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85
bpd 發表於 2017-10-20 18:49
第七百零一章 大框架

  尹言並直接沒有教晉王接下來怎麼做,但這番分析(心裡按摩)卻是起到了作用。激發了晉王的鬥志。身為當今天子的嫡子,誰不想當皇帝呢?

  京中的局勢,正在發生一些微小的變化。

  …

  …

  重陽節後,很快便是九月底。秋風颯爽。

  西苑中的景觀「海上蓬萊」中的一處殿宇中,尹言在宮女的帶領下,走進殿中。

  這一路上,已經了幾撥太監、宮女引路。可謂宮門幽深。尹言早有心理準備。而於朝中而言,早就是天顏萬里。不過,雍治天子帝王心術高深,依舊控制著朝政。

  這處殿宇並非上朝時的那種正殿,而是休憩用的小殿。格局方正,牆壁、多寶閣、櫃子、座椅等陳設精美,帷幕、窗簾雕龍畫鳳。盡顯皇家氣象。

  小殿正中佈置屏風,阻隔著尹言的視線。七八名宮女站在屏風內外。各自捧著各種器皿,或者垂手肅立。

  尹言跪拜,禮儀標準,道:「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屏風之後,正是楊皇后。楊皇后端坐在椅子上,貼身的兩個宮女侍立。她一身暗紅色的宮裝,豐滿的雙峰在胸口撐起一道迷人的曲線。珠圓玉潤。略顯豐腴的美婦。暗紅色的宮裝,更添她雍容華貴之氣。

  今天這場會面,是由晉王促成的。他在楊皇后耳邊很是說了幾句尹言的好話。原因很簡單,尹言說了,他會說服楊皇后不要支持楚王。這是晉王所急需的。而幫楊皇子推薦一位好老師,可以博取到楊皇后的好感。

  所謂的,陽謀,意思就是別人不得不跟著你的思路走。尹言對晉王用的就是陽謀。

  楊皇后微笑道:「尹郎中平身。本宮聽晉王說你博學多才,滿腹經綸。尹郎中治何經典?」

  尹言這是第一次和楊皇后接觸,心中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要知道「治何經典」這句話,基本都是士林中交談的開場白。四書,大家讀的都是一樣,唯獨五經,各自側重不同。但是,楊皇后能這麼問,可見她在經義上,下了功夫。非同一般的女人啊!

  尹言改變了來時的策略,從容的拱手一禮,道:「臣於經義只算平常。唯對仁愛、孝義所擅長。」

  尹言翰林出身,若說經義只算平常,這絕對是謙虛之語。能進翰林院的,都是當年的精英讀書人。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兒子出身在天家,天生富貴,讀不讀經義,要什麼緊?希望他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楊皇后微微一愣,隨即輕笑,「尹先生治學,果然與眾不同。」她對尹言很滿意。

  …

  …

  尹言和楊皇后見面的消息,在整個朝局中,並不引人注目。一則是,尹言不過是五品的禮部郎中而已。二則是,楊皇子不過兩歲多,這不是入學的年紀。

  但是,對於知道尹言底細的韓謹來說,這則自宮中傳來的消息,讓他微微皺眉。

  荊園北湖湖畔,秋水澄澈,白雲高飛。韓謹在臨湖的小亭中撫琴。消息是由哼哈二將中的羅秀才拿過來的。

  羅秀才見韓謹鎖著眉頭,注目著一望無垠的湖面,忐忑的道:「韓兄,是不是有大問題?」

  韓謹搖搖頭,「不是。只是,我們的計劃要加快進度。」楊皇子還不到三歲,他們的時間還很充裕。至少在六歲左右,楊皇子才有可能拜師。

  以尹言的才情、能力,必然會幫晉王對抗楚王殿下。所以,他的機會只有一次或者兩次。而只要楚王殿下成為太子,則大事定矣。賈環再厲害,亦不足為懼。

  當然,在爭奪的過程中,他要考慮賈環對事情進展的影響。最好是能將賈環調離京城一段時間。當然,賈環現在人在江南。

  …

  …

  整個北方大地正是金秋時,九邊重地榆林,已有著冬天的氣息。邊塞寒風瑟瑟,冷厲的刮在這座軍鎮城市中。傍晚,夕陽,殘霞,軍營,行人極少的街道。構築出一幅邊塞風景畫。

  榆林總兵府位於城正中。外書房中,燒著煤炭,熱氣騰騰,溫暖如春。王子騰穿著輕衣,詢問著只京中來送信的老僕,「家中如何?太太身體怎麼樣?」

  一句句問著,老僕回答著。聽到家中安好,王子騰將老僕打發下去,舒服、愜意的喝口熱茶。坐在書桌邊,拆著自京中而來的數封信。這已經是一個半月之前的書信。他先看長子王承嗣的來信。

  「父親,家中已經拿到0.3 %的鑄幣股份。合計需要繳納3萬兩白銀。已經籌措到位,交給賈府…」

  王承嗣在信中說了王家最近的情況。四大家族當前以賈府為首。這種大勢,不是說一個人、兩個人的看法能改變的。賈環去了江南,王府的事,賈政還是肯幫忙協調。

  王子騰將信丟在書桌上,心裡有點膈應。王家執掌四大家族牛耳已經多年,不想在他手上,又給賈府超越過去。這還是在賈府貴妃牌被廢的情況下。

  這讓人情何以堪?

  王子騰嘆口氣,再看賈政寫來的書信。上面更加細緻的說明了鑄幣的情況,以及朝堂中近期的一些風向。

  「遼東總兵祈夏意欲征討漠南鮮卑。朝中爭議不絕。戶部以國庫不支,華相似默許之…」

  政老爹政治水平再怎麼不行,也不會在給王子騰的書信中寫「上默許之」這樣的話。而華墨如何默許,這種話,不用寫的太明白。

  王子騰一看就懂。再結合著近期真理報上的消息:祈夏被封賞。他心中的想法足見成形:何大學士已經去職,天子對拓邊,很有興趣。

  這從對遼東總兵祈夏的封賞可以看出來:封撫軍將軍(正二品),三等男爵。升官進爵。榆林城中,曾有往西域、塞北遊歷的士子回來,唱道: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王子騰心中暗自下定決心,對門外候著的親兵喊道,「去叫請張、劉幾位參將來。」

  雍治十六年秋,大周榆林總兵麾下4萬精兵分多路出塞北,合擊察哈爾部。在早就準備好的情報下,歷時半個月,發生多次戰鬥,最終在陰山山脈西側的准格爾城外決戰,總計斬首一萬二千人,繳獲無數。察哈爾部元氣大傷,遠遁漠北。

  隨後,王子騰向朝廷報功。

  …

  …

  塞外到十月時,已經非常的寒冷。一支虛弱的隊伍往西北方向的漠北進發。

  這是察哈爾部下屬的拔野古部落。他們在九月份到十月份的戰爭中損失慘重。不得不向漠北遷徙。否則,要麼被周人抓捕成為奴隸,要麼餓死。

  一個小山坡上,騎在一匹黃馬上的部落族長,年僅13歲的族長拔野古孝德回首南忘,眼中露出深刻的仇恨。

  「駕!」

  他狠狠的在馬背上抽了一鞭子,騎馬追上隊伍。終有一日,他要周人品嚐到他此時的痛苦。

  …

  …

  捷報一日千里,和王家奴僕自京中送信來的行程自不一樣。十月中旬,京城中便已經傳遍。各種小道消息亂飛。有消息稱,王子騰有可能會封侯。

  王子騰的資歷太深了。他當前的官職是九省都點檢(正一品),五軍都督府都督同知(從一品),榆林總兵(正二品)。官位歷來是取高不取低。朝廷再要封賞,往上,只能封侯,最低是伯爵。

  王家的喜慶自不必說。賈府中的氣氛,同樣很不錯。不管賈、王兩家是否存在著競爭,在外人眼中,四大家族是一體。王子騰封爵,對賈府而言,同樣助長聲勢。

  大觀園,達摩庵中。秦鍾帶著新婚妻子傅秋芳前來見自己的姐姐秦可卿。

  傅秋芳容貌美麗,性情知書達理,賢惠有加。幾次對答都管著秦鐘。秦可卿對她很滿意,拉著她的手,溫聲說了好些話。盡顯家長風範。但說起來,她今年不過是25歲。

  初冬的殘陽帶著餘暉。映照在山林中。秦可卿依依不捨的將傅秋芳、秦鍾送到達摩庵外。

  山門外的平地石板上,傅秋芳告辭,說道:「姐姐請留步。若是姐姐修行有暇,可回家中住幾日。」

  秦可卿溫柔的笑一笑,道:「我哪裡好去?你們夫妻倆好好過日子。」有拉過秦鐘,叮囑道:「弟弟,你素來性子柔弱,如今弟妹在家裡,你多聽她的話。」

  她雖然內心中從未將自己當作出家人。但,就像環叔說的,認認真真走形式。她怎麼好時常回秦府去住?

  秦鍾外面罩著青衫直裰,身姿修長,很是俊美,頗有女兒風,答道:「姐姐,我知道。」

  秦可卿目送兩人下了山坡,輕輕的嘆一口氣,對身邊的大丫鬟寶珠道:「環叔若是在,看到鍾兒和秋芳這樣好,定然很滿意。」這門婚事,本來就是環叔安排的。

  只是,環叔初夏離京,而至今冬日未歸。有很久了。

  …

  …

  這天下午,聞道書院的羅君子、喬如松幾人自東莊鎮上而來,向山長請教學問。

  秋闈結束後,聞道書院的同學如喬如松、秦弘圖、衛陽、紀澄幾人全部中舉。衛神童娶了劉大學士的孫女,此次科場報捷。可謂意氣風發。

  此次北直隸鄉試,有近9000名士子參加考試。錄取120人。聞道書院一共139人才加鄉試。中舉的有21人。在鄉試這個大關口,殘酷的錄取比例下,聞道書院的這份成績,可謂相當的耀眼。不愧是重點高中。

  張安博散衙後,便推掉了官場應酬,回到家中和學生們一起吃飯,再到書房中,講經義,解答問題。

  龐澤在一旁聽的倍感無聊。鄉試結束後,他在山長幕府中當幕僚。毫無意外,醉心於實務的龐士元同學,再一次落榜。

  科舉的關卡中,鄉試真的很殘酷。正常的錄取比例是30:1,甚於低於高考的錄取比例。而像北直隸這樣很強的地區,錄取人數多,但競爭同樣的殘酷。今年的錄取比例達到75:1。

  到深夜裡,同學們依次告辭去休息。羅向陽、喬如松、紀澄、龐澤留下來。

  張安博鬚髮潔白,七十多歲的老者,微笑著喝著茶,問龐澤道:「子玉還沒回京?」

  龐澤掌管著信件來往,道:「子玉並沒有書信回來。想來應該快了。」又對幾名同學道:「榆林總兵王子騰在塞北大捷,驅逐胡虜,將要封侯。京中形勢將有大變化。」

  喬如松不解的道:「王子騰是賈環的舅舅。他若是封侯,邏輯上對賈府應當是好事啊?」

  龐澤冷笑一聲,解釋道:「友若,那可真不一定。說不定會扯子玉的後腿。王總兵政治水平很差勁。堪稱豬隊友。一不留神,會把賈府拖下水。

  再者,山長所憂慮的,是邊將擅開邊釁的風氣增長,對國家而言,並非好事。塞北之地,我中國取來又無法耕種,損耗兒郎性命,奪下佔住,幾年後,又有胡虜興起,佔據。」

  紀澄是新人,老老實實的旁聽。

  羅向陽擔憂的道:「山長,你是向上書天子?」

  張安博坦然的點頭,「正是。我為左都御史,自當諫言天子。不可擅開邊釁。必須要由朝廷決定。否則邊將將跋扈難制。另,國庫的家底在何新泰這兩年的執掌下,只是稍微有些好轉。若是邊關戰亂一起,恐怕國庫將虧空。」

  幾名學子都是默默不語。國庫虧空,則國家必然出事。要麼加稅,盤剝百姓。要麼就是濫發鹽引等,或者其他破壞制度的事情,弄錢填窟窿。

  歷朝歷代末年,都是如此景象。

  龐澤輕輕的捏著茶杯,這是他在江南慢慢養成的習慣。其實,他並不贊成山長去勸諫天子。哼,天子之心,路人皆知。武皇開邊意未已。觸怒天子的後果,很難說。

  但,山長執掌御史台,豈能熟視無睹?山長的性情,不會視而不見。山長是一個好的師長、長者、大儒。但,並不是一個好的政治團體的領袖。

  他內心之中,想的形勢變化其實是另外一件事:奪嫡。這是雍治朝末期,朝堂上所有政鬥的大框架。

  想要晉王登基後,不找賈環的麻煩。前提條件是兩個。第一,幹掉楚王。第二,自身的實力要足夠強大。王子騰封爵,絕對算是增加賈府的實力。

  那麼,怎麼將這份實力轉化的為我所用?那麼,奪嫡的進程,他們要不要推一把?

