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73
bpd 發表於 2017-10-22 18:49
第七百五十一章 西苑的槍聲

  長久以來,賈環的目標是破除奪嫡之局!

  雍治天子對他是有意見的。禁止他起復,出仕。而他又得罪過晉王、楚王。這種連續兩代皇帝關係都不好的情況,對賈環而言,顯得很困難!

  他的年紀,固然是可以熬死兩任皇帝。但是,人不能老當忍者神龜啊!那過的有什麼意思?

  賈環所尋求的終極目標,就是「推掉」楚王,換晉王入住東宮。晉王身邊並沒有敵意滿滿的東林黨環繞。同時,要借助於雍治天子的手,磨一磨晉王的性子。

  這是最好的劇本。

  而今晚,這個局面,對賈環的劇本而言,其實是有極大的影響的。如果雍治天子駕崩,那奪嫡之局自然破解。直接,就是爭皇位了!楚王上位,賈環估計就麻煩了。楚王的智囊,韓秀才都被他幹掉了。這是死仇。

  而晉王上位,還有希望鬥一鬥,保住身家性命!

  今天晚上,京城中所有文武高官們,作出的決斷,都是基於對西苑裡傳出的各種消息的判斷。核心的判斷只有一個:天子死了沒有?有的人認為死了,有的人認為沒有。

  賈環內心裡傾向的判斷是:雍治天子昏死,隨後會醒過來,但估計壽命不長。

  判斷依據,自是因為他知道青美人內媚。雍治天子兩個月前才出事,這幾日又在臨幸青美人。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君不見,紅樓原書中,賈瑞就是強擼掛掉的。

  但是,這一般是慢性的損害身體,救的回來。「馬上風」這種急病的概率還是比較低。

  賈環寧願做壞一點的打算:雍治天子是將死未死。而不是認為他已經死了。

  龐澤的判斷和賈環類似。不過,他的思路,是在想雍治天子是否有精力繼續追究、惦記著賈環。一個將死的天子,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

  京城中,理智的人,都會得出賈環、龐澤這種判斷。關乎一家老小的性命,保守一點沒有錯。但是,一個將死的天子,亦足以讓很多人蠢蠢欲動。不需要做什麼過分的動作,但是該有的準備,得準備下吧?

  燈花跳了一下,微微炸響。

  這令賈環忽而意識到,已經是寂靜的深夜了。再過一會,就是零點。賈環看到龐澤微怔的神情,微微一笑,喝口茶,道:「士元,其實不管雍治天子今晚死沒死,我們都得穩住。」

  龐澤仰頭笑道:「這是自然。」不穩也的穩。他們手中並沒有孤擲一注的籌碼:兵權。想一想,道:「不過,子玉,你說今晚楚王有沒有起兵的可能?」

  賈環擺手,「概率很小。他作死,不會這麼作。再者,前太子殷鑒不遠,楚王在軍中,就算有勢力,估計也不會很大。」太大,肯定會被雍治天子察覺。又吩咐道:「四水,你帶人去京城日報的報社幫忙,今晚會很忙。同時,你和黃總旗說一聲,我們明日一早出城,接管真理報社。」

  賈府的京城日報,地點就在賈府外。而真理報卻是在城南的正陽們外。現在是夜晚,城門緊閉。

  張四水在門口應聲,「嗯。」

  賈環笑一笑,他手裡並沒有兵權,但是輿論權還是有的!明天早上的報紙,他需要發聲!

  同時,宮中的力量也要動起來。若是雍治天子將死,會不會不講政治規矩,將他一波帶走,這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楚王死,奪嫡之局破!雍治天子死,奪嫡之局一樣破!賈環判斷楚王要完,那他現在得考慮,怎麼解決他身上的危機:雍治天子對他的殺意。

  …

  …

  夜色深沉。京城內城的大街上,一大隊人馬行走的腳步聲,略顯的刺耳。

  聽到動靜的人們都知道,今晚的動亂開始了!

  隊伍從東城向南繞道至西苑。月華夏,皇家園林,隱藏在山水之中,帶著朦朧的美感。

  隊伍正中,衛璟苦口婆心的勸道:「殿下,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弒君,天下人都不會認可的。」

  隊伍正中的青年,正是前太子的兒子寧榕。這是約50人的隊伍,人人一桿火銃,正是他麾下得力的死士,由蔡農吉率領著。從民亂的隊伍中挑選出來的。

  寧榕一身黑衣,哂笑道:「衛璟,孟子說: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他把天下搞的如今這樣的情況,以天下臣民,供一人之享樂,私慾,不是獨夫麼?

  這是我寧家內部的事情,天下人能如何看?當年他不也是這麼上位的嗎?只要控制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久聞華大學士乃是馬屁精,他正好在西苑,可以起草聖旨。」

  衛璟無奈的嘆口氣。年輕人就是衝動。這麼粗糙的計劃,明顯是臨時起意!當然,天子昏迷確實屬於突發事件。帶著叛軍進入西苑。他熟門熟路,知道路線。這是他今天被脅迫的原因。

  少頃,皇家園林中,火銃聲激烈的響起。

  蔡農吉指揮著隊伍殺入西苑。寧榕跟在隊伍後,心潮起伏:父親,母親,看我今日為你們復仇!

  他父親事敗,所有人都說,罪魁禍首在賈環。但是,直接兇手,是他的祖父:當今天子。什麼自殺,都是騙鬼的!

  他先殺當今天子,再登位,以大勢碾壓賈環。殺之,易如反掌。土雞瓦狗爾。

  …

  …

  深夜裡的西苑,槍聲大作!

  含元殿的寢殿中,一名蒼老的中年男子,穿著龍袍,正依靠在塌椅上。一雙眼睛睜著,如同鷹隼,犀利而酷烈。他,正是御極十七年的雍治天子!

  如果,外面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要驚駭的跳起來。在西苑的消息傳開後,京城裡近乎所有的人都判斷雍治天子死或者快要死,誰能先想到,天子竟然無事?

  穿著貼身的綠色長裙的青美人嬌柔的站在一旁服侍,太監總管許彥站在幾米開外的寢殿門口。

  雍治天子目光陰沉,問道:「怎麼回事?」

  片刻後,就有消息傳來,許彥回轉,跪在寢殿門口,回話道:「陛下,殿前侍衛司中,有人帶著賊人避開西苑中的防衛,到了含元殿前,才被攔住。」

  火銃的聲音,在夜晚裡格外的清晰。更何況距離已經非常的近。但,雍治天子只是冷哼一聲,並不在意,「朕要活口。」


bpd 發表於 2017-10-22 18:57
第七百五十二章 正確的軌道

  短短的一句話,盡顯天子的威儀!抓捕活口,會增加殿前侍衛司的傷亡,追捕難度。

  而,西苑之中,突然冒出來、激烈的火銃聲,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引起京城內城中所有權貴、高官們的注意。

  京城的佈置,向來是東富西貴。而西城的城門阜成門距離西苑不過5里路。這個距離,又是在安靜的深夜間,大量火銃發射的聲音,如何聽不到?

  西苑出事了!

  而賈府所在的四時坊,比阜成門距離西苑的距離更近。賈環聽到槍聲時,正在榮禧堂和賈政商量天明後的事情。賈璉,賈蓉,賈薔在旁聽。

  五間開的院子中,燈火通明。正廳中,大紫檀雕螭案上下面,放置著兩排楠木交椅。

  賈政五十多歲的年紀,熬夜熬到後半夜,神情疲倦。外面的小廝進來確認槍聲來自西苑,臉色微變,忙看向賈環,問詢道:「環哥兒,西苑這…」

  顯然,有人叛亂,進攻西苑。上一次,京城中響起槍聲,還是雍治十三年底,前太子兵變。

  現在怎麼辦?

  如果是叛亂,叛亂成功,賈府要怎麼應對?西苑裡鎮壓叛亂成功,自是延續賈環剛才的方案。再如果,是晉王或者楚王叛亂成功,又怎麼辦?

  「父親,稍安勿躁!」賈環在榮禧堂中微微沉吟著,然後下定決心,沉聲道:「父親,計劃暫時不變。我們再等等看。」

  他內心裡大約有點猜測,極有可能是廢太子的兒子寧榕在進攻西苑。甄寶玉告訴他一個隱蔽的消息:寧榕在京城。晉王和楚王,邏輯上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穩住!

  這是賈環不久前在北園夕韻堂和龐澤商量後定的調子!

  在此時此刻,賈環還不知道他判斷錯了西苑中的形勢:天子並未昏迷,而是在釣魚執法!一個御極十七年的天子,政治手腕,非同小可!陰險詭詐!他利用了群臣對於青美人的誤判:認為他臨幸青美人必然會出事。

  但是,賈環的決定,暫時來看,是正確的!因為,他選擇的是中性策略:穩住!

  今晚的局面相當的複雜!比如,此刻,西苑的槍聲,又讓局勢更加的撲朔迷離!現在的首要問題,已經不在於雍治天子的身體狀況,而在於戰事的勝負,以及誰發起的叛亂。

  此刻的局面,有著無數種可能!

