,她已經和師父告別。不想,她們今日又來相送。此中情意…她心受之。她心中同樣充滿了別離、傷感的情緒!但她想要超越她的極限!

  她是那樣的熱愛唱曲啊!而師父婚後感情美滿、生活愜意,她亦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眾人這才恍然發現,原來賈環來了。那麼,賈環其實更有資格主持這次送行!名士與名妓,傾城兩相歡。空同先生在詩詞、聲望上,終究差賈探花一籌。

  車窗簾掀起,露出林千薇那明麗至極的容顏。她亦是十分不捨,依依叮囑道:「玉華,出門在外,保重自己,事小心。若有困難,寫信到京中來。」

  這個得意弟子,她在金陵教了4年,寄托了她全部的心血。而在京城中,她和蘇詩詩兩人,一起教授了她歌舞。今日終於到了分別之時。不知此去,何年何月能再見面?

  總是離人淚!

  「嗯。」石玉華含淚答應,走到官道旁等候的青色帷幕馬車前,回首登車,順著官道迤邐前行。少頃,歌聲飄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在場的眾人,無不動容。目送著官道上的馬車遠去。在這天籟般的聲音中,感受著離別的情緒。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寬敞,奢華的馬車中,賈環安撫著依靠在他肩頭的林千薇、蘇詩詩兩個大美人的情緒,輕輕的一嘆,道:「薇薇,詩詩,你們別擔心!玉華很了不起!」

  根據朝廷的奏章,真理報上的消息,西域近來局勢並不平靜。他在賈府的護衛隊中,派了四人護送著石玉華。同時,石玉華身上還有一封賈政給西域總兵官,左都督牛繼宗的親筆信。

  城南淒淒別,西風裊裊秋。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

  …

  …

  四匹駿馬拉著的馬車在官道上勻速前行。馬蹄踏踏的敲擊著黃土地面。

  這時,馬車傳來轟隆的馬蹄聲。少頃,聽到爽朗的笑聲,「賈兄弟可在車中?」

  賈環讓胡小四停下馬車,走下馬車和馮紫英相見。馮紫英身邊是陳也俊、韓奇。

  馮紫英笑道:「沒想到賈兄弟今日會來送玉華大家。要不要找個地方吃幾杯酒?」又很豪爽的對馬車車廂拱拱手,道:「在下向兩位弟妹借賈兄弟一行。」

  馬車中是天下聞名的兩位美人:蘇詩詩,林千薇。剛才石大家已經點名。

  賈環笑著同意下來,令胡小四先送林千薇、蘇詩詩回府。換了馬,與馮紫英幾人縱馬前行。到城南的一處酒肆飲酒。酒肆在南城外的一處街巷中。

  三間開兩層樓高的酒肆門外柳樹上,繫著名馬。酒肆中,呼朋喚友聲不絕。顯然生意極好。

  馮紫英對這裡很熟,吩咐迎上來的小二,「好生照料爺們的馬兒。」丟了一兩銀子給小二,帶著眾人往裡面走,對賈環介紹道:「這家湘味樓的廚師,炒的一手好野味。山雞、兔子,袍子,都是拿手菜。辣的過癮!」

  賈環微笑著點點頭,「那倒要好好嘗嘗。」他亦是好美食的人。只是,並無多少時間在京中尋覓。都是家中聘請名廚整治酒菜。

  四人在二樓要了間臨窗的雅座,整治了酒菜,邊吃邊聊。以石玉華為話題,點評著京中美人。

  陳也俊忽而一聲長嘆,道:「衛若蘭可惜了…」他和衛若蘭同在殿前侍衛司當值。本來這樣的朋友聚會,肯定會叫上他。然而,他已經葬在城外。

  賈環抿一口酒。心中亦是感慨。

  他和嬌妻寶姐姐在這事上,談的並不深。其實,按照紅樓原書的記載,衛若蘭應該會死於射圃。脂硯齋在原書第二十六回上批語:惜衛若蘭射圃文字迷失無稿,嘆嘆。

  又有,庚辰本回末總評曰:後數十回若蘭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綱伏於此回中,所謂草蛇灰線在千里之外。賈寶玉曾經在清虛觀的張道士那裡拿了一個金麒麟,和湘雲是一對。湘雲曾經撿到。喻示著史湘雲和衛若蘭的婚姻。

  雍治天子因前太子叛亂,對射獵興趣不足。沒有再開木蘭圍場。而湘雲的判詞顯示,衛若蘭是一個短命鬼。只是,沒想到衛若蘭會死在這樣的一起政治事件中。夷三族。

  這是一個悲劇。

  紅樓原書的既定劇本已經改的面目全非了啊!想也是,否則,按照命運的軌跡,賈府此時已經敗亡,面臨著抄家滅族的命運: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一切都已經變化!

  對於雲妹妹的人生悲劇而言,唯一可慶幸的是,她還沒有嫁的衛家。否則,此刻就當在教坊司中。封建禮教,很嚴苛。但嫁和沒嫁,總究還是有區別的。她還有尋找到自己人生幸福的可能。大家都會幫雲妹妹的。

  只是,他不久後就離開京城,帶著妻妾,南返金陵。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

  …

  …

  「慢點,慢點…」

  閏七月初,傍晚時分,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門口,行人寥寥。國朝錦衣衛的凶名,可止小兒夜啼。誰敢在錦衣衛衙門所在的巷子晃?走路都得繞路。

  而此時,正有幾人等在此處。

  被錦衣衛打的血肉模糊的朱鴻飛被抬出來。幾名奴僕連忙將朱大御史抬到一張滑竿上。

  賈環低聲道:「走。」

  他接到錦衣衛僉事張輅的通知,來領走朱鴻飛。龐澤、劉國山跟著賈環,帶著賈府奴僕,快步離開錦衣衛衙門所在的胡同,將朱鴻飛送到他在西城外的住處。

  這是一處三進的院落。有兩家子當僕人。後面還有三房美妾。這根本不像一個七品御史,應有的住處。將朱鴻飛抬到廂房中,又是一陣端茶倒水的忙碌。

  朱鴻飛這時緩緩的醒過來,趴著在床上,艱難的吐聲道:「子玉,你不該來的!」他在詔獄中咬緊牙關,硬是沒有牽扯到賈環。他是個讀書人。

  賈環神情感慨,若非朱鴻飛抵住錦衣衛的拷打,這時人頭落地的名單中就有他一個,輕輕的拍拍朱鴻飛的肩膀,寬慰道:「雁陽,都過去了。沒事了。」

  朱鴻飛聞言怔了下,先痛苦的「哼」了聲,道:「子玉,你別安慰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錦衣衛那幫孫子,臨死前還要勞資難受。子玉,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錦衣衛指揮使邢佑親口告訴他,這是天子欽點的案子,他能跑得了?而且,離開錦衣衛時,他被結結實實的打了四十板。這是會要人命。

  賈環正要解釋一下此刻的情況。他將朱鴻飛救出來,不是為了聽他講遺言的。

  龐澤突然插一句話,道:「你說。」

  劉國山好笑的搖頭。子玉得到天子賜婚,這證明了天子對他的態度。子玉脫離困局,令聞道書院體系內,都放下心。大家近日的心情都很不錯。

  書院體系正如日東昇。終有一日,會執掌天下!

  朱鴻飛說的很用力,斷斷續續的道:「我那三房美妾,我不允許她們改嫁、離開。我絕不帶帽子。」

  龐澤禁不住哈哈大笑。

  賈環笑著擺手,道:「士元,好了。雁陽你在錦衣衛的獄中,消息閉塞。我已經沒事。錦衣衛給你打的四十大板,有20板是虛的。你將養三個月便可康復。只是,官職難復。」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要流血犧牲。朱鴻飛因他受過,他怎麼會不管?晉王上書求情後,西苑中傳出的旨意是:杖責四十,流三千里。他只能買通錦衣衛減刑一半。官位的事,毫無辦法。朱鴻飛將會被貶邊遠地區。

  朱鴻飛這時才算明白過來,瞪著龐澤,「靠!」哭笑不得。

  瑪德,終於不用死了。只是,這臉丟的有點大啊!

  …

  …

  閏七月中,朝堂大幕隨著賈環被賜婚,終於落定。當前,朝堂上的焦點是白璋去職,空缺下來的刑部尚書的位置。華墨和紀系在暗中較勁。

  而國事上,則是西域局勢發生動亂,有小國叛亂,雖然被快速的鎮壓。但依舊牽動著朝臣們的心。

  西苑的御書房中,雍治天子略顯煩躁的將奏章丟在書桌上。書房內外候著的太監、宮女們俱是無聲。

  西域若是生亂,又將損耗大周的國力。不比西南,西南在安南伯齊馳的治理下,已經逐步的消化。州縣治理,禮教教化,已經初見成效。賦稅徵收,折合有五十萬銀元。而西域還在需要維持近十萬軍隊。需要投入大量的銀子。

  雍治天子正盤算著,這時,許彥進來,匯報道:「陛下,晉王來了。」其實,晉王在書房外已經等了有一會。雍治天子將晉王叫來,又給忘召見。他幫忙通傳,一是因為晉王出手闊綽,二則是因為晉王是顯然的東宮人選,他結個善緣。

  雍治天子倚在鋪著皮毛的龍椅上,揉著額頭,疲倦的道:「叫他進來吧。」

  片刻後,時年28歲的晉王走進來,器宇軒昂。他多少有些神采飛揚。他將是太子!幸福來的太突然。

  晉王趨走兩步,上前叩首,「兒臣參見父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雍治天子擺擺手,「起來吧!」目光注視著晉王,道:「知道朕為什麼叫你來嗎?你將來也是要做天子的人,連臣下的手段都看不清楚?」

  「你將來也是要做天子的人」這話聽在晉王耳朵中,如同吃了人參果一般,渾身365個毛孔刷展開,舒暢的不行。同時,給雍治天子問的有點懵。不知道天子說的是什麼事。

  雍治天子不滿的哼一聲,「朱鴻飛上書言道要立你為太子。你就上書救他?糊塗!你知道他有幾分真心?朕如何放心的將江山交給你?」

  晉王唯唯諾諾,不敢辯解。他是聽周慎行勸他的:殿下如今是東宮的不二人心。然而人望不足。朱鴻飛率先為殿下吶喊,建言立儲。殿下何不救之?如此,朝中立東宮之聲,必然驟響。人心盡歸殿下。

  這種權術,周慎行當然是聽賈環說的。賈環派劉國山遊說周慎行。

  「朕已經將他放了,流三千里。」

  雍治天子淡淡的掃了晉王一眼,他的手段自然高超,再問道:「你以為賈環此子如何?」

  晉王想了想,道:「其人忠心是有的。但陰柔詭譎、心機深沉。」他當然不是說的他對賈環的看法,而是揣摩著雍治天子的心思說的。

  雍治天子滿意的點點頭,道:「還算不錯。朕不用他,你將來也不用他。你駕馭不住。」

  「兒臣遵旨!」

  「你去吧。」

  晉王走出西苑中的御書房,穿行在秋色怡人的御花園中,這時才微微回過神來。

  近日因為他營救朱鴻飛之事傳開,朝中確實多了許多建言立他為東宮的聲音。他今日被天子召見,原以為是要談及東宮之事。不想,卻被他父皇三言兩語的糊弄過去。

  晉王心中嘆口氣。他父親對皇權看的格外重啊!怕他為太子,威脅皇權。一個朝氣蓬勃的太子,一個行將就木的天子,人心會如何選擇?