  …

  …

  雍治十六冬,十月二十一日,賈環帶著林千薇,遊歷江南結束,於當天下午抵達通州。


bpd 發表於 2017-10-20 18:56
第七百零二章 有些事情

  「這就是京城?」

  精美、寬敞的馬車中,林千薇透過車簾中,看著通州繁華的碼頭、街道,感嘆著。這是她第一次到京城。如同所有初來京城的人一樣,讚嘆著京師的繁華。並不遜色於江南的巨城。

  馬車中,晴兒、雲瑤兩個丫鬟同樣震驚,感慨,扭頭看著賈環,耳墜搖晃,兩個漂亮的少女,道:「三爺,姑娘,這…」這年頭的人,鄉土情結很重。基本會認為自己家鄉是最好的地方。

  賈環好笑著輕撫著林千薇腦後的青絲,順勢摟著她的腰,道:「晴兒、雲瑤,不要驚奇。我們有很多時間,慢慢的去瞭解這座城市,大周朝的國都。」

  十月二十二日清晨,賈環在天邊燦爛的朝霞中,從阜成門進城,抵達四時坊寧榮街賈府。

  …

  …

  賈環回府的消息,很快傳開。照例,賈環先去見賈母、王夫人、趙姨娘等人。又有賈璉、賈蓉、賈薔等人來見他。他不斷的接收著各種消息。

  等傍晚賈政回來,賈環再過來拜見賈政。至此,所有的禮數,才算走完。別看賈政在賈璉面前抱怨賈環娶名妓,有辱門風。但,當著賈環的面,他並沒有批評賈環,而是和賈環聊了聊王子騰因戰功封爵的事,就讓賈環回去了。

  從東跨院出來,賈府中燈火點點。夜幕籠罩在賈府。寒風掠過樹梢。香菱、如意兩人各提著一個燈籠,走在賈環身邊。看看石板道路,賈環嘆道:「要是有電燈,就不用打燈籠了。」

  香菱和如意兩個都噗嗤笑起來。性情溫柔安靜的香菱輕聲道:「三爺,怎麼你去江南一趟,感嘆多起來。」

  賈環溫和的一笑,道:「那是因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如果可以,我現在倒想寫一本書,就做盛世危言。」這次帶著薇薇在江南遊歷,他看到社會各階層的真實情況。很不樂觀。各種社會矛盾,正在日益的尖銳。

  這是屬於人口增長、經濟發展的必然。這是歷代王朝都要經歷的過程。但,如果周朝的統治階級對此視而不見。那麼,結果將是揭竿而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香菱眨了下眼睛,她聽不懂。

  賈環笑一笑,沒有多說,想起在揚州時,和徽商領袖汪鶴亭、馬均泰的閒聊。他希望徽商可以增加在「製造業」的投資,驅動紡織行業的變革。

  在目前的社會情況下,純金融業,幹不過工業資本。在他那個時空,晉商票號,用其血和淚的歷史,揭示了這一點。在第一次工業革命這個階段,工業的力量,非常強大。否則,英國也不會以一個島國成為日不落帝國。

  從東跨院後的角門進入大觀園,再往東直走過紫菱洲,北上,直抵北園。

  回到家中,賈環將心裡的一些想法都收起來,和寶姐姐在房間裡說著話。

  上午回來時,自是妻妾都見過。這時,是兩人的獨處時間。在閒聊聲中,冬季夜色愈發的靜謐,窗外萬物無聲。

  這時,蠟燭的光跳了一下。寶釵起身剪著燈火,明麗的容顏,在燭光下,如若一株國色天香的牡丹花。一雙杏眼明澈如水,看著桌邊,一邊提筆寫信,一邊和她閒扯的賈環,嫣然一笑。

  …

  …

  第二天上午,賈環到瀟湘館中看黛玉。黛玉正和湘雲一起在庭院裡說話。

  湘雲笑著避開。她是很聰明的姑娘。雖然從未將兒女私情縈繞心上,但已經訂婚的女孩子,有些事情,還是懂的。看架勢,環哥兒和林姐姐相互有意。

  和黛玉見面,又是另外一番情形。賈環告知在蘇州祭拜林如海夫婦的詳情,道:「妹妹,明年清明,我帶你回蘇州。」

  在屋裡窗邊站著說話,黛玉一身繡花的粉裙,身姿婀娜,抿嘴輕笑道:「環哥,明年清明哪裡走的開?你忘了,明年是第三年。二姐姐和四妹妹都要出嫁了。」

  賈環揉揉眉心,打個哈哈,道:「哈,妹妹,這我倒忘了。」雍治十四年,賈赦、賈敬先後去世。迎春、惜春按制守孝三年,不許婚嫁。而明年就到期了。

  黛玉「噗嗤」一笑,拿著團扇,遮住嘴,嬌嗔著白賈環一眼,嫵媚無端,道:「許是某人太美麗,讓你在江南流連數月不歸,將這些事都給忘了。」

  賈環訕笑。林妹妹不喜歡薇薇。輕輕的握住黛玉的小手,輕聲道:「顰兒,有些事情,我不會忘的。」

  求請天子賜婚的事,他一直在努力,怎麼能忘?發行銀幣,就是第一步棋。

  …

  …

  賈環昨晚是給龐澤回帖子,請他們幾人二十四日到澹雲軒中一敘。

  出城東之後,官道就是千瘡百孔,很不好走。工部也不修繕。賈環心想著,往澹雲軒而去。

  他昨天從瀟湘館出來,不自覺的就走到達摩庵的山坡下。想一想,還是上去,探望秦可卿。然後,隨便聊一聊,就和可卿聊到中午。時間過的太快。

  澹雲軒作為京中知名的高端會所,一共有十二處小院。基本都是供不應求。需要提前訂座。不過,賈環要臨時拿一個小院待客,自是沒什麼問題。

  臨湖的一處二樓水榭中。賈環和龐澤相對小酌。無絲竹悅耳。

  龐澤一身士子暗青色的襴衫,將他的想法都說一遍,道:「子玉,你舅舅恐怕和你不是一條心。你得提前想好辦法,把他綁在你的船上。另外,楚王那邊,是不是現在就可以推一把?」

  賈環舉杯和龐澤一起乾了一杯酒,笑道:「士元,我只聽說將人強行踢下船的,沒聽說強行綁上船啊!政治利益,我們不可能都佔全啊!隨他去吧。楚王那邊不著急,再等等。」

  現在楚王的優勢並沒有大到穩勝晉王,內部並不會分裂。他要幹掉楚王黨,要費很大的力氣。可以再等等,等到楚王優勢很明顯,開始考慮分贓時,才是他推倒楚王這座山的最好的機會。周朝的政治博弈,不是說,大家舉手投票,少數服從多數。而是,天子一念、一言可決。雍治天子還是比較強勢的。

  至於,王子騰是不是會做妖。現在賈政是通政使,並不怕這個。隨時可以和王家劃清界限。

  龐澤點點頭,道:「那我們就再等等。」

  賈環笑一笑,並沒有和好友談秋闈、春闈的事情。怕刺激到他。轉移著話題,「士元,十一月份的聖壽節,宮中怕是有好戲啊!」

  聖壽節,就是皇帝的生日。雍治天子的生日在十一月份。很明顯,晉王、楚王要刷分,這是一個很好的表現機會。

  而他,同樣想刷分啊!


bpd 發表於 2017-10-20 19:04
第七百零三章 聖壽節(上)

  賈環和龐澤關於王子騰封侯的話題,點到即止,倒是多討論了一會塞北的情況。

  以長城為界限,外出則是塞外。屬於內蒙古高原地形。河套與河西走廊北邊所對應的區域即是塞北。

  整個內蒙古高原中有陰山山脈,水草豐美,大戰往往在此。而其往東與遼東平原接壤。這是漠南。遼東總兵祈夏跨擊漠南鮮卑,便是這裡。

  內蒙古高原再往北,便是大漠。大漠之北,就是草原上的王霸基業,漠北之地。但凡得中原者,可為天子。得漠北王庭,則可稱天可汗。唐太宗拿過這項成就。

  漠北往東,由大興安嶺阻隔與遼東平原的聯繫,往北,則是今俄羅斯的地區。往西由阿爾泰山脈為界限,接壤西域。全境約為唐朝時,北庭都護府,安北都護府兩地。

  天子好武功,這只要是常常關注真理報的人都可以看的出來。然而,以周朝此時的財政情況,如果大規模的對塞外蠻族動武,恐怕國家財政不容樂觀。

  水榭中視野開闊。用的是透明的玻璃窗。龐澤依靠在檀木椅中,微醺的嘆道:「子玉,山長為此事要上書天子。唉…」

  一聲嘆氣,很多話,都咽在肚子裡。

  這是兩人今天在澹雲軒中單獨見面的原因。龐澤是希望賈環勸一勸山長。但最終,這話還是沒說出口。以山長憂國憂民的性情,必定會上書。而勸說山長,是對山長人格的冒犯。

  他沒有開口,他知道賈環也不會去開口。所以,他一聲長嘆。

  賈環沉吟著抿了一口酒,道:「士元,正是因為觸怒天子,後果莫測。所以,這種選擇尤其的艱難。而這種艱難,更顯得山長的人格高尚。青史上所歌頌、推崇的大臣,不正是如此嗎?天地有正氣。」

  龐澤點點頭,又苦笑著搖搖頭,看著賈環,問道:「子玉,如果是你在山長的位置,你怎麼選?」

  賈環微微一笑,拿著酒杯,看著龐澤的眼睛,沒有任何的思考,坦然的道:「辭職!」

  他並不是一個高尚的人。高尚的人,結局往往不好!像張居正那樣,天下為公,累死在崗位上,留下一個富足的天下,但死後連家都被皇帝抄了。這種事,他絕不會幹。

  所以,張居正之後,再無張居正!大明唯一相!功在天下,罪在己身!

  像雍治皇帝這樣剛愎自用、強勢的天子,他沒有興趣給其打「預防針」。愛咋咋地。

  龐澤點頭。

  賈環再說出自己的判斷,道:「其實士元不必著急。何太師向天子推薦山長擔任左都御史。山長第一次上書觸天子的霉頭,出事的概率很低。」

  雍治天子的心裡,賈環把握的還是比較準確的。

  龐澤拿起酒杯喝酒,苦笑道:「這倒也是。就怕日後啊。好在,山長並不打算幹多久。」幹的太久,屢次觸怒天子,結果怕是會很苦澀。

  …

  …

  賈環和龐澤一直聊到下午傍晚時,才離開澹雲軒。邊將攻擊草原蠻族的事。他有心無力。也並不想管。這超出了他的能力。

  坐在精美的馬車中,賈環揉著額頭,推敲、思考進來的情況、局勢。賈環的馬車中很寬敞,用的四匹俊馬拉車。鶯兒乖巧的給賈環倒茶。賈環笑一笑,點點頭。

  剛才龐澤說將王子騰綁在他的船上,這是最後一步吧。正常情況下,他也綁不住王子騰。就像王子騰只要不是腦殘的起兵造反,就牽連不到賈府。

  其餘的事情,都是小事。比如王子騰再在奪嫡中表態站隊,政老爹的位置,足以保證賈府的獨立性。

  如今的局勢,還是奪嫡是大框架。王子騰封侯的話,於王府而言,是躍升一個台階,對賈府而言,至少有個30%的助力。兩府畢竟是親戚。

  小事上還是可以相互協調的。大事上,搞政治利益交換,也是條門路。

  雍治天子的聖壽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晉王、楚王肯定會鬥一波,這種事,和他沒關係。他刷他的分。目的,還是想要請求雍治天子賜婚。

  這是他當前最大的任務:將黛玉娶回家。介入奪嫡之爭,此時還不是時候。在楚王勢力達到頂峰時,伸出指頭,輕輕一推,令其轟然倒塌。輕鬆、省力。

  想想,還是挺爽的!

