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86
bpd 發表於 2017-10-21 00:37
第七百二十一章 韓秀才的動作

  春分,西苑中滿園花開,奼紫嫣紅。小太監們走過時,可以看見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中翩遷起舞。

  朝霞居是御花園東側,太液池邊的一處房屋,由晉王改建為玻璃屋。窗戶、屋頂,全是通透的玻璃製成。耗資不菲。更兼得屋中,到處都是玻璃鏡子,人在其中,纖毫畢現。

  據聞,武后當年便是有一座這樣的玻璃屋,專用於她尋歡作樂。在野史中很出名。

  雍治天子在朝霞居新擴建的東廂房中,看著太液池湖面上的風光,湖鳥成群的掠過水面,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負手而立。午後,春光明媚。

  身後精美的長案上,擺放著水果:葡萄、哈密瓜、蘋果等。看似平常,實則極其奢侈。

  須知,春季的葡萄,比冬季的葡萄更難得。一粒玻璃珠大小的葡萄,大約價值1兩銀子。京城中,一個報紙記者,一個月的收入不過3兩銀子。

  這還是中等收入群體。若是在通州碼頭上當苦力,收入還要更少。而米價,已經漲到了出一石八錢銀子。

  雍治天子的案几上,銀質的托盤中,擺放著一串春季的葡萄,還有其他的反季節水果。由小見大,一葉落而知秋。由此可見雍治天子日常生活的奢華。

  就像,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可能就四千到8千左右,而有的人,一頓飯吃幾十萬。

  太監總管許彥從廂房外進來,一身紫色的太監服飾,鬢角斑白,手裡拿著一個托盤,紅綢上放著藥瓶,走到雍治天下身後半米處,輕聲道:「陛下,藥來了。」

  「嗯。」雍治天子回身,看看瓷瓶,打開木塞,聞了聞藥香,滿意的點頭,就水送服。

  見天子仰頭服藥,許太監欲言又止。天子常服此藥助興。然而,太醫院配置的這種藥,對身體很不好。天子身體越來越差,不能說與服用這種烈性春-藥沒有關係。

  但是,許太監他不敢勸。低著頭,眼睛看著腳尖,尖著嗓子道:「陛下,青美人沐浴後正在正房中等候。」

  新近西苑的青美人很受寵,封美人。近來,天子要她侍奉的次數,比獨孤貴人還多。

  「朕知道了。」雍治天子吃藥後等了一會,果然,身體上傳來熟悉的感覺。他臉色有些潮紅,身體燥熱。雍治天子滿意的道:「許彥,給王太醫重賞。」說著,往玻璃屋中走去,腳步微急。洩露出他的心思。

  青美人出身江南,在床第間,知情識趣,花樣繁多。大異於楊皇后和獨孤貴人等人,他很滿意。

  …

  …

  二月二十五日,會試考試結束。進入判卷的流程。

  棋盤街後的江米巷,錦衣衛衙門中。錦衣衛指揮使邢佑和心腹手下千戶張輅在公房裡喝茶。

  公房外,涼風習習。很有些陰森的感覺。沒辦法,錦衣衛自國朝定鼎以來,凶名赫赫。

  張輅身姿挺拔,三十多歲,精明強幹,低聲道:「大人,要不要向天子匯報一下?」

  近日,楚王通過永昌公主進獻了一名美人。西苑中稱青美人。錦衣衛上下,已經將來龍去脈,包括此女的資料,全部查清楚。系由劉皇商年前自江南買回。被人精心培養的歌姬,如同揚州瘦馬那樣。據聞身懷名-器。

  邢佑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瞇著眼睛,擺擺手,「弘載,不必多事。」

  張輅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他這位頂頭上司,對比前任錦衣衛指揮使毛鯤的結局,行事小心翼翼,誰都不想得罪。近日來,錦衣衛運轉的不流暢。說形同虛設有點過。但,很多事情上,都不再強硬。

  邢佑安撫自己的心腹,笑呵呵的道:「弘載,你不坐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它的難處。我報給天子知曉,這算什麼意思?算是查青美人的底細嗎?天子正寵著她呢!楚王怎麼想?楚王若為東宮太子,將來是要登基的。」

  喝口茶,又笑道:「嘿,弘載,你和賈子玉私交不錯吧?我倒是覺得韓秀才接下來,很有可能要找賈環的麻煩。你說呢?」

  京中大佬們都在關注楚王接下來怎麼做?其實,就是其心腹幕僚,韓謹將會怎麼走下一步棋?

  邢佑還是比較看重這個手下的智慧的。

  張輅心裡無奈的再嘆口氣,他和賈環私交是不錯。但君子之交淡如水。陪著自己上司扯淡,擺龍門陣。

  …

  …

  下午時分,寧瀟剛從蜀王府回來。她是跟著弟弟寧澄一起過去送蜀王結婚的賀禮。

  蜀王的婚禮在三月中。

  馬車進了吳王府。寧瀟到花園中,獨自散步。一身白底繡花長裙,身姿修長。十六歲的少女,明麗如花。

  她微微有一些惆悵。

  九哥要結婚了。而她的婚事亦要在今年定下來。她已經16歲了。選親的範圍,不外乎勳貴的圈子。當然,以吳王府的勢力,不能和握有兵權的勳貴結親。

  只是,她並不喜歡混吃等死的世家公子。她希望她的夫君能在政治上大有作為。至少,不能低於她的朋友賈環一半的水平。

  想著賈環,永清郡主神情微微凝重。她有些擔心。

  韓秀才在京中的動作,她當然關注到。以她的推測,韓秀才的想法,八成是想先將楚王的反對勢力,一個個清除出場。這樣一來,楚王入主東宮,就將順理成章。

  而賈環,就在被其清除的範圍內。聞道書院體系和東林黨的矛盾,不是什麼秘聞。

  以賈環的水準,肯定有所察覺,有所準備。只是,不知道,事情接下來會怎麼走?

  她不大看好賈環。因為,楚王太乾淨!又有所期待,若她在賈環的位置…

  寧瀟在春風中,沉思著。丹鳳眼明麗。

  …

  …

  天色漸漸的暗下去。春天的夜晚,柔和,舒服,帶著微微的涼意。

  晉王府,摘星樓中,晉王舉杯望月,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借酒澆愁。

  尹言鼓勵過他。然而,聖壽節,他慘敗。王爵被削弱。自此,他心裡再沒爭雄的想法。

  京中的各種風雲,與他無關。消息渠道他有,但是,他沒有能力從當前的局勢中獲利。招募的幕僚,水平很差。

  等死吧!

  …

  …

  禮部郎中尹言在散衙之後,就返回到西城的家中,一間三進的小院。置辦下來要數百兩銀子。他出外為知府數年,囊中並不缺銀子。

  禮部是清水衙門。雖然最近禮部會試忙了些。但還沒到殿試時。不算太忙。

  尹言在美妾的服侍下吃過飯,就到書房中沉思。他並沒有關注即將出榜的會試。而是,在思考奪嫡之局。

  他是希望楊皇子登基的。而楊皇子才三歲多。所以,他並不希望奪嫡之局,盡快分出勝負。越晚越好。

  換言之,晉、楚兩王,誰的勢力大,他就要考慮平衡誰。

  如今,楚王系咄咄逼人啊!

  有韓子恆運籌帷幄,有胡夢陽盡收士林人心,有黎寬招攬舉子…

  尹言在書房中,來回踱步。韓子恆的套路,他當然看得明白。但,賈環是否需要幫助?未必。而他實際上也不想幫賈環。那麼,他要不要和晉王談一談?

  …

  …

  會試結束後,在等待成績的兩天中,聞道書院的同學們,一起去拜訪了書院的旗幟人物山長張安博,又去賈府拜訪賈環。

  二十七日上午,賈環正招待著諸位同學在北園中吃酒,張四水從外面匆匆進來,神情激憤,走到賈環身邊,小聲道:「子玉,韓子恆派人送來一封信。那個卑鄙小人…」

  賈環坐在主位上,略微有些詫異。張四水的性格很穩的。接過信箋,閱讀起來,瞬間,臉上的笑容淡去,陰沉的要滴水。

  「賈兄,聽聞江南林大家唱曲之技藝,更勝玉華大家。若有人在天子面前推薦林大家入西苑一展歌喉,不知足下意如何?聞說醉仙樓酒釀一絕,在下明日午時,掃榻以待。」

  雍治天子在西苑裡幹什麼,誰不知道?縱情聲色!所謂的「一展歌喉」只是很光鮮的說法。以薇薇絕美的姿容,入西苑,若是被有心人挑唆幾句…

  王八蛋。

  你找死。


bpd 發表於 2017-10-21 18:23
第七百二十二章 韓小人!

  二月二十八日,天晴,微風。吹面不寒。

  韓謹一身青衫,國字臉,氣質內斂,帶著他的哼哈二將,羅、童兩秀才自荊園出來,步行前往崇文門大街上,京中最負盛名的酒樓之一:醉仙樓。

  一路官道上,塵土飄揚。各行各業的百姓行走,討生活。其中不少人,面有菜色。京中的米價,有些高了啊。

  一輛馬車自官道過去,大頭童秀才舉起袖子,捂著嘴,抱怨道:「子恆,幹嘛要走路過去?」

  韓謹對著一個看他的小娘子點點頭,道:「古人云:安步當車。走這一路,可以觀察到很多細節、東西。」

  羅子車心裡好笑。他大約知道韓子恆的心思:白龍魚服。試想,楚王的核心幕僚,在京城中什麼地位?走在這市井中,是不是有一種俯視眾生的快-感?

  三人抵達崇文門大街的醉仙樓,包下整個在三樓,給小二、掌櫃留下口信,告知賈環。

  三樓中,視線極佳。韓謹憑欄眺望京師,和童正言、羅子車閒談著。

  羅子車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問道:「韓兄,你覺得賈環會來嗎?」畢竟,賈環從昨天到今天都沒有回信。

  韓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輕拍著欄杆,「子車,他必定會來!他這個人,很特別。我等讀書人,女人如衣服,不過是平常,宋時士大夫的妾室都可以送人的。

  然而,賈環絕不會!我在聞道書院和他接觸多日,深知他的性情。他很愛護他的女人。林千薇即便只是他的妾室,但在他心中的份量,肯定重過天子。」

  羅子車恍然。這是基於對賈環性格的瞭解所得知的弱點。若是其他人,必定是權力為重,不受威脅。想當年,徐階連親孫女都送給嚴嵩的兒子做小妾。

  羅子車哈哈一笑,道:「賈探花嘛!多情種子!紅豆不忘行樂夜,錦纏殊憶奉恩年。哈哈。」

  童正言在八仙桌邊喝茶,道:「然而,還有一個問題。我們在虛張聲勢。以賈環的聰明未必想不到啊?」

  韓謹淡然的一笑,「只有亡國的昏君才會搶奪臣下的妻女。當今天子並非昏君,只是怠政而已。天子在西苑縱情聲色,只是尋常事。子曰:食色,性也。

  但是,賈環敢賭嗎?哪怕只有很小的概率,甚至,他明知道我在恐嚇、要挾他,他也絕不敢賭。他太愛惜他身邊的女子了。要知道,我們可是將青美人送到西苑中。」

  童秀才敬服的點點頭。

  韓謹再道:「這張牌,拿在手裡,引而不發,才有效果。若是打出去,就和賈環不死不休了。而我只是要他暫時退一步,不要干擾楚王入主東宮。」

  他很清楚,正面衝突,打大決戰,他絕不是賈環的對手。輸給賈環這麼多回了!賈環的底牌,往往出乎意料。翻出來,橫掃一大片。他只能一步步的建立優勢,以絕對的優勢,拒絕任何意外,取勝。