  在楚王必定出錯的前提下,賈環現在最迫切的訴求是:消除雍治天子對他的殺意。

  那麼,如果天子死了,這自然不再是問題;若是楚王登位,他將很慘;晉王等位又是一番場景;若是寧榕叛亂成功;或者他是否要考慮推燕王上位…,等等等等。

  但是,每一個人對自己所處的位置,應要有清晰的認識,不要輕易的被外界局勢所干擾。

  賈環此時,很冷靜。並沒有因為死亡的壓力、緊迫的局勢,而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

  …

  賈環叮囑了賈政,賈璉,賈蓉,賈薔幾句,出了榮禧堂,返回北園的夕韻堂中。

  賈府對外的情報,首先是送到這裡來。而且,龐士元還在這裡。

  「子玉…」龐澤和賈環打著招呼,倒茶,交換著看法。西苑的槍聲,他一樣聽到。

  賈環和龐澤談著情況,沉聲道:「天明之後,估計會有個大致確定的消息傳出來。我們還有一兩個時辰的時間。再等一等。沒有變化,再寫文章。」

  賈環的計劃是在京城的輿論上做文章。京城日報,清晨就要賣,上面要有文章。同樣的,天明之後,要以通政使賈政的名義控制真理報,一樣要刊發文章。

  賈環和龐澤兩人都是主編級別的筆桿子。而不同的情況,文章定調肯定是不一樣的。

  時間,緩緩的流走。

  將近凌晨四點了。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此時,西苑的槍聲早已經停止。賈環神情沉靜,問道:「四水,有消息傳來嗎?」這是賈環第六次問。似乎有些焦躁。

  張四水搖搖頭,道:「賈兄,還沒有。」這種事,他幫不上忙。會越幫越亂。

  龐澤看看懷表,再看向賈環,卻見賈環向後仰,倚在靠背楠木椅上,很放鬆,詫異的道:「子玉,你的判斷…」

  賈環用力的抿一抿嘴,道:「士元,沒有消息,同樣是消息。西苑槍聲已經停止,若是叛軍得勝,你想,現在會是什麼情況?」

  賈環剛剛和龐澤交換過看法,判軍,最大的可能來自於前太子的兒子寧榕。龐澤瞇著眼睛,道:「那應該是通知群臣,明日常朝。」二十八日,並不是常朝日。政老爹是通政使,九卿之一,屬於肯定是要被通知到的大臣。

  賈環點頭,再道:「而如果天子已經死了,或者處在無法治癒的昏迷狀態,前皇太孫起兵攻西苑,他還敢扣押西苑中的消息,不通知衛、宋兩位大學士,不通知晉,楚兩王,則如同謀反。」

  前皇太孫起兵,和普通的叛軍,根本不是同一種性質。前者,是明目張膽的爭奪皇位!而後者,可以用兵亂來概括。

  國朝的大學士,位在親王之上。但是,手中沒有聖旨時,沒有兵權。西苑中的消息是天子臨幸青美人昏迷,值班的華大學士怎麼可能拿到聖旨?

  那麼,華大學士腦子抽了,才會有謀反的舉動,或者有扶持其他的皇子的想法。京中握有兵權的勳貴們,可沒有表態。文官集團內部意見也不統一。

  龐澤神色微微一動,順著賈環的話往下說:「那麼,只能是天子的授意。天子醒了?」

  賈環微微一笑。

  …

  …

  抽絲剝繭的分析,讓賈環對局勢的把握,回到接近事情真相的軌道上。他比別的大臣的優勢,在於他的父親是九卿;在於,他知道要復仇的寧榕在京城。

  事實上,當西苑的槍聲響起時,衛弘、宋溥兩位大學士便坐轎子出門,前往西苑請求覲見天子。

  雍治十三年,朝廷首揆謝旋,坐視叛亂,事後被貶。當日,有消息傳說,天子私下裡曾說起漢武帝殺宰相劉屈氂之事。

  現在,西苑出了這麼大的事,兩位大學士如何還能在家中等消息?

  …

  …

  晨曦在天邊出現,透過西苑茂密青綠的樹梢,落在含元殿。

  寢殿中,雍治天子餘怒未消!裡面一片狼藉。

  叛軍的首領已經被抓住,是他的孫兒寧榕,還有殿前侍衛司的虞侯衛璟。

  雍治天子咆哮道:「豈有此理?混賬東西,他當朕是什麼?朕是他的皇祖父!」

  殿中所有人都跪下。青美人戰戰兢兢。太監總管許彥,跪在地上,等待著天子對郡王寧榕的處置命令。他剛帶來審訊消息,又惹的天子雷霆震怒。

  三位大學士都在殿外的朝房中。對外的消息依舊是封鎖。令群臣猜不透西苑中的情形。

  這時,一名太監進來匯報:「陛下,錦衣衛指揮使邢佑求見。」

  雍治天子一甩衣袖,坐到塌椅中,道:「叫他進來。」


bpd 發表於 2017-10-22 19:04
第七百五十三章 破局!

  五月二十八日,將近早上六點許。一匹快馬奔跑在內城的街道上,「踏踏」。馬蹄聲敲擊著黃土路。將清晨的寧靜踩碎。

  駿馬疾馳,輕快如風!

  龐澤快馬回小時雍坊的張府,通知山長,賈環對於現今局勢的判斷。而此時,京城日報正在大量印刷,馬上就會對外發售。

  同時,京城九門已經打開。賈政、賈環帶著賈府的奴僕、護衛,出正陽門,接管真理報社。真理報主編周慎行,並不在報社中,即便他在,亦不可能攔得住通政使。

  國朝各衙門上衙的時間是早上7點。而今日並非常朝日。早上六點半左右,大周雍治朝的重臣,天下聞名的大儒,時年72歲的張安博在兒子和老僕的陪同下出門,坐馬車,前往西苑求見天子。

  昨晚西苑那麼大的動靜,但搞的清楚狀況的,只有極少數人。這涉及到信息的來源,以及對局勢的判斷。

  比如,假設西苑中天子已死,這個時候去西苑求見天子,被扣住。到時候,新帝登基朝拜,這亂臣賊子,你當不當?還是有官員有顧慮的。

  再有,有的官員便是沒有收到確切的消息。人在這種情況,一般而言,自然是下意識的先去工作單位找同僚們打聽消息,而不是直接前往西苑。趨利避害是本能。

  只是忠誠、正直的大臣,才會在情況不明時,前往西苑。同時,是刷分的好機會。但,張安博心中,還是想進諫天子!

  大約相同的時間,吳王走出了王府,帶著僕從,前往西苑,求見天子。他是保皇黨。

  …

  …

  錦衣衛指揮使邢佑帶著數名心腹抵達西苑,在殿外等候天子召見。稍後,便有太監出來傳旨,帶他覲見。

  走進含元殿後的寢殿中,光線微暗,陳設充滿著皇家的華貴。邢佑叩首,三呼萬歲。

  雍治天子坐在龍椅上,冷聲問道:「外面情況如何?」錦衣衛是天子耳目。昨夜裡京城中各高官府中的動靜,都在錦衣衛的監視當中。所以,天子有此問。

  邢佑跪著回話,道:「陛下,有少數大臣們正在來西苑的路上,大部分朝臣都在前往各自的衙門。」

  雍治天子點頭,起身,在殿中緩緩的踱步。心中對孫子寧榕更加的不滿!

  他昨晚設了一個很大的局。但是寧榕叛亂,火銃聲震動京城。這讓他做的局,出現極大的破綻。他封鎖著西苑中的消息,但恐怕瞞不了多久。

  雍治天子轉過身,再問道:「昨晚呢?」

  這個問題,讓錦衣衛指揮使邢佑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昨晚他的心腹手下張輅親自帶人監視著楚王府。他來西苑前,向他匯報了最新的消息。

  邢佑低著頭,努力的讓聲音平靜,聽起來,不帶絲毫的感情色彩,陳述道:「晉王殿下派人和蜀王殿下接觸。疑似欲向皇后娘娘行-賄。楚王殿下昨晚派人和刑部尚書白璋聯繫。白尚書建議他靜待陛下生死的確切消息。

  楚王殿下隨後派人和上十二衛中的府軍後衛,虎賁衛的指揮使接觸。並向城外的皇莊中傳遞信息。錦衣衛偵查得知,其中有精壯約百人…」

  邢佑自然知道天子想要知道昨晚那些人的動態。他還要再說賈環的消息——賈環近日享受的是欽犯的待遇。天子有殺他之意。錦衣衛當然重點關注。當然,賈府之內,錦衣衛的密探進不去。

  但,被打斷。

  「嘭!」

  雍治天子憤然的一腳將腳邊的金架給踹倒,從喉嚨裡蹦出兩個字:「孽子!」聲音中,壓抑著的怒火,寢殿中的眾太監、宮女,任誰都聽得出來。

  楚王的舉動,讓雍治天子心中極其的憤怒。勾結大臣,結交軍中將領,蓄養死士!這每一樣,都是他所忌諱的。觸碰到他敏感的神經。枉他還更喜歡這個小兒子。而看這情況,他是巴不得他早點死。

  在寢殿偏殿中休息的楊皇后和青美人都被驚醒。楊皇后昨晚一晚沒睡,早上宮門剛開,就連忙趕到西苑。此時,被安排在此處休息。動靜之大,可見一般!

  寢殿中,雍治天子踹一腳還不解氣,走到書桌邊,將上面的一柄玉如意砸在地上,罵第二句,「畜生!」

  話越少,事越大。

  門口處的許彥,不敢進來觸天子的霉頭。

  錦衣衛指揮使邢佑像鵪鶉一樣低著頭。他知道楚王完了。實話說,昨晚一個晚上,張輅絕不可能調查出這麼多東西來。這小子,早就盯著楚王了!

  …

  …

  含元殿外的東朝房中,清晨的朝霞從窗戶外透進來。華墨,衛弘,宋溥三位大學士,各自坐著休息。太監們侍奉著。端茶倒水。

  華墨早先苦笑著向兩位同僚解釋過:「聖意以定,本官為之奈何?」

  天子設局愚弄大臣,而且還是拿自己的生死來設局,這在某種意義上,和烽火戲諸侯有什麼區別?衛弘和宋溥兩人對此非常的不滿。但,天子不見他們,兩人的怒火只好對著華墨。

  宋溥雖然得天子簡拔,為大學士。但畢竟是多年的吏部天官,朝廷重臣,並不像華墨那樣毫無節操的逢迎天子!昨晚的事,天子做的過了。君臣之間的信任還要不要?

  此刻,三人都在安靜的坐著,或閉目養神,或喝茶,或走動,並沒有交談。

  這時,外面的小太監進來道:「華相,外頭左都御史張安博,吳王等人求見天子。」

  華墨想一想,道:「子衡,弘濟,我們一起去請見天子。陳述此事。請天子定奪。」

  …

  …

  寢殿中,雍治天子陰著臉,聽著太監總管許彥的匯報,道:「不見。」他暫時不想聽大學士和群臣囉嗦(勸諫)。

  許彥只得告退。

  錦衣衛指揮使邢佑站在一旁,他剛向天子匯報了賈環的消息:賈府昨晚燈火通明,但無信使外出。其府外的報社加班加點,似乎在趕著印刷京城日報。通政使賈政、賈環,帶著家僕,一大早去往正陽門外的真理報。

  「臣已經命人關注著,只要京城日報、真理報發行,就會有報紙送來。」

  「嗯。做的不錯!」雍治天子心中已經有決斷,收斂了情緒,嘉獎了一句,令邢佑連忙叩首謝恩。

  這時,許彥再次進來,腳步匆匆,手裡拿著兩份報紙,呈上來,道:「陛下,這是錦衣衛飛速送來的報紙。你看…」

  他是識字的。而且,全程參與了雍治天子的「計劃」。報紙的內容,讓他震動!