  …

  …

  十月二十六日,朝廷對王子騰的封賞發出來。欽差、翰林編修黎寬帶著聖旨和錦衣衛前外榆林宣佈朝廷的旨意。真理報上刊登了封賞情況:冊封九省都檢點王子騰為江寧伯。

  這是國朝近年來的第二位伯爵。

  第一位是開拓西南疆土的齊馳,齊總督。封爵安南伯。而統率京營大軍攻佔西域的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牛繼宗,封爵鎮國候。距離他祖上的鎮國公,差得不遠了。

  國朝的爵位體系:郡王、國公、侯、伯、男、子。每一層分為三等:三等伯到一等伯。王子騰封的是三等伯。因王家祖籍在金陵,封號給的是江寧伯。

  這次封爵出來,王家上下趾高氣揚。在一次京中世(紈)家(褲)子弟聚會中,王承嗣在酒後摟著歌姬,向「朋友們」吹噓道:「我父親這個爵位,可比什麼撫軍將軍、三等男爵強多了。比通政使也強…」

  這些話,很快便傳遍京城,引起些許波瀾。

  …

  …

  初冬時節,一場小雨,落在京中。

  位於城西的晉王府中,屋舍,庭院,花園,樹木,迴廊,池塘,冬雨滴落。

  晉王府東邊的摘星樓中,晉王扶著窗沿,站在玻璃窗戶邊,看著傍晚的小雨,帶著侵襲著府中,沉默不語。他在想當前的局勢。身後,一名淡雅清新的十七八歲美人,身姿娉婷,穿著鵝黃色的長裙,跪坐在茶几前,煎完茶,起身向著晉王施一禮,無聲的走到樓下去。

  摘星樓本來是晉王用來談機密事情的地方。然而,在劉國忠死後,再無人可以給他出謀劃策。

  他幕府中的幾名幕僚水平不行,竟然建議他在天子聖壽節上指責楚王有染指軍權之意。

  近來,因榆林、遼東分別對草原蠻族取勝,京中文會中,士子們的吟哦的詩詞中多了些尚武的氣息。比如:「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等等。在方宗師離開京城後,京中的文會,以荊園中的文會最出名。

  然而,他又不傻,怎麼可能在天子面前這樣指責楚王?天子好武功,這是明擺著的事情。而做幾句詩,就是想染指軍權?未免將天子看得太簡單了。

  晉王長嘆一口氣,感受到寂寞、孤獨,敲敲玻璃窗,坐回到茶几邊獨自喝茶。玻璃啊!

  不知道從何時起,京中權貴府中開始流行以玻璃裝窗戶。這確實帶來許多便利。聖壽節上,他要送一份厚禮給天子,博取天子歡心。他與楚王相比,也就剩下錢多了。

  …

  …

  荊園中,韓謹正在獨自彈琴。琴棋書畫,是君子之道。這些年來,他為楚王謀主,生活安定下來,也開始撿起這些東西。

  琴聲叮咚。

  冬季的湖水,平靜的沒有絲毫的波瀾。就像是如今的朝局。雖然,邊將的軍功,帶動著京中的風氣,但朝中的三位大學士、九卿的位置都穩固的很。政局平靜。

  羅子車從外面走進小院的露台中,並沒有打擾韓秀才。安靜的站立在一旁。從露台上,放眼望去:湖天一色,樓閣殿宇隱約可見。景致極佳。

  韓謹作為謀主,當然是和人接觸的越少越好。他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而能進到韓謹這裡來的,便只有他的哼哈二將。

  一曲談完,韓謹笑著問道:「子車,你回來了?事情辦的怎麼樣?」他派了羅子車前往都察院的獄中,見被關起來的高百萬。

  羅子車笑著拍馬,「韓兄運籌帷幄,那高百萬豈有不從的?我過去和他談了談,他願意捐出50萬兩白銀。」高百萬的案子目前是賈環的同年江西道掌道御史朱鴻飛負責。放,暫時肯定是放不出來的。不過,以後可以。

  韓謹笑了笑,沒有置評,而是站起來,看著北湖浩渺如鏡子的湖面,輕聲呢喃道:「希望正言在蜀中、劉子寧在江南一切順利。」

  尹言和楊皇后的見面,讓他感到時不待我,要加快計劃。而他的計劃,將在聖壽節上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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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聖壽節(中)

  城北蜀王府。在晉王獨自躊躇,謀劃時,在韓謹在露台上彈奏古琴時,蜀王寧恪迎來一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禮部郎中尹言,到府拜訪。

  小雨淅瀝,帶著冬寒。蜀王府正中,蜀王的內書房中,寧恪招待著尹言。

  尹郎中,在某些圈子層面中,名氣不小。蜀王當然聽過。不過,尹言原來任詹事府右諭德,本來就負責有教導太子的職責。又早早的離京,並沒有被廢太子風波波及。

  寧恪一身白衫,身姿修長,玉樹臨風,英俊瀟灑,身上帶著皇子的富貴風流氣質。開口說話,聲音很有男子的磁性。很容易令女子心生好感。

  和尹言隔著桌几相鄰而坐,寧恪笑著道:「尹先生,你的選擇,真是夠出乎意料。你這次來找我,難道是要楊皇子在聖壽節上有所表現?他才不到3歲。」

  寧恪自是已經見過楊皇后。知道楊皇后有意聘請尹言為楊皇子之師。已經和慶國公的二女兒定親的寧恪,此時身上少了些風流倜儻的氣質,而多了幾分沉穩。

  尹言42歲,白面長鬚,中老年帥哥。一身藍色的文士衫,身上有著很濃的書卷氣息。喝著茶,微笑著道:「兩歲多足可承歡天子膝前!世人都以為晉、楚兩王可為東宮,在下獨許雍國公。」

  國朝的皇子,如唐明時期,必定都是封親王。但不會在一開始就封親王,而是慢慢的加封。楊皇子為皇后子,起點非常高,此時已經被冊封為「雍國公」。

  寧恪目視著尹言,想了想,苦笑著搖頭,道:「尹先生請說吧!」

  他政治鬥爭水平一般,不如永清郡主寧瀟。幾次都看錯賈環的思路。但智商還是超過常人水平。尹言的想法,功利點說,就是呂不韋。

  但,純功利的話,可以選擇推晉王。畢竟晉王此時很被動,但卻又有基礎。可見尹言還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文官執政。

  而寧恪苦笑的原因是,他千方百計的避免被捲入最凶險的政治風波:奪嫡中。但,最終還是被捲入。他難道能選擇不幫他姨娘嗎?姨娘待他如子。

  尹言一個招呼都不打,就上門來,看得真準!

  尹言笑一笑,道:「殿下不必苦惱。只是教雍國公幾句話而已。沒有多大的風險。不過,我有件事需要提醒殿下一聲:邊疆將士封賞甚厚,戶部銀子吃緊,大頭都是天子內帑出的。如今內帑必定缺銀子,殿下手裡握有鑄造銀幣的利潤,一年200多萬,聖壽節的禮,若是少了,恐怕會被人詬病。」

  蜀王沒好氣的翻個白眼,「若非尹先生上門,我會被誰惦記?」他一個親王而已。又沒有皇位繼承權。就算多得了些銀子,但都知道那是賈環看在皇后的份上,分給他的。這是皇后的份額。誰敢惦記?

  尹言微微一笑,對蜀王拱手一禮,算是致謝。

  他雖然「驅動」蜀王做事,但還是幫蜀王把後路都給考慮好了。人品很過硬。

  …

  …

  時間進入十一月,或許京中各家報紙的重點還在報道邊塞的戰況、勝利。然而,滿朝文武所關注的,除了銀幣在全國各地推行的情況外,再就是天子的聖壽節。

  雍治天子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五日。

  而在聖壽節前,便是冬至日。冬至一到,基本各衙門就等著過年。至於,滿朝文武心裡有幾個真心給天子賀喜生日,這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不過,只關注放假的,水平肯定不夠。對於朝堂上的明眼人來說,關注的是隨後在西苑中,天子與妃嬪、皇子們的家宴。天子有子女四十多人。成年的皇子十幾位。但真正受到關注的只有兩人:晉王、楚王。

  在更高明的朝臣們看來,今年西苑的皇家家宴,必然會有風波。在奪嫡形勢如此之緊的情況下,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會被過度解讀,豈會無事?

  而,屆時,天子將會透漏出他心中對東宮之位的某些傾向。這才是大家需要關注的重點。

  …

  …

  時間,便是在京中這樣的氣氛中,緩緩的流走。

  至十一月二十五日,皇宮中、西苑裡張燈結綵。吳王親自操持著大小事宜。忙的腳不沾地。對宮中各處的各色賞賜。蒸出來的一籠籠的白面饅頭,發給宮中數千名太監、宮女。上上下下,喜氣洋洋,歡聲笑語。

  清晨時,雍治天子在欽安殿中祭拜天地,而後到皇極殿中接受百官朝賀。大學士華墨、衛弘、宋溥三人帶著百官進獻拜見,進獻壽詞文章。

  雍治天子坐在寶座上,俯視著群臣。各種官樣文章,比如:「萬壽無疆」、「文治武功遠邁前朝」等語,祝福、歌頌天子。

  雍治天子聽的臉上微微帶笑,心中喜歡。人老了,總喜歡聽些順耳的話。而如左都御史張安博那樣,喜歡唱反調的,就很不討人喜歡。即便身為天子表露情緒,不是太好。但今天畢竟是他的生辰,雍治天子情緒外露。

  十月底至十一月份,左都御史張安博連上數封奏章,勸諫雍治天子愛惜民力,奉行節儉,不要擅動兵戈。但這些奏章,在朝堂中沒有激起半點波瀾。頗有些曲高和寡的意味!科道,完全沒有「跟風」的意思。包括賈環的好友朱鴻飛、刑科給事中范錫爵等人。天子亦將張安博的奏章留中不發。

  御座之下,便是翰林方陣。翰林修撰、中書舍人費敏政偷偷瞄著御座上的雍治天子。

  而如同他這樣的動作的還有很多朝臣。比如:國子監祭酒魏源質,工部左侍郎紀興生、刑部尚書白璋、張安博等人。因為,幾個月不見,天子再次露面,似乎日漸蒼老。

  身處在皇極殿中的群臣們,不少人都已經感受到大周雍治朝行將結束的氣息!

  難怪朝中關於奪嫡之爭白熱化。天子才46歲,就蒼老成這樣子,而東宮空懸。人心如何思定?總有些膽子大的,仕途不如意的,以及野心家,想要博一把。

  …

  …

  朝會一直耽擱到下午。群臣散去。聖壽節,放假一天。

  雍治天子心情不錯的回到永壽宮中,抱著楊皇子,和楊皇后說話。然後,一起登上巨大的御轎,由幾十名身強力壯的太監抬著,前往西苑。

  冬季時分,天黑的早。西苑中,早已經是火樹銀花。偌大的西苑中,放眼望去,到處是小巧玲瓏的宮燈。顏色紅黃藍紫青。寒風撫過如若銀光長龍在舞動,如若夢幻。

  雍治天子和楊皇后先到含元殿的偏殿中,稍作休息,用些晚膳。而後,才到正殿中參加家宴。

  晚膳前,太監總管許彥、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三大太監帶著宮中各處有頭臉的太監約六十多人,向天子祝壽。場面略顯熱鬧,喜氣盈盈。

  …

  …

  天子聖壽,京城中,並無太多的變化。

  荊園中,韓謹和楚王的幕僚們,一起約七八人,待在楚王在荊園的書房中。

  燈火通明。

  幾名幕僚欲言又止。等會楚王在天子面前那樣做,真的好嗎?