  就像楚漢爭霸一樣,之前敗多少次都可以接受、忍受。只要最後一戰的勝利者,是他就行。

  羅子車撫掌笑道:「韓兄運籌帷幄,成竹在胸!正言兄,你我可高坐暢飲,等待完美的結果。」

  童正言晃著大腦袋帶笑。

  醉仙樓,三樓中,氣氛輕鬆。

  …

  …

  崇文門位於京城內城南面,是天下最為繁華的地帶之一。醉仙樓便在崇文門裡街上。

  三樓高,五間開。進門之後,一股股清幽之氣撲面而來。假山、園林與絲竹之聲渾然一體。

  賈環帶著喬如松、張四水、劉國山步入門口。

  小廝錢槐上前打聽了消息過來,咬牙切齒的道:「三爺,他們在三樓。」他雖不識字,但也知道禮義廉恥。韓秀才竟然拿林姨奶奶威脅三爺,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林姨奶奶多麼和氣,多麼好的一個人!他在金陵時,承蒙姨奶奶照顧。

  賈環神情沉靜,點點頭,當先一步,走上樓梯。醉仙樓的胖掌櫃親自在前面給賈環引路。笑呵呵的。他看得出來,賈環心情不佳,並不多說話。

  醉仙樓的二樓包廂以杜甫《飲中八仙歌》中寫李白的四句詩中的字來命名。詩曰:「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而三樓則只有三個包廂:天地人。韓謹包場,等在「天」字包廂中。包廂佈置的很精雅,充滿了書卷氣。內外間隔,附帶走廊(陽台)。

  賈環幾人魚貫而入。

  韓謹從走廊處走進來,拱一拱手,道:「賈兄…」羅子車,童正言一左一右,跟著韓謹。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果然,賈環還是來了!這個令人忌憚的人物,是有缺點的。

  賈環並不回應。

  劉國山容貌俊朗,一身華美的藍衫,憤怒的質問道:「韓子恆,你昨日讓人送來的信是什麼意思?有你這樣拿林大家的清白、聲譽做威脅的人嗎?下作!卑鄙!小人!枉我當日在首善書院,還拿你當知己好友。我當時真是瞎了眼。」

  雍治十一年,東林黨朝爭不利,鼓動監生、生員鬧事。劉逸劉國山當日就在首善書院就讀,聽從韓謹的指揮。這件事的後果,監生被毒殺數人,為首者中,數人流放,其餘簽署認罪書的士子,終身禁止科舉!

  劉國山,駱宏、韓謹都在終身禁止科舉中。劉國山一輩子的前程,就這樣毀掉。而他現在發現,他當時所信任的領袖人物,竟然是這樣一個下三濫的貨色!

  他如何不怒?

  韓謹嘴角抽搐了一下,臉上擠出來,掛著的笑容淡去。當年的他,是何等的熱血青年!但,人終究是會變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賈環說的。

  羅子車踏出半步,想要說話。韓謹擺擺手,制止他。這些往事,子車他們不懂!那是他青春的歲月。

  韓謹平靜的開口,道:「國山兄,是我愧對你們當日那些人。但是,我得楚王信重,焉敢不盡心盡力?如今,各為其主。賈兄高才,我自知不如,不得不用一點手段。」

  「狗屁!」劉國山氣的手指著韓謹,再說不出一個字來。韓謹就像滾刀肉。他自有他的一套理論。不管做什麼事,都拿的出道理去解釋。但是,這都是些什麼狗屁邏輯?

  狗屁!

  喬如松實在聽不下去了。他時年31歲。為人厚道,品性極佳。但面對如此厚顏無恥的韓秀才,老實人也有怒火。極其不滿的道:「韓謹,你這不叫一點手段吧?

  韓謹,你睜大你的眼睛看一看,當日你跳河,是不是四水下河把你背起來的?當日,在東莊鎮洪災,不是子玉拉著你跑出來,你是不是會被淹死?

  你一身本事,從哪裡學的?你雍治十一年犯事,不是子玉為救駱先生營造出大勢。龍江先生救得了你?你背信棄義。雍治十一年,東林黨禍水東引,嫁禍山長。你為權勢,可曾給子玉言語一聲?

  你不知道,子玉和林大家的感情?各為其主?這四個字,解釋給誰聽?數次救命之恩,師生之誼,換來就是你這樣反咬一口?韓謹,你還是不是人?」

  說到最後,喬如松大喝一聲。

  但是…

  這些話,並沒有起到什麼黃呂大鐘的作用。

  韓謹神情平靜,道:「喬友若,子玉的救命之恩。我沒有忘。師生情誼,我同樣沒有忘。這些我會還的。但,一碼歸一碼。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我首先是楚王的智囊,其次,才是韓秀才這個身份。」

  喬如松深深的吸一口氣,壓住心裡的噁心情緒。這人真是無恥到一定的境界了!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賣友求榮,恩將仇報,還能說的這樣的大義凜然!無恥之尤!

  張四水忍不住,冷笑道:「好!好!韓謹,那我問你,你在金陵和子玉作對,失敗之後,子玉如何對你的?你為楚王幕僚,幾次對子玉出手,子玉又是如何對你的?還有,近來在報紙上辱罵子玉,導致他在士林中聲望下降,你又如何解釋?」

  韓謹身邊的大頭童秀才忍不住反駁道:「張四水是吧?我知道你。別扯這些沒用的東西。當日在金陵,賈環不理會我們,是因為誰在乎一隻螞蟻的生死?這可不是什麼仁慈、手下留情?

  而這幾年在京中,呵呵,雖然子恆為楚王的幾次謀劃都失敗,但他不是阿貓阿狗。楚王都要稱呼他一聲韓先生。是你們想整就能整的了的嗎?你們做好與楚王為敵的打算沒有?

  所以,別說什麼順水人情的光溜話!誰比誰傻?呵呵。」

  賈環輕輕的拍了拍氣的直呼氣的張四水的手臂,臉色平靜。人不要臉則無敵。言語是沒有什麼用的!道:「韓謹,你約我來的目的,說一說吧!」

  韓謹注視著賈環,說出他的目的,「賈兄,我希望你在奪嫡之中退一步,不要阻攔楚王入主東宮。楚王的登基之路,就是一場遊戲。成為太子,並不是這個遊戲的終結。而是走了九十步。」

  行百里者半九十。

  他知道賈環不會讓楚王成為皇帝。但是,成為東宮太子,賈環還有機會,扳倒楚王。這是他給賈環留的餘地。至於,雙方如何確保信守這個約定,這就是等會要談的事情。

  賈環看著韓謹的國字臉,熟悉而又陌生,令人感到十分的厭惡,噁心。

  賈環輕輕的一笑,「韓謹,你就這麼篤定我會答應你的要求?」

  韓謹微微一笑,強硬的道:「賈兄,你敢賭天子不會留林大家嗎?」

  賈環沒說話,他當然不會去賭。他不會讓薇薇受到那怕只是一丁點傷害!緩緩的道:「韓謹,人都是有一些在意的東西的。裝逼一點說,叫做:龍有逆鱗,觸之則死。我希望你記住。」往門外問道:「錢槐,胡小四來了嗎?」

  「三爺,我在這兒!」胡小四從門口閃出來,看看韓謹三人,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意,從懷中取出一張帖子交給賈環。

  不知道為什麼,韓謹心中忽而升起一陣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極度的不安感!


bpd 發表於 2017-10-21 18:33
第七百二十三章 永昌公主

  賈環接過帖子,翻一翻,遞給韓謹,淡淡的道:「順天府府衙快班,破獲了一起盜竊案,在贓物中找到一件永昌公主府上丟失的御賜玉觀音。而根據竊賊交待,是買通嚴捕快,得以入永昌公主府中。這是府衙向禮部、內務府的行文抄本。」

  御賜的器皿,朝廷都有記錄。而損壞、丟失御賜的物件,是大不敬之罪。

  不能天子賞賜你一件貴重的器皿,你轉頭就拿去賣掉換錢吧?這種事,一般沒人去查。天子一年賞賜的東西不知凡幾。但若是查出來,往往很麻煩。

  順天府府衙行文,是向朝廷確認這件玉觀音的真假,是不是天子賞賜給永昌公主的?並詢問如何處置。

  賈環的話音剛落,韓謹三人神情微變:怎麼會這樣?而賈環一方的幾人,亦同時變色:在驚訝之後,帶著欣喜。

  「這…」羅、童兩秀才對視一眼,死死的看著賈環手裡書帖。太出乎意料。兩人有點懵逼。

  永昌公主家裡失盜,這責任當然怪不到永昌公主身上去。但是,嚴捕快,這個名字,在京城中一定層次內,不是新聞。都知道此人是永昌公主的面首。

  這件案子的重點,根本就不在於御賜之物被盜竊。而在於,有些事情,做的,說不的!永昌公主,養個面首,不是什麼大事。但,鬧出來,就是永昌公主失德!

  府衙行文,這事只怕已經傳開!況且,還有賈環這裡!

  雍治天子會怎麼想?怎麼處理?要知道,韓子恆威脅賈環就範的關鍵人物便是永昌公主。

  不是誰在天子耳邊挑唆幾句,天子就會請林大家到西苑。只有,深得天子信任,常給天子送美人的永昌公主說話,才能有這樣的效果。否則,他們不會等到青美人入西苑後,才發起威脅。這是表明,他們業已打通永昌公主的門路。

  須知,賈府在天子面前並非沒有說話的門路:楊皇后,獨孤貴人,吳王,都有可能幫賈環說話。

  韓謹壓著情緒,手微顫抖的,接過賈環手中的帖子,掃一眼,心裡禁不住長嘆一口氣:失敗了!他無法再威脅賈環了。

  永昌公主養面首是醜聞:不守婦德!然而,更大的醜聞是她和她侄兒寧浮有一腿。順親王一脈是皇室宗親,與當今天子尚在五服內。論輩分,永昌公主是寧浮的姑姑。

  這刺激不刺激?

  會死人的!

  見韓謹的神情失落、挫敗,劉國山快意的大笑,「哈哈,哈哈,韓子恆,又成了笑柄了吧?怎麼樣,這一耳光的滋味,好受嗎?多行不義必自斃!」

  韓謹沒說話。情緒低落。確實,這相當於一記耳光打在他臉上!來時,他信心滿滿,自信抓住了賈環的弱點,一定可以逼賈環就範。但是,現在呢?如他所忌憚的,賈環的牌翻開,令他費盡心思的籌劃,前功盡棄!

  唉…

  喬如松輕蔑的看韓謹一眼,補一刀,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誰想到,竟然會有這樣一樁案子爆出?順天府同知傅試是賈政的門生。賈環能及時得到消息,情理之中。

  賈環安排倪二做事,居中的只有賈芸知道。好友龐澤只知道他開局的目標是永昌公主。喬如松他們都不知道。機事不密則害成。

  童正言不爽的瞪著賈環幾人,強辯道:「你別太囂張。不到最後,誰敢言必勝?」

  韓謹擺擺手,制止童秀才,深深的吸一口氣,平抑著自己心中茫然的挫敗感。他不是非常人。他的一生至此,經歷了多少坎坷、磨難?對賈環一拱手,道:「賈兄高才!但奪嫡之局未完,我不會認輸的!」

  韓謹這個態度,令劉國山、張四水、喬如松幾人極其不爽。打不死的小強啊!膈應人!

  賈環沒回禮,而是緩緩的道:「韓謹,我有句話一直沒有教給你:做壞事,當壞人,出門一定要多帶人手。」

  韓謹微怔,看著賈環。他不懂。

  童秀才嗆賈環,「賈環,你什麼意思?我們是壞人…」

  賈環豎起左手掌,很強勢的打斷童秀才的話,輕描淡寫的道:「四水,胡小四,把他們三個打一頓!」說著,轉身往「天」字包廂外走去。

  胡小四、張四水領命而上。門口的錢槐也竄進來打人。場面極度混亂。

  喬如松看著胡小四一耳光將韓秀才打翻在地,臉上一個掌印,再無剛才那牛逼的死不認輸的范兒!笑一笑,很暴力啊,轉身,追上兩步,跟著賈環往外走。

  剛才叫囂的很厲害的大頭秀才被張四水按在地上揍,大聲叫饒,「啊…,別打了…」劉國山仰頭哈哈大笑。痛快!跟著賈環出門。

  如果大臉寶在這裡,肯定會感受到一種熟悉的味道。這才是賈環做事的風格啊!黑心環老三啊!