  雍治天子接過來一看,真是京城日報和真理報,只是兩份報紙的內容,一模一樣。

  頭版的社論文章,由通政使賈政署名,「臣政,草莽寒門,鳩群鴉屬之中。賈家世受天恩,得享百年富貴。昨聞天子昏迷於西苑,兼有槍聲大作。然,聖天子吉人天相,必不至為賊所承…

  今日當中,有司當各司其職,務必不使京中有亂。各衙門正堂官,當前往西苑覲見天子,以定人心!

  京中有傳謠者,御史宜當問罪。今上英睿神武,功德遠邁前朝。願我君萬壽千秋,乃天下蒼生之同幸也。」

  社論之後,還有賈環的署名文章。這就是用白話文寫的。主要意思有兩層:

  第一,聖天子無事。分析如下:西苑中有槍聲。但隨後,槍聲停止了。天子必定無事。請京中百姓無須慌張,該做什麼做什麼。不信謠,不傳謠。要堅決的,自覺的同各種謠言做鬥爭。

  同時,號召天下百姓當在家中為天子祈福。

  第二,京中各有司衙門,軍中各位,京營,沒有調動命令,建議不要出動!否則,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雍治天子看完這兩篇「忠臣」文章,長長的嘆一口氣。他的局破了。有這兩篇文章在,京中局面短時間內必定異常的安穩!西苑這裡的消息,無所謂了。

  皇周定鼎一百五十年,有這樣的人心,理所當然!

  …

  …

  朝房中,三位大學士亦拿到最新的報紙,各自目光交流了一下:賈氏父子這出大戲唱的!

  搞得好像是天子搭台,他們父子唱大戲!說的準確點,是賈環唱戲。賈存周的政治水平,誰不知道?

  稍後,天子諭令:令百官在含元殿中覲見。


bpd 發表於 2017-10-22 19:12
第七百五十四章 消息傳開

  「天子諭令,令百官在含元殿中覲見。」

  「天子諭令,令百官在含元殿中覲見。」

  太監們一聲聲的唱腔,自幽深的西苑殿宇內向外傳播,將消息通知到在朝房中的三位大學士,通知到在西苑門口廂房中的張安博、吳王等人。

  「天子諭令,令百官在含元殿中覲見。」

  西苑門外,幾十米開外的街巷中,各大臣們的奴僕、長隨們等候著。消息傳過來,眾人宛若炸開窩的螞蟻,各自亂串,找著相熟的人議論著。

  而隨著,錦衣衛、太監分頭向京中各衙門傳諭。消息,隨即傳遍整個京城。

  真相大白!

  對昨晚天子昏迷的情況的猜測,對昨晚西苑槍聲的猜測,都可以停止了!天子無事!

  …

  …

  具備常朝資格的朝臣們三三兩兩的開始向西苑匯聚,準備前往含元殿。

  然而,京中每個人的心情卻是不一樣的。

  等候在西苑門口廂房處的吳王、袁壕、胡璁、李斯等保皇黨人自是欣喜異常。天子並沒有事。這是極好的結果。

  與此同時,城西的晉王府中,晉王在摘星樓中,和幾個心腹幕僚,面面相覷!

  他們一夜未睡。消息剛剛傳來。

  晉王昨晚已經派人和蜀王接觸。蜀王並未當場回應。這是一個常見的態度。如果楊皇后同意,會再和他接觸。然而,他父皇竟然沒事?還能上朝接受百官的朝拜。

  這…

  摘星樓上,清晨的陽光覆蓋在地板上。帶著夏季的炎熱。晉王輕撫著額頭,看著這生機勃勃的清晨畫面,此時他心中卻是一片死灰般的茫然。

  中了他父皇的圈套啊!悔之不及。

  …

  …

  親王不用上朝。楚王此時,與他的四哥晉王一樣,在王府中等候著消息。

  位於城東的楚王府中,隨著朝陽的升級,在夜晚中沉寂的王府逐漸的熱鬧起來,而楚王的內書房中。依舊是寂靜。

  蠟燭剛剛熄滅。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些燃燒後的氣息。在那堆滿書籍整齊的書架前,楚王寧瀚木然的站立著,眼神空洞。

  後悔啊!腸子都悔青了!

  他腦子裡還清楚的記得他昨晚下達了什麼樣的命令。然而,他父皇竟然沒有問題,沒有死!

  他完蛋了。

  你為什麼不死呢?難道青美人是假的不成?

  楚王對青美人是怎麼回事,心知肚明。這也是他昨晚判斷的依據之一。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

  …

  …

  相比於,晉王、楚王正在後悔恨不得時光倒流的情緒,支持楊皇子的禮部郎中(正五品)尹言正跟著禮部的同僚們一起前往西苑。

  在門口驗了牙牌。穿過風景優美的皇家園林,前往含元殿。沿途官員相互打著招呼。

  尹言人緣不錯,和相熟的刑部周侍郎打寒暄了幾句,抬頭看著前方雄偉的宮殿,心中是既鬆一口氣,又充滿著擔憂!

  他昨晚並沒有任何動作,比如向宋府(宋溥)派人問信息。作為頂級的謀士,他知道如何應對危急的局面。現在天子無事,於他,於楊皇子來說,自然是極好的結果。

  但是,天子臨幸青美人,時常出事,這恐怕不是長壽的跡象。楊皇子現在不過三歲零二個月。

  這如何不讓他擔憂?楊皇子要有眾望所歸的基礎,年齡是一個門檻啊。至少,要年滿十歲!不存在夭折的可能。年齡太小,朝臣們不會支持,同意。

  尹郎中,憂心忡忡的跟著大臣們,走進含元殿中。

  …

  …

  朝陽浸透著吳王府。屋舍、樓閣,高低起伏,鋪陳在府中。各種建築物給拉出長短不同的影子。

  自吳王離府前往西苑後,吳王府中的氣氛就顯得很壓抑!

  若是天子出現變故,由他人掌控中西苑。那去西苑的吳王必將被殺!他不可能投降。

  正房側面的佛堂中,永清郡主寧瀟和母親一起,跪在佛前,祈禱吳王不要出事。世子寧澄在外面,等候著消息。

  其實,寧瀟並不信佛!她只是在陪著母親,安撫她的情緒。她更信賈環觀點: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要靠自己!

  獨孤王妃正輕聲念著佛經:「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南無觀世音菩薩…」

  這時,寧瀟的貼身侍女紫兒從外面進來,輕輕的在寧瀟耳邊道:「郡主,外頭有消息來了。」

  寧瀟點頭,起身到佛堂外面。等在門口的寧澄急不可耐的衝過來,「姐,西苑傳來消息,天子令百官在含元殿中覲見。姐,是不是沒事了?」

  其實,消息傳出來,京中的大臣們都知道天子這是向群臣示意自己無事。然而,寧澄不敢決定,還是要聽到他姐姐的判斷,才心安。這就是寧瀟在府中的威望!

  寧瀟一聽這個消息,美麗的俏臉上,立即綻放出笑容,十六歲的少女,亭亭玉立,嫣然如花,點頭道:「嗯。」以瀟郡主的水平,瞬間即可判定。

  吳王府中,頓時一片歡騰!

  寧瀟和寧澄說一會兒話,叮囑幾句,到佛堂中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心中想了一回。

  毫無疑問,她父親今天早晨的舉動,必將再次贏得天子的好感。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的穩固!

  而她現在關注的是另外一個方向,被昨晚的消息掩蓋的方向:賈環如何應對的?

  當日,賈環令御史朱鴻飛上書,建言立晉王,引得滿朝關注。她亦在猜賈環的用意,還向父親請教。但感覺並不透徹。

  然而,天子令錦衣衛捉拿朱鴻飛,令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移。接著,山東民亂,再便是昨晚,天子昏迷,西苑槍聲,一連串的事件,彷彿精彩的大劇!如同連濤,一波接著一波,迅猛的撲過來,令人應接不暇!

  這樣紛雜的局面,只怕是早就偏移了賈環的預料。那麼,他作出了正確的選擇了嗎?

  …

  …

  雍治十七年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八點許,賈政的馬車,平穩的行走在宣武門裡街上,他正在趕往西苑。

  街道上關於昨晚的議論聲很多,但總體上很平靜。報紙已經將消息傳遞開。

  賈政正閉目養神著。這時,一名賈府的小廝騎馬飛奔而來,遇到賈政的馬車,滾鞍下馬,跪著道:「老爺,衙門裡有消息傳到府上:天子令百官到西苑覲見。」

  賈政愣了一會,隨即臉上露出矜持笑容。他的庶子的判斷,完全正確!

  政老爹的長隨們可就沒那麼矜持,以信兒為首的四名長隨,齊刷刷跪在地上,笑著道:「恭喜老爺!」

  報紙上的文章,他們當然都知道。賈府這回可露了一個大臉!

  賈政微微一笑,道:「都起來吧。在大街上,給人看笑話。成何體統!走,去西苑。」語氣有著難言的輕快!

  …

  …

  賈政趕往西苑時,賈環還帶著人在真理報社,加班加點的刊印真理報。京城日報是賈府的報紙,今天早上照常發行。真理報這邊,印好的報紙都作廢。賈政露面,自是鎮服真理報社上下。賈環直接拿著京城日報的排版過來印刷。

  但因為時間關係,只能是印多少,對外發售多少!

  真理報報社這裡的消息十分便捷。賈政離開沒多久,便收到京中最新的消息。

  當時,賈環在報社的大堂裡喝著濃茶,提神。神情依舊沉靜。只是,眉眼間帶著疲倦!

  正在蒸騰而上的夏日陽光,散發著熾烈的光芒,照映著真理報社的院落,屋舍!熟悉的一草一木。

  這是他創辦的報社!

  真理報報社的編輯被洗了一茬又一茬,當年留下來的老人並不多。有幾人陪著賈環在這裡說話。

  這時,張四水快步從外面進來,急匆匆的,帶著一陣風,臉上帶著笑容:「子玉,好消息,天子令百官到西苑覲見。」他們贏了!賈環贏了!