  他心中禁不住浮起些不忿的情緒!這老東西!

  …

  …

  閏七月底,距離賈環和黛玉的婚事沒幾天。賈府中送禮的人群絡繹不絕。

  賈環近日亦有些忙碌。

  一場秋雨落下,天氣逐步的變得寒冷。正所謂:夜山秋雨滴空廊,燈照堂前樹葉光。

  書房中,一排燭光,照射的房間中明亮如白晝。窗外雨滴。賈環正在考校燕王寧淅。佈置著未來數年的作用。他和黛玉成婚之後,便準備南返金陵。

  寧淅婚後,蓄起鬍鬚,略顯成熟些,依舊文弱。闡述,應答著賈環的問題:如何緩解,甚至解決日益激化的社會矛盾,以及社會財富分配不均的問題。

  賈環負手而立,道:「子文,發展才是硬道理!要解決當下國朝的社會矛盾,只有發展生產力,創造更多的社會財富,才能重新調整利益格局。

  這是溫和的做法。而更激烈的做法,就是改朝換代。比如,當年的明朝。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任何王朝,只要抱殘守缺,不改革,終究要被掃到歷史的垃圾堆中去,逃不脫王朝興替的規律。」

  寧淅用力的點頭。心中感慨難言:先生有治國之才,經天緯地之能。若執政,必將現盛世。可先生求官而不得。當今天子猜忌不肯用。」他倒沒想到別的地方去。以為先生是仕途失意,將一身經世濟國的本事都傳授給他。可他只是中人之姿,如何能學到先生本事的十之一二?

  寧淅微微仰頭,看著先生挺拔的身姿,沉靜的臉龐,心情激盪,脫口而出道:「先生,若我為天子,必拜先生為相,治理萬民,澤被黎庶!」

  賈環微怔。隨即,微微一笑。窗外雨潺潺,秋意闌珊。

  離別,已經不遠了!

  …

  …

  雍治十七年,八月初二。賈環迎娶黛玉。北園中,張燈結綵。

  這場婚禮的場面之盛大,被京中所矚目,賀喜的賓客層次之高,如此種種,不一而足。何須贅述?

  八月中的晚上,月華如水。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雅致的房間中,光線明亮。視線所及處,都能看到書本。林妹妹已經從瀟湘館搬到北園裡來。

  北園的正房,是賈環和寶釵的住處。西廂房住著蘇詩詩。東廂房是賈環的書房。蘇詩詩隔壁相同的院落是林千薇的院子。賈環書房東,橫穿一個花廳,便是黛玉院的西廂房。韻兒的院落在黛玉院的東側,方便她出入。

  明亮的燭光下,黛玉挽起一頭青絲,盤著少婦髮髻。一襲羅衫襦裙,精緻的瓜子臉,秋水美眸。渲染著她江南煙雨中孕育出的靈秀,嫵媚氣質,姣花照月。

  「環哥,這寫的…」黛玉在書桌前,微微偏頭,看著身旁的丈夫,「太沉鬱悲愴。」

  她手裡拿著的是,賈環這幾月中閒來無事,寫的桃花扇的一些稿子:哀江南。

  曲曰:山松野草帶花挑,猛抬頭秣陵重到。…

  問秦淮舊日窗寮,破紙迎風,壞檻當潮,目斷魂消。當年粉黛,何處笙簫?…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賈環站著,輕輕的撫著黛玉的秀髮,笑道:「桃花扇本來就是個悲劇啊!」

  又吟道:「竟指秦淮作戰場,美人扇上寫興亡。兩朝應舉侯公子,忍對桃花說李香。一聲檀板當悲歌,筆墨工於閱歷多。幾點桃花兒女淚,灑來紅遍舊山河。」

  「好詩!」黛玉默誦一遍,就記下來,提筆在紙上寫出來,狡黠的一笑,靈動無比,道:「環哥,我若寫悲愴之詞,你定然要數落我。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賈環禁不住莞爾。有林妹妹陪著,這時光,又怎麼會流逝的不快呢?這讓他更加的憧憬金陵的生活。

  正說話間,紫鵑,襲人兩人拿著厚外套、熱茶進來。紫鵑道:「三爺,姑娘,已經是亥正一刻了。」

  賈環點頭。此刻,窗外,月出中天。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帶玉看。

  …

  …

  雍治十七年八月十四日上午,賈母病逝。壽八十一。喜喪。二十八日,賈政辭官丁憂,舉家扶靈柩南下,歸葬金陵。

  賈環偕寶釵、黛玉並妾室,南歸。

  (第六卷完)





第六卷總結兼劇情預告

  第六卷結束了。

  寫了有兩百多章,算是目前本書最長的。劇情時間跨度是三年。

  主要寫奪嫡之爭。

  就是卷名:亂石穿空,驚濤拍岸。這是我想要呈現的畫卷。後綴語是: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這是我想寫出來的人物。

  沒有人是npc。在這場大局中,都有自己的想法。能驅動的,唯有利益。

  當然,筆力有限,大家見諒。

  …

  …

  一開始,這卷寫的比較痛苦。大綱上一直在徘徊。直到後面江西之行才決定,地圖在京城,主線是奪嫡之局。

  昨天看到很多書友說,本書即將完結。

  其實,還沒有。

  還有兩卷。

  就像我在評價衛若蘭時說的,劇情走向已經脫離紅樓的劇本。這是一種必然。否則,現在就該抄家了。

  接下來寫什麼?

  似此星辰非昨夜,已經寫完。接著寫:今日長纓在手,何日縛住蒼龍。

  家事國事天下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奪嫡破局,飛龍在天。第七卷就是寫這個。我在開書之時,一直所想的大高-潮。

  希望能夠呈現給大家精彩的畫卷。

  第七卷卷名:我欲倚天抽寶劍。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8:23
第七卷 我欲倚天抽寶劍 第七百六十三章 雍治十八年春的消息

  雍治十八年春,在二月的杏花雨後,悄然的走來。來往的道路兩旁,楊柳吐芽,枝條見綠。

  時間沖淡了一切。那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的政壇風暴,已然遠去。曾經的人傑,有誰記起?

  清晨時分,清脆的兒童賣報聲,響徹在京城中的大街小巷。「賣報,賣報…京城日報、大周時報、明理報。2角一份。」

  「西域大戰,京營戰敗,官軍傷亡數萬餘。蠻族首領拔野古孝德率大軍進逼龜茲…」

  「漕工判亂徹底平定。文華殿大學士華相進封建極殿大學士…」

  「賈探花新作品《桃花扇》,傳唱大江南北。萬人空巷,盛況空前…」

  大大小小的報童們一聲聲的吆喝聲在清晨的晨曦中傳揚,在微微陰涼的街道高樓、牆壁的長影中飄蕩,帶著獨特的京中韻味。時代變革的氣息,如春雨潤物,悄然的改變著。

  卯正三刻許(06:45),棋盤街中,人流逐漸的密集起來。沿街各處的食鋪已經開張,售賣著:豆腐腦,甜米酒,豆漿,肉湯。香氣飄溢在晨風中。

  油炸的油條,麵窩,油餅,下鍋時,刺溜的一響。圍著圍裙的中年老闆老黃,有點胖,站在鋪子內,看著街道上的行人,露著和氣的笑容。

  隔壁的食檔鄰居老王賣的是:包子,饅頭,小籠包,蒸餃。有各種餡。肉包子三角一個。熱氣蒸騰著,伴隨著「來嘞」的一聲聲唱腔。店舖外支著三五張四方木桌。食客滿滿。

  西域的戰敗,朝堂的變化,江南的昆劇,報紙上的消息與他們的生活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的關係的柴米油鹽:京中的米價漲到9元一石。煤價在開春之後,開始回落至2角一斤。鹽價依舊是居高不下。這兩年日子越發的艱難了!

  「小民不知亡國恨!」

  供職於明理報的編輯章時遠看著樂呵呵的食客,老闆,不滿的低哼一聲。若西域丟失,國朝這四五年的功夫白費不說,軍費、撫恤的大窟窿怎麼填?若是蠻族勢大,寇掠邊關怎麼應對?這些人都不想一想!

  章時遠憤然的付錢,走出街巷,來到棋盤街大街中的成豐茶館。剛進去,喧囂的聲浪便傳來。

  「蠻族縱然偶有得勝,亦無法掠國朝之兵鋒。」

  「就是。」

  「當選良將統御全局。左都督牛繼宗不行。」

  章時遠臉上露出笑容,這是他所熟悉的世界。這裡是京中消息的聚集地。

  茶館的小二肩膀上搭著白毛巾慇勤的笑著過來。章時遠熟絡的吩咐道:「一壺高沫。」隨即,揚聲道:「在下以為,陣前換將並非良策。而應當迅速的調大軍入西域。」

  茶館中的報社編輯,文士俱都看過來。章時遠是這裡的熟客,開始他的演講。

  …

  …

  朝陽漸漸的升起來。京中的畫卷徐徐展開。西苑沐浴在清輝當中。御書房內,雍治天子正在召集三位大學士並魏其侯、成國公、北靜王、石光珠議事。

  西域的慘敗,在百姓中反應並不強烈。但報紙上,士林中,已經是群情激奮,紛紛要求再戰,嚴懲蠻族。國朝幾十年來,還從未有如此大敗!