  醉仙樓「天」字包廂中,鬼哭狼嚎時,賈環從容的走下三樓、二樓,走出醉仙樓,坐進馬車中,神情沉靜,吩咐車伕,「走吧!」馬車後,喬如松、劉國山的轎子跟著。此時,醉仙樓上不時的傳來毆打的嚎叫聲。

  仲春時節,正午的陽光將賈環的隊伍照射出一連串的影子,溫暖、和煦。官道邊的楊柳,鬱鬱蔥蔥,隨風起舞。有燕子在楊柳、梁間輕快的飛過。

  …

  …

  二月二十八日中午,楚王的智囊,核心幕僚韓謹韓秀才在京中醉仙樓,被賈環命人打了一頓,打的鼻青臉腫。這件事在瞬間就傳遍京城。據聞,賈環衝冠一怒為紅顏,因其林表妹之事,痛毆韓秀才。

  隨後,二十九上午,禮部會試放榜。己未科會試,天下大比,會元者,宛平縣舉子,羅向陽。紀時春名列第七。慶國公次子沈遷榜上有名。喬如松,衛陽、秦弘圖,紀澄等8人高中。

  同時,因順天府府衙行文禮部、內務府。永昌公主放蕩的私生活被曝光。玉觀音案由此爆發。

  這三件大事同時在近期內發生,京城之中如同沸騰的開水一般在翻滾。局勢,正在走向「高-潮」。

  所有關注奪嫡之局的朝廷內外人士,都意識到,大局業已開始!

  …

  …

  夜色,燈光朦朧。

  尹言在宋溥宋大學士府中喝著茶,笑著道:「出乎意料啊!賈環竟然將韓子恆打了一頓。我沒有想到。」他早前還猶豫著要不要和晉王談一談。楚王勢大。看這情況,賈環很能耐啊!呵呵。

  宋溥笑瞇-瞇的喝著茶,「年輕人,比較衝-動。可以理解。關鍵還在於這裡面的故事。微之,你覺得天子會怎麼處理永昌公主的事?」

  朝中各衙門,報紙上已經傳遍,永昌公主面首眾多,除了案中的嚴捕快,三等輔國將軍寧浮亦在名單中。

  尹言微微沉吟,搖搖頭,「不好說。」這事,說大,很大。永昌公主壞了皇族的名聲。嘖嘖,姑姑和侄兒…。說小,很小。順天府府衙只是行文請示。天子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糊弄過去。

  當今天子性子嚴苛…,但是,永昌公主時時進獻美人,頗得帝心。所以,不好判斷。

  宋溥點頭,「等等看吧。」

  …

  …

  三月初的上午時分,永清郡主寧瀟在府中後院的議事廳處理著府中的瑣務時。一名小丫鬟送來一張紙條。

  寧瀟穿著流蘇青翠長裙,明麗如花,坐在長案後,看著紙條上的最新消息,禁不住噗嗤一笑,「咯咯…」美麗的丹鳳眼笑的瞇起來。寧瀟對下頭回事的王府內管事中年僕婦道:「你們先在外面等一會。我想一會事。」

  「是。郡主。」兩個內管事走出去。

  寧瀟喝著茶,思緒飄飛。她一直關注著奪嫡之局的動態。

  她不大看好賈環,而又期待著什麼。賈環果然又給了她一個驚喜:將忘恩負義的韓秀才打了一頓。而這說明,賈環有把握破局。永昌公主的案子爆出來,有問題啊!

  怎麼可能那麼巧?偶然中,必定有必然。她認為,賈環未必沒有做工作!他可是把澄弟關了三天小黑屋的狠人啊!

  挺厲害的!

  …

  …

  湖中波光粼粼。層層鱗浪隨風而起。陽光似乎在水面上跳躍。吹皺一池春水。

  錦衣衛千戶張輅喬裝後,在澹雲軒和賈環見面。監視賈府的工作,便是由他負責。

  擺在水榭上的茶几精緻。

  張輅道:「賈兄,永昌公主府上的玉觀音失竊,和你有些關聯吧?」

  賈環坐在梨花木椅上,看著湖面,道:「你有證據嗎?」

  張輅笑一笑,道:「查到倪二頭上,並不是什麼難事。關鍵要看天子的想法。」又道:「據聞,青美人在西苑中很得寵,此女內媚。」他和賈環私交不錯。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錯。但,有些事情,他還是會給賈環透漏。他能當上千戶,就是因為他跟著賈環去江西宣旨,賈環指點他,前錦衣衛指揮使毛鯤要倒台。

  賈環看了看張輅一眼,點點頭。

  …

  …

  馬車平穩的駛向賈府。賈環在馬車中閉目沉思。張輅透露的消息很重要。

  他雖然破解了韓謹設下的惡毒的局,揍了韓謹一頓,稍稍順了心意,通達念頭。但,這並不是他和韓謹鬥爭的終點。

  多少影視作品,文學作品中,反派boss因為大意,被人翻盤了?他杜絕這樣的事!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韓秀才的思路,是清除反對派。他就是楚王黨最大的反對派。而他的思路呢?

  要對付滑溜的楚王,要像剝竹筍一樣,一層一層的來。奪嫡,終究是要看對天子的影響力。所以,他開局的目標,自然而然的落在永昌公主身上。

  永昌公主的私生活已經捅出去了,這是開局,把水攪渾了。大幕開始!各方都在等雍治天子的反應。但是,他的計劃,並不是等雍治天子。他有他的思路:幹掉韓謹!

  而張輅的消息,給了他靈感,讓他的計劃更圓滿。

  …

  …

  今天早晨,在被窩裡,薇薇哭著說:「賈郎,若天子召我去西苑,我就自殺。」

  賈環撫著她的秀髮,將她抱著,輕聲道:「小傻瓜啊!我都解決了。別怕!」

  安撫著她,說明情況,薇薇才破涕為笑。

  …

  …

  賈環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喝口茶。思緒回來。他怎麼可能讓薇薇受到傷害?

  目光看向車窗外優美的田野風光。

  這一次,他一定要將所有的牢籠都打破!

  …

  …

  午後時分。西苑,御花園朝霞居中,一名太監跪在雍治天子身前,高高的舉起托盤。上面有一個藥瓶。

  雍治天子取出龍眼大的丸藥,就著溫酒,一口吞服。臉上有著他沒察覺的,反常的潮紅色。


bpd 發表於 2017-10-21 18:46
第七百二十四章 智商、等待、爆發

  夜色籠罩著京城。淡淡的。陽春三月,點點的燈光從書房中透出來,落在屋簷教。

  真理報代理主編周慎行坐在書案後,看著眼前摘下斗笠的俊朗男子,驚訝的道:「我還以為賈環會派龐士元來和我談。不想是你。你們書院真是人才濟濟。」

  深夜來訪的,正是賈環的情報主管,京城日報主編,劉國山。

  劉國山拱拱手,微笑道:「士元兄另有他事,望周大人見諒。我來談,亦是一樣。」說著,走上前,奉上日升昌不記名的銀票一疊:10萬銀元。

  周慎行看看銀票,笑呵呵的道:「先不談正事。我倒是要問一件事,揍韓秀才一頓的感覺如何?我聽說,你當日在醉仙樓。」

  劉國山一聽,就知道今天的事辦好了!哈哈一笑,道:「很爽。」

  …

  …

  三月初八早晨,一場春雨落下。北湖湖畔,院落中有些泥濘。

  「嘶…」

  臥室裡,鏡子前,美妾正在幫韓謹揭下眼角,臉上的膏藥,時隔數日,淤青才消。

  美妾心中,偷偷的笑:豬頭臉總算恢復了。她們的苦日子算是到頭。這幾天沒少被他打罵。

  楚王帶著黎寬、彭鏊、劉子寧前來,在客廳中等候。羅、童兩秀才陪著。臉上還有些紅腫、淤青的痕跡。片刻後,韓謹從屋裡出來,臉色平靜,拱手一禮,道:「殿下…」

  黎寬想要開口,楚王擺擺手,制止他,溫聲道:「韓先生,我來看看你。賈環真是太囂張,竟然惡意毆打韓先生。本王日後必定要他好看。」

  這幾天韓謹不見客。他今天來,當然要收攏人心,表明態度。至於,議事,反倒是在其次。他的優勢很大的。就算沒有拿捏住賈環,又如何?

  韓謹心中好受一些,表態道:「謝殿下。只要殿下登上大寶之位,我便心滿意足。挨打不算什麼。賈環氣急敗壞,正說明,我戳到他的痛處。」

  「嗯。」楚王點點頭。

  本來要發難,找茬的黎寬、彭鏊兩人見韓謹如此鎮定,頗有名士風采,心中不得不佩服。換了他們,肯定做做不到。

  這時,外頭一名太監急匆匆的進來。手裡拿著一疊報紙,臉色焦急,跪下道:「殿下,大事不好!」

  楚王寧瀚時年23歲,一身白衫,身姿修長,文質彬彬。容貌英俊。此刻,不滿意的皺眉,訓斥道:「什麼大事不好?大驚小怪。拿過來。」伸手拿過一份報紙。隨即,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精彩。

  報紙還有很多。黎寬、彭鏊、劉子寧,韓謹、羅、童兩秀才分別去過報紙。幾秒後,客廳中寂靜無聲。

  以京城日報為首,京中共有十幾份報紙刊登了一篇賈環的署名文章。文章詳細的介紹韓謹的來歷,包括他一些列忘恩負義的文章。簡單點說,就是賈環發文章黑韓秀才。

  童正言氣的眼睛冒火,罵道:「王八蛋!又來這一套。」說著,向楚王請纓,「殿下,我們寫文章反駁他。」話說完,卻感覺不大對勁,因為客廳中的諸人,並沒有與他同仇敵愾。

  黎寬、彭鏊兩人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心裡很膩歪。他們倆剛才還佩服韓謹來著。看看…

  剛才韓謹說賈環命人毆打他,是氣急敗壞。那麼,這文章怎麼回事?

  試想,是毆打韓秀才之後,發一篇黑他的文章,效果大,還是單純的糾集報社發黑韓秀才的文章的效果大?毫無疑問,是前者!毆打,是為現在的文章造勢!

  換言之,韓謹被賈環打了,還沒有判斷準賈環的意圖!沒有料到賈環接下來要怎麼走!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智商啊!是不是被打傻了?

  若是一般的局面,也就罷了。這不算什麼。但是,在奪嫡這種天下頂級的智力遊戲中,關係到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前途。這種表現,不及格。

  韓謹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又是一耳光。神情尷尬,無法再保持名士風範。

  楚王心裡有點犯嘀咕。他早聽到一些傳言,韓謹的本事是從賈環處學的。現在報紙上的文章也說明了這一點。而韓謹,遇到賈環就失敗。一次又一次。這不得不讓他多一個心眼!

  楚王溫語安慰了韓謹一會,道:「韓先生好好休息幾日。本王明天再來看你。」

  羅、童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充滿了無力感。這…

  稍後時間,楚王聚集黎寬、彭鏊在荊園的書房中議事:討論如何對待永昌公主的事,持何種態度。韓秀才的才智,他還是倚重的,但在此時,他想聽一聽不同的聲音。

  議事結束,楚王語氣不滿的吩咐道:「叫周慎行來見本王!」真理報主編掌握著天下報紙審查大權。而報紙上出現黑韓謹的文章,這是周慎行失職。

  …

  …

  二月二十九禮部會試放榜。隨後,京中到處充滿了縱情狂歡的士子。午後時分,宣武門大街上,幾名高壯的士子從三元酒樓出來,放聲長歌,相互扶著,搖搖晃晃。而不遠的一間小酒館,一名青衫士子,伏案大哭,狂飲不止。三年又三年,三年何時休?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三千多士子參加會試,錄取200人。殘酷,但這便是科場!