  真理報社的數名編輯,立即紛紛的出聲恭賀賈環,拱手道:「恭喜賈探花!」報紙上的文章,明顯的表著忠心。而天子並未出事,這下,功勞可就大咯。

  意料之中的消息!

  然而,賈環依舊是愣神,彷彿耳邊的恭喜聲都變得遙遠。心中,肩頭,彷彿有巨大的壓力,隨之卸去,令他渾身一輕!終於,結束了。不容易啊!

  楚王那邊的消息,賈環還不知道。天子對他的最終裁決,賈環依舊不知道。但是,天子確定無事,令百官覲見。這一場變化莫測的大棋局,他終究是贏了!


bpd 發表於 2017-10-22 19:19
第七百五十五章 含元殿上

  歷盡辛苦,一場大劇落幕!而他,還留在舞台上!

  吹盡狂沙始到金!

  這是大概是賈環在此時的心情!心中巨大的壓力,在身邊此起彼伏的恭喜聲中盡然的釋放。但,賈環的情緒還收斂著。他還在外面!

  當前的局勢,於他而言,是喜;但是,放在雍治天子身上,可就未必!他太欣喜,被過度解讀會很麻煩。多少人倒在勝利的前夕!他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相比於賈環的收斂,當消息傳到賈府北園夕韻堂中,去張府報信後回來值守的龐澤,則要狂放的得多!

  事實上,聞道書院的同學們,賈府相關的力量們,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已經沸騰!

  「小的們,拿酒來!」龐澤仰頭大笑,拍著桌子,吩咐屋外候著的賈府小廝,高聲誦道:「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夏日八-九點鐘的太陽,正在天空中,升騰而起。炙烈的陽光,照射在夕韻堂的屋簷,庭院中!

  一代偉人曾經說過:青年就像八-九點鐘的太陽。這個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

  賈環擺脫雍治天子的殺機,破開奪嫡之局,整個新生的聞道書院政治體系,就解除最大的危機。新生的政治力量,就像是夏日中正在上升的太陽。

  終有一天,他們會如日中天!執掌周帝國!

  自雍治十七年開春以來,賈環步步設計,分三個階段設計楚王,意圖破除奪嫡之局。用死士倪二,驅小人周慎行。然而在最後的時刻,屢遭變故、設計;朱鴻飛因上書建言,被白璋早早的挖坑等著,引得錦衣衛坐拿,天子意欲殺賈環!

  賈環甚至一度判斷錯局勢!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困難、挫折,都結束了!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賈府中從來不缺乏美酒!小廝們上酒。龐澤提起銀質的酒壺,仰頭倒入口中,美酒如泉,酣暢淋漓!

  「痛快!」龐澤用筷子敲著桌子打節拍,吟唱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

  …

  三聲淨鞭響起,喧鬧的含元殿中,迅速的安靜下來!

  雍治天子在太監們的簇擁下,從殿後轉進來,走上御座。俯視群臣,如同俯視天下!帝王之威儀,不外乎如此!

  華墨帶著群臣,齊齊叩首,三呼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迴盪在大殿中。

  然而,雍治天子並沒有開口,令群臣起來,而是冷冷的掃視著文武百官。

  朝參的官員百多位,而今天清晨,在情況不明時,到西苑來表明忠心的不過十幾人!

  你知道現在下面跪著的這些大臣們,心裡是怎麼想的!

  雍治天子的目光從殿門口,百官隊伍的末尾收回,在刑部尚書白璋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這才冷聲開口,「眾卿平身!」他無須掩蓋他的怒氣。

  百官紛紛起身。殿中氣氛壓抑!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天子一怒,流血漂櫓!現在,雍治天子很憤怒。而憤怒的原因,群臣都知道:很多人都覺得天子會死,日薄西山!

  天子有一種被人們遺棄的感覺!

  如果說,昨晚天子昏迷的消息,點燃了京城中的局勢,如同火山爆發,天崩地裂!那麼,現在,就是盤點「劫後」的結果的時刻!算總賬時。

  錦衣衛指揮使邢佑從班次中走出來。萬眾矚目。邢佑彎腰奏道:「臣邢佑啟奏陛下。昨晚西苑中傳來陛下再次昏迷的消息,晉王寧湃派幕僚俞仁前往蜀王府,楚王寧瀚與刑部尚書白璋傳遞消息,白璋建議楚王殿下靜待陛下生死的確切消息。楚王殿下隨後派幕僚許觀前往府軍後衛,虎賁衛…」

  錦衣衛指揮使指名道姓,極盡詳細,聽得殿中群臣不少人頭皮發麻。除了晉王,楚王,賈環的消息,還有各大臣之間的聯絡。比如,白璋和御史戴琮的聯繫;兵部魯侍郎派人前往宋府;紀興生的侄兒紀時春,昨天晚上徹夜未歸,傳遞消息…;

  更揭開昨晚西苑槍聲之謎:戾太子之子寧榕趁亂率山東民亂50人入西苑行刺,有殿前侍衛司虞侯衛璟為內應…

  邢佑足足說了大半個時辰,涉及官員,上至大學士,親王,下至郎中、科道言官。足有一百十多人。

  含元殿中,一片寂靜,只有邢佑的聲音。等邢指揮使說完,殿中針落可聞!

  雍治天子站起來,眼睛掃過群臣,譏諷的道:「諸位臣工,真是朕的好臣子!就這麼盼著朕駕崩?但朕豈會如你們所願?對於亂臣賊子,朕決不輕饒!

  傳旨:

  流楚王寧瀚至嶺南,非召不得回京,家資充公。罷刑部尚書白璋之職,追奪出身以來文字。著有司問罪!

  令華墨出京平叛。罰晉王寧湃閉門思過。罰東閣大學士宋溥俸祿一年,降散官一級。罰工部侍郎紀興生俸祿一年。降散官一級。

  斬寧榕,棄市!以儆效尤!殿前侍衛司虞侯衛璟,夷三族!」

  雍治天子站在丹陛上,俯視群臣。近乎是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宣佈他的旨意。宣洩著他心中滔天的怒火。震懾宵小!

  隨著雍治天子的命令,大臣們出列領旨。刑部尚書白璋跪在殿中,顫抖著將他的官帽子摘下來,喉嚨緊的無法說話。他夢想著入主軍機處,成為大學士。然而,等待他的命運,卻是階下囚。因嫌紗帽小,致使枷鎖扛!

  兩名強壯,高大的錦衣衛校尉上前,將白尚書駕著出去。這副無聲的畫面,彷彿宣告著朝中,強盛一時的楚王黨落幕!昭示著,奪嫡之局,就此塵埃落定!

  楚王被貶,楊皇子年幼。只有晉王可以繼承大位!這從天子對晉王的處罰可以看出來。

  晉王這是走了狗屎運啊!

  然而,當此之時,大部分朝臣心中,都沒有想著奪嫡之局已經結束,而是汗出如漿,唯恐雍治天子說出的下一個名字就是他。棄市、夷三族,這是血流成河!天子殺意如潮!

  雍治天子昨晚熬了一晚,只休息了一會兒。加之大病新愈,這會兒心中一口惡氣出完,頓時微微氣喘,累的坐到龍椅上。

  含元殿中,是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雍治天子扶著龍椅扶手,再吐聲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朕賞罰分明。有罪必罰,有功必賞。

  賞吳王之親王爵,世襲罔替!蔭錦衣衛指揮使邢佑一子。加左都御史張安博為太子少保。封通政使賈政為榮國公。升光祿寺少卿袁壕為光祿寺寺卿。」

  雍治天子御極多年,熟諳帝王術,殺機迸發之後,開始獎賞「忠臣」。含元殿中的氣氛,這時,才敢慢慢的緩和一些!

  不少人都羨慕的看著吳王。世襲罔替的親王啊!國朝封爵的規矩,都是襲爵降等。講究的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當然,亦有世襲罔替的例子!比如,北靜王。他府上的爵位一直都是郡王。但,吳王這是親王啊!

  左都御史張安博被官升一級,在重臣的份量上,再加一層份量。若要廷推大學士,他必然是首選。

  賈政獲封榮國公。這是將賈府的爵位又封回來。當日,一等將軍(正一品)賈赦因平安州走私貿易,被奪爵問罪。但是,一等將軍,隔著國公多少級?

  中間差:輔國公。輔國公有三等。

  這份封賞,絕對對得起賈氏父子今天「以輿論鎮撫京師」的功勞!雍治天子當了多年的天子,拿捏的非常好。

  賈政走出列。準備謝恩。

  許多朝臣心中都搖頭:賈存周政治水平不行,但他生了一個好兒子!這真是羨慕不來。

  賈政彎腰啟奏,道:「陛下,微臣惶恐,不敢領陛下天恩!惟願陛下准許犬子賈環重新出仕,報效朝廷。為一方縣令足矣。」

  這…

  含元殿中,充滿了驚訝。誰都沒有料到賈政會有這樣的請求:用一個國公,換一個正七品的縣令?這到底值不值?

  國子監祭酒魏源質忍不住看著賈政。賈政這番話說下來,說的他心跳在加速。若非最後一句:為一方縣令足矣。賈環簡直是往天子的刀口上送:挾功自重。

  而加了最後一句就大不一樣。姿態就很低。類似於哀求。而且,表達出外放的想法。但以他的推測,賈環的真實訴求,其實請天子收斂對他的殺意。

  試想,都同意外放,還會殺他嗎?這比直白的請求,更加的隱晦,令人心裡舒服。

  接下來,就看天子如何選擇!

  嘿,賞罰分明!


bpd 發表於 2017-10-22 19:26
第七百五十六章 朕不許。不殺。

  雍治天子居高臨下,俯視著賈政。

  滿朝文武大臣,則是關注著雍治天子的主動。賈氏父子有大功!這是滿朝所公認。

  其功勞不僅僅是在報紙上表忠心,關鍵在於用報紙輿論鎮撫京中人心!在西苑中發生槍聲,天子生死未卜的亂局時,迅速的令百姓、士紳人心安定。

  這不是大功,什麼是?若人心不定,滿城百姓驚懼,那後果會是什麼?