  御書房中,氣氛極其的凝重。

  報紙上的消息都是刪減的。實際情況更嚴重、危急!大周在西域總計有約十萬大軍,其中四萬京營。分佈在同時在龜茲,碎葉,于闐,疏勒四鎮。

  而今龜茲受到蠻族大軍威脅。龜茲往東便是高昌、敦煌。高昌以葡萄酒聞名,敦煌是絲路的交匯點。地處河西走廊。若龜茲失守,則大周西境震動,將失地千里。

  雍治天子沉著臉,「奇恥大辱!大周何時如此喪師辱國?牛繼宗可恨!可恥。」

  七名重臣站在天子面前,俱是低頭。聽著天子發洩怒火。這一仗確實打的太爛。以國朝兵鋒之銳,竟然慘敗給蠻族,丟失京營2萬。天子震怒,情有可原。

  魏其侯奏道:「陛下,牛繼宗妄用胡人。臣以為選派賢臣,主持西域大局。並調精兵入西域。西域不可丟失。否則,隴右、關中難以安寧。」

  牛繼宗因兵力不足,在與拔野古部會戰時,動用了2萬鐵勒族的騎兵。結果戰陣激烈時,一向溫馴的鐵勒族騎兵突然倒戈。衝動了京營的陣腳。否則,以火器列陣擊騎兵,豈有不勝的道理?

  華墨道:「臣以為然。」

  衛弘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年唐朝高仙芝有怛羅斯之敗,就是重用胡騎。否則,以大唐陌刀之利,唐騎之勇烈,豈會敗於大食?」他支持嚴懲牛繼宗。

  宋溥補充道:「西域與京師搖隔萬里,驟然換將於局勢不利。當下旨嘉勉牛繼宗,待重臣抵達西域後,再行換將。」

  三位大學士都相繼表態,事情便定下來。

  北靜王、石光珠兩人有心幫牛繼宗辯解一二都無法開口。牛繼宗雖算不上名將,但到底是將門出身,打老仗的人。怎麼可能犯這麼低下的錯誤:重用胡騎打決戰?

  原因在於,朝廷撥給西域的錢糧越來越少。拔野古部大軍臨境,他根本無法調動大軍應戰。十萬大軍調動,人吃馬嚼,他的錢糧不足。不得已徵召僕從軍隊參戰。火器再犀利,在草原上必須要騎兵才能全勝。

  不想,果然出事…

  雍治天子微微點頭,「此老成謀國之舉。眾卿以為何人可去西域?」

  …

  …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因賈政帶著閤家老小扶靈柩南歸金陵,大觀園中略顯寂寥。賈府中人口一千多,不可能都跟著回金陵。賈政等人只帶了貼身的親隨約一百多人。

  留賈蓉,賈薔,賈芸,林之孝管外頭的事。尤氏,林之孝家的,管賈府內事。

  陽春三月,春光明媚。風過樹梢,落英繽紛。

  史湘雲在大觀園凹晶館的長椅中,看著河中成群結隊戲水的鴨子,寂寞的情緒隨之浮上心頭。

  史家因保齡侯史鼐被彈劾罷職,削爵一等,聲勢大不如前。日子越發艱難。她不愛府中的氣氛,到大觀園中來住幾日。只是,當日聯詩的林姐姐不在這裡。

  長姐般疼人可以說任何體己話的寶姐姐也不在這裡。她們都隨著環哥兒去金陵。

  二姐姐,四妹妹出嫁。喜歡和她玩鬧的寶琴亦嫁給寶二哥,同去金陵。三姐姐一樣在金陵守孝。這園中,尚有誰?諸芳流散。

  湘雲斜坐,一身暗紅色的長裙,梳著少女長辮。修長的身姿,展露出的曲線很是美妙。心有所感,吟誦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長廊外,有人軟語問道:「是誰在哪裡吟詩?」

  湘雲看過去,卻見一身素色道袍的秦可卿帶著丫鬟寶珠從這裡路過。湘雲認得秦可卿,起身見禮,道:「秦法師!」她還以為是妙玉。凹晶館這裡距離櫳翠庵不遠。

  秦可卿身姿裊娜纖巧,神情溫柔。嬌媚的俏臉上不施粉黛,但已經是國色之姿。她是那種被人見到就想犯罪的美人。回一禮,輕聲道:「史大姑娘…」

  隨意的攀談幾句。秦可卿忍不住問道:「史大姑娘可有江南的消息?」賈環帶著妻妾丫鬟們離開,她的信息就比較閉塞。

  湘雲搖搖頭,道:「江南並無書信來。只有報紙上說桃花扇被環哥兒寫出來了。」

  秦可卿嬌媚的玉臉上難掩失望。報紙上的消息,她也看到。禮貌的帶著寶珠告辭離開,行走在達摩庵的台階上,心中幽幽一嘆:五個月了,想問君一聲近來好不好?

  …

  …

  三月中旬,便是立夏。春深夏初,江南正是景色美麗之時。煙抑風薄冉冉斜,小窗不用著簾遮,蜻蜓立處過汀花,此情此水共天涯。

  四月初二,一艘三層樓高的巨艦從長江順流而下,抵達金陵城外。

  船艙中,地面上鋪著名貴的波斯地毯。器皿非金即銀。安南伯、雲貴總督齊馳放下毛筆,吩咐跪在門口匯報的僕人,「在金陵停三天!」

  消息傳出後,船中隨行進京的軍將一片歡騰。片刻後,豪華巨艦的主人,西南錢王胡熾進來,他一身青色長衫,黃須塌鼻,無不擔憂的道:「大人,軍將們在金陵城中撒歡,恐大人會被御史彈劾。天子急召…」

  軍中將士,打仗固然勇猛,可到金陵這溫柔鄉中,少不得要買醉尋歡。喝酒必然會鬧事。這都是小事,就怕傳到天子耳中。天子責令齊總督務必在四月中抵達京城。

  齊馳坐在書案前,隨意的一笑,道:「不犯法就隨他們鬧去吧。」起身走動,輕輕的一嘆,道:「興齋,天子有意讓我去西域平叛。你覺得我有沒有這個本事?」

  不等胡熾回答,齊馳接著道:「我本是治政文臣,不通戰陣。西南之地,仰仗三軍將士用命,大周火器犀利,方有拓土三千里之功。我不想我這一世英名毀在西域。我要在金陵見一個人,邀請他和我一起去西域!」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2-28 18:50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8:30
第七百六十四章 金陵小住(上)

  賈府眾人:賈政、賈環、賈寶玉、賈璉、賈蘭、賈琮等人於雍治十七年八月底南歸金陵,葬賈母於賈族祖墳山中,與賈代善合葬。闔府守制。

  周律:為父母(嫡母)守孝三年,為祖母、庶母守孝一年。

  春季小雨,在二月底,淅淅瀝瀝的浸潤著金陵。秦淮河上煙雨淒迷,歌聲在青樓、畫舫中響徹。唱的是近來極其出名的《桃花扇》中的名曲:想當初我與卿在秦淮河邊,朝看花夕對月常並香肩…

  船在畫中游。

  莫愁湖勝棋樓中,踏青的文會,一場接著一場召開。雍治十八年的童生試剛過不久。文士們憑欄吟哦!城西石頭城中的校場裡,金陵足球聯賽在小雨中舉行,場面火爆,一票難求。

  江南的水鄉,在春雨中漫展。春汛中,長江水漲!

  潤德坊賈府西路,小雨在傍晚時平添了幾分春愁。中藥的苦味在上房中飄散。

  寶釵病臥在床,晶瑩如玉的臉蛋上神情憔悴,一頭秀髮落在粉色的鴛鴦枕上。身上蓋著暗藍色的錦被。手掌給丈夫握著,心中低落的情緒稍緩,「夫君沒事。我將養兩天就好了。你忙去吧。不用每日陪著我。」

  季節變化,春天容易感冒。更重要的原因是:薛姨媽有信從京中來,呆霸王薛蟠又出事了。薛蟠家中不寧的事情不必說,夏金桂不是好相與的。薛蟠在外吃酒,和人鬥毆,將對方打的吐血。

  賈環坐在床頭,溫和的一笑,道:「姐姐說的什麼傻話?我能有什麼事?在守孝呢!」

  寶釵忍不住嬌嗔自家的夫君一眼。

  守孝期間,嚴格的來說:禁婚嫁,禁酒樂、雜戲,禁生子。這話是在和她說笑在。

  這時,香菱和鶯兒兩人用精美的荷葉狀托盤端著藥碗進來,「三爺,奶奶該喝藥了。」

  「嗯。」賈環轉身接過藥碗,嘗了一口,拿著調羹,餵寶釵喝藥。

  寶釵俏臉禁不住微紅,心中柔柔的,張開小嘴,輕抿著藥汁。很苦,也很甜。

  香菱和鶯兒兩人移開視線,偷偷的笑。這個時候不適合看呢!

  作為現代人,賈環給妻子餵藥,自然而然。只是在古時:君子遠庖廚的時代,多少有些驚世駭俗。但,他家中的事,自不會傳到外面去。生活是自己的!

  灑脫,隨性。

  他曾和寶姐姐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兩人已經成婚五年,當初那份熾烈的感情,濃郁如酒,歷久彌新。同時,亦沉澱下來,轉換成難以割捨的親情。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句誓言,到最後,並非是愛情的細水長流,而是溫馨的日常,相守相依。最浪漫的事,是一起變老:在屋簷下曬著太陽,坐著搖椅慢慢聊著一起經歷的往事。

  再一起化作塵埃,消失在世間。生不同時,死歸合葬。

  他和寶姐姐所欠缺的,大概是一個或者幾個愛情的結晶。只是,為祖母守制要一年。期間,不得生子。

  屋中幽靜,窗外的小雨飄落,點點滴滴到天明。

  …

  …

  十幾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寶姐姐病已大好。

  三月十二日,賈環帶著妻妾們,到南城的大報恩寺上香、遊玩。此時,遠在京城的湘雲,正和秦可卿交談。

  陽春三月,春光無限。風煙俱淨,天山共色。白雲在空中飄蕩,任意東西。

  大報恩寺坐落於金陵南城,是明成祖朱棣為紀念明太祖朱元璋和馬皇后而建。耗時19年,白銀250萬兩。寺院規模宏大,有殿閣30多座、僧院148間、廊房118間、經房38間。分南北兩區。

  在這明媚的春天裡,寺院中,遊人如織。

  以大報恩寺的地位、名氣,達官貴人時常來上香。自有一套應對的流程。江南風氣開放,女子可外出做工養家。但權貴女眷,並不會拋頭露面。

  以賈府如今的聲勢、地位,自可算是金陵城中的權貴。馬車從中路駛到觀音殿的院落中。

  賈環帶著寶釵,黛玉、薇薇,詩詩,韻兒幾人進去上香。大丫鬟們跟著。殿中氣氛肅穆,觀音像高大而金碧輝煌。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嘛!