  晚間,棋盤街裡的雲賓酒樓中則是有一群江南士子在聚會。江南籍的官員們亦來參加。場面喜氣洋洋。將畫卷再往東舒展,歌聲響徹的教坊司中,十幾名士子痛飲,與身邊的美人們調笑,放浪形骸,說著夾著各種方言的京話。

  教坊司往南,城東的一間旅館中,這裡住著應試的士子。不同的房間中,數名士子默默的收拾著行李,準備離開京師。返回故鄉。或許,故鄉才是心靈的歸宿。

  人生盡歡,看盡京城花。科場失意,忘於樽中酒。京師風華,就這樣展示給天下的讀書人,讓他們歡笑,讓他們哭泣,讓他們得意,讓他們迷茫!

  三年一度。

  殿試定於三月十四日。

  在三月初,京城中除了會試,科舉,還有其他的焦點。甚至可以說,更重要的焦點。京城日報的文章,讓賈環和韓謹這八年來的恩恩怨怨,公佈在公眾面前。輿論的聲勢一邊倒。事情正在向前推進。

  永昌公主失竊的玉觀音案,將她放蕩不羈的私生活暴露在眾人面前。報紙上,並沒有太多惡意中傷永昌公主的消息。真理報主編周慎行並不傻。在天子還沒有表態的情況下,他不會允許輿論亂來。而且,韓謹派人給他打過招呼。

  然而,永昌公主和嚴捕快,她的侄兒寧浮不得不說的三百個故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各權貴、官員府中流傳。桃色新聞,天生自帶流量。傳播的飛快。

  三月初,永昌公主把嚴捕快打個半死,送到順天府衙中。寧浮不再到西城外的永昌公主府邸。永昌公主在府中,痛哭流涕的請永昌駙馬林承凱原諒她。希望他發聲。事情,在緩緩的前行。

  朝堂的各大勢力,都在等天子的態度。然而,在明眼人看來,這兩件事,未必是孤立的。而應該是相互關聯。

  漫漫的長夜中,借助著夜色形式上的掩護,京中的一些個官員們開始走動,拜訪。書房中,人語不清。街道上,小轎裡的人,不知是誰?溝通、串聯,議論。

  看似平靜的朝堂,正在醞釀著難以想像的,劇烈的風波。黑夜,遮掩著彷彿混亂的狩獵場,巨大的能量,或許在明天,或許在後天,爆發出來,引發滔天巨浪!

  …

  …

  三月十日,夜,無風。

  西苑的朝霞居中,一聲驚恐的尖叫,刺破夜晚的寧靜。守候在外的太監總管許彥聽得出是青美人的聲音,衝進去。玻璃屋中,雍治天子昏迷在精美、寬敞、明黃色的龍床上,人事不知。

  「快,傳御醫!」


bpd 發表於 2017-10-21 19:00
第七百二十五章 虛驚?引爆!

  「滴答,滴答!」

  黑夜裡,朝霞居的正房暖閣中,太監總管許彥焦慮的來回走動,座鐘轉動著。聲音,在這仲春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他很緊張。

  暖閣外,兩名小太監候著,一動不動。還沒有消息自宮中傳來。天子突然昏迷,他不敢封鎖消息,而是派人飛報宮中的楊皇后,請皇后決斷。當年,秦朝中書令趙高與丞相李斯封鎖始皇帝的死訊,矯詔扶持胡亥上位。這樣的事,他可沒膽子做。

  然而,已經是亥正時分(晚上10點),宮門早就落鎖。楊皇后得到消息,亦無法出宮。

  許彥焦躁的步出暖閣,正房的臥室中,燈火通明,太醫院的四名太醫正在抓緊時間忙碌。十幾名太監、宮女緊張的侍立。青美人已經被扣押在東廂房中。

  會怎麼樣?

  一想到這個問題,許彥就口乾舌燥!消息並沒有封閉。正在向城中傳播。如果天子有事,今晚必定會有宮廷政變。而他此刻就處在暴風眼中。但是,他不想死!

  …

  …

  京城西城,順親王府中。沒落的王府,即便是在春天的夜晚,依舊能感受到衰落的氣息。

  晚上十點多,順親王的長子,將自己的兒子寧浮叫到書房中。書房周邊無人,父子倆說一說私密的話。

  燈火如豆。照射在寬敞但不再華美的書房中。珍品都已經典當。他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塞在寧浮手裡,嘆口氣,道:「浮兒,這是一千兩銀子。你逃吧!」

  寧浮愣住,「爹…」

  順親王長子擺擺手,「逃吧。這幾天京中的消息,你都知道。你和永昌公主的醜事,已經是政治事件。各方角力,就等天子表態。政治的事,往往風雲莫測!永昌公主或許沒事,但你留在京中,恐怕命不長久。」

  寧浮低頭,看著腳尖。他不想離開京城。逃走,他就是隱姓埋名過一輩子。而在京城,他是三等輔國將軍,皇室宗親。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順親王長子長嘆一口氣。

  這時,皇城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喧鬧。父子兩人連忙出了書房,到小樓中遠眺。遠方西華門附近,有人叩動皇城,傳遞消息。順親王長子臉色一變,「出大事了!」

  天子長居西苑,軍國大事,悉數送往西苑。皇宮既沒有太上皇,也沒有太后,只有皇后。那麼,什麼事情要在晚上驚動皇后呢?天子出事!

  這一刻,西城許多權貴府上,都被驚動。彷彿有石頭投進在河面,激起陣陣漣漪。稍後,西苑的消息傳到在西苑中有消息渠道的皇室、勳貴、文臣、武將府中。

  …

  …

  永壽宮中,楊皇后被叫起來。已經是晚上11點許。這個點,楊皇后自是已經休息。

  「娘娘…」

  貼身的宮女,服侍著楊皇后起床。

  楊皇后時年34歲,珠圓玉潤的成熟美婦,微顯豐腴,挺拔一雙的雪峰將胸口粉白色的裡衣撐出曼妙的弧線。頸脖處的肌膚雪膩如玉。披一件薄薄的水錦色的襖子在寢宮中來回的走動,沉思。

  一名進來報信的太監跪在地上:天子在西苑突然暈倒,已請太醫救治。結果未知。許太監派人來報信,請皇后娘娘拿主意。

  「這…」

  楊皇后六神無主。她揣摩男人的心思、爭寵,固然厲害,但終究只是個婦人。當前的局面,牽一髮而動全身,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一個不慎,就是死。

  半響,楊皇后作出最平穩的決定,道:「請軍機處三位大學士到西苑中。」

  她的心情很複雜。

  國朝定鼎一百五十年,後宮之寵,未有如她者。她丈夫雖然被天子殺了,但此刻,心中還是在擔心西苑裡天子的安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天子是她的依靠。

  同時,她內心中,被尹言的話挑起的想法:將自己的兒子扶上皇位。眼下,不是一個契機?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不敢輕舉妄動。

  而如果,要換取晉王、楚王尊她為太后,此時以皇后的名義,召一人到西苑侍奉天子,是不是大事可定呢?她不知道。

  楊皇后走到庭院裡,看著空中皎潔的明月。月華落在,她美麗的玉臉上,神情不定。

  楊皇后的懿旨,被女官書寫出來,加蓋皇后的印璽後,很快被太監們送出皇城,去往西苑。

  …

  …

  「父親…」

  衛康送著父親到前院,欲言又止。西苑的太監來傳召,帶來皇后的旨意,召他父親進西苑面見天子,語焉不詳。但,消息早傳出來了:天子服用春-藥,御青美人,暈倒在朝霞居中。

  雍治朝進入末期,這是所有朝臣們心中都知道的事情。然而,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衛弘擺擺手,神情平靜,坐進轎子中,出發前往西苑。

  貞白想太多了。不是什麼事情都要往權術上想。他是武英殿大學士,有責任維護中外穩定。他已經位極人臣,難道還想著什麼從龍之功嗎?他注定是要在青史上留名的人。值此之時,宰輔當有宰輔的氣度,職責!

  天子若無事,他鎮撫朝廷內外。天子若有事,他要保證朝廷權力平穩、順利交接。這是百姓、社稷之福。

  衛大學士是一個成熟的官僚,但自有他的底線:小節不守,大義不虧。該貪-污時就貪-污,該與同僚們同流合污時,必定是和光同塵。但有讀書人的良知。

  晚間12點許,衛弘抵達西苑。西苑御花園的朝霞居中燈火通明,華墨,宋溥已到。衛弘和兩人目光交流。華墨一身緋袍官服,輕輕的搖頭:天子情況還未知。

  周帝國的三位宰輔齊聚在朝霞居正房外,等待著御醫們的救治結果。

  整個朝霞居,乃至西苑,氣氛極其的壓抑。不少年齡大的太監、宮女想到了十七年的那個夜晚。當時,京營入宮,天空都是血色的。很可怕。

  …

  …

  至凌晨兩點許,王濟仁等四名太醫,用盡手段,針灸,用湯藥。終於將昏迷的雍治天子救醒。

  富麗的龍床上,雍治天子極其虛弱的睜開眼睛,看到太監總管許彥在眼前,問道:「幾點了?」

  許彥跪在地上大哭,老淚縱橫,道:「陛下,你終於醒了。到丑正一刻了。奴才見陛下昏迷,傳信宮中,請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詔令三位大學士進西苑。三位中堂正在外面候著。」

  雍治天子很疲倦,感覺剛從無盡的黑暗中走出來,聲音虛弱的道:「召三位愛卿進來。」

  雍治天子詔令文華殿大學士華墨,武英殿大學士衛弘,東閣大學士宋溥共同主持朝政大事。這個時候,雍治天子不可能讓華墨擅權。除非是像何朔那樣檢驗過忠心的臣子。他簡單的交待了幾句,就疲倦的睡過去。

  太醫們也提醒不要打擾天子。華墨問病情。王濟仁代表太醫作答。刨除五行等的專業中醫術語,大意是:天子長期服用某種刺激性藥物,身體虧損極其嚴重,因而昏迷。需要靜靜調養數月,甚至半年,方才能有所恢復。

  三位大學士商量後,商議輪流在西苑值班。十一日,清晨時分,衛弘、宋溥兩人分頭出了西苑,各自回府休息。

  …

  …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京城中。三位大學士聯名行文,朝中各衙門,言道天子無事,鎮撫人心。

  十一日非常朝日。衛弘回到家中,長子衛康、孫子衛陽等在廳中。屏退所有僕人後,衛弘說了說西苑裡的情況,喝口茶,看著兒子、孫子。

  工部郎中衛康沉吟幾秒,道:「虛驚一場啊!」語氣感慨,躍躍欲試的樣子。

  衛弘好笑的搖頭,道:「陽兒,你上午去一趟賈府,問問賈子玉的意見。」

  他兒子有宰輔的親和力,但政治水準不行。天子醒來,看似虛驚一場,一場巨大的風暴(宮廷政變)免於無形。但這只是一種錯覺。事實上,天子的發病,恰恰是將京城中前段時間匯聚、積蓄的各方力量給激發出來了。

  奪嫡、朝爭的大幕就此拉開!

  這是一個標誌性的事件!引爆了整個京城中洶湧的暗潮!而且,後患無窮。想想看,昨晚,多少人的野心被撩起來?再有下次呢?各方還會反應緩慢?

  奪嫡有三方:晉王,楚王,楊皇子。他大致是知道賈環的想法:阻擊楚王。所以,他讓孫兒衛陽去和賈環溝通一下,問問賈環對此事的反應。


bpd 發表於 2017-10-21 19:12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三方、楊皇后、黑不黑?