  其實,這些事,本該是有大學士、宰輔來做的。君不見,曾有宰輔在遇軍國大事時,反倒是慢慢的進入皇宮。目的,就是鎮之以靜,不令中外驚懼。

  但當時,華墨,衛弘,宋溥,三位大學士都在西苑,內外消息隔絕。所以,賈環的反應速度是非常快的。搶下這份功勞。而且切入點極佳:賈政是通政使,能管報紙。

  若是換做給左都御史山長出策,則必然是另外的切入點。

  …

  …

  雍治天子心裡輕輕的嘆口氣。

  他的臣子,他還是瞭解的。通政使賈政這個請求,肯定和賈環商量過。

  當日,他為什麼極其的震怒,令錦衣衛將賈環的同黨,御史朱鴻飛下獄,意欲殺賈環?

  原因不就是因為白璋的密折嗎?賈環太喜歡搞事!然而,對比一下,昨晚,白璋在幹什麼?白璋的話,坐觀君父生死。目無君父。此不忠不孝之徒!

  而賈環呢?

  為朝廷效力?誰的朝廷?還不是他寧家天下?這大好河山,是朕的江山!

  賈環還是想為他做事。這份心,是不錯的。(這是不是賈環真實的想法,要兩說。)

  當然,他不會允許國朝出現權相。

  雍治天子宣佈他的決定,朗聲道:「賈卿,朕不許。退朝。」說完,起身,往殿後走去。

  白璋的密折,他信。賈環不是個省油的燈。但是,一個看似是朝堂重臣,私下裡卻是個不忠不孝的人,其對賈環的看法,挑唆,建議,他要聽嗎?

  …

  …

  「退朝!」

  太監總管許彥尖著嗓子高喊,然後帶著小太監們跟著雍治天子離開。

  一場狂暴的疾風驟雨,就此落幕!

  有人歡喜,有人愁!天子金口玉言,只處罰了一小批人。但是,錦衣衛上報的名單,捲入一百多人,這些人,豈有不被處罰的道理?稍後,軍機處估計會作出處罰。

  跪在地上的賈政緩緩的起身。不少朝臣都看著他。其爵封榮國公。而看這架勢、情況,天子並不準備殺他的兒子賈環!

  政老爹其實還有點懵圈。賈環的意圖他不懂;天子的決定他還是不懂。

  北靜王上前,扶著賈政起來,笑道:「恭喜老世翁重新得爵。貴府老祖宗得知,肯定會歡喜的不行。」

  賈政忙道謝。

  大臣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往外走。和賈府交好的西平郡王,五軍都督府同知石光珠亦過來說話。

  吳王微微一笑。他不久前才知道賈環的應對。賈環昨晚表現的很精彩。賈府在這場巨大的政治風暴中,獲利良多!天子既然沒有同意賈政的請求,那麼,賈政之功已酬,賈環的功勞,是不是也要賞呢?

  他這位忘年交,果然是才智之士!京中頂尖的人物。

  奪嫡之局,或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認為是三人在鬥智:賈環、韓謹、尹言。然而,賈環笑到了最後!奪嫡之局已破。

  衛弘衛大學士身份尊貴,退朝走得比較早。含元殿外,艷陽高照,酷暑正烈。

  作為一名官場老油條,他的看法,比吳王更深一層。在朱御史還在錦衣衛大牢中關著的情況下,賈環順利「脫身」!**牢籠,復得自由。

  但是,這件事,又豈止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容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天子對賈環的殺意如此,解除殺意,同樣如此!

  …

  …

  第一,此次雍治天子濃烈的殺意,最直接的原因恐怕和白璋、楚王有些關係(來自於白璋的密折),然而,白璋、楚王昨天的表現,和賈環形成強烈的反差。

  賈環反倒是「忠臣」。如此對比,天子的殺意豈會不消退?

  第二,雍治天子對賈環的殺意,根本上來說,是長久以來對賈環的不滿,惡意的集中爆發。

  然而,想殺,和能不能殺,這不是一回事!

  殺賈環這樣的詩詞大家、文官,需要一個理由。錦衣衛沒有拿到朱鴻飛的口供。除非,雍治天子不想要名聲了!青史昭昭,吏筆如刀!

  而且,昨晚賈環的表現太精彩。在滿朝文武,忠臣人數不多的情況下,對比之下,尤其的顯眼。

  上位者,需要賞罰分明。否則,人心散了,隊伍就不用帶了!在賈環立下這樣的表現下,賈環不能殺!至少是現在,絕不能殺。

  第三,天子的情緒。

  天子心情好的時候,就算是辦砸了差事,他亦不會給予很重的懲罰。

  而賈政為賈環向天子提出起復的請求,時機非常好。雍治天子大發雷霆,懲處了一批大臣。他的負面情緒已經得到宣洩。

  而後,是在獎賞的階段,賈政提出來,雍治天子還能有情緒、力氣,繼續發飆?而且,他還是大病初癒。

  說的直白點,就是楚王、白璋幫賈環擋了子彈!承擔了雍治天子滔天的怒火。

  於皇帝而言:我虐你千百遍,你依舊要待我如初戀。

  賈環在京中,在天子印象中,有才智之士的印象,然而,賈環卻是「低頭」,請求為朝廷效力。天子如何想?天下英雄,盡入吾轂中!

  針對賈環的殺意收斂,順理成章!

  …

  …

  含元殿上的消息,隨著朝臣們回到各自的衙門,消息迅速的傳開。這對京城的震盪可想而知!

  可以想像,晉王在得知消息後在,在摘星樓中的狂喜,大笑,欣喜若狂。東宮,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落在他頭上!

  可以想像,楚王必定是心若死灰。悔恨的流淚。彷彿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就這樣一步步的滑下深淵!

  還有更多的官員,在這場棋局中,被清理出局。然而,這一切不應是重點。奪嫡之局已經破了!

  重點在於賈環擺脫長久以來的政治困局,擺脫雍治天子的殺機!局勢,一若黃河,直奔東海!有著這樣的酣暢淋漓!而以賈環為首的政治力量,正如同新生的朝陽,升騰而起!

  賈環在真理報社印刷完報紙,已經是臨近中午時。消息再傳到。賈環帶著張四水回賈府,賈府之中,已經一片歡騰。包括,內眷們,亦已經知道消息!


bpd 發表於 2017-10-22 23:23
第七百五十七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樹葉在烈日下,紋絲不動。地上,熱氣蒸騰。

  賈府上下的情緒,一如這正午的驕陽。糾風辦和議事廳處的管家,管事們臉上都帶著笑意。

  寧榮兩府之內,俱是如此。兩府之外的街巷中,賈家族人,攀談,說笑時,一臉的自豪。與有榮焉。

  政老爺被封爵榮國公!

  這是賈府祖宗當年的爵位。比被奪爵問罪的賈赦,爵位還高。賈家正在重新恢復祖宗的榮耀。

  角門,耳房處,亦有消息靈通的世交送來禮物,恭賀賈政。

  兩府的內眷,早就被驚動。尤氏帶著胡氏並佩鳳、偕鸞,銀蝶兒,萬兒趕到西府中。內眷都聚齊在賈母處:王夫人,趙姨娘,邢夫人,王熙鳳,李紈,寶釵,迎春,探春,惜春,黛玉,湘雲,寶琴,寶玉。

  賈環回到賈府後,賈政帶著一起到賈母面前。女眷悉數都在。環珮鏗鏘。幾道妙目落在賈環身上。賈環熬了一通宵加一上午,眼睛都是紅的,身上衣服鄒巴巴。看起來,很憔悴。

  賈政跪在賈母的床前,泣不成聲的道:「母親,兒子今日在含元殿上,天子降恩,封爵榮國公。兒子不負父親、母親的教誨,光大門楣。特來告知母親。望母親早日養好身體,長命百歲!」

  賈母還在病中,躺在床榻上。滿頭銀髮,嘴角乾癟,氣色很差。鴛鴦充當傳聲筒。賈母聽著賈政的消息,臉上露出笑容,道:「嗯。政兒…,好,好啊。祭祖…」

  賈政點頭,哽咽的道:「兒子記著的。下午就去。」

  隨即,賈母的目光又落在賈環的身上。賈環跪在政老爹身後一步。這個時候,不能不跪。賈母快要壽終正寢。鴛鴦傳話,道:「老太太說:環哥兒,很好。」

  賈環道:「謝老太太誇獎。」

  賈政見賈母神情疲倦,帶著賈環告辭出來。邁出門檻,站在廊中,感慨的長嘆一口氣。他一心想要試圖光大門楣。而今,他終於做到!封爵榮國公。

  賈政心中感懷,偏頭見賈環還在一旁,一臉倦色。若非他這個兒子,他那有今日的風光,道:「環哥兒,你先去休息吧。午後在東府祭祖。」話說完,心中略有些後悔。他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太生硬了呢?

  「兒子去了。」賈環回北園。心中並無多大的波瀾。他早知道政老爹的套路:他是標準的士大夫,講究的是父子不同席,抱孫不抱子。

  二十八日下午,賈府祭祖。場面盛大。

  晚上,賈府置酒,慶祝得爵!徹夜狂歡。

  …

  …

  夏夜的月光彷彿帶著些許的陰涼。賈府裡很多地方掛著燈籠,明亮無比。喧鬧的沸騰聲,還從前院傳來。

  賈政自是早早的休息。他明日還要上朝。但,賈璉,賈蓉,賈薔等賈府子弟,都是夜貓子,箇中好手。酒席如流水。

  賈環微醉的走在北園幽靜,清涼的道路中,返回後宅。他在賈府前面應酬了一圈,回來和來賀的眾同學又吃了一回酒。計有:公孫亮,羅向陽,龐澤,喬如松,張承劍,紀鳴,許英朗,紀澄,劉國山,駱宏,張四水,石賦,衛陽、姚緯、都弘。

  大師兄他們還在飲酒,而賈環則是尿遁,返回內宅中,此時已將近晚上八點。

  剛才大師兄還有些擔憂。畢竟含元殿中,天子沒有明確表態。但他心裡很清楚,天子不會令他復官的。雍治天子是個政治動物。當然,復起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大師兄,我過段時間,會離開京城,去江南走走。」

  北園的正房中,燈火通明。

  賈環走進去,入眼是一屋子美人:各著衣裳,氣質、容貌各不相同。鶯啼燕語,奼紫嫣紅。

  寶姐姐帶著妾室,丫鬟們正等著他。

  寶釵迎上來,「夫君…,你回來了?」

  她還記得當日,她擔憂著。賈環和她笑說,已經到了黎明前夕。然而,隨後就是賈環的同年朱鴻飛被抓。天子意欲殺賈環!這樣凶險的局面,終於解除!