  羅子車掏出懷表,看了看,道:「壽宴快要開始了。」壽禮都是早已經送到西苑。新鮮稀奇的玩意兒,會被陳列在含元殿中供人欣賞,亦可大出風頭。而後,會是皇子們依次上前賀壽。

  據聞,晉王的壽禮頗為出彩,在賈府的信豐號中,花費近十萬銀元拍得一隻象牙西洋船,雕工精美,巧奪天工。

  韓謹點點頭,「嗯。」

  …

  …

  含元殿外,東西兩側各有幾間廂房,這覲見之前休息用的。此時,西側廂房中,晉王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他是嫡次子。這裡沒有人比他身份更尊貴。

  晉王的目光從楚王,蜀王,燕王等人身上掃過。然後,低頭喝著茶。雖然,他並沒有人幫他謀劃。但是,他不是蠢人。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他自己定了一個計劃。

  今天,他一定要在天子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

  …

  夏季的傍晚,還是霞光滿天。而冬季的傍晚,夜幕已經徐徐的籠罩在天地間。

  小時雍坊,宋溥府上。精美、幽靜的小廳中,宋大學士正在和尹言相對小酌。廳中暖和,小圓桌上,酒菜精美,飄逸著香氣。

  宋溥笑道:「微之今日前來,老夫很是高興。」他自然算是朝中的明眼人之一。此刻的西苑,恐怕有不少人在盯著。

  尹言和宋大學士私交甚篤,坦然的笑一笑,道:「在下消息不夠靈通。到宋相這裡聽消息。」

  「哈哈!」

  宋溥虛點著尹言,哈哈一笑。尹微之有古君子之風。他對於尹言看好楊皇子,也是很感到意外。他自是不會表態支持,但該行的方便,還是會做。

  …

  …

  宋溥並沒有想錯。此時,京中確實有許多明眼人在關注著西苑中的動態。

  當然,沒有消息渠道的人,關注等於沒關注。「下棋」是需要一定資格的。

  吳王府中,後花園的世子書房中,賈環和寧瀟、寧澄姐弟倆,喝茶,閒聊。

  夕陽的餘暉早就收起。最後一絲光亮都被黑暗吞噬。書房中點燃著一排排的蠟燭。明亮如白晝。又燒著薰籠子等,溫暖如春!遠處的窗戶打開,用花鳥屏風阻隔。

  寧澄今年已經十四歲,臉有點狹長、還是很消瘦。一身白色箭袖,吩咐著門外候著的小廝們趕緊去廚房裡把燒烤拿進來吃。問道:「姐,賈先生,你們要什麼串?」

  賈環正在寧淅的書桌邊和寧瀟下棋。他一身藍色文士衫,頭戴唐巾,十六歲的青年,神情沉靜,氣度從容。隨意的道:「多拿點肉串來。澄哥兒,你長不胖的原因,就是青春期攝入的蛋白質太少。」隨口教一下學生。

  古代的審美,胖比瘦好。當然,肥胖自是不行。寧澄翻個白眼。他被賈先生鄙視了。對著門外大聲吩咐道:「小六,把羊肉串給本世子來二十串。」

  寧瀟微微一笑,潔白的纖纖玉指,在棋盤上落在一枚黑子。自賈環從東莊鎮上寫信來,要她勸說九哥接受鑄幣的利益,因為賈環覺得她處事理智,她和賈環的關係便熟起來。

  而後,她父親為內務府缺錢而煩惱,她推薦賈環解決。否則,在天子下令賞賜前線將士,已經將內帑用的七七八八的情況,今天的聖壽節,哪裡能辦的如此熱鬧、光鮮?

  寧瀟聲音清脆的道:「我要蔬菜串。」

  寧瀟的貼身丫鬟,紫兒在一旁站著,身材消瘦,高挑,撇撇嘴,道:「肉食者鄙。賈先生在教書的書房裡吃肉,是不是對聖人不敬?」紫兒還記著當日的仇。

  賈環喝口茶,在棋盤上落在一子,隨口道:「紫兒同學,還有一句話叫做,肉食者謀之。」

  寧瀟看著賈環,大而明亮的鳳眼一閃,露出耀眼的神采。燦若春華!不錯,朝堂大事,肉食者謀之。而她,賈環坐在這裡看似悠閒的下棋,其實是正在等著西苑裡的消息。這是奪嫡之爭中,一個重要的節點。

  賈環看了眼,擱在棋盤邊的懷表,輕聲道:「郡主,壽宴開始了。」他今天在吳王府,其實是來蹭消息的。

  賈府中人,對奪嫡的感受並不是很深刻。府中一片祥和、安寧的氣氛。政老爹今日散朝回來,還在賈府前頭附庸風雅,召集清客、好友開文會。冬至日,就在兩天前。

  賈府在宮中並非沒有消息渠道。元春畢竟還是貴妃。但是,賈環並不打算為今日這樣的一樁消息,動用賈府在宮中的人情、渠道。沒有必要!

  他要刷的分,其實已經處理完。他在吳王府這裡等結果。吳王管著內務府,想要知道西苑裡的消息,實在太容易。而且正好永清郡主寧瀟很關心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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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聖壽節(下一)

  酉正二刻(下午六點半),雍治天子帶著楊皇后從含元殿後進來,殿中的皇子、妃子、公主、駙馬們已經等候。男昭女穆。俱是華服。漸漸的安靜下來。

  只是,兩名年幼的皇子們在乳母的懷中放聲大哭。賈皇子之後,宮中再只有兩名新生兒。兩名身份比較低的妃嬪臉色有點發白。這哭的不是時候。不時的有幾道嘲諷的目光掃過來。

  雍治天子笑著揮揮手,道:「叫他們的乳母把他們帶下去。他們年紀還太小,朕的生日,來了就行。」叫人將兩名皇子帶下去。這才到御座上就坐。

  兩名皇子的母親鬆口氣。雍治天子的性情,一貫比較嚴苛。可見今日天子心情很不錯。

  燕王寧淅站在左側皇子的隊伍中間,看著戰戰兢兢、感恩戴德的妃嬪,心中黯然。這就是皇權的可怕啊!

  想起先生教他做人的道理:一個男人,在家裡要和氣;因為你是妻兒們的屏障,最大的依靠。

  …

  …

  一個細小的插曲,並不影響雍治天子此時良好的心情。目光落在御座前。

  御座前一米開外,以陳列的形式,正擺著各種奇珍異玩。鈴鐺滿目。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玉台上,托著的一只象牙材質的西洋船!在燭光下,瑩瑩如潤。

  雍治天子露出笑容,滿意的點點頭。京城日報曾詳細的報道過這艘船,價值9萬6千銀元。工藝難度在於打磨象牙。現在看起來,船體晶瑩,果然是精湛的藝術品。

  他雖然深居在西苑,但對外界的消息並不閉塞。除卻奏章,錦衣衛的消息,真理報、大周日報、京城日報這三份報紙,也是常看的。京城日報前些時間刊登了一部武俠小說:笑傲江湖,頗為吸引人,打發時間正好。

  晉王留意到天子的目光,心裡鬆口氣,笑起來。他的策略初步有效。

  同時,在晉王身後,楚王嘴角亦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貴重吧,越貴越好!

  這時,楊皇后,賈貴妃,獨孤貴人等女眷依次上前祝壽,再退回到班次中。各妃嬪的祝壽之詞,無須贅述。無非是:祝陛下萬壽無疆之類的話語。

  接著,便是皇子們依次上前祝壽。含元殿中,氣氛在某個瞬間,變得有些微妙。整場家宴,皇子們與天子奏對,說話的機會,就在此時。這是整場酒宴的關鍵時刻!

  晉王第一個上前,一身紅色的親王服,向天子跪拜,高聲道:「兒臣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雍治天子看看跪在御座前的嫡次子,微微點點頭,「嗯。」伸手示意,讓晉王起來,問道:「皇兒近日都在讀什麼書?」象牙西洋船令他頗為滿意。

  含元殿中,氣氛頓時略顯尷尬。因為,一年前,天子令晉、楚兩王在家讀書、思過。但是,事到如今,禁令鬆弛。兩人都在京中露面、活動!

  晉王微愣,急中生智,道:「兒臣在家中讀的孝經。心有所感:父皇治國勞累了這麼些年,如今在西苑休養。只是西苑卻是許久未曾修繕。兒臣看在眼中,急在心裡。為父皇在西苑中建了一座玻璃屋,恭賀父皇聖壽!」

  「哦…」

  含元殿中,頓時響起一陣嘩然聲。不僅僅是皇子,連天子的妃嬪們都目露驚奇之色。

  眾所周知,玻璃很貴重。特別是澄淨的玻璃。一面整塊的玻璃,價值千兩白銀。而將玻璃製作成屋子,會是花費多少?怕不下於幾十萬兩白銀吧?這就是幾百萬銀元!嘖嘖。令人讚嘆。

  含元殿,皇子方陣中,楚王一系的幾個皇子,都是焦急的看向楚王。晉王這…要拿頭彩啊!早前聽說晉王的壽禮是送一艘象牙西洋船,沒想到晉王還留了一手!

  楚王亦微微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變故。心中,定了定神。

  雍治天子頗為詫異,笑著道:「哦?」看向身邊的太監總管許彥。

  許彥忙跪下,小聲道:「陛下,晉王殿下一片孝心。在御花園東給要陛下修繕了一間玻璃屋。要給陛下一個驚喜。奴才沒有給陛下提及,請陛下恕罪。」

  雍治天子愉快的笑起來,道:「你這個老奴…!你起來,這何罪之有?」說著,目光看向下面的吳王,道:「這事,皇弟亦有份參與吧?」

  吳王亦是笑著請罪,道:「晉王殿下欲行孝道,臣弟不敢阻攔。未曾奏明。請陛下恕罪。」沒有吳王的遮掩,晉王怎麼可能搞出個「驚喜」來?

  雍治天子心中敞開,站起來,抬手示意,笑道:「你起來。這有什麼罪?」目光落在晉王身上,溫聲道:「湃兒你費心了。」

  晉王心頭一鬆,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有天子這句話,他把半個身家都丟進去,值了!謙遜的道:「父皇為國事操勞,受累。兒臣略盡綿薄之力,以盡孝道,不敢當父皇的稱讚!」

  雍治天子滿意的點頭。

  一時間,含元殿中,頗有些父慈子孝的氛圍!而這並不是普通人家的父子。天家父子,在太子還沒確定的時候,這種氛圍,實在是令人遐想,或者讓一些人恐懼。誰都看得出來看,晉王刷分成功。

  這時,楚王主動的走到御座前。他無法再等下去,朗聲道:「父皇,兒臣祝父皇聖體永安,吉祥安康,願世清平,國運昌盛。

  兒臣手中無餘財,唯有親筆抄錄的一卷《道德經》,為父皇賀!」

  楚王,話中有話。含元殿中,良好的氛圍被打破。

  雍治天子眼神銳利的盯著楚王,一言不發!雍治天子雖然看著日漸衰老,但是,他依舊是執掌天下權柄十六載的帝王!虎老雄威在。天子之怒,很駭人的!