  一個病危的天子,和一個病中、不久後可能會死的天子,對於要下場進行政治博弈的大臣們來說,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是前者,就不要想什麼朝爭了。誰握有兵權,誰就將笑到最後。

  同樣的,一個健康的天子,和一個快要走到人生終點的天子,大臣們的政治態度也是不同的。

  明朝嘉靖皇帝,玩了一輩子的權術,聰明絕頂,但晚年時,首輔徐階將他吃的死死的。嘉靖想煉丹,徐階不同意,嘉靖就煉不成。為什麼?因為,你快要死了,人心已散。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一個老皇帝,晚年想要過的舒服點,是不敢隨意折騰、撤換首輔的。否則,國家大事全部落在老皇帝身上,他吃不消。

  說得簡單點,周朝此時,大臣們對於雍治天子的畏懼,正在逐漸的消散。對應的,行事的手段,都將不同。步子會很邁得更大一些。

  所以,大學士衛弘的判斷是,接下來,奪嫡和朝爭,將會空前的慘烈!

  …

  …

  三月十四日的殿試將至,京中文會依舊不斷。士子們在大街小巷中,縱酒狂歌。

  賈府,北園。前院一處幽靜的敞軒中,賈環、公孫亮、羅向陽、喬如松、紀澄、龐澤、劉國山、張四水數人在此密談。昨天晚上,西苑中出事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京城。今天上午,眾人自覺的匯聚在賈環這裡。

  大師兄,龐澤住在山長府中。會試結束後,帶隊的大師兄就搬到山長府中住,侍奉在山長身前。羅向陽、喬如松等人都住在東城的旅館中。方便和同年們結交。而紀澄對士子間的交遊沒什麼興趣,搬到賈環這裡住。他一向很崇拜賈環。

  敞軒中,眾同學或坐或站。美酒和冷盤、果盤陳列在八仙桌上。議論著昨晚的事情。

  龐澤鼻子很大,容貌醜陋,嘿嘿笑道:「天子這病…。寡人有疾啊!」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眾同學發出一陣快活的哄笑!

  聞道書院體系的核心圈子,對雍治天子並不大感冒。於私而言,雍治天子不喜歡山長,不喜歡賈環。賈環至今還未看到起復的可能。於公而言,雍治天子為一己之私,罷黜了賢明公正的何朔,啟用阿諛奉承的華墨,縱容邊將擅開邊釁。說民不聊生有點過了,但社會上的矛盾正在日益突出。聽聞,運河上的漕工又有叛亂的跡象。有識之士,誰不擔憂?

  賈環站在窗邊抿茶,沉靜的道:「其實,我沒想到這麼快。」

  來自錦衣衛的消息,楚王進獻給天子的青美人與眾不同。內媚。他估著雍治天子遲早會在青美人身上出事。強擼灰飛煙滅!但,真沒想到這麼快!他的計劃,得跟著調整。

  喬如松問道:「子玉,那報紙上針對韓秀才的攻擊,還要繼續嗎?」本來,計劃中,是要輿論醞釀一段時間。把韓謹的真面目揭露出來,再進行下一步。誰料到…

  賈環點頭。

  這時,錢槐在庭院外大聲匯報:衛陽來訪。賈環和大家說了一聲,到前面去見衛陽。

  偏廳中,衛陽正喝著茶,一身白衫,唇紅齒白,容顏俊美,寒暄幾句,笑道:「昨日之事,想必子玉已經知道。我爺爺讓我來問問子玉的意見。」

  賈環想一想,道:「天子病一場,恐怕將有立太子的意思。晉王、楚王相爭,到了分勝負的時刻了。」

  賈環和衛弘私交很不錯。並沒說什麼糊弄的話。而是,表明態度。他明著說到了分勝負之時,實際上亦表明他的態度:要分勝負了。雍治天子發病,促使京中形勢發生變化。

  衛陽點點頭。他知道賈環的態度了。然後,低聲道:「子玉,你要多加小心。」真情流露!

  當年雍治九年,書院救災,賈環力排眾議,任用他,使得他融入書院的體系中。今天,聞道書院的眾人,即將下場博弈,在洶湧的浪潮中,分生死。他如何能不關心?

  如果說,現在京城中,浮出水面的,最急切的矛盾是奪嫡。那麼,奪嫡有三方:晉、楚、楊。而聞道書院體系的目標是:阻止楚王。否則,東林黨得勢後,會毀掉書院。

  而衛家,是屬於中立方,作壁上觀。朝廷中,很多人是屬於中立派。

  賈環輕輕的笑一笑,輕聲道:「元皓,謝謝。會沒事的。」書院,是沒有退路的。既然沒有退路,何必要退?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狹路相逢勇者勝!

  上午的陽光透窗而入,落在賈環的身上,讓他很輕的笑容,似乎頗具感染力。在三月仲春的清風中,傳遞著他的意志、勇氣!

  …

  …

  摘星樓,幽靜雅致。美人彈奏的古箏如行雲流水,叮咚悅耳。晉王在樓中的走廊,提著酒壺,眺望著自己的王府,京城。還有他,夢中都想的皇城。

  晉王的消息並不閉塞。昨晚的事情,傳到他耳中,他一晚沒睡,心中竊喜。

  若是他父皇就此龍馭歸天,他作為嫡子中的最年長者,有沒有希望被大臣們推舉上位?

  楚王黨強勢啊!黨羽眾多,需要安排很多位置。而他勢力弱小,可以給大臣們很多東西。

  而且,在法理上,他是天然的優先繼承人。只是,他的爵位不及楚王。

  晉王鬱鬱的灌了一口酒。

  昨晚一晚上,他內心裡就在這兩種念頭的揣測中度過。他缺少智謀之士,對於當前的局勢,有著深深的無力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靜觀其變。

  …

  …

  三月十一日上午,楚王並不在城中的王府裡,而是在東城外的荊園中。他得知消息要晚一點。但,這並不妨礙他知道來龍去脈。

  中午時分,從翰林院散衙的黎寬、彭鏊兩人聯袂到荊園中拜訪楚王。這個時候,顧不得避嫌了。誰都知道他們出身蘇州,和楚王、東林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荊園臨北湖而建,橫跨北湖兩岸。湖西岸的一處樓閣中,楚王招待著黎、彭兩人。樓閣雕樑畫棟,飛簷流蘇,似乎帶著幾分歷史的凝重感。

  微風習習,吹進二樓中。很舒服。

  楚王坐在長案後,一身青衫。時年23歲,容貌英俊。身上的氣質文質彬彬,給人一種文采風流的感覺,令人感到親近。但和楚王接觸過的人就知道,他的性格,可不是書生。

  「黎先生、彭先生,請!」楚王舉杯,微微笑著。但,可以看得出來,笑容不及前兩日。

  無可否認,奪嫡之局,楚王佔著優勢。他在天子心裡的印象比晉王好。然而,昨晚的事,天子若是病死,他這些優勢,恐怕沒什麼用吧!局勢有些緊張了!

  黎寬時年40歲,飲過酒,出聲獻策,道:「殿下勿優。值此之時,要有定力。殿下可上書給天子,問候聖躬,請求去西苑,在天子面前侍奉。」

  彭鏊輕輕的點頭。這是他們兩人商量出來的計劃。百善孝為先。這個時候,楚王應當打這張牌。天子病重,心中肯定有定下東宮之位的意思。否則一旦有變,會愧對大周列祖列宗。

  楚王想了想,拱手道:「那就有勞黎先生了。」三位大學士主政,他的奏章,肯定會報給他父皇知道。

  黎寬微笑著點頭,謙遜的道:「在下份內之事。」翰林,在文字上的功夫,自是世間一流的。他自信可以做到字字感人,發自肺腑。這是他的專長。

  這時,樓下的太監上來,樓閣門口跪著,道:「殿下,韓先生求見!」

  黎寬和彭鏊對視一眼,心裡有些不滿。韓子恆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啊!輸賈環輸的連褲子都沒有了,還有臉來求見楚王殿下?是想獻策吧?但是,有用嗎?

  楚王沉吟了幾秒,道:「請韓先生上來。」他對韓謹有所疏遠,但沒到不見韓謹的程度。他還是倚重韓謹的智謀。他前幾日還將搞小動作的周慎行訓斥了一通。要他保證,京中的報紙上再無黑韓謹的文章出現。

  「咯吱,咯吱」的樓梯聲音傳來。隨後,韓謹上來,走進樓閣中,一身水藍色的文士衫,國字臉,氣度內斂,似從前幾日被賈環的毆打中恢復過來。

  韓謹向楚王行禮,道:「殿下,我聽到昨晚西苑中的消息,苦思了一上午,特來和殿下談談。」

  楚王微微一笑,「哦?正巧黎、彭兩位先生也對本王有所提議。黎先生建議本王在『孝』字上做文章。」

  韓謹躬身一禮,斬釘截鐵的表態,「此言大謬!現在,根本不是刷天子好感的時候。天子在病中,他想的是治病,而不是看到所謂的孝子賢孫。

  現在的關鍵人物是楊皇后。若是,天子再次昏迷,朝廷的大義名分就將在楊皇后手中。昨晚,不就是皇后詔令三位大學士到西苑嗎?」

  雍治朝現在沒有太后!如果雍治天子不能行使權力,那麼,楊皇后將佔著大義名分。后權,將作為皇權的延伸。在奪嫡這件事上,話語權變重。同時,天子在病中,正虛弱著,楊皇后對天子的影響力倍增。

  楚王一愣。

  韓謹說的事實。昨天晚上確實是皇后詔令大學士們進西苑。若是召他進西苑呢?心中一陣火熱。歷史書上,有些皇帝死的不明不白。

  黎寬、彭鏊兩人本來要反駁韓謹的話,但聽到這裡,不得不說,這個見解,確實很精闢。令人醐醍灌頂。楊皇后才是當下的焦點人物。她的態度很重要。

  彭鏊道:「韓子恆,楊皇后恐怕更希望她的兒子登上大寶吧?」

  韓謹哂笑一聲,「想法是很美好的。但現實很殘酷。楊皇子沒有時間長大。我們送青美人到西苑的目的,不就是不給楊皇子機會嗎?」說著,對楚王拱手,「殿下,楊皇后是聰明人,這需要你出面和她談一談。」

  送一個內媚的女人給天子,就是要損耗天子的生命。要他早點死!

  彭鏊一時無話可說。

  楚王跟著韓謹的思路,下意識的問道:「談什麼?」隨即,笑起來,「本王知道了。」

  韓謹道:「不,殿下未必明白。」教道:「宮中耳目眾多,敵友難分。殿下現在去探望楊皇后,只是表一個態度。真正的條件,和禮物,得和蜀王談。」

  滿朝都知道蜀王是楊皇后的「白手套」。

  楚王一愣,再讚道:「韓先生說的有道理。本王這就去辦。」

  黎寬有點不甘心,道:「殿下,可以雙管其下。奏章,我為殿下寫好。」

  韓謹不客氣的駁斥,他實在是痛恨這幫豬隊友。爭權奪利,這很正常。但是,沒有哪個水平,你攬什麼活兒?道:「黎兄,奏章當然要寫。但是,不是寫你說的內容,而是寫,晉王聞天子病重,於府中臉有喜色。御史可風聞奏事,跟進。」

  臥槽!

  黎寬、彭鏊兩個讀書人中的精英,聽到韓謹這個想法,都忍不住想爆粗口。讀書人玩筆桿子,顛倒黑白,已經夠黑了。但韓謹,這更夠黑啊!誣陷,搞莫須有。但是,仔細一想,不得不承認,韓秀才技高一籌。

  天子看到楚王告狀,心裡會怎麼想?怕是會極其的厭惡晉王吧?至於,晉王到底笑沒笑,這種事,錦衣衛一時半會查的出來?等晉王「平反」,黃花菜都涼了。

  楚王滿臉笑容,心裡對韓謹的信心大幅提升,賜座上酒,再請教道:「韓先生,永昌皇姑那裡如何?她昨日還派人來求我。」

  韓謹品著酒,臉色平靜的道:「殿下,不用管她。此一時,彼一時。這次天子發病,正好由她負責。」

  真是黑啊!黎寬心裡嘆口氣。之前,韓秀才還派人向周慎行打招呼,似乎要保永昌公主。他們當日議事,也是按照這個思路走的。畢竟是盟友。

  然而,現在牌翻出來,韓秀才是將永昌公主當棄子用的!保她是為在此時背鍋!天子昏迷,責任在永昌公主這幾年持續的進獻美人,還是在青美人內媚、魅惑?這很容易作出判斷吧?