  蘇詩詩,林千薇,林芝韻,香菱並晴雯,如意等丫鬟們,紛紛行禮,脆聲喊道:「老爺…」臉上各自帶著笑容。

  賈環挽著嬌妻的手,和眾女一一說著話。微微帶著酒氣,笑道:「姐姐,不是說不讓你們等嗎?」中午,他和妻妾們已經見過面,告知當前的情況。

  寶釵肌骨瑩潤,身姿偏豐盈,輕快的笑著,道:「外頭歸外頭。府裡歸府裡。我們姐妹總要給夫君慶賀!」

  賈環笑一笑,和眾女一起移步到餐廳中。家中的丫鬟,僕婦們,忙著上酒菜。江南系的美酒佳餚。

  月華如水,美人如玉。更添著眾美人的情意在酒中發酵,飄香。

  賈環和妾室們一一說過話,然後和寶釵在紗窗下吃著酒,輕擁著她,笑看著大家。心中有溫馨的情緒浮起來。在政治搏殺時,他沒想著這些。但此刻,整個人都在放鬆,會感覺,這樣的場面,是何等的難得啊!

  寶姐姐吃了幾杯酒,白膩的俏臉上浮起緋紅,抬頭,柔聲道:「夫君,你在想什麼呢?」

  賈環低頭,輕捋著明麗如神女般的寶姐姐的額前劉海,輕吟道:「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臨窗沉吟,不知今夕何夕!」

  …

  …

  在賈府狂歡、慶祝時,尹言尹郎中正在家中獨酌!

  多少有些借酒澆愁的意思。

  奪嫡之局,到現在已經結束。他怎麼都沒想到楚王竟然這樣敗亡:自作孽,不可活!他的思路還一直放在要不要扶持晉王一把,好讓局面均衡。

  然而…

  他兩次敗在賈環手中。他曾是前太子的智囊。但寧榕並沒有來找他,而是獨自決斷。若非寧榕冒失的攻擊西苑。怎麼會有如今的局面?這份苦澀只有他自己獨自品嚐。很苦,很苦。

  晉王遙遙領先於楊皇子。但,他不想放棄。

  …

  …

  隨著楚王被貶嶺南的消息在京中傳開,盛極一時的荊園,便荒廢下來。盛夏之時,草木雜亂無章。

  午後時分,翰林黎寬、彭鏊兩人在荊園中漫步。兩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悔恨,驚嘆,自責等情緒。

  羅、童二秀才已經帶著韓謹的棺木南返蘇州。場景極其的淒涼。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

  黎寬一身青袍,40歲,和好友沿著北湖行走,嘆口氣,道:「濟之,若當日我們配合韓子恆,迅速推楚王殿下入主東宮。而不是爭權奪利。何至於有今日?這麼說,我們連袁壕、胡璁、李斯那些被士林所鄙視的人都比不上。他們至少在全力配合華大學士。」

  彭鏊時年28歲,和韓謹、黎寬同為蘇州人,長嘆一聲,道:「唉…!原博兄,未必如此。我們加起來恐怕都不是賈環的對手!這人啊,太厲害。」

  黎寬沉默不語。

  天將亡我東林乎?


bpd 發表於 2017-10-22 23:33
第七百五十八章 生子當如賈子玉

  賈府的封爵,荊園的蕭瑟,楚王黨的敗亡,白府的凌亂,殿前侍衛司衛家的衰敗(即將消亡)…

  這一件件的事情,發生在五月底六月初的京城。於報紙來說,熱點不斷。特別是官方的報紙真理報上。對於政治上的事情,毋庸諱言!

  庭院深深,幾株蒼柏,帶來夏日上午的蔭靜。

  真理報主編周慎行在公房的窗口處,看著庭院裡的風景,心中感慨難言。

  手邊的清茶已是溫涼。

  很難說清楚他心中此時對賈環的看法!他是聽了賈環的建議,才有今日的地位。

  他雖說不算是楚王黨的核心人物,然而楚王黨的覆滅,卻並沒有影響到他的仕途:昨晚,他拜訪了準備出京平叛的華大學士。華相對通政使賈政奪權真理報,表示諒解。承諾等平叛回京,就將他頭上的代理二字去掉。

  但是,他心中對他「背叛」楚王,隱約還是感到有些難堪!只是,他怎麼能料得到楚王會在二十七日晚上舉止失措,致使天子印象大壞呢?

  有時候細想之下,會覺得運氣似乎總是站在賈環的一邊。這讓他內心裡的嫉妒如蛇,但不敢表現出來!如果不是運氣,內中會是何等的謀算?想想令人心悸。惹不起!

  這時,外頭小吏在門口道:「大人,賈探花派幕僚劉國山前來拜訪。」

  周慎行喝口茶,緩緩的收斂心中複雜、異樣的情緒。回頭,道:「請他進來吧。」他的想法:只要能升官,其他的事情好說。

  …

  …

  錦衣衛衙門中,這幾日異常的忙碌。但凡京中有大案,錦衣衛就會忙起來。

  二十七日晚,一系列的案件,都是有司接手,但錦衣衛會提供證據,旁聽審訊。

  六月初八,去西苑面聖回來的指揮使邢佑熱得滿頭大汗,一疊聲的吩咐下屬們倒茶。

  幾個小吏忙過來服侍。邢佑揭開官服扣子,坐到椅子上「咕咚咕咚」的喝一通涼水,解著暑氣,笑著對身邊的心腹下屬張輅道:「弘載,你的功勞,我已經向天子稟報。」

  他這位下屬,將升為錦衣衛指揮僉事。

  張輅臉上立時流露出感激之色,忙躬身行禮,道:「屬下謝大人栽培。」

  「哈哈!」邢佑仰頭笑幾聲,而後,看著張輅,意有所指的道:「朱鴻飛的案子,接下來由弘載你親自負責。務必辦的不會留下任何的隱憂!」

  作為錦衣衛指揮使,他的消息非常的準確,靈通。賈環此次擺脫天子的殺局,並摧毀楚王黨。從他角度看過去,可謂滿朝無敵手!想想看,這場奪嫡之局中,多少政治力量,大臣們離開?唯獨賈環一次又一次的留在最後的舞台上。

  天子當然不會讓賈環復起。但之後呢?未來二三十年間,國朝必將迎來賈環的時代。這樣的人物,他吃飽了撐著,才想著結仇?

  必須要消除隱患,不令賈環惦記著他。賈環惦記著的人,基本沒好結果!比如:順親王,劉公公,韓秀才等。

  張輅保證道:「是,大人。」

  邢佑滿意的點點頭,放鬆的依在梨花木椅中。微微沉思著。現在,東宮之位,局勢基本明朗。這是大局!而放在賈環身上呢?無事一身輕!靜待來日。

  而賈府的力量又得到怎麼樣的增長?只怕是,現在四王八公集團都需要慎重的聽一聽賈環的意見吧!賈府在穩步上升!

  …

  …

  吳王府在五月底六月初時,和賈府一樣,異常的熱鬧。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吳王的彩頭,比賈政還重。他被雍治天子封世襲罔替的親王。只有後世子孫不犯昏,這是有權勢的鐵飯碗,與國同休。

  傍晚時分,吳王見了一回賓客,穿過散發著樹木清香的花園,到內書房中,世子寧澄和寧瀟正等著。

  早幾天前,寧澄和燕王寧淅作為賈環的弟子已經去賈府向賈環道賀。當然,名義上是為政老爹賀。

  「見過父親。」寧澄和寧瀟兩人向父親行禮。姐弟倆容貌有些相似。寧澄的眼睛有些狹長,瘦瘦的。而瀟郡主則是有著一雙丹鳳眼,極其的明麗!

  吳王笑著擺擺一手,道:「叫你們來,是有件事情叫你們去辦。六月十二日,賈府嫁女。你們代我去走一趟。送一份厚禮。」賈環脫困,不被天子針對,他自是不好明說。但一份厚禮,要送!

  或許,吳王心中對於隱瞞白璋的密折,還是有一些愧疚的情緒在其中。

  寧瀟一身青翠的長裙,襯托著她修長的身姿,俏麗的臉蛋上帶著微笑,點點頭,「嗯,父親。」

  她二十八日上午,得知父親的應對正確後,心裡輕鬆之餘,在想賈環昨晚是如何應對的。不想,賈環的應對完全超出她的想像。給她一個大驚喜!

  不愧是頂尖的政治水準啊!令人讚嘆,敬佩。

  寧澄搖頭,心裡想著送什麼禮物最好。據聞,出嫁的是寧國府的姑娘,賈環的四妹妹。她喜歡佛。

  …

  …

  古代的生活節奏比較緩慢。沒有像現代這樣,爭分奪秒的活著!當然,這其中有交通,通訊不便利的原因在其中。在張居正的考成法出來前,衙門什麼時候對外給一個答覆,完全看正印官的心情。

  自五月二十八日,雍治天子在含元殿上「裁決」之後,到六月中旬,各項事宜,結果才逐漸的落定:封賞,懲罰,殺頭等。概括起來,便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而這場大劇,終於是徐徐的落下帷幕。一切底定!

  六月十二日,賈府嫁女:賈惜春嫁給雍治十七年的新科榜眼,聞道書院的英才,羅向陽。綽號,羅君子。

  這一日,是賈府的歡慶日,收穫日!不僅僅是因為婚禮,還因為賈府在此次政治風波中的收穫!人望,權威,號召力,這些軟實力,不是說說就能體現,而體現在具體的事情上。

  在國朝,高級官員們相互串門,需要有一個理由!這是門面功夫。錦衣衛很猖獗的。而賈惜春的出嫁,就給了眾多官員拜訪賈政、賈環的機會。

  可以談一談。

  當日,賈政被封榮國公的消息傳來,他的門生,賈府的姻親:四大家族,賈府的世交,宮中的元妃,都派人來慶賀。當晚,賈府置酒。但,這只是小範圍的!

  六月十二日,賈惜春出嫁,則不同。賈政的同僚,門生,四王八公為首的舊武勳集團,姻親世交,紛紛派人來賀。賈府門前,車水馬龍。府內,高朋滿座。

  至於談什麼?