  等上香完,眾人被僧侶引導到靜室中喝茶,稍作休息。同時等待下參觀一個大殿的時間。

  賈環和寶釵倆站在窗口說話。黛玉和蘇詩詩、林千薇說著話。林芝韻比較安靜,臉上愁眉不展。來江南太急,她在京中的生意手尾都沒有安排妥當,正為難著。

  賈環輕聲問著寶釵,「姐姐在寺廟中許的什麼願?」

  寶釵穿著玫瑰紫二色的褂子、白色的長裙。明麗嫻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膚如凝脂,冰肌雪膚,無人能及。水杏般的明眸盈盈的落在賈環臉龐上,輕笑道:「這怎麼能說個夫君聽啊?」

  賈環聽的微微一笑。寶姐姐大家閨秀,性情溫和,處事落落大方。端莊、嫻雅。但在他和姐妹們面前亦不禁言笑。只是,她現在不想說,賈環自不好再問。

  寶釵見狀,心中一柔,微微偏頭,握著賈環的手,俏臉微紅,低聲道:「說了就不靈了。」

  賈環一聽就懂:求子。促狹的一笑,道:「姐姐,這急不得。不僅在你,還在我。」

  寶釵忍不住嬌嗔。那動人的畫面,如若這春天裡百花盛開時的美景。花名牡丹,艷冠群芳。

  …

  …

  上午參觀,至下午四點許,眾人才回。泛舟於秦淮河上。兩岸春光明媚。景色怡人。船艙中丫鬟們嘰嘰喳喳,顯得極為高興。出來頑了一天。

  賈環扶著微微有些疲倦的黛玉,道:「顰兒,還記得那年我們在報恩寺時遇到的人嗎?」

  黛玉一襲青白色相間的淡色外衫,纖柳弱質。容顏精緻,氣質婉約。抿嘴一笑,細聲道:「自是記得。我們遇到賈雨村。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好人。」

  賈雨村曾經是黛玉的私塾老師。又帶著黛玉到京城中投奔賈府。此時,早被貶到交趾。賈環在其中起到何種作用,不問可知。

  說起賈雨村,舫中的話題被帶起來。

  香菱亦和賈雨村有關係。寶姐姐一樣。一直持續到晚飯後的閒談。時間又在平淡,緩慢,溫馨的氛圍中,向前流逝。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8:37
第七百六十五章 金陵小住(下)

  桃紅柳綠,春風在午後吹拂著花園裡的綠樹紅花。蝴蝶蹁躚。燕子回梁。

  黛玉精緻而帶著書卷氣的香閨中,賈環正在拔步床上小憩,秋香色的蚊帳垂落。他中午剛在方先生處吃了幾杯酒。

  為祖母守孝需要一年的時間。期間禁止飲酒,不許同房。但這些嚴苛的規定,如今遵守的人近乎絕跡。金陵城中的大小詩會、酒會,賈環都不參加。面子功夫要做。但在方宗師的家宴上飲幾杯酒,則不必太矯情。

  要說賈環和賈母有多麼深的感情,完全是扯淡。這老太太喜歡給賈家添磚加瓦的人。總的來說,比王夫人要強不少。王夫人心中只有大臉寶!

  黛玉坐在書櫥邊,整理著沾著墨香的書籍。一襲青衫,身姿婀娜,三千青絲隨意的挽著。就像是江南水鄉畫卷中走出的古典才女,秀麗嫵媚。

  「姑娘…」紫鵑從門外的暖閣裡送茶進來,她一直在外間候著。看看蚊帳,嘴角浮起笑意。姑娘和三爺終於成婚,心願得償。她自是無比的高興。

  黛玉輕輕的豎起食指,「噓…」環哥睡著了。她擔心吵著他。翻書時都是輕輕的。

  紫鵑歉然的一笑,再將聲音低三分,給黛玉倒茶,閒話幾句,退出屋中。

  黛玉走到蚊帳邊,透過秋香色的軟煙羅,看看裡頭變得側身躺著的賈環,他還在熟睡:眼睛緊閉著,這讓他失卻往日的神采。普通的容貌。卻是刻骨銘心。

  林妹妹精緻無瑕的瓜子臉上浮起會心的笑容,又帶著一抹不易覺察的嬌羞。

  午後的時光如水,悄然的流走。

  賈環醒來時,已是下午三點半許。換下柔軟舒適的睡衣,在鏡子前,由紫鵑和襲人的服侍著,換上月白色的長衫,戴上四方平定巾。黛玉在一旁翻書,含笑看著。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賈環享受過丫鬟們的服侍,便徹底墮落。

  當然,穿衣服真正的樂趣在於:幫美人們穿上去,再脫下來。

  賈環在架子旁洗著冷水臉,襲人拿著乾毛巾在身側,似桂如蘭。賈環笑道:「久聞妹妹博聞強記,一目十行。我倒是想考考妹妹。」

  黛玉的記憶力非常好。紅樓原書第二十三回,黛玉觀看寶玉手中的西廂記,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就看完。而且,立即便能引用。可見她的水準。

  黛玉嫻靜的坐在黃梨木椅中。手中拿著書,嘴角帶笑。斜眼看著賈環,嘴裡不讓,道:「環哥鎮日裡就想著怎麼欺負我嗎?」

  賈環禁不住莞爾,道:「妹妹欺負這個詞用的好!」不待黛玉嬌嗔,再笑道:「我將妹妹剛看的書拿來,隨意的挑一處,看妹妹是否還記得。若是不對,罰妹妹喝一杯茶。」

  黛玉身子嬌弱,這些年注重著保養,並無大病。但,賈環依舊禁止她飲酒。

  黛玉俏臉上帶著淺淺的緋紅,倍添她的嫵媚風姿,閉月羞花之貌!嬌羞之態,會是何等的動人?這種風情、美態,只有賈環可以得見。嗔道:「好。」

  閨中樂趣、遊戲,她自是不拒絕。但免不了,星眸嬌嗔著環哥。將手裡的書遞給賈環。

  紫鵑出去泡茶。襲人笑看著。

  黛玉翻看的是近來出版的《桃花扇》。賈環一看就知道難不住她。因為,編撰桃花扇的主力便是黛玉。但他並不是真的要為難林妹妹,而是和妻子消磨美好的時光啊。

  …

  …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春天彷彿走的飛快。快到似乎賈環剛走出黛玉的屋中,再回頭看去,便是春深夏初,梧桐葉滿。

  這天上午,賈環在書房中見客回來,與薇薇、詩詩兩人在小樓敞軒背陽處,欣賞著賈府花園的美景。楠木小條桌上陳列著四道精美可口的冷盤,一壺黃酒。

  德潤坊中的賈府,在住進賈政、賈環等人後,便略顯擁擠。賈政、王夫人住在正房中。賈寶玉、薛寶琴住在左近的院落。賈環家中人口多,住在西路。賈璉、賈琮住在東路。

  西路,賈環在上房後,修建了一座精緻的後花園。栽種著許多奇花異草:君子蘭,吊蘭,西府海棠等。以賈環的財力,收羅這些花草,並非難事。

  林千薇一身粉白色長裙,清唱著高音: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賈環一臉陶醉的聽著,輕輕的在桌子上打著節拍。

  蘇詩詩一身白衣,清麗嫻靜,抿嘴莞爾。清澈醉人的明眸中帶著溫柔。

  她家的相公,便是喜歡這些奇怪的曲子。虧的林姐姐水平高,聽幾遍他走調的唱腔,便能唱出來!她有些想去西域的石玉華。不知道那孩子到西域沒有?是否技藝更進一籌?西域亂啊…真理報上的消息,早就傳遍。

  不同於家中其她人,林千薇和蘇詩詩對時政都頗為關心。這是往日做名妓的習慣。

  蘇詩詩開口輕和曲子:「這是美麗的祖國…」

  一曲唱完,賈環嘆道:「餘音繞樑,可以三月不知肉味。」然後,執壺給薇薇倒了一杯酒,看著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謝道:「薇薇辛苦了。」

  他這待遇也是沒誰了:讓大歌唱家專門給他一個人唱曲。隨時可以大飽耳福。

  林千薇先白賈環一眼,再喜滋滋的道:「唱一曲倒不會累。」賈環的誇獎,她還是很受用的。

  蘇詩詩抿嘴偷笑。

  三人正說笑著,閒談著城中士林趣事。賈環雖然不會外出參加文會,但消息很是靈通。林千薇和蘇詩詩在金陵中都有很多故人。兩位大美人洗盡鉛華呈素姿,與故人倒不會聯繫,但偶爾聽到她們的消息,亦是一番感慨。

  這時,林芝韻帶著大丫鬟雨兒自樓下而來。如若丁香般的鬱結林芝韻穿著一襲藕荷色的長裙,身姿高挑、婀娜。回風舞雪之姿。令人讚嘆的絕美容顏上帶著輕愁。

  林芝韻和賈環,林千薇,蘇詩詩三人打招呼,寒暄著,依著賈環,坐在他身邊。

  賈環笑一笑。自定情後,他便從不掩飾對她的欣賞,握著她的玉手,輕輕的拍拍她的手背,溫聲問道:「韻兒,怎麼愁成這樣?成藥的事情不順利?」

  京城中的生意,因來他闔府來江南,肯定會受到影響。賈蓉照顧不來。韻兒發愁,他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做成藥。當前的中藥,主要是靠藥材煎服,可以直接服用的丸藥、藥劑較少。

  主要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病情,需要不同的藥物治療。要對症下藥嘛!不過,他那個時空,胡雪巖曾經做成此事:避瘟丹、行軍散、八寶丹流傳天下。被譽為江南藥王。

  而且後世裡如雲南白藥、東阿阿膠、川貝枇杷露等,這些成藥的代表傑作。

  林芝韻搖搖頭,步搖晃動,更添她的風姿,道:「相公,是太順利。妾身擔心給相公引來大-麻煩。」商人世家出身的林芝韻,執掌商業多年。她的眼界,自然明白:若是為賺銀子影響到賈環的仕途、名聲,那是賠本的買賣。

  賈環微微一笑,執壺斟酒,「韻兒,想找我的麻煩,哪有那麼容易啊?」

  賈環寬慰、安撫著林芝韻。轉瞬就是中午。

  賈環在金陵的生活:不僅僅是歡聲笑語,還有寶姐姐生病的難受,林妹妹的慧黠,薇薇、詩詩的感嘆,韻兒的憂愁。但這才是真實的生活啊!我們歡笑,哭泣,迷茫,徘徊,感嘆,但終究是甜蜜的日子。

  就如同一曲交響曲,有高音,有低音。但整體是美好的,愉快的曲調。賈環便是在這美妙的交響樂中,沉浮,行走,傾聽,演繹!

  …

  …

  時間已是雍治十八年四月初。

  清晨的朝霞慢慢的散去。晴雯、如意到書房裡給賈環添了冰塊,陪著賈環嘰嘰喳喳的說了一會兒話。兩個俏丫鬟依依不捨的才離開。賈環今天沒時間。

  他提筆給京中的友人寫信,幫呆霸王薛蟠關說一二。

  薛姨媽又寫了一封信給寶姐姐。寶姐姐什麼都沒給他說,但他不想嬌妻為難。幫薛蟠脫罪,他肯定不會做。這是個原則問題。否則,友人們如何看他?