  黎寬看了正在飲酒的韓秀才一眼,搖搖頭。甘拜下風。但,同時,心裡不可抑制的冒出一個念頭。韓謹這麼黑,那他的老師賈環豈不是更黑?


bpd 發表於 2017-10-21 19:20
第七百二十七章 誰主沉浮(上)--楊皇后

  荊園北湖西岸,韓秀才在楚王面前盡情的「表演」,壓服內部的競爭對手時,荊園北湖東岸,韓秀才的小院中,羅、童兩秀才正在小廳中等著消息。

  小廳佈置的精雅。窗外便是煙波浩渺的北湖,陽春三月,如一塊鏡子,湖面發光。

  羅子車頜下一顆黑痣,容貌清奇,輕鬆的道:「韓兄進入見湖閣這麼久,看來是說服楚王殿下了!」

  「這是必然的。韓兄高見啊!抓得住重點,那兩個翰林經歷過什麼事?」童正言晃著大頭,說道,「子車,此次天子御青美人而昏迷,永昌公主估計上犧牲品。給天子配藥的御醫,估計也得問斬。嘶,青美人可惜啊…」

  他腦海中不自覺的浮起當日所見的那個尤物美人的形象:容顏清秀幽靜,柳葉眉,雙眸剔透。身量中等,雪乳如筍,臀圓如蜜桃。十七歲的美人。

  羅子車點頭,他當日一樣看著青美人,目不轉睛。嘆道:「是可惜啊!估計她也會被問斬吧…」

  哼哈二將篤定韓秀才的策略會取得成功,聊天的內容,完全偏移當前的形勢。

  然而,不被主意到的細節,往往是很重要的!

  …

  …

  三月十一日晚,天子在西苑昏迷。十二日上午,三位大學士行文昭告中外,天子無事,人心安定。稍後,朝臣們請安的奏章如潮水般湧入軍機處。

  不過,天子的身體惡化,引發朝中有識之士的擔憂:國本未定。這個話題正在迅速的發酵,引發關注。

  午後鶯啼燕語,三月的暖風吹拂著西苑花園中的楊樹林。楊皇后這些天一直住在西苑中。

  下午三點許,楊皇后在含元殿中探望了一回沉睡中的雍治天子,嗎,摸了摸天子額頭的溫度,安靜的坐了一會兒。稍後,得到稟報,帶著宮女,太監到偏廳中見楚王。

  偏殿佈置的莊重而不失生活氣息,皇家的富貴之氣,在多寶閣上陳列的器皿中展露。

  楚王穿著紅色的親王常服,二十三歲的親王,容貌英俊,正等候著。他很等了一會。這時,見楊皇后從殿後轉進來,上前兩步,大禮參拜,「兒臣參見母后!」

  楊皇后美眸中露出詫異的神情。她是皇后,但並非晉王、楚王的母親。楚王見她,從無今日這樣恭敬。隨即,恢復過來,伸手虛扶,溫雅的笑道:「楚王請起。」

  楚王起身,和楊皇后寒暄了幾句天子的病情,「兒臣不無詔令,不能盡孝,心中淒然。今有母后日夜守著父皇,父皇肯定能得到無微不至的照料。」

  又道:「二十四弟不在母后跟前,二十四弟天資聰穎,將來必定是國家棟樑。」

  楊皇后臉上露出母性的光輝,更添她的雍容華貴之氣質,微笑著道:「楚王過譽了。他才多大點。屆時,也要你們這些哥哥們幫助,愛護他。」

  不鹹不淡的聊了片刻,楚王告辭。楊皇后帶著疑惑回到她在西苑暫時的住處。含元殿後的一處宮殿中,坐在椅中,微微沉思著。

  她並非蠢人,楚王對她的態度似乎說明了一些問題。但是,她的首選方案當然是希望天子的病情好轉,然後,淵兒長大,繼承皇位。楚王不會以為,做一個姿態,她就會支持他吧?

  …

  …

  楊皇后的疑惑,在第二天上午,蜀王求見後,得到解答。

  水雲謝中,視線開闊。前方太液池中,波光粼粼。臨湖的御花園中,楊柳枝繁葉茂,綠意盈盈。

  楊皇后坐在寬敞、柔軟、舒適的短塌上,微微倚著,水粉色的宮裝長袖落在扶手上,道:「恪兒,就這樣?」

  塌椅旁,一名楊皇后貼身的宮女端著茶盤侍立。楊皇后不可能和成年的皇子單獨見面,這很犯忌諱。遠處,曲折的迴廊上,還有十幾名宮女、太監候著。可以看見水榭中的情況,但聽不到水榭中的聲音。

  「母后,是的。」蜀王站在楊皇后身前兩米處,苦笑著回答。他昨晚的經歷,一般人想不到。

  昨天晚上,楚王找到他,開出他姨娘支持其為太子的條件:他日,尊楊皇后為太后,封楊皇子為親王,可作為皇室的代表人物,參與朝政。

  蜀王寧恪略等了一會,再道:「母后,昨晚除了楚王找到我以外,尹郎中,賈環都找到我。」

  楊皇后微微有些驚奇,坐正身體,豐潤的美婦,好奇的道:「哦?尹先生怎麼說?」

  蜀王知道旁邊的宮女是楊皇后的親信,道:「尹先生說,楚王必定會向皇后娘娘開出豐厚條件。但,繼母終究不是親生的母親。日後很難說。且等一等。

  請皇后娘娘暫時不必表態。而有兩件事,則必須要盡快做:禁止永昌公主再向天子進獻美人,否則,天子遲早還會再出事。御前時,請皇后娘娘支持華相查處永昌公主涉及的玉觀音案。我會遊說華相出手。

  最後,請皇后娘娘發懿旨斬青美人,杜絕後患。並以儆效尤。」

  楊皇后輕輕的眨了下美眸,尹先生果然高才,分析的鞭策入裡!皇兒有他為師,真是萬幸。

  天子生病,京中奪嫡的局勢,突然就變得很緊急。而楊皇后是各方的焦點所在。她的態度至關重要。但是,對楊皇后而言,她的當務之急是什麼?

  當然,是制止天子再次犯病。那麼,阻攔永昌公主繼續向天子進獻美人,和殺掉西苑中的狐媚子:青美人,才是當務之急!

  她並不需要在此時就表態。即便楚王開出非常豐厚的條件。如尹言所說:且等一等。

  楊皇后得到尹言的分析,建議,心中豁然開朗,這比她當日在永壽宮中焦慮、徘徊了一晚要好的多。輕笑著問道:「那麼,恪兒,賈環又說什麼?」

  賈環是讓弟子寧澄傳話,讓寧瀟幫忙和蜀王說一說他的「建議」。他欠瀟郡主一個人情。他的動作很隱蔽。像這種大事,非得本人去見蜀王,才有足夠的說服力。不至於令蜀王心中疑慮。然而,賈環委託寧瀟出面,絕對是可以取信蜀王的。

  蜀王再苦笑一聲,道:「母后,你肯定猜不到。賈環的意思和殷郎中相左:可以追究永昌公主的責任,但請不要殺青美人。他說,請蜀王殿下轉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恩寵繫於天子一身。暫時扣押青美人,等待天子自決,豈不是萬全之策?何苦見惡於天子?可以建言,但不要代替天子做決斷。」

  楊皇后禁不住蹙眉。

  尹先生說的是對的。若留青美人,天子會不會繼續寵幸她呢?導致身體惡化。

  但,賈環說的同意有道理。她所有的東西、地位,都來自於天子的寵愛,擅自作出決定,殺青美人,天子會怎麼想?

  …

  …

  這裡,必須要解釋一下,整個事情的脈絡。

  在古代醫學和信息咨詢都不發達的情況下,內媚這個詞,到底要怎麼理解?青美人的內媚之處,只有雍治天子自己知道。因為,只有天子用過。

  更關鍵的是,尹言並不知道青美人的與眾不同之處。賈環知道,是因為錦衣衛張千戶透露的。楚王系當然是守口如瓶。

  但,以尹言的智商,不可能猜不到楊皇后會猶豫。所以,他堅定的催促楊皇后,阻隔永昌公主繼續進獻;並殺青美人,以絕後患。

  這是一個智謀之士,應有的水準!杜絕一切可能的風險、意外!

  理由:青美人是天子昏迷的直接責任人。皇后擔憂天子,心中激憤,將其杖斃,這很正常。天子醒來,縱然心中不快,但亦有限的很。

  但是…

  包括尹言在內,楊皇后,蜀王等人,是認為天子發病的原因在永昌公主持續進獻美女,還是認為責任在青美人?都認為責任在永昌公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簡單說,對青美人的「危害」,認識不足。所以,當尹言和賈環的意見,重疊在:懲處永昌公主,分歧在:是否殺青美人時,楊皇后,要怎麼選擇?

  她願不願意,為一個不重要的青美人,引發天子的不快?

  如果,楊皇后是武后那樣的狠人,青美人現在已經死了!而楊皇后是什麼性格呢?如果,尹言追隨楊皇后多年,楊皇后肯定聽他的建議。而不是,去想賈環說的有沒有道理。

  但是,如果,終究只是如果。

  …

  …

  蜀王等楊皇后想了想,再道:「母后,賈環說,他想請母后得便,在天子面前幫他美言幾句,他還是想請天子為他和他表妹賜婚。」

  賈環的思路,實在是太為楊皇后著想。而這個「請求」給出來,頓時讓楊皇后心中疑慮盡去。同時也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促使楊皇后心中作出選擇。

  楊皇后展顏輕笑,「呵,他倒是多情很!我是人間惆悵客。可是苦了人家姑娘等他多年啊!」點點頭,「我知道了。」

  …

  …

  自三月十一日晚,雍治天子昏迷,楊皇后成為奪嫡之局的焦點人物韓謹,尹言,賈環,都意識到這一點。三人分別在楊皇后面前運作。暗鬥!

  暗鬥的結果,將在不久的將來,深刻的影響到最終的結局。

  三月十四日,萬眾矚目的雍治十七年的殿試結束。但是,結果並沒有立即在十五日清晨公佈。

  以華墨為首的十二名讀卷官,確定名次後,帶著皇榜,前往西苑,請天子最終定奪。而雍治天子經過四天的調養,已經恢復少許,召見重臣,開御前會議。

  這一刻,西苑中,匯聚著朝堂群臣,皇室、權貴,京中新科進士們的目光。但,眾人所關注的焦點,卻是不盡相同。


bpd 發表於 2017-10-21 21:56
第七百二十八章 西苑中

  清晨的朝陽灑落在西苑精美的樓閣、殿宇中。十二名讀卷官進至含元殿,在殿外的朝房中等候。

  稍後,天子宣旨,令華、衛、宋三位大學士並紀興生、白璋、曾縉覲見。

  其餘六名大臣:吏部尚書殷鵬、戶部尚書趙鶴齡,會試的副主考官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講學士汪璘,國子監祭酒魏源質,左都御史張安博,禮部左侍郎、翰林院掌院學士蕭丕在朝房中繼續等候。

  殷鵬笑道:「張中丞,你們書院教的好弟子啊。以我之見,羅向陽當為狀元!」

  殷尚書這是實話。他昨天判卷時,就力薦羅向陽,但是,華相不可能為聞到書院點一個狀元。天子在西苑養病,連殿試都沒有出席,此次到西苑不過是走一個過場而已。

  雍治十七年己未科殿試,前三名分別是:瞿煒,羅向陽,袁枚。

  天子根本沒有精力去更改殿試的成績。今天覲見,其實朝臣們都一個共識,這是三位大學士們需要在天子面前提出來的:天子昏迷,這件事,必須要有人負責。

  這是等會御前會議的重點。

  張安博72歲,鬚髮皆白,溫和的道:「殷大人過譽了。」他性情寬厚。

  張伯玉天下名儒,殿試閱卷,肯定有他一席之地。但,天子並不喜歡他。此時,並沒有召見這位朝廷重臣。若是以朝廷的人望來排名,山長的排位是很高的。山長宦海多年,聞道書院體系的旗幟,還有殘餘的何黨的支持。

  朝房中,幾名大臣交談著。翰林院侍講學士汪璘微笑搖頭。他和紀興生有舊,準備推其侄兒會試第七名的紀時春進三鼎甲。奈何,華相反對,未能成功。

  似乎,二月底的那場常朝後,紀興生因頂了華墨幾句,和華墨的關係就變得差了。

  …

  …

  十二名朝臣抵達西苑時,京城中各處,目光都是匯聚。

  晉王喬裝在,宣武門大街的一處酒樓喝酒,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芸芸眾生,等待著最新的消息。他雖說無力改變局勢,只能旁觀。但,作為奪嫡之局的當事人之一,他如何不關注最新的消息?