  楚王黨哀嚎,嘆息,後悔;尹郎中感受挫折;周小人被震懾;錦衣衛指揮使表露善意;吳王派一雙兒女祝賀…,如此種種,十二日上午,官員們來賈府,和賈政、賈環具體談什麼,不言自明。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

  …

  烈日酷暑。

  寧國府內,賈惜春在東路的閨房中,冰塊散發著涼氣!惜春坐在梳妝鏡子前。

  十五歲多的少女,容貌精緻,俏麗。很出眾的小美人。而大紅喜慶的禮服令她清冷,淡然的氣質淡了少許。這是她自小陡逢災難所形成的獨有氣質。

  房間裡張燈結綵。外面喧鬧聲,以寧國府之大,都能聽到,可見外頭的熱鬧,賓客之多!僕婦們幫著惜春梳妝,打扮。她腦海中,還迴響著姐妹們的祝福。

  還有三哥哥賈環的祝福:「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這是詩經裡賀新娘出嫁的句子。賈環要說的話,要祝福惜春的話,都在此語!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名句,雖然老套,但能流傳下來,祝福的意思,自是表達的非常到位。就像賀壽時,說一句: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三哥哥…」

  惜春的頭上被僕婦帶上沉沉的鳳冠。而她想起大約十年前的舊事,雍治八年的正月,賈府內置酒,令眾小輩作詩,欲與甄寶玉相比。她當時譏諷三哥哥,「哼,就怕你想出風頭也出不了呢。」

  那時啊…

  一切恍惚就彷彿在昨日。若非三哥哥護著她,開導著她。她的人生會走向何方呢?

  時間流走。少頃,吉時已到。新郎官來迎親,惜春坐入花轎中,在迎親隊伍裡的護送下,離開賈府。翻開她人生新的一頁。

  她會想大觀園中的姐妹們,一切!

  …

  …

  羅向陽的住處在京城西,宛平縣的鄉鎮中。他家中是小地主,有良田數畝。另有妹妹、弟弟幾人。他做官之後,自是晉升為國朝的縉紳階層。

  此時的家境自不比說。

  他要在京中做官,惜春會跟著他住在京中。他買下的宅子就在四時坊中。但婚禮自是在老家裡進行。

  賈環在賈府裡和來訪的重要賓客們都見過面,跟著迎親的隊伍到羅府中。

  桑榆成林,道路蜿蜒。一副舒展、自然的美麗鄉村畫卷。龐大的迎親隊伍走在畫圖中。紅妝十里,敲鑼打鼓,震動十里八鄉。引得無數鄉民圍觀。

  而此時,山長張安博,張承劍等人早等在修繕一新的羅府中。大師兄,龐澤他們幾人是伴郎!

  酒宴之豐盛,婚禮之喜慶,不必再贅言。正廳中,書院子弟滿座。酒過三巡,許英朗起哄道:「子玉,新郎官已然不在,我等久未聞你的新作。可有詩否?」

  滿廳幾十人刷刷全部看向賈環。

  大師兄公孫亮丰神俊朗,頭戴唐巾,一身藍衫,儀表極其的出眾,其人如龍,提著酒杯給賈環斟酒,笑道:「賈師弟當以詩言志!」如此困難的局面被解開!前途一片光明。僅僅只需再忍耐幾年,等著雍治朝結束!當此之時,豈能無詩?

  張安博鬚髮皆白,笑著撚鬚,點頭,道:「文約此言極是。」目光和藹的看著賈環。

  他今日是證婚人。以左都御史之身份證婚。宛平縣,順天府的堂官們,今日都在此。今年新科的翰林,狀元瞿煒,探花袁枚,庶吉士傅正蒙都在此。

  賈環沒有推脫,笑一笑,起身,端著酒杯,道:「我昔日在金陵閒居,登京口北固樓,有感於三國、南宋舊事,有舊作一首,與諸君共賞。」

  吟誦道:「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好。」賈環的話音剛落,叫好聲一片。文人雅士,自可瞬間判斷出這是一首精品詞作。

  而知道此次朝爭內幕的聞道書院核心團隊中人,則能有更深的感受:於奪嫡之爭,皇位更替,王朝興衰的感嘆: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或許,應當是:生子當如賈子玉!年少萬兜鍪,坐斷賈府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


bpd 發表於 2017-10-22 23:41
第七百五十九章 思嫁。

  六月十二日,賈環的一首南鄉子傳遍京城。隨後,在教坊司、權貴府中傳唱!自京中向天下流傳。這是賈環在文壇中的地位。新詞一出,天下傳唱。

  而隨著寧榕,蔡己農,衛璟等人在法場上人頭落地,楚王去往嶺南,官員們的處罰結果下來。京城中火熱的六月,在這慷慨的歌聲中結束。唯一的疑問,是天子對賈環的「獎賞」幾何。

  當然,基本上水平不差的官員都判斷的出來,天子絕不會讓賈環起復。

  六月底,大暑一過,便是夏末秋初。夜間漸漸的有些冷。賈府的園林在夜色中,如同一副國畫中的潑墨大寫意!畫中有著閒適、悠然、安逸。

  自迎春、惜春出嫁後,賈府接下來的頭等大事便是籌備賈寶玉、薛寶琴的婚禮。闔府上下,都不得空閒。繼續忙碌著。而探春的婚事,業已和慶國公府談妥。

  不過,賈母可能熬不過今年。三姐姐的婚禮極有可能要等上三年。但這亦是無法的。勳貴世族,不可能在談好之後,立即就婚嫁。而是需要時間走婚禮流程。

  是夜。瀟湘館中,月移花影。清輝正好。皎潔的月光流瀉在粉恆、遊廊、竹林上。

  如此美景,然而,屋中卻微微有著哭泣聲。瀟湘館外,幾名路過的小丫鬟們頗感詫異。林姑娘怎麼哭了?

  林黛玉細聲安慰著伏案哭泣的史湘雲,道:「雲妹妹,快別哭了。仔細傷者身子。外頭男人的事情,你又能如何?」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手裡拿著團扇,美麗的峨眉輕蹙著。

  臥室中明亮的燭光,將黛玉的倩影投照在木地板上。她今晚穿著一襲淡藍色水墨風的對襟褂子,配著粉裙。已滿16歲的林妹妹,身姿婀娜,有一段江南煙雨浸潤著的嫵媚,容貌無雙。

  晚飯後,姐妹倆在屋中頑笑、說著體己話。因說起不久前四妹妹惜春的婚事,湘雲禁不住悲從心來!哭泣,對於史湘雲來說,是很罕見的事情。她的性情豪爽,豁達,屬於樂天派。但,她終究只是一個少女。

  前些時日在賈母上房中,以及到賈府道賀四妹妹惜春出嫁,都是強作笑顏。黛玉鍾靈毓秀,品性高潔,姐妹們素所喜愛。今晚和黛玉說笑,勾起湘雲的心事。

  她的哭泣,並非是因為她的大叔叔、保齡侯、四川布政使史鼐被人彈劾丟官。而是衛家被誅三族。和她定親的衛若蘭即將被殺。她成了望門寡。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

  「林姐姐…,我…」史湘雲心裡苦,抱著黛玉的腰,埋首,傷心的哭著。

  黛玉輕拍著湘雲的背。以她的聰明,自然知道這是讓湘雲哭出來最好。沒再勸她,細聲嗟呀,「唉…」她亦有心思在心頭!二姐姐,四妹妹出嫁,而她的嫁期在何年何月呢?

  …

  …

  賈環在府中,和妻妾們度過十幾天安逸,清閒的日子。這段日子夠忙的!

  而賈府裡的忙碌,和他這裡關係不大。府中各處人盡其責。否則要這套行政系統何用?

  這天下午,他到吳王府中拜會吳王。給寧澄佈置了作業,和寧瀟在府內花園旁的一座高樓中,眺望遠景,閒聊。

  寧瀟穿著一襲青粉色的長裙,襯托著她修長的身姿。鵝蛋臉,面如美玉,眼似清泉,如同雕刻般的瓊鼻膩脂白玉一般,明眸皓齒的美人。風情明麗。

  站在她身邊,就像是站在春風三月裡驛路上盛開的白色梨花旁。春和景明,心曠神怡。

  寧瀟和賈環聊了幾句政爭的事情。不吝嗇她的讚美之詞。而後,漂亮的丹鳳眼看著天邊漂浮的白雲,再輕嘆道:「賈先生,我也要定親了。」

  她挑選的夫婿是今科的二甲進士,庶吉士傅正蒙。浙江餘姚人。相比於赳赳武夫,她更喜歡如賈環這樣沉靜,內斂,才華橫溢的男子。

  賈環看著瀟郡主秀麗的側影,心中微微悸動,彷彿有琴弦被人撥動。明麗的少女在贊完他之後,再向他感慨即將要成親。她未說出口的意思,他如何不懂?給美麗、睿智、大氣的瀟郡主仰慕著,這會是很美好的回憶!