  但,為薛蟠爭取一個好點的結果,還是有可能。畢竟只是打傷人,而不是打死人。這坑爹的呆霸王。吃點苦頭、教訓,未必不是好事。等他回京,看他如何整治。

  剛寫完信,賈環擱下筆,吹著墨汁,抬頭卻見鴛鴦早已在書房門口等了一會,禁不住失笑道:「噯,鴛鴦姐姐怎麼不出聲提醒我?」

  鴛鴦穿著青色的對襟褂子,蜂腰俏豚,香腮處幾點雀斑。二十四歲的姑娘,已是很出挑。鵝蛋臉上帶著輕笑,輕盈的走進來,道:「三爺做正事,婢子怎麼好打擾?」

  賈母死後,鴛鴦轉到賈環屋中擔任大丫鬟。

  鴛鴦穿著繡花鞋,腳步輕輕的走到賈環身邊,試一試書桌上茶碗的溫度,再倒一杯清茶。難掩親近之感,眸光中帶著溫柔。

  賈環笑一笑,環著她的細腰,在她耳邊小聲道:「改日我再讓姐姐真正的…」鴛鴦錦口繡心。

  鴛鴦俏臉唰的緋紅。

  賈環失笑,心情變得極其輕快!擁著鴛鴦,說著話。鴛鴦軟語說明來意:「三爺,有客來訪。」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8:46
第七百六十六章 訪客

  拜訪賈環的自黃州府來的蕭夢禎。

  賈環剛剛和自己的兩個大丫鬟晴雯、如意說今天沒時間在後院裡,便是要招待蕭夢禎。

  當年蕭開之掛印辭官,賈環贈詞一首臨江仙,有句曰:酒杯秋吸露,詩句夜裁冰。近年來,蕭開之在黃州府醉心文學,有《快雪堂集》一卷。在詩文上頗有成就。為人高曠,好獎掖後學。名氣極大。湖廣並周邊州府盡知。

  他得知賈環在金陵守孝,特意自武昌府順流而下,前來拜訪、會友。同時,亦有開導好友的想法。

  …

  …

  玄武湖中,接天蓮葉無窮碧。荷花才露尖尖角。湖中遊船中,遊玩的少女長裙,與荷葉一色剪裁。湖景美,荷塘美,人更美!

  歌聲飄蕩: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一葉輕舟,徘徊於湖中。擔任船夫的是賈環的長隨胡小四和錢槐。賈環和胖胖的,蓄著鬍鬚的蕭夢禎舉杯小酌。湖天一色。

  賈環舉杯,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開之兄,滿飲此杯。」

  蕭夢禎仰頭大笑,神采飛揚,瀟灑不羈,舉杯暢飲,「子玉在江南如此逍遙、閒適,倒是我想多了。還以為子玉沉鬱,憂愁。我剛入金陵時,便聽的滿城傳唱桃花扇,洛陽紙貴。不朽的名篇!子玉以此劇,就當留名青史。」

  賈環亦笑,坦然的道:「內子及閨中密友所作。我只是掛個名而已。」

  蕭夢禎微怔,隨即大笑,道:「子玉果然是奇人奇事!真名士,自風流啊!」

  好友二人,在湖中泛舟,暢談別來諸事。談論文學、朝政、時局。尤其是西域的戰事,牽動著國朝士人們的心。但路途遙遠,至今並沒有最新消息傳來。

  賈環輕嘆一口氣,搖搖頭。為牛繼宗感到可惜。京中傳來的消息,朝廷有意問罪。不管結果如何,恐怕他今生再無帶兵的機會。就這麼被釘在恥辱柱上。

  當年唐朝怛羅斯之戰,高仙芝重用葛邏祿騎兵,結果被胡騎偷襲。但那時,胡騎本來就是安西都護府的一部分。而牛繼宗所面臨的情況不同。他因為錢糧無法調動大軍。

  「雍治十三年,殿試策論,我為西域獻策:要雙管齊下。而今朝廷征服西域,但只做到軍事佔領,未能做到文化佔領。此次戰敗,更深層的原因便在此。

  胡道昌,漢無人。除卻軍事原因,究其根本,便是大周這幾年國力衰退。何相去職,新政盡廢,國庫空虛。加之,九邊諸將屢屢對外用兵。卻未能集中兵力、財力收服西域。

  胡兒畏威而不懷德!率性如禽-獸,信奉弱肉強食。要好好教他們做人!當殺盡一代,教育一代,如此費數十年之功,才可令其變為漢家樂土,奏華夏之章。殺一是為罪,屠萬乃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華夏先民,如何從黃河流域開拓,至有今日版圖?真以為念幾句「仁義道德」就行?都是鐵血、刀劍,最後才是以仁義教化。

  蕭夢禎被賈環結尾的話說的慷慨激昂,撫掌道:「誠如是!」又唱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慷慨壯烈。蕭夢禎胖胖的,但漢家兒郎血性未失。在沒有滿清的時空中,讀書人們的脊樑骨沒有被打斷,男兒血性沒有被閹割!

  所謂:崖山之後無中華,這是一句屁話!這是日本人說的。他們的意思:宋以後,中華文化的傳承在日本!但,明王朝的輝煌、璀璨、風華,又豈會掩埋在歷史中?明王朝對日,吃過倭寇的苦頭,但終究是勝利者!

  我大清那種戰五渣,就不說了。

  明朝有名將:俞大猷,李成梁,李如松;有軍神、傑出的軍事家戚繼光。著有紀效新書。遺言:三十年間,先後南北、水陸、大小百餘戰,未嘗一敗!

  有文士如:謝晉,楊慎,徐渭。另有前後七子,吳中的書畫家:文徵明,唐伯虎等。

  有政治家如張居正,徐階,高拱,楊廷和。名臣如李賢,商輅,三楊,李東陽等。何以謂:崖山之後無中華?

  中華文化,篳路襤褸,薪盡火傳。雖然歷經劫難,但文明之光從未離我們遠去。因為,我們生長在這片遼闊、古老的土地上!它孕育著文明。

  賈環的情感一向比較內斂,笑道:「開之,你此時當唱岳武穆的滿江紅: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蕭夢禎笑道:「光想著陰山、玉門關。沒想到這首慷慨激昂的之作。不過,我朝的形勢,可比南宋時強。岳武穆面臨金國強兵,而我朝只要戰略得當,必能得勝。」

  蕭夢禎再嘆道:「以子玉之才,不入文淵閣,實在是可惜。子玉,你如今是怎麼考慮的?」

  賈環笑著舉杯,看向玄武湖中美景:煙波浩渺!

  他是怎麼想的呢?

  …

  …

  遊湖盡歡而散!

  蕭夢禎沒有住在賈環府中。而是住在他秦淮河邊的小院中。

  黃州府距離武昌府不遠。而武昌府順流而下至金陵,亦不算遠。他這三四年間往返金陵數次,購置了一間一進的小院。

  賈環坐小船沿秦淮河返回賈府。

  秦淮河兩岸,華燈初上,歌聲飄蕩。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真不是浪得虛名。

  賈環的心中,還在想那個問題:他怎麼想的?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當不了政治家!像張先生那樣,把天下人的事當成自己的事,最後死在工作崗位上,他真做不到。他沒有那麼高尚。

  如果說,在雍治十四年時,他所考慮的仕途上升,是為了實現聞道書院體系的政治理想,兼有他個人的一些理想。那麼,此時,他心中想改變一些事。

  雍治十六年秋,他帶著薇薇遊歷江南,親眼所見,國朝的社會矛盾正在發酵。就想是薄薄的冰面下的潛流。隨時可能爆發、激化!而這數月在金陵,他感覺到:整個大周的局勢,正在滑向深淵!

  外有戰敗之憂;內有天子怠工;執政大學士華墨排除異己、大肆斂財,為刑部尚書、通政使之職,和升任的工部尚書紀興生鬥得不亦樂乎。就是不幹活!

  他其實知道一些個問題的解決方案。比如最緊急的糧食問題,只要朝廷大力推廣土豆、蕃薯的種植,即可活人無數。但是,這需要強力人物推動。僅僅靠輿論呼籲根本不行。有幾個農民是看報紙種地的?

  此一時,彼一時!

  他所處的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雍治十四年,國朝正在盛世,他當然可以袖手旁觀。而此時,雍治十八年夏,以漕工叛亂為標誌,已經有亂世的跡象,他再獨善其身,屆時在滔滔大勢面前,可能會被碾的粉身碎骨!

  兩朝應舉侯公子,或者頭皮甚癢,這種事,他肯定不幹的!

  …

  …

  賈環一路思索著,帶著隨從回到賈府,剛進門,賈璉就來,笑道:「環兄弟,你可算回來,齊總督等你多時。」





寫在兩更後。

  終於兩發。沒有一更。發個通告。

  開個玩笑。

  是有些想法,忘了在章節後面寫。

  1剛才在寫書時,聽到外面唱紅樓夢的曲子,葬花吟,晴雯歌,感慨良多。紅樓夢確實是煌煌巨製,影響深遠。八七版的紅樓確實是經典。值得反覆觀看。

  我一般看紅樓,只翻前八十回,後面的悲劇,實在不想看。

  2有些章節被屏蔽了。我每天會抽時間改一下。盡快搞好。和大家說一聲。造成的閱讀不便,非常抱歉。

  這個事一直忘了說。

  求大家不要因為章節缺失拋棄我啊。多多訂閱。拜謝。

  3有書友在書評評區裡發了個劇情預測。有人說,逼著作者改大綱。這個,真想多了。

  我的態度,鼓勵大家劇情猜測。歡迎來群裡討論。

  但,這個劇情預測,真的沒有猜到第七卷的主線。還需要再揣摩下賈環的想法。和我在引用詩詞時,所表達的想法。

  我主線大綱,早定好。

  4我嘗試著使用一些個通假字(錯別字)。望書友們見諒。當然,真的錯別字,大家可以抓蟲,還是要改的。

  5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非常感謝。

  我想我應該要像賈環一樣,勇敢一點,每天多寫一點。努力加油!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8:55
第七百六十七章 顧慮、遊說、權衡

  初夏晚時。芭蕉分綠上窗紗。

  賈府前院幽雅的花廳中,燈火通明,映照雕樑畫棟的屋舍。賈環和國朝名臣、雲貴總督齊馳在條桌下相對而坐。檀木高几上的茶碗茶香裊裊。

  賈環和齊馳是舊識!