  國本之事,近來京中有些傳聞,不知道會不會在這時提起。

  …

  …

  棋盤街後的六部衙門匯聚區。禮部衙門中,禮部郎中尹言在自己的公房中喝著茶,內心裡推演著西苑裡的情況。

  沒有跡象表明,這次覲見會出事。按理說,應該是平穩走流程,但他直覺,會出大事。

  當然,他胸有成竹。

  …

  …

  荊園中,楚王在韓秀才的小院中,正由韓秀才陪著飲酒,等待著最新消息。

  歌姬彈奏著琵琶助興。

  楚王看看一臉平靜,自斟自飲,不亦樂乎的韓謹,欲言又止。

  韓謹笑一笑,自信的道:「殿下放心,今日定叫殿下得償所願。至少,也要將優勢轉化為聲勢。」

  楚王臉上露出笑容,舉杯道:「本王再敬韓先生一杯。諸位共飲。」

  韓謹,羅子車,童正言,黎寬,彭鏊紛紛舉杯。氣氛熱烈。

  …

  …

  賈府,北園中。

  賈環、龐澤、喬如松三人在前院的一處小院中喝茶,等著西苑中最新的消息。

  相信,京城中,如他們這般的還有很多人。打鐵要趁熱!不說天子病中,是不是有立太子的心思。只說,局勢已經到了這一步。誰知道天子什麼時候掛掉?

  奪嫡各方的牌都要翻出來。誰都不會留手。搶得一線先機,說不定就是勝機。

  只不過,雍治天子現在在病中,誰會先跳出來當出頭鳥呢?

  賈環心裡不斷的盤算,坐在椅子中,喝著茶。神情鎮定。這是他一貫的風格。該做的事,他已經做了。現在就等結果。

  龐澤、喬如松都參與討論賈環的計劃。作為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賈環不可能喜歡三國演義中諸葛亮一個人搞定所有事的風格,而是喜歡團隊、集體的風格。

  一人智短,眾人智長!集體智慧、頭腦風暴,這才是他所喜歡的方式。他與別人的區別在於,雍治九年的水災,給了他一個可以絕對信任的團隊。

  龐澤有一點緊張,破局之路,他一開始就緊張,實在是事關重大,道:「子玉,蜀王那邊不會有問題吧?他能不能完整的向楊皇后轉達你的意思?」

  隔著蜀王去想楊皇后傳話,要想達到最大的效果,其實最好是說服蜀王在潛意識裡贊同賈環的觀點。

  賈環沉吟一會,「問題不大。」

  喬如松看看兩人,道:「如果西苑的劇情按照我們的劇本走,那麼,第一階段的攪局計劃就是成功的。我們成功破局的把握,就增加三成。」

  …

  …

  含元殿中,空氣微微有些悶。天子還在養病,見不得風。門窗緊閉。華墨為首,帶領群臣,行至後殿正室中。

  雍治天子臥在床榻上,蓋著被子。身邊楊皇后正在坐在床榻上服侍,端著湯碗,裡面是人參湯,提神用的。太監總管許彥在床邊站立。他跟著天子很多年,天子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天子想說什麼。為天子傳話。

  殿中,豎排蠟燭點燃,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另有數名太監、宮女在場。

  然而,朝陽無法穿透殿中厚厚的帷幕。這裡似乎充滿了枯槁、衰敗、行將就木的灰暗氣息。

  這一切,讓經歷了整個雍治朝的大臣們,心中感慨。當年,那個兵變上位的天子,勵精圖治的天子,殺伐果斷、行事嚴苛、酷烈的天子,快要走到生命的末期。

  朝政,在此時,鮮明的向群臣們昭示,即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末期!或許,將伴隨著劇烈的動盪。

  華墨帶著群臣叩首,大聲道:「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子們響亮的聲音,響徹在寢殿中。雍治天子平躺在床榻上,側著頭,虛弱的回答道:「平身。」聲音很輕。

  六名大臣起身。

  華墨呈上此次殿試的成績,簡單的說了兩句。該吵的架,大臣們昨晚在皇城裡就吵了。今天拿到這裡來的名單,就是最終結果。雍治天子很簡單的掃了一眼,道:「准!」

  然後,場面便冷了幾秒。

  虎老威猶在。提出追求責任的話頭,說不定會觸怒天子。因為,天子是御青美人時昏迷的。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屬於桃色新聞。遣詞造句,必須得小心些。別惹惱了天子,還不自知。

  華墨正在肚子裡醞釀字句時,這時,刑部尚書白璋上前半步,出列,奏道:「陛下,近日有御史奏事。晉王十一日晚聽聞陛下生病,臉露喜色。臣奏請陛下得知,懇請陛下嚴懲晉王!」

  殿中一陣寂然。

  朝廷重臣們,肯定不會輕易的表露自己的情緒。即便此刻驚訝著,都在各自的肚子裡。

  顯然,楚王系率先開球。事實上,是先發制人,還是後發制人,這是個很玄學的問題。誰都說不清楚。

  雍治天子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放在錦被上的右手,因為氣憤,微微的顫抖。


bpd 發表於 2017-10-21 22:04
第七百二十九章 誰主沉浮(中)--華墨

  白尚書的話,顯然起到了很好的刺激效果:晉王不當人子。有聽到父親生病,還臉露喜色的嗎?至於,天子是不是會被氣的生病,這就不在白尚書的考慮範圍中。

  刑部尚書白璋很早就表露態度支持楚王為太子。所以,在去年年度,晉王被削爵之後,朝廷上不少朝臣都靠近白尚書。他想到軍機處中,並非只是做白日夢,而是確實有一定的實力支撐。

  這份支撐,亦讓他得以在此時,進入到含元殿中的寢殿,參加御前召見。

  而,比如禮部尚書曾縉,能進到殿中來,只是因為他是今年會試的主考官。

  「陛下…」楊皇后軟語呼喊,連忙安撫著雍治天子的情緒。她的手給天子握著,感覺到有些天子在用力。

  太監總管許彥很不滿的看了白尚書一眼。天子若駕崩,他的好日子便到頭。他和天子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而衛弘、宋溥、紀興生、曾縉對此事並不表態。這是很明顯事情,楚王黨和晉王在「爭鬥」。他們都是中立派,並沒有必要在此時,反駁白璋。

  其實,要反駁白璋很容易。只要說他是楚王的黨羽就行。他攻訐晉王的效果要削弱80%。但是,讀書人的事情…,如孔乙己說的: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君子群而不黨!沒有人,會公開承認自己是有黨的。像歐陽修那樣承認自己有黨的,實在是文壇盟主,政壇小白!白尚書屢次幫著楚王說話,這並不是他是楚王黨的根據。他可以扯出一大堆合理的理由來!

  白尚書在御前,如此直白、赤-裸-裸的攻擊,直接赤膊上陣,直指問題核心,在朝爭中,很是罕見!

  這正說明,雍治天子行將就木,讓臣子們的膽子變的大了。而,這在今天的含元殿中,是正確的,效益最大的做法。因為,天子在病榻上召見群臣。這個時候,天子根本沒有精力去看群臣們你來我往的「精彩戰鬥」。

  生過病的人都知道,人在病中根本不想思考。說生病了,智商就下降有點過,但絕對更容易被外界影響。簡單,直白的語言,在此時是最為有效的。

  白尚書上來,對晉王就是一記「殺招」!

  當朝領班軍機大臣,華墨冷冷的瞪了白璋一眼。再向作揖行禮,道:「陛下,此事真偽尚不知。御史風聞奏事而已。可令有司查證。請陛下保重龍體!」又神情不善的訓斥白璋,「東宮屬誰,聖心獨運!此非人臣可以言之。白仲玉慎言。否則,休怪本官彈劾你居心叵測,妄測聖心!」

  白璋有點詫異的看了華墨一眼。華墨的態度讓他費解。此公並非晉王黨人!但,被宰輔在御前當面訓斥,只能無奈的退回班次中。若是天子震怒之下,下旨處罰晉王,則大局可定啊!

  白尚書自是不知道,三月十一日後,尹言去見過華大學士,開門見山:「一朝天子一朝臣。華相位極人臣,若天子駕崩,縱觀史書,華相還能坐穩領班軍機大臣的位置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翻翻明史,就知道怎麼回事。楊廷和,三朝元老,保嘉靖入主皇宮,嘉靖三年,致仕回鄉。隆慶新政,高拱先生風光無限。等萬曆皇帝登基,不久之後,他就被張先生給陰掉。

  其中更深刻的歷史規律,人性,權力分配原則,就不必細說。新帝登基,首輔基本會換人。華墨,此時就是領班軍機大臣!他是屬於肯定會被新帝換掉的大臣!

  所以,華大學士的立場,很清晰、堅定:他必須要保雍治天子。保皇黨!

  …

  …

  衛弘、紀興生兩人心中各自搖頭。楚王黨這樣的風格,讓人心裡不大喜歡。想想白璋的行為,是不是在背後,挑唆、告狀?這兩位是明眼人!

  別看,白尚書一臉悻悻的退下,被華大學士斥退。但是,到底是讓楚王得手了。天子對晉王印象大壞。

  然而,兩位朝堂大佬不知道韓謹此刻在荊園裡對楚王吹的牛逼:今日定叫殿下得償所願。至少,也要將優勢轉化為勝勢。

  天子雖然對晉王印象大壞,但並沒有立即下詔處置晉王。若是用足球場上的比喻來說,叫做得勢不得分!

  換言之,韓秀才的牛皮吹破了!

  按照楚王黨的劇本中,今天御前會議有兩件事。第一,再次攻訐晉王。奠定勝局。第二,查處永昌公主,讓她背鍋。然而,白璋出手後,沒有料到一向在奪嫡中中立的華墨會突然出言「維護」晉王。

  劇本,第一次出現了偏差!

  …

  …

  華墨的話,讓雍治天子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些,虛弱的道:「查!」語氣堅定。雍治天子的性格,御下極嚴,當年有刻薄寡恩之名,手段冷厲。他怎麼可能容忍兒子(別人)冒犯他?

  華墨躬身領旨。

  再道:「陛下,前日永昌公主與三等輔國公寧浮有染,中外群情洶湧,臣請斬寧浮,以平息眾怒。再有,永昌公主府中丟失御賜玉觀音,臣請纓調查此案。」

  禮部尚書曾縉心中為華墨叫一聲好。對永昌公主,秋後算賬,是朝臣們的共識!天子之尊,他出事,必須要有人對此負責。華墨此時懲處永昌公主的「藉口」,找的很好。很好的避免刺激到天子。

  雍治天子沉默不語。

  衛弘,宋溥,紀興生,白璋,曾縉五人同時躬身,奏道:「臣等請陛下查永昌公主。」

  雍治天子內心中有些掙扎。他不願意處罰為他進獻美人的永昌公主。但是,偏頭,看著一排、齊刷刷出聲的朝廷重臣們,妥協道:「可。」說著,閉上眼睛。

  一旁的太監總管許彥,眼睛有些濕潤。他感受到了天子的無力感。心想:若是天子三十歲時,這些大臣們敢這樣行事?即便是正確的,態度應該要委婉些吧?