  殿中微微的嘩然聲,迅速的消失。氣氛漸漸的變的凝重。

  本來,楚王含沙射影的攻訐晉王,很多事不關已的妃嬪、皇子、公主、駙馬都有些興奮,準備交頭接耳。看熱鬧,不嫌事大。現在晉、楚之爭,簡直都快成了皇族聚會的必備節目。沒想到楚王敢在天子面前開炮啊!但,雍治天子微微陰沉的臉色,將眾人的各種心思都給壓下去。

  晉王寧湃低著頭,沒有辯解,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他這位八弟太心急了。而心急吃不熱豆腐。真以為天子已經老的昏庸了嗎?這樣挑起爭鬥的做法,只會徒增令天子的反感而已!


bpd 發表於 2017-10-20 19:30
第七百零六章 聖壽節(下二)

  荊園,楚王的書房中。

  燈火通明。楚王的幕僚正在商量,判斷著局面。西苑中的消息正在如同流水般的送來。當然,略微有些延時。

  房間中,一名幕僚終於忍不住道:「韓先生,讓楚王這樣做,真的行嗎?這不是會令天子反感嗎?」

  這句話,讓其餘六七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坐在書櫥邊喝茶的韓謹的國字臉上。包括他的心腹,羅子車。

  韓謹掃眾人一眼,緩緩的道:「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山裡的兩個獵戶進山打獵突遇一頭黑熊。黑瞎子的厲害,想必各位都知道。這兩個獵戶只能逃跑。那麼,如何才能跳出生天?」

  韓謹略微頓一頓,環視眾人,但他並不需要眾人回答,直接給出答案,「答案是,你並不需要跑的飛快,而只需要跑的比你的同伴快!諸位明白我的意思嘛?」

  楚王招募的幕僚,智商肯定都是在線的。不然,不可能混到荊園中楚王的書房裡來。只是和頂級的謀士還有差距。而韓秀才的潛台詞,他們一聽就懂,隨即恍然。

  通俗點說就是:比爛!

  楚王並不需要在天子面前表現的多麼優秀,他只需要比晉王優秀就好好!

  所以說,同樣是減分,只要晉王減的更多,楚王就可以達到目的。

  韓謹的這種思路,很精彩!

  …

  …

  含元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王身上。

  楚王寧瀚,時年22歲,穿著緋紅色的親王常服,身姿修長,文質彬彬。

  這時,因被眾人目光匯聚,反而內心中有一種大場面的興奮感。從容的行禮,道:「父皇,兒臣聽聞,蜀中茶葉的收購價,今年比往年低了三成。

  四哥搾壓蜀中茶農,所得的利益,用來討好父皇。只怕民間早就物議沸騰。四哥得實利,挨罵的是父皇。壞的是父皇的名聲。將來青史如何落筆?」

  「嚯…」

  楚王拋出一個猛料,讓含元殿中的皇族們大吃一驚。驚訝的難以抑制。

  蜀地的茶葉,京中都知道,是晉王的門客在經營。壟斷了沿海對外的茶葉貿易。這一點,賈環早在武英殿上曝光過。錦衣衛去蜀中查過,確實屬實。

  御座上的雍治天子臉色再陰沉了三分。

  晉王有點懵逼。茶葉收購價格的高低,他堂堂親王,怎麼會管?怎麼知道具體的情況?

  晉王不可能任由局勢發展,辯解道:「父皇,斷無此事。若有,亦是下面人背著我亂為。兒臣願補足差額,消除對父皇的影響。」

  楚王哂笑著對身邊的晉王道:「四哥不要忙著推脫。」又對天子作揖行禮,道:「父皇派人一查便知。兒臣若所有虛構,甘願受罰。」他說這句話是很有底氣的。蜀中茶葉收購價被壓低的事情,本來就是韓謹派童秀才去做的。原始資本,便是高之令提供的50萬兩白銀。而同時,四川右布政使施世俊已經上了密折。這是一連串的佈局。然而,天子不知道為何沒有提前知道。

  (雍治天子還是比較「忙」的,密折在御書房中,還沒有來得及看。)

  「哼!」

  雍治天子冷著臉,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起身就要往含元殿後走去。顯然是今日良好的心情被破壞,極為不滿。

  滿殿人物,面面相覷。很多時候,往往不是天子怒罵,就代表他很憤怒。而這種將憤怒壓在心底的情況,其實更令人感到害怕、不安。

  楚王心中微微一笑!他成功的將晉王之前刷的分給減掉!天子更惱怒他多一些,還是惱怒晉王多一些呢?

  …

  …

  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楊皇后身旁響起,童聲清脆,「父皇,父皇,你怎麼就要走了?兒臣還沒有給你祝壽呢?」

  說話的是楊皇子。天子最小的嫡子。楊皇子年紀尚小,跟在楊皇后身邊。而不是站在皇子方陣中的第三位!

  兩歲多的孩子,還差幾個月滿三歲。說話如此流暢,帶著自己的邏輯。就算有大人教過,但,這很明顯的早慧。頗有神童之姿。

  雍治天子停下腳步,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幼子,想著下午在永壽宮中抱著幼子逗弄,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心裡的氣,消了少許。

  雍治天子道:「皇兒打算怎麼給我祝壽?」

  楊皇子長的粉雕玉琢,穿著合身的國公服飾,在楊皇后身邊,小大人般的作揖,大聲道:「兒臣祝父皇聖體康泰,萬歲無疆。等兒臣長大了,要好好孝順父皇和母后。」

  雍治天子仰頭大笑,「哈哈!說的好。」對太監總管許彥道:「將太上皇留給朕的那柄玉如意拿來,賞給雍國公!」

  殿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晉王、楚王兩人更是眼中冒著熱絡的光芒。那柄玉如意據聞是太祖時傳下來的。象徵意義,非同小可。是帝王對皇子的認可!

  換言之,今天晉王和楚王白忙活了,讓楊皇子得了頭彩!兩歲多的楊皇子啊!

  楊皇后適時的笑盈盈的摸摸自己兒子的頭,教道:「皇兒還不快謝你父皇?」

  楊皇子畢竟才兩歲多的小孩。他話說完了,面對雍治天子的賞賜就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得到母親的教導,跟著道:「謝父皇!」

  雍治天子重新回到殿中,吩咐開酒宴。含元殿中,氣氛慢慢的熱鬧起來。開酒宴後,雍治天子抱著楊皇子,笑一笑,問道:「這些話是誰教給皇兒的?」

  說著話,目光看向身邊的楊皇后。

  楊皇子扭頭就找蜀王,指著兩米開外的蜀王,道:「是九哥教給我的。」童言無忌,再次逗的天子大笑。

  …

  …

  殿中,晉王、楚王看著在天子膝上承歡的楊皇子,各自心情不一。複雜難言。或許,今日之後,他們得重視下這個小孩了。

  西苑,含元殿中的消息,再次如同流水一般的傳出去。

  荊園,楚王的書房中。送來消息的僕人已經退下去。書房中,如同死一般的寂靜。方才輕鬆的氛圍,全無。

  彭鏊彭探花靠在楠木椅子上,喝著茶。水汽蒸騰,遮掩著他嘴角一絲嘲諷的笑意。

  韓秀才運作這件事運作了多久?包括派童秀才去蜀中壓低茶葉收購價格,結果呢?又是一個笑話!竟然,在今晚讓楊皇子那小孩摘了桃子!可笑啊!

  若是楊皇子成年,今天這個計謀,就直接將楚王給害了。

  韓謹嘴角抽了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平復著心情,低聲道:「諸位放心,我斷然不會讓楊皇子成功摘桃子。今日能打壓晉王,依然是成功。」

  他委託劉皇商到江南尋找內媚的美女,準備在合適的時候通過永昌公主進獻給天子。他絕不允許天子活到楊皇子成年!尹太守這個可怕的對手,他不想有。

  …

  …

  相比於,荊園中低落的楚王黨的士氣。小時雍坊,宋府中,氣氛就要輕快的多!

  東閣大學士宋溥在西苑中,當然有他的消息渠道,在含元殿中宴飲時,消息已經傳到。

  精美、幽靜的小廳中,菜餚、美酒已經消了小半。宋溥舉杯,笑道:「微之出手,果然不同凡響。有絕世劍客之風啊!一擊必中。晉王、楚王此時心裡怕是要罵娘了!哈哈!」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誰不罵漁翁啊?

  尹言淡定的一笑,和宋大學士飲酒,道:「宋相謬讚了。我只是因勢利導。還是雍國公聰明!」

  天下九州,雍州,是秦地。戰國七雄,最終是秦皇一統天下。希望這個封號,能給雍國公帶來好運氣。

  宋溥微微一笑。

  或許,他應該考慮多給尹言一些支持。

  …

  …

  同一時間,吳王府中。書房中,溫暖如春。

  賈環、寧瀟、寧澄三人收到西苑中的消息。過程、結果似乎都有點出乎意料。

  賈環沉默了一會,嘆道:「我有點想罵人!瑪德!」

  寧澄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奪嫡之爭中的智商較量,喝著茶,燒烤已經吃完了。感嘆道:「賈先生,這…。唉…,我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研究先生教給我的物理、化學知識吧!」

  政治,真不是他這個智商,水平能玩的起的!

  寧瀟沒好氣的瞪弟弟一眼,道:「澄弟,你的志氣呢?」府裡就他一個男兒呢!她出嫁後,將來要他頂門立戶的。只是,她知道,這種事,強迫不得。

  寧瀟再清聲道:「賈先生,由此可見三方的差距。晉王只能搞點小計謀。虛晃一槍這樣的。楚王的謀主,韓秀才佈局謀篇,別出心裁,很有水平。但尹郎中明顯技高一籌,預料到兩王相爭,因勢利導,輕鬆的幫楊皇子得了頭彩。漁翁得利。唉,九哥…。

  賈先生,你想罵人,是因為你的刷分計劃會落空嗎?」

  賈環和寧瀟在書房這兒下圍棋,等著消息並閒談。共享了一些情報。各方的局勢,兩人心中都有數。寧瀟此時分析的絲絲入扣,一絲不差。展露出極高的政治水準!

  若她是男子…

  以她皇族的身份,將是極佳的政治盟友。永清郡主的性格很大氣。所謂的大氣,就是處事理智,利益最大化,輸贏放得下。不會耍賴皮。不會挑撥離間,不會背後捅刀子,口蜜腹劍。行事堂堂正正,明著來。可惜啊!

  賈環搖搖頭,道:「不是。我是想罵史家的保齡侯史鼐。廢物點心。」史鼐是四川左布政使。然而,蜀中這麼的事情,他竟然一封信都沒有送來。政治敏感度,簡直低得可怕。

  尹言、楊皇子漁翁得利?嘿。他的刷分計劃,並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到底是誰給誰做嫁衣,做情緒鋪墊呢?


bpd 發表於 2017-10-20 22:19
第七百零七章 春風十里不如你

  含元殿中的酒宴,雍治天子並沒有待太久,只是飲了幾杯酒,略坐了坐,便離開。

  而雍治天子離開好,殿中的氣氛,反而更熱鬧一些。幾十桌壽酒,觥籌交錯。

  天子離去後,妃嬪們亦逐漸的依次退場。一時間,環珮鏗鏘,珠翠搖動,香風陣陣,宮女隨行。

  殿中,東側區域。蜀王所在的酒桌處,幾名交好的皇子圍著他一起吃酒。一人笑道:「九哥,今日雍國公大出風頭。你功不可沒啊!小弟新得幾壇新豐酒,改日請九哥一定賞光到家中吃酒。」

  又有一名皇子道:「四哥今日大手筆,比九哥那100萬銀元還牛。下了血本。可惜…」

  「哈哈!」酒桌上的皇子們一陣哄笑。晉王、楚王,已經退場。所以,眾人才敢這樣說笑幾句。晉王,今天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當然,最終得了彩頭的是楊皇后的兒子!