  雍治九年夏的那場水災,朝廷委任的賑災大臣便是齊總督。賈環身上的第一個官職,就是齊馳任命的:京西賑災副使。賈環主持的東莊鎮重建,吸納了京西地區大量的災民。為當時的齊右都御史賑災政績重重的添了一筆。

  之後,齊總督在京中幫他吹捧名聲:聞名天下之日不遠。算是前輩提攜後輩!再往後,雙方的交往斷斷續續。

  然而,隨著賈環的地位穩固上升,雙方終究是有一份香火情。特別是雍治十四年冬江西之行,賈環在九江城和齊馳的錢袋子西南錢王胡熾相識。這種聯繫便微微緊密起來。

  雍治十五年三月底,齊馳面聖返回西南,路過金陵,特意請賈環在秦淮河上吃酒,邀請賈環去西南任職,為國效力。賈環沒同意。

  雍治十七年正月過後,賈環選派書院弟子前往西域、西南效力。分別給牛繼宗,齊總督寫的信。聞道書院的弟子有七人在西南軍中效力,受到照顧。

  …

  …

  花廳中,氣氛安靜。賈環神情沉靜的安坐。

  方才寒暄幾句後,隨從們都到門外去。齊總督擺出密談的架勢。他如何好先開口?

  讓一個大權在握的朝廷重臣屈尊靜候他一下午的時間,其所遇到的麻煩,定然非同小可!他又不是神仙,確定可以搞得定?

  齊馳方臉長鬚。一身灰色的精美便服。氣度淵渟嶽峙。這是大人物們身上特有的氣質。輕啜著香茶,見賈環沉穩如斯,失笑道:「子玉心裡肯定在犯嘀咕,本官為何事上門。」

  他特意吩咐賈璉,不要派人去通知賈環回來。而是等在賈府中,就是要做足人情。

  賈環笑一笑,道:「大帥明鑒。在下很擔心力有不逮。」都是聰明人,說話不用繞得太遠。三言兩語表明各自的態度。

  齊馳微微一笑。賈環的態度還是願意幫忙。緩緩的道:「天子急招我進京。意欲派我往西域收拾殘局。西域之敗,表面看是牛繼宗指揮失誤,但根本原因就是錢糧不足!

  朝廷國庫如今什麼情況,想必子玉心中有數。我去西域,一樣不可能拿到太多的錢糧。子玉有經世之才,於籌措銀錢頗有獨到之處。想必不會令我憂心錢糧。

  我欲推薦子玉起復,擔任軍中主薄,領西域布政司左參議。」

  說完,目光炯炯的看著賈環。

  齊總督看問題還是相當準的。他意識到錢糧的問題。精兵良將,國朝此時並不缺。他手下就一大批歷練出來的良將。但沒有錢糧,打什麼仗?

  賈環的調度、統籌才能;解決經濟危機的才能,這在一連串的事件中得到證明。比如:京西賑災,淮揚賑災,金陵貪腐案等;比如:銀元推行、馬球博彩。他仰仗賈環籌措錢糧,以及輿論戰的能力。

  國朝的制度,總督和巡撫都是獨官制度。下屬的都是吏員和幕僚。輔佐主官處理各種具體的事務。

  主薄,是主官下面掌管文書的佐吏(幕僚)。這是總督府中極其核心的位置。齊總督給賈環開出的價碼非常高。但是,以賈環兩榜進士的身份,怎麼可能給齊總督當幕僚?

  他可不是什麼落魄文人!明朝三大才子徐渭在左僉都御史、直浙總督胡宗憲的幕府中當謀士,立下奇功。背景是:徐渭數次應舉,都沒有通過鄉試。

  所以,齊馳說了另外一個官職:西域布政司左參議。這一個從四品的官職。賈環以正五品的官階致仕,後來因銀幣改革有功,不賜婚,反倒是升了一級散官:從四品。

  一般來說,從四品的散官想要起復到從四品的實缺上,還是很有難度的。齊伯爺很誠意。

  賈環一聽就懂其中的門道,苦笑著嘆口氣,拱手一禮,道:「在下謝大帥青眼。籌措錢糧之事,有胡興齋在,大帥何須憂心?我再給大帥獻一策,可保錢糧無虞。但,起復去西域任職就算了。我正在守孝期間。」

  胡興齋就是齊總督的錢袋子胡熾,綽號西南錢王。有他的財力支持,足夠齊馳打一場大決戰。

  另外,發行國債,以西域礦產做抵押物,想必很多豪商還是願意購買的!

  至於守孝不出則是托詞。他在金陵等著雍治天子掛(駕)掉(崩),國朝進入一個全新的紀元。這個時候,他可不想冒頭,引起雍治天子對他的關注。

  殊為不智!

  齊馳注目著賈環良久,隨即仰頭一笑,虛點著賈環,笑道:「子玉,你這是糊弄我啊!京中之事,我都知道。奪情起復,我面聖時親自和天子說。若是這都辦不到,我怎麼見你?

  再者,西域距離京城數千里,你我此去,沒有五年的時間,絕無回京的可能!你不必擔憂!」

  雍治天子欲殺賈環,將御史朱鴻飛下獄,這件事,齊馳自是知道。齊總督被稱作國朝的名臣,有口皆碑。他的政治水平自然很高。他很清楚賈環的顧慮。

  但是,西域距離京中有多遠?三五年回不來。屆時雍治天子只怕已經駕崩。

  這話說的非常透徹。賈環哭笑不得。

  都是聰明人,否認沒有意義。承認,當然更不行。他和齊總督的交情沒到這份上!

  不過,確實將他的顧慮打消了一些。只要不在雍治天子面前晃,送到京城的奏章中沒有他的名字。那在金陵等,和在西域等,有多大的區別?

  齊馳再道:「子玉選調聞道書院的士子到軍中,想必亦是為將來佈局。幾十年後你入主文淵閣,來自軍中的支持,會令你腰桿子更硬。而此時去西域,不是結交諸將的好機會嗎?我會在金陵再等一天,希望子玉給我一個答覆。」

  說完,起身,走出客廳。隨從們迎上來。

  賈環心裡嘆一口氣,送齊馳出賈府。他並沒有當場表態。槍桿子出政權。這是主席的至理名言。人到萬不得已時,總得反抗!難道像弱雞一樣被殺?

  他培育書院體繫在軍中發展目的就在此。去西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武將交往。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但風險在於,齊總督要說服天子奪情起復他,會不會激起天子對他的反感?他在天子那裡的印象並不好。若留一道遺召「處理」他,那樂子就大了。

  賈環目送齊馳的車隊消失在金陵的夜色中,轉身走進賈府。

  賈璉迎上來,道:「環兄弟,老爺在書房等你。」

  齊馳來訪,賈府震動。這是大人物的份量。賈政自是要問問賈環,談的什麼事情。

  賈環輕輕的點點頭,月光落在他月白色的長衫上。微風吹動著他的衣角。衣袂飄飄。

  …

  …

  雍治十八年夏,四月十四日,晝夜兼程的右都御史,雲貴總督,安南伯齊馳在雍治天子的限期來抵達京城。

  當晚,城南的會同館中,錦衣衛指揮使邢佑親自送來大量的關於西域戰事的材料。

  第二天一早,天子便在西苑中,單獨召見齊馳,詢問戰策。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9:02
第七百六十八章 起復、北上

  御書房中。

  上午的陽光斜斜的落在金磚地面上。雍治天子微微有些疲倦的坐在書桌後。四十多將近五十歲的年紀,形容略顯瘦,一身暗紅色的龍袍便服。最近西域戰事令他很煩憂。

  「平身!」雍治天子抬手虛扶,略帶煩惱的語氣,問道:「關於西域戰事的近況,齊卿可都瞭解?」

  昨晚錦衣衛送去的情報,自是天子吩咐的。暗示的意思很明顯:天子想要齊馳前往西域手勢殘局!

  近日西域的局勢越發的艱難:西域各地叛亂,碎葉、疏勒兩鎮已經丟失,損兵折將萬餘。龜茲被圍。已有近半月,未有最新消息送來。只怕凶多吉少。

  齊馳低著頭,恭敬的道:「臣已盡知。西域局勢糜爛,非得增派精兵良將,得力重臣前往不可。臣不才,願為陛下分憂!」

  他怎麼拒絕得了天子的要求?早在西南時,他接到聖旨就已經預料得到。所以,過金陵時,執意邀請賈環同去西域,增加西域戰事的勝算。

  雍治天子滿意的點頭,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感慨的道:「齊卿真乃國之幹臣!」

  齊馳心中無奈的一笑:陛下啊,我是真不想去啊。主動的要條件,說道:「臣雖有分憂之心,但亦要陛下的強力支持,方可重整西域局勢。」

  雍治天子微微一笑,痛快的道:「你說。」

  齊馳開出條件,「臣需要調京營五營計四萬大軍前往西域,並懇請陛下許臣在當地募漢兵五萬。胡騎不可信。」

  京營共有十二營十萬人,南征北戰。乃是天下絕頂的精兵。因有5營隨牛繼宗入西域,一直未曾返回京師。京中京營只剩餘7營。齊馳想要5營。可謂極其大膽。

  又招募漢軍五萬,算上之前攻伐西域的十萬大軍,以及最近的折損,西域的總兵力將達到15萬左右。

  齊總督開出的條件是:要兵!而要兵,實際上就是要錢糧!

  這恰恰是雍治天子無法拿出來的東西。若有錢糧,足以調動大軍,以國朝兵鋒之銳,西域怎麼會戰敗?

  雍治天子神情複雜,沉吟著嘆口氣,道:「齊卿,朕不瞞你,朝廷錢糧已到極限,無力再支撐供應十五萬大軍的用度。近年來,天災連連!而朕的內帑,賞賜邊軍將士,加之西苑這裡的用度。所餘不多。調兵募兵不難,但錢糧難以籌集。」

  西域十五萬大軍,九邊十二萬,外加西南的駐軍三萬,國庫的財力捉襟見肘。

  齊馳很知趣的道:「臣知道陛下的難處。但西域若不增加兵力,則局勢難以改觀。唯有希望朝廷盡力提供錢糧。供應大軍用度。餘者,臣自行籌措。

  臣奏請陛下奪情起復賈環,授西域布政司左參議職,隨臣入西域,籌措大軍錢糧。此子有經濟之才,臣對他多有瞭解。」

  雍治天子微怔,神情猶豫。

  他原以為說服齊馳去西域收拾爛攤子要費一番口舌。但齊馳很上道。他心情不錯。不想,還是有讓他為難的事。要兵,要錢糧,要人。然而,他並不想起復賈環。何況,還是用奪情的方式。他得有多重視賈環啊?