  「臣遵旨。」華墨領旨,帶著群臣三呼萬歲,退出含元殿的寢殿。

  群臣們一致認定,要永昌公主為天子昏倒負責任。但華墨要親自調查永昌公主犯的玉觀音案,還是出乎意料的。規格太高。至於,斬寧浮,這只是件小事。廟堂大佬們,不會關注一個小小的勳貴的生死!

  不得不說,尹言的預感是正確的:他預感今天的覲見會出大事。然而,所謂的大事是什麼,恐怕是尹言自己都沒料到。

  華墨雍治十五年底返京執政,但是,他的資歷、評價,都不高。很多人並不怕他。比如,剛才白尚書就敢搶在華大學士之前說話。換成謝旋,何朔,白璋敢嗎?還想不想在江(朝)湖(堂)上混?

  一言蔽之,華大學士威望不足!

  現在,華大學士拿到了一個大案的主審權,他真的只是查查永昌公主的破事嗎?圖樣圖森破!

  劇本,第二次出現偏差!

  天下如棋。但,棋局中所有人的舉動,誰能全部料得到?天高不算高。人心最高!

  他們並非都是遊戲中傻愣愣的怪物,等著被砍,被拿經驗,爆裝備。都很有想法的!比如,尹言說動華墨當保皇黨,但沒有想到華大學士的野望、想法。

  正所謂,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

  …

  寢殿中,燭光跳躍了一下。寂然無聲。

  一小會的召見,即便有參湯提神,還是耗盡雍治天子所有的精力。他感覺異常的疲倦。

  楊皇后細心、溫柔的服侍天子,幫天子調整睡姿,擦拭嘴角,蓋著被子。

  雍治天子很疲倦,但心裡的情緒,讓他睡不著,道:「燕燕,你去吧。朕一個人靜靜。」見楊皇后欲言又止,禁不住問道:「燕燕,你有事要說?」

  楊皇后退開少許,道:「陛下昏迷後,臣妾將青美人扣在含元殿東偏殿中。請陛下決斷!如此處置青美人。」

  雍治天子長長的嘆口氣,「燕燕,不關她的事。」

  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雍治天子對大臣們的套路還是很瞭解的。當然,在病中,思路有點慢。他肯定,落在朝臣們手中的永昌公主無法再向他進獻美人。那麼,就這麼將青美人殺了,他日後還能得到相似的美人嗎?

  楊皇后一愣,旋即一笑,道:「臣妾知道了。」心中,多少有些慶幸聽了賈環的建議。

  賈環的請求,她還真的認真的考慮啊!

  …

  …

  覲見天子的結果,很快在含元殿的朝房中被其餘六名大臣們得知。再向京城中傳開。


bpd 發表於 2017-10-21 22:28
第七百三十章 牛皮吹破後

  來自西苑中的消息傳得飛快。

  宣武門大街的一家中檔酒樓的二樓包間中,晉王看著紙條上的消息,坐在桌子邊,猛的灌下一口酒。

  五味雜陳啊!

  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種坐過山車般的刺激感,讓晉王很難準確的說出他心中的感受。

  是為在天子心中的印象進一步惡化而感到擔憂,還是為最終沒有被立即處罰而高興?或者,應該惱怒他那位八弟惡毒的計劃:竟然污蔑他。

  但不管怎麼樣,他或許應該做出一點改變了。並非所有人都放棄他。他何必坐著等死?

  他可以有樣學樣。比如,和楊皇后接觸,許諾條件。比如,上書天子,表示孝心等等。就算晚一步,總不會於事無補吧?

  晉王喝下最後一口酒,走出酒樓。

  在死亡的重壓之下,這位心靈飽受折磨的皇子,不得不振作精神,繼續前行。前途漆黑無光。

  …

  …

  禮部衙門中,尹言在臨近中午時,收到宋溥宋大學士派人給他送來的消息。

  當即,尹言就意識到不對。作為頂級的謀士,見微知著。或許,華大學士準備搞事情。就是不知道,這對於奪嫡之局,有沒有影響?

  事情,超脫於他意料之外!局勢變得混亂。

  尹言緊鎖眉頭。

  他意識到,有點不大對頭。這種混亂的局面,對三方中誰最為有利?

  …

  …

  不提晉王和尹言的反應,荊園之中,因為距離,收到消息時,比城中略晚。

  朝廷大臣們出了西苑後,便有禮部尚書曾縉安排禮部官員到長安左門處張貼皇榜,公佈殿試成績,免得滿城士子久等。羅向陽,喬如松,紀澄,沈遷,袁枚等人都在此處等候。隨後,長安左門處,人聲鼎沸,各種慶賀聲、歡笑聲不斷。

  而此時,自西苑的消息快馬送到外城東的荊園中。從朝陽門出門,到荊園約有十里路。

  韓謹的小院裡,陽春三月的風光,是很美的:湖光山色,台榭樓閣。更有美人彈奏,美酒怡人。

  然而,氣氛,卻頗有些尷尬!

  就在不久前,韓秀才在楚王面前保證:今日定叫殿下得償所願。至少,也要將優勢轉化為勝勢。但,現在呢?華墨出聲緩和,天子雖怒,但只是要錦衣衛去查。

  這遠遠低於眾人的心理預期!

  楚王寧瀚坐在精緻的長案後。長案上,放著兩碟小菜,一壺美酒。並一只果盤。楚王此時的神情微微有些沉重,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不將失望之色表露出來。但是,一個23歲的年輕人,如何做到情緒不外露?

  黎寬、彭鏊兩個翰林都看得出來,楚王心中的失望,同時還有隱約的不滿。

  但,這一刻,兩人並沒有取代韓謹在楚王身邊地位的想法。前些天,韓秀才的表演,讓他們意識到其中的差距。楚王面對的對手,智商很高的。

  當然,這種情緒,並不妨礙兩人看韓謹的「笑話」。哈哈!牛皮吹破了!

  羅子車,童正言兩人微微低頭。很尷尬。剛才笑的多麼歡暢,現在就有多麼難堪。

  韓謹深深的吸一口氣,壓住負面情緒,勉強的道:「殿下不要憂慮。晉王在天子印象中變的很差,這就是殿下的機會。容我再思慮幾日,為殿下籌劃。」

  楚王擠出幾絲笑容,道:「有勞韓先生了。」共飲一杯酒,獨自離開。韓秀才的小院在北湖的東側。楚王自東向西,坐船回北湖西側的書房。小船輕快的行駛在湖面上,楚王對身邊的大太監賀太監道:「韓秀才,不行啊!」

  賀太監一臉的震驚,連忙低下頭。這…,殿下這得多失望,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楚王離開後,黎寬、彭鏊隨即告辭。

  羅子車、童正言兩人看向呆坐著的韓謹,「韓兄…,現在,怎麼辦?」這時,歌姬們早就退下去。

  韓謹長長的嘆一口氣,「我想想吧。」喝一口酒。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大量的酒水沾在他精美的白色文士衫上。羅子車、童正言兩人連忙起身,準備過去給韓謹順氣。

  「咳…咳…」韓謹喘過氣,擺擺手,對哼哈二將道:「不用過來。我沒事。沒事…」聲音有些低沉,神情沮喪。他這個樣子,讓羅子車、童正言心中亦很難受。

  韓謹微微依靠在塌椅上。

  他千算萬算,但還是有各種遺漏!此次,失誤很多。

  第一,楊皇后沒有立即同意幫助楚王。顯然,尹言做了工作。擱置了提議。

  第二,他沒有想到一直中立的華墨會維護晉王。這派政治力量,叫做保皇黨。雍治天子一死,多少人的官帽子會沒了?新帝登基,肯定要換人。

  他忽視了這些人的想法。很多事情,把窗戶紙捅破,會發現很簡單。但,當時,在事前,卻總是很難想到。

  如果……

  韓謹心中有些後悔的情緒浮起來。吐出一口氣,世間的事,便是沒有如果的!壓力,在肩頭上,如山。帝師之路,不好走哇!

  …

  …

  賈府就在西城中,距離西苑不過七八里路。步行在一個小時之內。這個距離,自是很早就收到消息。

  這一次,賈環並沒有到吳王府「蹭消息」。他和吳王的私交不錯。但奪嫡之局,吳王和他的想法未必一致。這種關鍵時候,他動用的是賈府在西苑中的關係。

  賈府,北園。西邊幽靜的院落:夕韻堂中,賈環、龐澤、劉國山、張四水一起品茶,吃著糕點。最新的消息剛剛傳來,令堂中氣氛變得很輕鬆。

  夕韻堂是賈環專門開闢出來,用來作為此次較量,核心的議事廳。大量的文件都在這裡。若是有人能進來,賈環、聞道書院體系的籌劃、想法,將全部暴露。

  當然,這裡的守護很嚴密。張四水親自帶人管著的。

  龐澤穿著一身灰色的直裰,大鼻子,短鬚,這讓他的容貌看起來很醜,感慨的道:「想必,羅君子,喬厚道,小紀澄他們已經知道殿試最終的成績。羅君子想拿狀元,估計不大可能。」

  第一階段的目標達成,心中的壓力釋放。他想起令他頭疼,傷心的科舉之事。

  劉國山手裡拿著茶碗,笑呵呵的道:「士元有閒心關心這個?我倒是想,現在荊園裡的韓秀才是什麼表情?嘿。」他實在給韓秀才的無恥氣到!雖說那天張四水他們將韓謹毆打了一頓,但這難消心頭的鬱結。賈環的第二階段目標,就是要幹掉楚王的核心幕僚韓秀才。

  龐澤不以為然的哂笑道:「他能有什麼表情?就算牛皮吹破了,以他的厚顏無恥,難道會覺得不好意思麼?我是覺得,關鍵是,楚王對他怎麼想的!」

  賈環臉上浮起一抹笑容,平穩的道:「士元,這不正是我們要的效果?」楚王如果對韓謹很信任,那怎麼殺他?站起身,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的春日美景。快到正午,陽光柔和。遠處,賈府中一片祥和的氣氛。隱隱的可聽到鞭炮聲。

  好像今日是,大臉寶和薛寶琴納徵的日。他記不大清楚。這些事情都是寶姐姐一手安排。他最近的注意力都在政治上。

  「士元,國山,四水,我今天晚上去拜訪周慎行。」賈環說道。

  是時候,開啟第二階段的征程了。

  他們的計劃,第一階段,是將水攪渾。永昌公主作為棋子,被引爆。而他們的計劃,亦因永昌公主而完善。

  龐澤輕輕的點頭,「嗯。我們預料到會有人浮出水面,沒想到,先浮上來的是保皇黨。」

  當對手沒有破綻,要怎麼做?楚王滑溜的很。那麼,就要將水攪渾,投石問路,打草驚蛇。果不其然,楚王系露出了漏洞:楚王可能失去對韓秀才的耐心。

  劉國山對賈環很有信心,笑道:「子玉,用小人對付小人。我估著韓秀才想不到。」

  賈環微微一笑,道:「華老大人要開無雙啊!我去探探路。」

  韓謹的為人固然令人鄙視,令他憤怒,不爽。但,做事的能力,他還是看得到。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那麼,如何對付韓秀才?

  用遊戲術語說,正面一對一的操作,韓秀才遜他一籌,但很有實力,但是打多線,韓謹就不行。會被他帶著節奏打。

  保皇黨浮出水面,帶來的結果是朝局更加的混亂。不知道,會對奪嫡產生何種影響。

  而這件事,更重要的是,下棋的人的身份變化。走到明面上來,真正掌握權力的還是廟堂諸公。朝堂上的主要矛盾,實際上由奪嫡,變成玉觀音案!

  這種局勢,是不是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但是,他不同於尹言、韓謹兩人。他有政老爹,山長,北靜王等人的支持。這其實,某種程度上放大了他的「優勢」!他依舊有落子的資格。

  試想,尹言和宋溥宋大學士是一條心嗎?和華大學士的利益相同嗎?尹言如果無法說動這兩人,他可以調動的資源就很有限。

  眾人正說笑著,小廝來報:「三爺,永昌駙馬來找你。說一定要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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