  蜀王寧恪苦笑著搖頭,今天過後,只怕楊皇子會吸引更多的關注。這估計也是尹郎中想要的效果。只是,他終究被捲入進來了!正色道:「都是盡兒子孝道,大家不要說笑。」又婉拒道:「我新婚在即,吃酒等日後吧!」

  他和宣大總兵、慶國公的二女兒訂婚。明年就要成親。

  蜀王寧恪說著,問同桌的燕王寧淅,「淅哥兒,你的婚禮也在明年三月吧?」

  燕王寧淅,一身緋紅色的親王服,十五歲的少年,白淨,文弱,答道:「是的。九哥!」本來,元妃娘娘的意思是,讓他早日成親,開枝散葉。只是,他想等先生回京,為他主持婚禮。而先生遠在江南,便拖下來。索性定到明年三月時。

  幾名皇子臉色略嘲諷,笑嘻嘻的看看燕王。寧淅太文弱了。若不是蜀王照著他,他們今日肯定要好好取笑他幾句。

  …

  …

  雍治天子離開含元殿後,並沒有到後面的寢殿中休息。楊皇后等在寢殿中。而是到了御書房略作休息。

  「把最近的奏章拿過來給。朕要批閱!」雍治天子吩咐著許彥,走進御書房,坐到書案後。一名小太監將早沏好的茶端上來。雍治天子喝了一口,依在椅子上。

  晉王和楚王的明爭暗鬥,讓他感到很糟心,差點連過生日的心情都給敗壞掉。幸好是幼子聰明伶俐,讓他心情變的好起來。

  但,他現在想獨處一會兒。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以他多年的執政經驗,楚王在他面前說的話,八成是真的。而晉王太讓他失望了!知道為什麼明朝崇禎皇帝死了,天下沒多少人為他哭嗎?因為,崇禎加遼餉,盤剝百姓。

  老百姓是很實在的。統治者減稅、免稅,他們過的好,就給你唱讚歌。統治者加稅,他們日子過的不好,就會在背後罵你。

  雍治天子正沉吟著時,外頭小太監傳報,「陛下,吳王求見。」

  「讓他進來吧!」

  雍治天子隨口吩咐,喝口茶,看著吳王從書房外進來,臉上露出幾許笑容,溫和的道:「皇弟來了,免禮!朕正要找你。今年的聖壽節花費多少?朕來的時候,看到整個西苑都張燈結綵,花銷不少吧?」

  吳王比雍治天子小幾歲,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很是英俊,保養得體,看起來比雍治天子年輕許多。躬身行禮,道:「臣弟正是要向陛下稟報此事。」

  「嗯。」雍治天子點點頭。他心裡多少有點數。天子一年的金花銀100萬兩。都歸內務府管理。但用銀子的地方有多少?即便內務府拿下了鑄幣的份額。而他給邊疆的將士封賞甚厚,內帑中恐怕剩不了多少銀子。

  吳王低著頭,奏道:「陛下,內帑中只剩下三萬兩銀子,預備著元旦。陛下為聖主,臣不敢言節儉。不得不開源。臣得賈環獻策,以此法向晉商借貸20萬兩。才有今日聖壽節之盛況。此法,臣懇請陛下准予實施。」

  今天說盛況,不算吹牛。至少,在場面上,吳王確實做到了盛大、喜慶,宮中俱是笑顏。天子與臣民同樂。

  表功,這個步驟,肯定是不能省的。他固然是做事,對天子忠心耿耿,但亦需要在天子心中留下好印象。而賈環獻策的交換條件,就是要求「刷分」。賈環想要天子賜婚。

  雍治天子微微有些奇怪,「哦?什麼法子?」

  吳王言簡意賅的答道:「辦足彩!」

  現代足球的鼻祖是英國。但蹴鞠,起源在中國。而馬球在唐朝時,更是盛極一時。賈環說出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在京中開辦足球聯賽,並發行足球彩票。

  眾所周知,福利彩票有多麼賺錢!歐洲的博彩公司利潤有多麼高!私人辦福彩,開足球的盤口,屬於違法行為。但官方舉辦,就是合法的。所以,世界上最賺錢的生意,不是軍火,也不是其他的什麼高科技公司。最賺錢的生意是「開政府」!

  至於,是叫蹴鞠聯賽,還是叫足球聯賽,這可以再商量。而採取何種規則,同樣視市場的需求而定。不是說,踢足球,就一定得英式足球那樣:11個人上場比賽。宋朝高太尉他們的玩法,就和這不一樣。美國的橄欖球,同樣不是這種玩法。在美國,橄欖球,就比足球更受歡迎。

  一切的一切,都將由周朝京城百姓的需求來決定。而,內核中不變的,就是發行足彩的巨額利潤。這是吳王能找晉商把貸款20萬兩白銀的原因。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賭博,中國自古有之,賭博工具五花八門。裡面的門道,對於商人來說,並非看不清楚。賭博嗎,莊家能不賺錢?賭場的門檻,從來不是賭博技術,而是「准入證」!拉著天子的內務府一起發行足彩,怕什麼?

  聽吳王大致的解釋了一遍,雍治天子大概明白「足彩」是個什麼東西。想了想,道:「不要壞了朕和皇家的名聲。」

  吳王連忙保證道:「陛下放心,絕對不會令聖名有損。任何差錯,臣和內務府一力承擔。」

  雍治天子笑一笑,點頭,「嗯。皇弟辛苦了。」舒服的靠在龍椅上。吳王還是令他很省心的。開源開的好啊!

  這時,太監總管許彥早帶著幾個太監,將裝奏章的箱子抬進來。雍治天子吩咐道:「皇弟今日忙碌,想來方才在殿中也沒吃什麼東西。許彥,去廚房吩咐,給吳王上一份大米粥,再來幾樣清淡的糕點、熱菜。送到這裡來,就在朕這裡吃。」

  「是,陛下。」許彥笑呵呵的退出去。臨走前看了吳王一眼。誰都看得出來,天子心情很好。這是給吳王的恩典。

  吳王連忙躬身,致謝,「臣…」

  雍治天子笑著擺擺手,從龍椅上起來,感嘆的道:「朕為天子,亦常有不順心的事。皇弟能幫朕處理銀錢上的瑣事,朕心甚慰。一頓御膳,如何享受不得?朕賜你日後食雙親王俸,賜蟒服!冊封世子寧澄為鎮國公,封號:越國公。」

  賜蟒服,在周朝被視為極大的榮寵。蔭封兒子,更是不必說。這是極大的榮耀、實惠!

  一個國公啊!再往上就是郡王,親王。

  周朝的皇族冊封,並不是類似於明朝,各各藩王都有爵位,依次降爵繼承。周朝,除了天子的兒子,其餘皇族,一支只有一個爵位。而且,未必是親王、郡王。

  比如,吳王的世子寧澄,能不能從吳王手裡繼承到郡王爵位,這是未知的。很有可能封一個輔國將軍(正二品)之類的爵位。像宗人令漢王的長子,不才封了一個輔國公(超品,等同於功臣爵位體系中的伯爵)嗎?

  吳王心中一陣熱流湧動,近半個月的辛苦頓時全無,飛到九霄雲外,跪下來,叩首道:「臣謝主隆恩。」聲音哽咽、激動!

  方才在殿中,人人都以為楊皇子,拿了頭彩。但,若是沒有楊皇子開解天子的心情,作出情緒上的鋪墊,他現在來表功,如何能有這樣的好效果?

  蔭一子為國公啊!

  尹言料到晉、楚兩王相爭。所以,河蚌相爭,漁翁得利!而賈環料到楊皇子必然浮出水面。由他來向天子表功。那麼,他和賈環兩人,才是最後的得利者!

  刷分成功!

  吳王再叩首,趁熱打鐵的道:「陛下,元妃之弟賈環於此策是首功。臣第不敢冒領。賈環自知有愧於聖上,不求復起。他與他表妹,前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之女,兩情相悅,但求陛下賜婚!」

  雍治天子看看吳王,笑一笑,道:「朕知道了!」

  …

  …

  吳王被加封食雙親王俸,蔭其子為國公;賈環求賜婚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吳王府中。接著,再在夜色中,向京城各處傳遞。

  吳王府,後花園的書房中,送來消息的小廝,在門外將話說了一遍,就離開了。

  寧澄已經完全蒙圈,雙眼失神,如同夢遊!他老爹給他掙了一個國公回來了。按照賈先生的話,他現在可以安然的當一輩子的米蟲,混吃等死。而且,還是很悠閒,舒適的那種。

  國公啊!

  吳王府中,似乎歡樂的氣氛,忽而爆發出來。

  寧瀟輕輕一笑,明麗多姿,笑顏如花,在明亮的燭光中綻放,恭賀道:「恭喜賈先生得償夙願,抱得美人歸!」

  她和賈探春是好友。賈府裡的事,多少還是知道些的。賈環和林家表妹相互有意,但拘泥於各種束縛,無法走在一起。而天子的賜婚,將可以完美的解決這個問題。再配合著賈環的探花之名,風流名士,這樁婚事,必將成為奇聞逸事,被天下的讀書人所議論、認可、羨慕。

  賈環性情如此沉穩的人,在聽到結果時,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笑道:「謝謝!謝謝!」

  吳王還是很給力的啊!雍治十二年冬,他帶黛玉回京。在運河的船上,他給她作出承諾,一定會迎娶她。而今,四年的時間過去,他終於可以兌現承諾了。

  或許,在有些人看來,刷天子的好感,應該用來:復官,重啟仕途,比如吳王這樣,蔭子。或者得一些政治利益,或者搞一些經濟利益,都可以,都行!但是,在他心中,都不如讓天子給他和黛玉賜婚來得重要!

  林妹妹,陌上花開,青山碧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你!


bpd 發表於 2017-10-20 22:29
第七百零八章 局勢、為什麼?

  賈環和寧瀟、寧澄在書房中消化消息時,後宅一個中年僕婦過來傳話,臉上喜氣洋洋,道:「王妃讓郡主和世子過去說話。」

  顯然,獨孤王妃歡喜的要兒女到跟前說話。

  寧澄撓撓頭,道:「知道了。我和姐姐馬上過去。讓母親大人稍等。」將僕婦打發走。眼睛看向賈環。

  寧瀟道:「澄弟,你先過去母親那兒。我再請教賈先生一個問題。」聖壽節的棋局,到現在,算是落定。但是,她談性未減,想要復盤。至於母親那兒,八成是感嘆、歡喜之語。並不緊急。她略耽擱一會,就去陪母親高興。

  「姐,好的。」寧澄起身,往內府中走去。一路上,庭院,廂房,樹林,寒風。澄哥兒此時,真的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他走路都感覺在飄!

  寧瀟吩咐侍女紫兒去要一壺溫酒來,將書房外服侍的侍女們都帶到隔壁的耳房中去。執壺給賈環倒酒。金色酒壺口,酒液如細線,低落在銀杯中。酒香四溢。

  酒,還是,通常權貴人家常飲的黃酒,溫軟可口,具有養生功能,男女咸宜。

  寧瀟和賈環同歲,時年16歲,一身華麗的長裙。長裙以淡雅的淺綠色為底面,繡著花朵、花紋。富貴浸潤。寧瀟單手舉杯,袖袍微微垂落,帶著幾許英姿、瀟灑的神韻,明麗如花,清聲道:「這一杯為賈先生賀!」

  賈環剛剛在下棋時,給她講過當前的奪嫡之局,三方入場:晉王、楚王,尹言各自的手段,講的畢竟隱晦。畢竟有旁人在場。但,賈環沒有說他在聖壽節中,如何謀劃的!

  賈環的佈置,看起來,很簡單。天子缺銀子,他通過她的推薦,幫組她父親,吳王,策劃了一個開源的方案。且不管能不能運作成功,反正從晉商那裡忽悠了二十萬兩銀子出來。

  解決天子的燃眉之急,天子當然是很高興的。她父親的性子,她還是瞭解的。不會吞沒賈環的功勞。必然會在天子面前為賈環表功。天子賜婚,順理成章。

  但是,她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賈環既然想要天子賜婚,他表妹對他很重要。那麼,以他的性格,難道眼巴巴的等機會不成?這裡面,肯定有她忽略的東西。

  即便賈環見慣絕色的大美人,他的妻妾,賈府中的十二釵,不乏絕色美人,各具特色!但他亦不得不為永清郡主的美麗而驚嘆。這是一個讓人見一眼,就會感到驚艷的女子!