  雍治天子看看齊馳,看似隨意的問道:「賈環在守孝?」

  齊馳答道:「賈環在金陵為其祖母守孝。陛下,有商業才幹的人很多。但臣所熟悉的便只有賈環。軍國大事,臣不敢有絲毫差錯!他的經濟才幹,在銀幣改制,馬球福彩中早得以體現。」

  話談到這份上,就差說「非賈環不可」,雍治天子還能如何?他需要重臣平定西域的亂局。其餘的事情要次之。當即決斷道:「那便如卿所言。希望齊卿如西南時,為我朝平定西域。」

  齊馳忙跪下來,慷慨的道:「臣不平西域,願此生不入玉門關!」不破樓蘭終不還!

  「好!」雍治天子滿意的笑起來。這是他近日以來,聽得最舒心的一句話。

  …

  …

  齊馳離開後,雍治天子無心處理政務,離開御書房,帶著青美人在太液池散步。

  太監,宮女們跟著。

  西苑中,夏季的美景怡人。雍治天子微微沉吟著。他的心情整體不錯。只是,賈環此子,他心中另有看法、打算。

  青美人一襲薄薄的天青色長裙,如同美人魚一般,跟著在天子身邊。

  她的容顏清秀幽靜,柳葉眉,雙眸剔透,瓊鼻櫻唇。身姿比例極佳,黃金分割的比例。經歷了一次冷宮之行的她,神情略帶嬌怯,卻更添其魅力。

  雍治天子扶著青美人的手臂,心中想了一回,出聲吩咐道:「許彥,傳旨。」

  兩米開外的許彥忙上前來。

  雍治十八年四月十五日,朝廷下旨:以右都御史、安南伯齊馳為西域總督,總領西域軍政大事。調四萬京營,出征西域。奪情起復前通政司右參議,前真理報主編,右諫議大夫賈環。

  另外,還有若干任命。

  消息傳出,京城震動。隨即,瀰漫在京中的緊張氣氛逐漸的緩解。報紙上一片歡騰:以齊總督的資歷,能力,率四萬京營進西域,豈有不勝的道理?

  報紙上,茶館中,教坊司內,俱是慷慨激昂,邊塞曲迅速的京中流行。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在這紛雜、喧囂的氣氛中,齊馳的府中,一波又一波的賓客拜訪著。尋求出仕的門路。其中又以武將、勳貴居多。大丈夫,功名但在馬上取。

  探春的未婚夫,宣大總兵慶國公唯一的嫡子沈遷亦在拜訪的齊總督的人流中。

  而給賈環起復的聖旨,一道連著一道,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自京城發往金陵。

  …

  …

  奪情起復,不能聖旨一下,當事人立即就收拾行囊,準備上任。這要挨罵的!還是那句話,要認認真真走形式。

  四月底,柳絮飛盡,海棠花殘。乍雨乍晴時,竹林清影落在幽窗上。屋內,晴雯彎著腰,和如意一起幫賈環收拾著行李,沒忍住,嗚嗚的哭起來。

  奪情的聖旨連續抵達金陵德潤坊賈府。金陵城中轟動。如中散先生,蕭幼安、李良吉、丁昂等名士紛紛來拜訪賈環,勸他出仕,前往西域為國效力: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當以國事為重!

  賈環最終答覆的奏章已經送往京師。他同意前往西域。家中一片悲戚的氣氛。

  賈環正擁著寶釵說話,見狀,心中一柔,走過來,撫著十年前就跟著他的大丫鬟,溫聲道:「晴雯,沒事的。我又不是上陣殺敵。當個糧草官而已。」

  晴雯靠在賈環懷中,向後仰著頭,淚眼婆娑,道:「三爺,戰場上危險,蠻子又不管你是不是糧草官。」

  賈環禁不住微微一笑,撫著她的秀髮。太聰明的丫鬟,不好哄啊!

  說忠孝不能兩全,對他而言是廢話。倒是,沒法在金陵繼續陪著家人,這才是他心中的愧疚所在。但齊總督邀請他去西域,確實是一個機會。

  作為文臣,他和武將走的太近,自然不行。這很犯皇帝的忌諱。但,至少要熟悉國朝的武官。有一段從軍的經歷,對他日後走上宰輔的位置,很有好處。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寶釵眼睛亦是有些紅。她只是強忍著心中的擔憂、悲傷。但她是大婦啊。悔教夫婿覓封侯,豈不是要被人笑話?

  是夜。賈環到賈政、王夫人等處打過招呼,返回住處。上房中,妻妾們正等著他一起吃晚飯。

  賈環和眾女一一說著話,飲酒。氣氛略傷感。等賈環將眾女一一送到住處,再回來,洗浴後,和寶姐姐一起躺在拔步床中。寶釵忍不住流淚,哽咽道:「夫君…」

  心底的種種情緒湧起來。自雍治十三年婚後,兩人從未有如此長時間的分離。此去西域,至少五年方才回得來。而且,關山萬里,吉凶難知。

  賈環輕輕的抱著嬌妻,溫聲道:「姐姐,沒那麼誇張。三年後,三姐姐和沈于喬在京中的婚禮,我必然會從西域趕回來。」又輕吟道:「萬樹榴花月正圓,秦淮河畔系征船。萬里相別應無恨,難得夫妻是少年。」

  難得夫妻是少年!他今年十七歲,寶姐姐二十歲,林妹妹十七。我們將來,還會有很多時間在一起,不再分離!

  第二天清晨,賈環起床,在寶釵的服侍下換好衣服。眾妻妾齊聚,送到庭院門口。紛紛屈身行禮,「夫君保重!」鶯啼燕語,花紅無限。

  賈環心中在那麼一瞬間,都懷疑他做出去西域的決定是對是錯。難言傷感湧上心頭。點一點頭,「你們亦要保重。」目光從她們的臉上流過,牢牢的記住她們的容顏,轉身離開。

  垂花門外,賈政,賈璉,賈寶玉,賈琮都在,帶著管家,管事,送賈環。

  一番寒暄、道別後,賈環帶著親隨,踏上小船。於雍治十八年的四月二十九日,在夏季清爽的晨風中,自江南水鄉而來,北上京師。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9:08
第七百六十九章 京中一二事(上)

  松下茅亭五月涼,汀沙雲樹晚蒼蒼。

  永清郡主寧瀟穿著一襲精美的繡花白裙,走在自家的後花園中。這是咸宜坊中一處五進的大院。由吳王為愛女購置。距離吳王府不遠。步行一刻鐘。

  瀟郡主一頭秀髮盤起桃心髻,這是京中流行的貴婦髮髻。她已是婚後三月。但明麗的容顏,依舊帶著十七歲少女的青澀。

  貼身的侍女紫兒跟在自家郡主身邊,身姿高挑,和寧瀟平齊,臉帶怒色,不滿的道:「郡主,他散衙後又和同僚去教坊司喝花酒了。」他,指的是瀟郡主的丈夫,翰林庶吉士傅正蒙。

  寧瀟擺擺手,美麗的玉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憂傷,清聲道:「不必提他。」一個奴顏婢膝之輩,智商為0。她當日是瞎了眼,怎麼挑中這麼個人。

  去年她的婚事定下來後,冬天某日九哥突然來告訴她,傅正蒙與其住所鄰居的商人之婦有染。這讓她感到極度的不舒服。而事情曝光後,還是九哥幫著抹平。

  他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請求原諒。這更讓她瞧不起!那一點有讀書人的樣子!

  常在報紙上看到說四方有德君子痛罵江南士風:誨銀誨盜,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銀風熾烈,恬不知恥!不想她竟然遇到一個。傅正蒙浙江餘姚人。

  因不久就要成親了。三書六禮的流程都已經走完,她不可能為這種事而毀婚。本以為婚後,她可以管的住他。誰知他又做了一件更令她無語的事情:

  華相和紀尚書朝爭。他上書幫助華相發聲,被調到軍機處擔任輪值的翰林中書!

  他自以為表現的很上進。但,何其的愚蠢,還有沒有點腦子、智商!華墨和紀興生這個級別的爭鬥,是誰都可以攙和的嗎?不是誰都是賈環的!

  她成婚當日與其分房而睡。她如何甘心將清白之身給這樣的人?除非他改變。然而這段日子,兩人大吵數次後,便一直在冷戰。關係日趨冷淡。

  若是傅正蒙敢寫休書,她還要高看他幾眼,絕不會報復。然而,此人捨得她父親的權勢?每晚在教坊司中和歌姬鬼混,夜不歸宿。令人作嘔!

  紫兒鬱悶的「哦」了一聲,心中長嘆。去年冬天,郡主要是悔婚就好了。正心中百回千轉的替郡主愁著,耳邊聽的郡主問道:「賈先生什麼時候到京城?」

  紫兒腦子裡想了一回,道:「郡主,報紙上說他四月底從金陵出發,算算時間。應當快了。」

  寧瀟輕輕的嘆口氣。她想聽一聽賈環的意見。帶著侍女,在夜幕中,走向花園的更深處。倩影蕭瑟、落寞。

  …

  …

  晝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趕路。賈環於五月十日的上午,抵達大運河的終點,通州。

  京杭大運河這條命脈交通要道,賈環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然而,此時再站到通州的碼頭上,眺望著遠方的京師城牆,心中感慨難言。

  其一,東宮的局勢,已經明朗。晉王雖然沒有拿到太子的名分,但朝中基本都將他當做太子。

  這是賈環所設想的局面。令他心中輕鬆。現在,就等雍治天子死了。

  其二,此次重新出仕,官居從四品。十七歲的年紀,拿到這個品級,令他感慨。只要安然的走過雍治朝,熬年紀,他都能成為朝廷重臣。

  他在想,他獲取官職、權力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做一些事情,改變一些情況。至少不要在他中老年時面臨的局面是:神州陸沉,或者改朝換代。

  其三,他在想西域的局勢。那裡如何?

  是不是只要錢糧到位,就一定能贏?到西域後,輿論政策應當如何?教化政策又當如何?

  他三年之後,是否能請假返回京城參加三姐姐的婚禮?