  「郡主,恭喜!」

  寧瀟偏頭看看賈環,再看白雲,嘴角浮起一縷笑意。她是非常理智的人。

  閒談了兩句,賈環告辭離開。寧瀟並沒有送他。

  下著樓梯,賈環心中輕輕的一笑。

  他和瀟郡主不會有任何的未來。賈府中還有一位佳人等著他。他這些天,休息之餘,便是在謀劃這件事。吳王、蜀王都要見一見。他想給林妹妹一個驚喜。

  走出小樓,賈環回首看去,正見瀟郡主在走廊中目送他。見他回頭,微微一笑,青衫美人,傾城如玉。

  賈環揚手示意,再轉身離開。

  聞道閶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豈知一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內花。

  …

  …

  庭院外的楓樹成林,將紅未紅。風吹過,沙沙響。

  賈環從吳王府回來,甄寶玉來訪。賈環在敞軒中,招待著他。

  甄寶玉一身瀾衫,大圓臉上帶著無限的感慨和惴惴不安的神情,給賈環說著為寧榕收屍的情況,道:「賈世兄,錦衣衛還找我問詢過。我說我是他舅舅。」

  賈環笑一笑,讚許的道:「夢阮答的不錯。不必擔心。這不會牽扯到甄家。做人要有良知。這是義士之舉。」收屍的事,是他叫甄寶玉做的。這會為甄寶玉贏得相當豐厚的口碑,政治資本。

  說起來,甄寶玉比大臉寶好的得多。他願意指點一二。而快要成親的大臉寶,這幾日在怡紅院中鬧情緒,胡言亂語,似傻如狂。但,想娶林妹妹,別做他娘的美夢。

  …

  …

  和甄寶玉聊了幾句,賈環回到後宅中。

  晚間睡覺前,丫鬟們放下素雅的蚊帳,裊裊的檀香在香爐中燒著。

  寶釵穿著月白色的中衣,側躺在枕頭上,一頭青絲流瀉,輕聲道:「夫君,雲妹妹這幾日情緒很糟糕。唉…!家遭不測,夜深輾側,愁緒何堪?」

  兩人例行的會在睡前閒聊。

  賈環擁著寶姐姐,欣賞著嬌妻的美麗,輕嘆道:「姐姐,這只能靠她自己走出來。衛若蘭無罪,但被其家族牽連了。政治,就是血雨腥風。」

  寶釵點頭,道:「嗯。可是,這讓雲妹妹日後如何出嫁啊!」

  國朝的禮儀,定親和結婚近乎等同。定親的女孩子,最終卻沒有嫁出去,會有很多閒話。不利於繼續婚嫁。

  賈環的心情略有些沉重。他和湘雲私交不錯。但是,他又能怎麼幫雲妹妹呢?道:「姐姐,我們談點別的話題吧。」

  寶釵輕輕的一笑,道:「夫君,再換一個話題,一樣讓你發愁。四妹妹出嫁,顰兒心中憂愁。」

  賈環一聽就知道寶姐姐是故意的。握著她的手,輕聲道:「你啊…。這事,過幾天會有一個結果。你先別給顰兒說。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我讓她失望太多次了啊。」

  過幾日,七月初九,是前皇后的生日。


bpd 發表於 2017-10-22 23:48
第七百六十章 混合雙打

  書房內,純金的獸頭香爐中焚燒著靜神、怡人的檀香,青煙裊裊。窗外,明月如鉤。

  衛弘坐在書桌後的椅中,衛康、衛陽父子倆則坐在左側的一套圓桌桌椅處。

  今日是七夕。七夕乞巧,這是內眷們的節日。衛氏爺孫則聚在一起閒談、說話。

  意態悠閒。

  畢竟,京中的大幕已經落定了啊!而華墨出京平叛,此時執掌軍機處、朝政的正是衛大學士。

  衛陽品著香茗,好奇的問道:「爺爺,天子對子玉的獎賞還沒有下來?」不是想賴賬吧?

  而整個聞道書院的團隊,其實都在等天子對賈環的「態度」。獎賞就是態度的一種。

  衛弘知道孫子什麼意思,擺擺手,道:「天子有他的考慮。」賴賬倒不至於。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賈環雖有功勞。但天子重賞了賈環的父親賈政。外界挑不出天子的錯來。

  再者,冰凍三尺非一日寒吶。賈環一系列的運作讓天子改變心意,收斂對他殺意。但,並沒有改變天子對他根本的看法。

  再大的功勞,這都一個多月過去,在天子心中漸漸的淡了。」

  衛康灑脫的笑道:「陽兒,別擔心賈子玉。以他的水準,還能有事?哦,他上次不是給你們說他想回金陵住一段時間?」

  衛陽就笑,確實不用擔心,答道:「是的。父親。他林表妹有思鄉之情,他打算帶家眷去金陵住幾年。」

  衛弘端起茶碗,笑著點評道:「這小子滑頭!」語氣很是讚賞。雍治天子的性格比較強勢。少在他面前晃,對賈環而言,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而賈環顯然明白這一點。

  …

  …

  七月初九,天子移駕乾清宮。乾清宮是皇宮中的後三宮中的第一座宮殿。明、周的天子都以此為寢殿。

  天子自搬到西苑療養後,便很少回這裡住。但今日顯然是一個例外。今天是前皇后,汪皇后的出生日。謚號:孝莊貞莊弘惠光烈恭天承聖睿皇后。

  當年,每到這個時候,雍治天子都會為汪皇后好好的慶祝一番。太子,晉王,楚王都有壽禮送來。然而,斯人已逝。盛景不再。

  雍治天子帶著太監許彥,獨自在坤寧宮中緬懷往事。自早上進去,下午時才出來。這令在乾清宮中等候的楊皇后,吳王,晉王等人頗為擔憂。

  今日是汪皇后的生日,來的都是雍治天子身邊比較親近的人。包括汪皇后的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俱是封侯。

  雍治天子走進乾清宮的次間,見等候的人比較多,心中不喜,擺擺手,道:「你們都去吧。有這份心就好。燕燕和皇弟留下來陪朕說會話。」

  汪國舅,晉王幾人都頗感沮喪,今日原本是親近天子的好機會。但攝於天子的威嚴,不得不跪拜後,退出。

  乾清宮是天子處理日常政務,批閱各種奏章,召見大臣,接見外國使節,舉行家宴的地方。同時,有書房,寢宮的功能。皇子們讀書的上書房,亦在乾清宮周圍的廡房中。

  雍治天子和楊皇后、吳王說話的次間,是他的書房所在。

  書房中,以明黃色為主格調,飛簷翹角,書櫥用度,陳設古玩,盡顯皇室的華貴。

  雍治天子坐在龍椅上,喝著茶。成瓷的茶碗,名貴異常。對吳王嘆道:「家事不寧,讓皇弟看笑話了。」吳王兩度證明他的忠誠。雍治天子對吳王的信任非常高。

  吳王坐在椅子上,忙道:「臣弟不敢…」

  雍治天子打斷吳王的話,「不必為朕隱患。兩個逆子!」語氣頗有些憤然。

  他連給楚王祭奠皇后的機會都不想給,將楚王趕出京城。他本意是想釣幾條大魚,沒想到浮上來的卻是楚王。難道,他的位置,將來會不是兒子的?

  這話吳王不好接。

  楊皇后一身宮裝,氣質端莊、優雅。珠圓玉潤。一顰一動都透著皇家禮儀的風範。成熟的美婦。她開解了雍治天子幾句。御書房中的氣氛方才緩和過來。

  吳王想一想,道:「陛下,臣弟近日倒是遇到件可笑的事情。前幾日賈環跑到我府上拜訪。想請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陛下當日沒有在含元殿答應,不就是答覆嗎?像他這樣聰明的人,卻是個官迷,竟然想不到這一層。」

  雍治天子聽得一笑,舒服的靠在椅中,道:「他哪裡是想不到?是想的到,但還不死心。」

  吳王呵呵一笑,恭維道:「陛下聖明。臣弟抹不過情面,在陛下面前幫賈環提及此事,請陛下恕罪。」主動承認「錯誤」,這就是吳王的聰明之處。

  雍治天子微微一笑,「這有什麼罪?賈環是你兒子的老師嘛!聽說澄哥兒最近很上進?」

  吳王笑著點頭,一臉的欣慰,道:「就是喜歡搗鼓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還是陛下給臣弟的主意管用。」

  雍治天子很受用,笑道:「賈環此子,才華還是有的。白璋說他能折騰事,這話不假!朕都快要壓不住他。國朝並不需要一位神童出身的權相。」

  這是把話說透徹了。他不會啟用賈環。

  吳王附和道:「陛下明見萬里。」他還沒傻到當面反駁天子的話。雖然,他心裡為賈環感嘆:多少有點不值!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雍治天子笑起來,伸手虛點著吳王,「你啊…」

  這時,楊皇后輕笑著柔聲道:「陛下,你既然不打算給他官職,何不賞賜點別的東西給他。免得令忠臣寒心。上次聖壽節,賈環不就出了個好主意?」

  雍治天子目光柔和的看著楊皇后,這是前皇后之後,他所鍾愛的女人,道:「燕燕,他那是有求於朕。不過,燕燕的話亦有道理。」皇后的面子要給呀。

  楊皇后趁機道:「陛下,賈環念念不忘他表妹。陛下何不賜婚?一來令其感受到天恩浩蕩。二來,日後史書上亦是一段佳話。」

  蜀王前日來永壽宮見她,提起此事。當日,保住青美人,她順著天子的意思。出主意的便是賈環。他想求她在天子面前美言幾句,請求賜婚。

  若是青美人再次害的天子昏迷,她肯定要殺青美人,並怪罪賈環。但這只是天子的一個幌子,她自然不怪。此時,兌現諾言。

  雍治天子笑一笑。他才不管皇后說的理由。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至於佳話什麼的,他要名聲不在這上頭。但,燕燕肯幫賈環說話。賈環必定是給燕燕幫過忙。

  他沒有必要為一點小事,落燕燕的面子。況且,賈環這次立功,確實需要賞賜。

  雍治天子道:「既如此,朕給軍機處下口諭。但那幫老頑固要是不肯,燕燕可不要怪朕。」說著,叫了太監許彥進來,「傳旨,朕聞賈環與其表妹相戀,特此賜婚。以嘉獎賈環的功勞。」

  天子的口諭,一般比較直白。聖旨上華美的駢體,都是翰林們加工後的手筆。

  吳王微微愣住。最近朝中當值的是武英殿大學士衛弘吧?他會牴觸這份聖旨?若是華墨、宋溥,說不定會扣住。而衛弘與賈環私交很好。概率很低。

  可賈環當日不是這樣和他說的啊,他說想要求官。看看楊皇后的說法!這混蛋小子,為了他表妹,竟然在算計他。枉他剛才為其太忠心感到不值!

  吳王低著頭,心中哭笑不得。然後,還有著一種難言的感慨。真正被套路的,其實是雍治天子。這位此前想要殺賈環,此刻對賈環依舊有看法的天子,被賈環所驅動。

  這算不算可悲呢?

  當然,在這個時候,吳王不可能去提醒天子。這件事,若沒有他在天子面前說賈環求官的堅決,打消天子對賈環忠心的顧慮,楊皇后的建議怎麼可能見效?

  這看似簡單。但是,第一,有幾個人能同時說動雍治天子信任的兩人:吳王和楊皇后?第二,有幾個人敢於冒險算計天子?韓秀才就因為算計而死的。

  …

  …

  七月初九,雍治天子下旨賜婚賈環和林黛玉。

  聖旨既出,京中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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