  當然,她的政治屬性大於美女屬性。賈環有時候會忘了這一點。這時被永清郡主飲酒的美態給拉回來,笑一笑,舉杯飲了,道:「謝謝。郡主有話請直說。」

  寧瀟美麗的丹鳳眼,看著賈環,輕聲道:「賈先生高才,在天子心情正好時,表功,得償所願。只是,我不大理解賈先生的思路。還望賈先生為我解惑。」

  在權謀方面,她很有求知慾。

  賈環有些好笑,看著她那雙美麗的丹鳳眼,直言道:「這涉及到一點金融的知識。以八分銀子當1銀元,這是某種意義上的貨幣超發。而天子、內務府在這其中分得大量的好處。如果將鑄幣額度用完,可得600萬利潤。

  當然,要獲得這600萬的利潤,需要投入3千萬兩白銀鑄造。內務府怎麼處理的,是自己到工部鑄造,還是轉銷這個份額,我就不得而知。有一點可以明確。天子比往日變的更有錢。

  郡主,想要讓一個人缺錢,最簡單的辦法是,先給他足夠的錢讓他盡情的花。」

  道理: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或者可以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寧瀟微微張開小嘴,一個O形,驚詫的看著賈環。賈環承認了一個事實:他在設計雍治天子。

  很瘋狂!但,很天才的構思!

  換句話說,鑄造銀幣這件事,本來就是個連環套。天子變得有錢了,就將會越來越缺錢。除卻在西苑的各種開銷,還有對邊將的賞賜。同樣的,即便雍治十六年,邊將拓邊沒有大捷,天子一樣會有花錢的地方。或許會是玻璃,或許會是其他的奢侈品!歷史上,不是還有喜歡花崗岩的皇帝嗎?

  賈環看看明眸皓齒,震驚狀態的寧瀟,感慨的道:「我其實更願意郡主向我請教一下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之類的東西。而不是政治上的東西。」

  女人搞政治,有著天生的弱勢。自古以來,最成功的只有兩個。武則天,慈禧。武后還是幹了活的,延續了唐高宗的永徽之治。而我大清的慈禧就是個噁心的垃圾!所以,她的墳被人扒了!

  寧瀟沒理會賈環的感慨、勸說,道:「澄弟對賈先生的那一套感興趣就行。」再看著賈環的眼睛,認真的道:「賈先生,你不怕我去宮中告密嗎?」

  以雍治天子的性情,知道賈環這樣算計他,必定會賞賈環一刀,砍了賈環。

  賈環微微一笑,反問,「郡主你會嗎?」他看人還是有一套的。當然,重點是,出了這個門,他剛才說的話,他是不認的。大周朝可沒有錄音筆。

  當然不會!寧瀟嫣然一笑,明麗如花。起身,斂裙一禮,清聲道:「謝賈先生為我解惑!」她從賈環這次的佈局、思路中,學到很多東西!令她終身受益匪淺。

  …

  …

  二十五日的夜晚,最新的消息,正在京中各處傳播。今日聖壽節,取消宵禁。有天子與民同樂之意。

  賈環在吳王府中,並沒有等吳王回來,而是返回到賈府中。

  月夜星光。同一時間,剛剛回到城西晉王府的晉王接到最新的消息,在摘星樓中,半晌沒說話。

  他以為楊皇子出了風頭,今天的聖壽節就算完了。沒想到,吳王、賈環兩個在後面插一腳!

  河蚌、漁翁,笑到最後的卻是吳王和賈環啊!

  「哈哈。」

  晉王大笑,笑的有點癲狂。因為,不管誰得利,他反正都是聖壽節中的墊腳石,小丑!

  他的結局,近乎是可以預見的。過幾日,錦衣衛查明情況,天子一定會處罰他。

  這讓他心灰意冷。他努力了,但是結果很糟糕。

  …

  …

  荊園中,楚王沒有過來,而是回楚王府休息。

  書房中,已經沒人。在確認楊皇子成了最大的贏家之後,楚王的幕僚們都散了。消息送到韓秀才的小院中。

  明月當空。韓謹正在和羅子車在廳中小酌。

  羅子車嘿嘿一笑,道:「韓兄,痛快!這下尹郎中傻眼了吧。沒有楊皇子逗得天子開心,天子豈會厚賞吳王、賈環?」此刻,他心中充滿了快意!

  叫你當漁翁?叫你當漁翁?給人一腳踹到河裡去了吧?哈哈!

  韓謹苦笑一聲,道:「子車,別忘了賈環和我們的關係並不好。」

  羅子車一想,臉色變苦。賈環把尹郎中踹到河裡去,和他們沒多大的關係!

  …

  …

  尹言到家後,在美妾的服侍下,敷臉,泡腳,準備睡覺。但是,還沒有吹滅燈,外頭僕婦來報,說宋府有人來信。尹言只得披衣,到前院會客。

  得到最新消息後,尹言微怔,在書房中沉思著。樸素,但充滿著書卷香的書房中,燈火映照在尹言的臉上。

  這有點出乎意料。

  不過,賈環、吳王的目的不在奪嫡,他有所疏忽很正常。試想,聖壽節上,賈環一個被罷官的縉紳,怎麼運作?賈環並沒有支持的皇子。

  奪嫡之局,只有三個眼:晉王、楚王、楊皇子。

  尹言來回走動著,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賈環的權謀水平,似乎比雍治十一年時更高了。若是晉王能夠放下臉面,取得賈環的信任…,那他恐怕難以如願啊!

  不過話說回來,覆水難收。賈環在武英殿中,將強盛一時的晉王黨給掃滅,賈環和晉王之間,怎麼可能變得親密無間?如果晉王能有這個魄力、決斷、手腕,那他早選晉王了。何必選楊皇子?

  尹言嘴角,慢慢的浮起一抹笑容。

  …

  …

  冬季時分,大觀園中,另有一種美景。庭院、松林,小路、河流,彷彿一幅極其簡單的白描山水畫,潑墨在天地間。

  上午時分,賈環自北園過來,逕直去往瀟湘館。

  天晴日暖。園中偶爾響起丫鬟們的笑聲。聖壽節,含元殿中的一幕幕,在朝堂內外,權貴人家中引起巨大的風波。想要下注的人,都在研究。而賈府之中,依舊一片祥和,寧靜。彷彿置身事外。

  不過,賈環通過吳王之口,在天子面前請求賜婚。他和黛玉的感情,在賈府之中,算是某種程度的公開化。各方的反應,暫時不一。

  賈環順著甬道向南直走,過暖香塢、稻香村、秋爽齋,往東走,至瀟湘館外。順著青苔小路,走進竹林遮掩的三間小屋中。秀玉初成實,堪宜待鳳凰。

  「見過三爺!」沿途的小丫鬟們都脆生生的行禮,各自偷偷的笑。有些事情,府裡都傳遍了。三爺要娶她們姑娘呢。

  兩個大丫鬟紫鵑、襲人正在暖閣裡,低頭,俏臉微紅的向賈環行禮,「三爺,你來了。姑娘在寫字呢,說要靜一靜,」黛玉出嫁,她們兩肯定是陪嫁丫鬟。

  賈環笑著點頭,走進瀟湘館,黛玉的房間中。就見窗下的案几處,黛玉一襲青衫,身姿婀娜,峨眉微蹙,正提著細管毛筆,微微沉思。彷彿朦朧的江南煙雨中的絕色美人,風流嫵媚之態,無可描述,就這樣的,出現在眼前。

  賈環心中,微微一柔,想起她的等待,想起她的情感,想起兩人一起走過的路,想起帶她在金陵生活的點點滴滴。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從未將這份感情視為累贅。而是,前進的動力!

  「妹妹!」

  黛玉從沉思中驚醒,看是賈環,微微偏頭,手中的細管毛筆,微微低著她潔白的下頜,展顏一笑,未語而俏臉先紅,貝齒輕咬,微微嬌羞的側過身去。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

  林妹妹今年已經15歲,不久的來年二月,就是十六歲。花季少女。這一笑的風情,美麗,難以描述。眸光瀲灩,如花似玉!經歷離喪之苦的超逸,詩書帶來的華麗氣質,若如芙蓉花開!

  賈環走上前,輕輕的將黛玉抱在懷中,柔弱如花的姑娘,幽香四溢,「妹妹,我昨晚讓吳王幫我在天子面前提及我們的婚事。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他會風風光光的將她娶回家。

  黛玉依偎在賈環的懷中,精緻的瓜子臉上,帶著難掩的羞澀的,開心的笑意,鼻子裡嗡了一聲,「嗯。」再抬起頭,「環哥…,我…」不管兩人的關係多麼的親密,在即將成婚,出嫁的關頭,黛玉心中難掩嬌羞。

  黛玉秉絕代姿容,此刻嬌羞婉轉,星眼微餳,香腮帶赤。令人神魂飄蕩,美麗至極。賈環難以抑制心中的情感,低頭,溫柔的吻住她如若玫瑰花瓣一樣柔軟、香甜的嘴唇。

  黛玉婉轉相就。

  瀟湘館中,丫鬟們自是很識趣的不會進來打擾賈環和黛玉。寒風在庭院中吹過。

  …

  …

  西苑。

  獨孤貴人正在御花園東側的玻璃屋中陪著雍治天子下棋。這是晉王所獻的玻璃屋。屋頂全部是玻璃,周邊的窗戶也是玻璃。光線明亮,視野開闊。

  獨孤貴人一眼就喜歡上這裡。若是下雨天,躺在屋中,看著屋頂雨落,會是何種愜意的享受?

  太監、宮女們都在幾米開外侍候著。

  雍治天子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聽著獨孤貴人的話,微微皺眉。「陛下,昨日吳王說起賈環和他表妹的事情,宮中傳遍。嘻嘻,臣妾問陛下打算如何賜婚?」

  獨孤貴人嬌小玲瓏,一臉的好奇。自古就是一妻多妾制度。天子賜婚,那麼,算是妻,還是算妾呢?她挺好奇的。

  雍治天子微微笑著看了獨孤貴人一眼,道:「有功必賞。但朕為什麼要聽賈環的呢?」


bpd 發表於 2017-10-20 22:37
第七百零九章 給賈府的聖旨

  被命名為「朝霞居」的玻璃屋中,嬌小玲瓏的獨孤貴人微微詫異的捏著黑色的棋子,看著雍治天子。莫非有變故…

  賈環通過吳王府給她送過兩萬兩銀子,她今天大半是好奇,小半是幫賈環問一問。賈環出手還是很大方的。不想…

  雍治天子臉色掠過幾許笑意。賈環通過吳王在他這裡留下的印象還不錯。但是,他是雄主。賞賜臣子什麼東西,不是由臣子決定,而是該由他來決定。

  獨孤貴人正沉吟著時,六宮都太監夏守忠進來,雍治天子看他一眼,吩咐道:「夏守忠,你去賈府傳旨。」

  …

  …

  賈環和黛玉並沒有溫存太久。便給賈政派人叫到前院小書房夢坡齋裡去。

  去皇極殿中上朝出來的賈政,到通政司中略坐了坐,就返回賈府。若非今天是常朝日,他一早就要把賈環叫過來。賈環,太胡鬧。太混賬!

  林黛玉是他的外甥女。姑表結親,並無不可。四大家族內部通婚百年。但,問題在於賈環已經結婚。雖然有天子賜婚,但這如何對得起逝去的妹夫林如海?

  這有損賈府的名聲。終究不妥的!