  賈環正思考著,忽而聽到喊聲,「環叔!」就見碼頭上,賈蓉、賈薔帶著賈家的子弟十幾人前來迎接。為首的賈蓉激動的搶上前兩步,行禮道:「環叔,可算把你盼來了。」

  環叔到京城,他便有了主心骨,不用每天膽戰心驚的度日。

  賈環知道賈蓉性格懦弱,就是一笑,道:「走吧!」

  …

  …

  安南伯齊馳在京中有府邸。位於西城的大時雍坊中。齊馳面聖之後,便在府中辦公,開始出征西域的各種準備工作。

  每日,訪客如雲。

  一些不太重要的客人,都是由他的幕僚接待。齊馳在西南多年,幕府中收羅了不少人才,總計有十人。

  五月十日的上午,六名幕僚在齊府的廂房中閒談。西南錢王胡熾亦在。

  一名偏矮的中年男子問道:「興齋兄,如今諸事齊備。偏偏大帥在等賈環進京,方才出征。你與賈環多有交往,此子如何?」

  這句話問的很寬泛。賈環名傳天下,但更多的是詩詞才子之名。其餘的,如齊馳幕府中的這些人都是不怎麼信的。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別是以訛傳訛。

  胡熾在商海多年,人精似的人,自是知道怎麼回答。微笑著道:「季高兄,所論商業之才,胡某不才,自認不熟給他。但是,若說操控輿論,天下無人能出其右!風行南方的金陵簡報,就是他一手創辦。真理報如此,京城日報如此。」

  這番話說得在座的幕僚們紛紛點頭。自然沒有人會說出如「漢胡文字不通,辦報何用?」這樣沒有水平的話。輿論的傳播手段,並非只有報紙。但,能把報紙玩得這麼溜,搞出這麼大的影響力,就可知道賈環的水平、造詣。

  曾季高撚鬚道:「如此最好啊。我等亦希望大帥找來強援。」西域的戰事,誰敢言必勝?戰場歷來都是變幻莫測的。

  其餘幾人紛紛附和,期待賈環到來。

  幕府之中,一樣有勾心鬥角。但是,第一,賈環的身份是官員。他掛著西域布政司左參議的頭銜。身份遠高於眾人。第二,西域之行,吉凶難測。有能力的人會受到歡迎。

  胡熾微微一笑。

  其實這個問題,他同樣問過齊總督。除了賈環的能力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現象:縱觀賈環出名後的鬥爭,他從未失敗過!

  這實在太能給人心理上的安慰。

  所以,大帥死活都要等賈環到京中才肯出兵。

  …

  …

  於此同時,京城北城外的京營大營中,一幫參將、游擊正在一起喝酒。談著即將到任的轉運使(糧草官)。

  被問詢的對象是在齊馳手下效力的副將樂白,王、何兩個參將。當日一起參加平定廢太子叛亂的還有謝鯨,他目前還留在西南軍中。

  只是,氣氛就遠不如齊府中。京營諸將,質疑聲比較多。


bpd 發表於 2017-10-23 19:16
第七百七十章 京中一二事(中)

  京營的駐地中,設有將領們的住處。論精緻、奢華、舒適的程度,自是比不得城中的住處。京中將領,大部分都住在城南的正南坊,正西坊。

  此時,一干將校十幾人,便是聚攏在耀武營參將荀陽的院子中。廳裡,眾將圍坐在八仙桌前吃酒,閒談。

  軍中的廚子們接二連三的上菜:堆得滿滿的一碗肉,加紅彤彤的辣椒;烤的金黃酥脆的全羊,飄著香氣;燉的稀爛的山雞;還有各種硬菜,管夠。

  大碗裝的高度白酒:太禧白。每人面前一碗。

  荀陽放下酒碗,咂咂嘴,道:「老樂,你是齊大帥的親信。你說說看,大帥為何如此信重賈環?非要等賈環到京中才肯出兵?怕不僅僅是糧草的原因吧?」

  齊馳並沒有公開表示要等賈環到京城才發兵。但他的幕僚,軍中的高級將領們都明白:出征的準備工作其實已經準備好了。京營隨時可以開拔。

  而齊馳私下裡,一日數次問賈環的行程。這焉能不讓人知道?

  又有一名游擊不滿道:「仗是兄弟們拚殺出來的。他一個文官管糧草,能是什麼好鳥?」

  這話引得京營諸將一陣附和。

  雍治十三年,廢太子叛亂。賈環隨何相來京營遊說,成功說動京營出兵平叛。出兵的樂白、謝鯨等人事後被天子貶到西南,受到齊馳的重用,加官進爵。

  當日之行,焦點在大學士何朔身上。賈環留給眾將的印象是策士,巧舌如簧!

  樂白是猛將。臨戰時,必然衝鋒陷陣。但同樣的,能力、手腕都不差。國朝的參將就那麼幾十個。豈是那麼好當上的?這時,笑罵道:「不為糧草為什麼?咱們開拔後都吃沙子,喝西北風?沒見胡興齋操持的西域債不好賣嗎?」

  主意是賈環出的。在書信中,告知齊馳、胡熾。

  西域債,由戶部發行。以西域的礦產、土地作為抵押,發行3000千萬銀元的「白條」(債券),作為軍費。約定三年後兌付,利息為3%。由胡熾的天順豐承銷(券商)。

  這個利息比京中,以信豐號等銀號攬儲(存款)的利息1.5%要高一倍。但,賣的並不好。陸陸續續只賣了1800萬左右。

  一名參將哂笑道:「那種白條誰買?不是傻子麼?」

  眾將紛紛大笑,心中疑惑稍解。但對賈環此人,存有疑慮。並不看好。軍需官若不能按時轉運糧草,是要軍法從事的。關鍵是,不要拖累將士們餓肚子。

  …

  …

  五月十日上午,賈環抵達通州。在賈府子弟的簇擁下,坐馬車前往京城。

  胡熾、曾季高兩人帶著隨從在城南的明德門等候多時。賈環和胡熾是舊識。當日正是胡熾和伍觀恆在澹雲軒請他吃酒,請石玉華唱曲子。他提前前往江南接薇薇。

  「賈兄,別來無恙啊!」

  「胡兄…」

  明德門外的官道楊柳旁,胡熾熱情的招呼著賈環,和他寒暄。賈環得體的應對著。再在胡熾的介紹下,和曾季高相互認識。

  胡熾看看賈環身邊的賈氏子弟,笑道:「賈兄一路勞頓。我就不多打擾。晚上大帥在府中設宴,為賈兄接風洗塵!」賈家是京中世族,他不必安排。在外城來迎接,已經體現大帥的誠意。具體的事情,晚上再談。

  賈環客氣了幾句答應下來,「豈敢。我一定到場。」

  一同到西城。道別之後,賈環前往四時坊的賈府。而胡熾,曾季高則是返回大時雍坊。

  馬車平穩。胡熾微笑著問道:「季高兄以為如何?」

  曾季高個子偏矮,三四十歲的模樣,道:「太普通。比我想像的差很遠啊。」聞名天下的才子,除了有北人的個頭,比較高,並無特別出彩之處。與他想的大相逕庭。

  胡熾微微一笑。賈環趕了一路,人能有精神才怪。不過,他是生意人,並不會當場說什麼。

  …

  …

  賈府。

  賈環回京,於寧、榮二府而言,自是極其的震動:三爺回京了。但賈環令賈蓉出面,並不召見賈府的眾管家、管事。他暫時沒有精力處理家務。

  消息,隨即傳到四大家族府中。還有其他交好的權貴府中。拜帖,向賈府匯聚。

  北園中,彩霞指揮著丫鬟們燒了熱水。賈環泡澡放鬆,休息一個多時辰,消除旅途趕路的疲勞感,吃了些東西。帶著張四水,到大時雍坊的齊府拜訪。

  位於大時雍坊的齊府,這些天一直是門庭若市。朝廷派重臣,調大軍進入西域,必定會是旗開得勝。京中很多人都將去西域視為鍍金之旅。來齊府請托,想要在軍中謀一個職位。

  張四水從袖子裡拿出賈環的拜帖,搖搖頭,道:「子玉,近日京中的報紙,一片歡欣鼓舞之聲。然而,戰陣之事,哪有如此簡單?這些人想的太簡單。」

  賈環沉靜的笑道:「四水,要相信齊總督不會犯輕敵的錯誤。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張四水點點頭。到門房處遞交了拜帖。少頃,賈環兩人進入齊府。

  賈環被一名地位頗高的老僕帶著穿過齊府中長廊,院落,抵達一處精美、雅致的院落中。院中梧桐如蓋,陪添夏日中的幽靜。胡熾,曾季高等十名幕僚已經都在花廳中,三三兩兩,隨意的坐著。相互間熟絡的閒談著。

  「喲,賈兄來了!」胡熾起身,迎著賈環,帶賈環介紹著一圈齊馳的幕僚們。

  賈環並不會怵這樣的場面: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微笑著應著,打量著,記憶著那一張張臉,這是他未來數年內的同僚。然後,在客席上落座。

  今晚是他的接風宴!

  而一名十七歲的青年,不管他身上帶著多少「光環」,坐在一群中年人的上首,這還是很刺眼的。

  這時,一名瘦瘦的男子出聲道:「在下久聞賈探花大名。大帥上書朝廷:臣不復漢唐故土,有死而已,生不入玉門關!敢問賈探花有何良策,可令將士們得知?」

  在那麼一瞬間,花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賈環身上。帶著各種意味。大抵以看熱鬧、看笑話的居多。

  這種刁難,乃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很多人都遇到過。但是,若以為這個題目很簡單,那就太天真。

  第一,當前京中的輿論都樂於報道、憧憬國朝軍隊去西域的大勝。至於,齊總督的表態,只是助推這種輿論氛圍而已。輿論不會關注到這種死戰的決心!

  第二,軍中將士都是不識字的。

  胡熾微微一笑,看著賈環。他並沒有幫賈環解圍。這是必須要經過的坎。竟然是接風宴,而大帥到現在還沒有露面,其中的意思,頗值得玩味。

  曾季高坐在賈環的右手側,可見其在幕僚們中的地位很高。他垂下眼瞼,慢悠悠的,品一口茶。

  自古驕兵必敗。他們剛才還在推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辦法有很多:比如:沙場點兵,大帥訓話;比如:派各級將校一級一級的傳達。但難以讓所有人都認同。需要交給大帥決斷。那麼,聞名遐邇的賈探花,可有高招?

  今天上午許,他在明德門見過賈環,多少有些失望。

  賈環神情沉靜。這些事情、場面,他經歷的太多,無所畏懼。對出聲的程攸點點頭,朗聲道:「大帥可抬棺出征!」

  當年,偽清的中興四名臣左宗棠帶湘軍出西域,抬棺出征,以示必死之意。三軍將士用命,得以凱旋。齊總督完全可以效仿。戰爭,需要有馬革裹屍的覺悟!一將功成萬骨枯!

  七個字,讓花廳中看笑話,相互交談,略顯喧鬧的眾人驟然的安靜下來!這些人都是在西南戰爭上過了一遍的人物,自然知道賈環這個策略的精髓所在!

  胡熾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擴大。果然是操縱輿論的高手!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曾季高猛然的睜大眼睛,看向賈環。他此時心中的情緒,可想而知。

  剛才發問的程攸目光複雜的看著賈環。他給賈環當了踏腳石、背景。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感覺。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pd

LV:16 版主

追蹤
  • 40

    主題

  • 81817

    回文

  • 1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