  夢坡齋中,頗為安靜。陳設精雅。上午十點多的陽光,落在小書房的玻璃窗上。

  賈政一身正三品緋袍官服,獨自一人在書房中來回走動,情緒頗為煩躁。這時,小書房的門被推開,賈環滿面春風的走進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腳步輕快。

  「孽畜…」賈政雙眼瞪著賈環,慣用的兩個字經還沒出口,就生生的壓在喉嚨裡。

  政老爹心裡很清楚,賈府當前所有的權勢,都依賴於賈環的智慧。否則,他這個通政使,分分秒給人整下去。他自己也應付不來雲詭波橘的朝堂風雲。

  最近兩三年,京中家破人亡的人不少。比如。順親王府。再比如,南安郡王被奪爵之後,南安太妃不久就病死了。府中一個女兒遠嫁番邦。持續沒落。

  站在廟堂上越高,風險越大。他不願意賈府也落得如此下場。

  賈政沉著臉,壓著聲音,不滿的喝道:「環哥兒,你和林姑娘到底怎麼回事?」

  吳王代賈環在天子面前請求賜婚的事情,京城中高級官員的圈子中已經傳遍。大家的消息都很靈通。

  在這個時候,賈環並沒有迴避,向賈政拱手一禮,坦然、從容的道:「父親,我愛慕林表妹,將欲娶她。所以,求天子賜婚。」

  「請父親成全」這句話,賈環沒有說。聖旨下來,賈政必然同意。政老爹的性情,還是很迂腐的。賈府各處,等同於此。現在並非隋唐世家時!

  賈政心裡的火氣終於沒壓住,手指著賈環,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老太太近來一直身體不好,你這事給她知道,將她氣的一個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賈環低頭,看著腳尖,並沒有頂撞賈政。但態度很清晰:他堅持,不會退讓!

  賈母是什麼人?賈環心裡很清楚。封建大家族的大家長。斷然不允許自由戀愛這種事。別說是他,就是賈寶玉自有戀愛,都不會得到賈母的支持。但是,他總不能顧及賈母的感受,而不娶林妹妹吧?

  他和賈母的關係還沒到這份上。

  所以,賈政說把賈母氣病,這事,賈環腦子裡並沒有怎麼留意。現在想起來,自十月入冬以來,賈母一直纏綿病榻。說起來,賈母已是八十一歲高齡的老人了。

  賈政罵了賈環第一句,後面的話,就順暢了。源源不斷的「噴」出來,「我賈府詩禮簪纓之族,百年清名,豈能欺負孤女?外頭如何看你…?早年就有人財兩得的流言吧?…」

  不過,罵歸罵,賈政沒有一句話是說反對。因為政老爹很清楚,反對沒有用!一般都是他聽賈環的!

  賈政正在夢坡齋中「教訓」著賈環。忽而,外頭小廝信兒氣喘吁吁的在門口跪下來,高聲道:「老爺,宮中有聖旨來了。馬上就到府中。」

  賈政神情微微一愣,恨恨的瞪賈環一眼,鬱悶的嘆一口氣,「走!」摔著衣袖去榮禧堂,準備接旨。聖旨都來了,他還能如何?

  …

  …

  雍治十六年十一二月二十六日,賈府中,一片繁華盛景。賈璉在管事處安排中府中的瑣務。賈薔、賈琮在前頭幫著待客。賈蓉在寧國府中請客吃酒。

  當聖旨的消息傳來時,各人接到消息,連忙趕到榮禧堂。賈府中門大開,焚香掃地,擺設香案,接待前來傳旨的夏太監。

  夏太監騎著馬,一臉的喜氣洋洋。進賈府下馬後,帶著四名小太監,步行至五開間的榮禧堂庭院中。此時,香案已經擺好。

  夏太監面南站立,在香案後,從隨從的小太監捧著的黃匣子中拿出聖旨,看看跪在香案前的賈府中人,尖著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奉議大夫賈環天資聰穎,勤於往事……加賈環為右諫議大夫。封賈薛氏為恭人。欽此!」

  一封出自翰林之手,辭藻華美的駢體格式聖旨,並不長。夏太監念完,榮禧堂的庭院中,寂靜無聲。除了跪在最前面的賈政,賈璉,賈蓉,賈薔,賈琮等賈府子弟的目光落在賈環的身上。

  接旨的人是賈環!

  賈府眾人,都是目露喜色、羨慕難言。封妻之賞,自然是大喜事。然而,賈環只感覺腦子「嗡」了一下,眼前發黑,萬念俱灰般的情緒從心底湧起來!

  他,剛剛才和林妹妹說過的啊!而現在…

  周朝的官位體系,分為三種:散官、爵位、職位。通俗點說,就是級別,官職。爵位則是針對王室、勳貴體系的。賈環以正五品的通政司右參議致仕,但他身上的散官,奉議大夫還在。

  雍治天子的冊封,是將他給官升一級,加為從四品的右諫議大夫。這個封賞重不重呢?還算可以。因為奉議大夫,一般加封奉政大夫。然後,才是從四品的坎。

  換言之,賈環如果能夠再次出仕,可以謀求從四品的官職。

  隨後的,冊封薛寶釵為四品的恭人。國朝命婦冊封體系,如明朝。母親、妻子都按照男子的官位,對等冊封。

  《明史.卷七十二.職官一》:外命婦之號九:公曰某國夫人,侯曰某侯夫人,伯曰某伯夫人。一品曰夫人,後稱一品夫人。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宜人,六品曰安人,七品曰孺人。

  八品曰八品孺人,九品曰九品孺人。不分正從。文武相同。宮內的妃嬪,叫做內命婦。

  所謂,封妻蔭子,這就是!

  賈環入仕時間的非常短,雍治十三年春授官翰林修撰(正六品),雍治十六年罷。期間,各種風波。沒有滿足朝廷擔任某一官職滿三年的要求。

  寶釵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拿到誥命夫人的封賞。而此次,因賈環獻策的功勞,雍治天子很「大方」的給了一個四品的恭人。以寶姐姐十八歲的年紀,這足以讓天下絕大多數的女子羨慕她!

  從表面文章來說,這個封賞,酬功,肯定是夠了!但是,這卻不是賈環想要的。賈環從中感受到的是雍治天子險惡的權術、以及深深的惡意!

  …

  …

  賈府的政治活動場所,榮禧堂庭院中,冬日的微風吹拂著樹葉掉光的榕樹。

  枯枝搖動,嘩嘩作響。

  跪在賈環身邊的賈蓉忍不住拉了下賈環的衣角,輕聲提醒道:「環叔…!」

  賈環從出神的狀態中被喚回,臉色難掩失望的神色,強制的壓著自己的情緒,嘶啞著聲音,道:「臣,謝陛下天恩!」叩首,起身,接過聖旨。

  夏太監笑瞇-瞇的看著賈環,注目著他的神情。他一會回去要向天子匯報的,說道:「賈大人,陛下還有口諭:叫賈環日後多為國效力、立功,朕何吝嗇賜婚?」

  賈環再次躬身,心中的鬱積之氣,差點湧出來。一句話,差點罵出口。壓著情緒,緩緩的道:「臣領旨!」

  帝王心術!雍治天子,不會讓他輕易的達成目的。而是,給他一點希望,然後,叫他繼續「效力」:為內務府找錢,供其花銷。

  而且,深懷惡意!

  冊封寶姐姐,他難道不應該高興嗎?他敢發作嗎?寶姐姐是他的正妻!那份感情,並不是假的!然而,他給林妹妹的承諾…

  雍治天子當了多年的皇帝,在權術上的手段,可謂爐火純青。輕而易舉的將他置於兩難之地。這個王八蛋!

  是的,王八蛋!

  …

  …

  夏太監笑瞇-瞇的對手裡拿著聖旨,似乎失魂落魄的賈環點頭。帶著四個小太監離開。賈璉、賈蓉兩人相送出府,順路封上好處費若干銀子。

  榮禧堂中,賈政內心中,長長的送了一口氣。這封聖旨好。看庶子一眼,當先一步出門。

  剩下一幫賈府子弟,管事,圍著恭喜賈環。封妻之事,自當可喜!消息,迅速的將寧榮兩府的內宅傳去。賈環,勉強的帶著笑容,應付著眾人。

  然後,獨自回無憂堂,應對他的「難局」!

  不是如何面對寶姐姐的問題。而是,在他的內心中,已然明白,請天子賜婚的路,其實已經被堵死。他要順著雍治天子的思路走,將會被玩的很慘!

  恐怕是功勞一堆,而最終,還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祈求,沒有任何的作用!

  走在冬景的大觀園中,賈環在這一刻,除了深深的厭惡,還有砍人的衝動!

  …

  …

  賈府接到聖旨的消息、內容,在很短的時間,傳遍京城。

  數日後,天子關於晉王的懲處旨意下發:令晉王在家讀書,蜀中茶葉之事,盡由內務府處置。同時,晉王降爵一等:為晉郡王。

  聖壽節後,奪嫡之局,由此,發生深刻的變化!


bpd 發表於 2017-10-20 22:49
第七百一十章 大雪壓青松

  雍治十六年的第一場大雪覆蓋著京城。進入臘月,朝廷衙門裡的官員們都開始懶懶散散。等欽天監公佈如期封印,放假。

  北疆零星的戰鬥,西域小國零星的叛亂,都掩蓋在京中鋪天蓋地的馬球報道中。

  國朝疆域大與明朝,威壓四海。幾大優質的產馬地區都在手中,並不缺馬。當然,駿馬依舊是價值千金!賈環設想當中的蹴鞠、足球並沒有如英式足球般實現,而是轉變為貴族運動盛行於隋唐時期的馬球在京中流行開。

  寒冬臘月,年味,遮掩不住的,往人們的眼前撲來!

  雍治十六年,這個在周史上極其重要的年份,對於天下百姓來說,不好不壞。米價略微上漲,9銀元一石,大體日子還過的下去。而勞役,可用銀元替代,讓大家可以給人做工過活。

  沒有工可做的人家,自然會吃不飽,會餓死,會在冬季的寒風中凍死。當兵也是條出路,邊疆在招人。是啊,大家的日子,大體還過得去!大體還過得去…

  一切細小的變化,都是慢慢的,而不被察覺。尖銳的階級矛盾,在一條鞭法的潤滑下,有所緩解,但依舊存在,而且將繼續的深化下去,奔向千百年來王朝更替的深淵。寧周王朝這艘巨艦,在雍治天子勵精圖治的十幾年後,在軍機處的執政大臣被替換後,正走向暗礁密佈的深水區!

  賈府,臘八粥的香味,彷彿從初七的晚上就開始飄散。無憂堂的內書房中,賈環在書桌邊寫他的預案。

  「咚,咚!」

  門口傳來幾聲敲門聲。賈環抬頭,就見寶釵身披著暗褐色的斗篷,身後跟著如意、香菱。水靈的杏眼,正含笑著看著他,繾倦無限。輕聲道:「夫君,還忙著?」

  如意手裡提著一個食盒,清秀的少女,笑著道:「三爺,老太太賜了臘八粥給你,奶奶帶回來了。還是溫的,你嘗嘗?」

  一聲「臘八粥」,讓賈環想起雍治7年的那個冬天,如意嘴饞時的模樣。

  賈環站起來,歉然的一笑,「好啊!」看向寶釵,她明麗的容顏上,帶著溫柔、理解的笑容。賈環心中一暖,輕輕的握著她溫膩的手掌,「我讓姐姐費心了。」

  腦海中,浮起十一月二十六日,聖旨到賈府,到無憂堂中的情形。

  …

  …

  二十六日上午,臨近中午時,寶釵正在無憂堂的正房中,看書寫字。她才去賈府各處,坐了坐,盡了禮數回來。

  這時,常跟著香菱的丫鬟文杏一路氣喘吁吁的跑進來,滿臉笑容,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奶奶,奶奶,恭喜奶奶。外頭傳了話進來,因三爺立功,天子冊封奶奶為四品恭人!聖旨,已經在三爺手中。」

  寶釵一身鵝黃色的長裙,在書桌後,素手執筆,端坐寫字。聽的微怔,字帖上一團墨。一副好字給寫壞。

  所謂誥命夫人,並非只是一身衣服,一張文書,這麼簡單。這象徵著社會地位。可以參加朝廷的大典,死後可以得當相應的殊榮。同時,還有一定的政治特權。

  薛寶釵在18歲時,因丈夫,而封四品恭人。社會地位飛昇!這個地位,將在她參加四大家族內眷的聚會,參加四王八公的內眷的聚會中得以體現!

  這是一種榮耀。

  她的名字,將會在短時間內傳遍京城權貴內府中,成為被羨慕、模仿的對象。

  寶釵性情端莊,隨即恢復過來,莞爾一笑,嫻雅而明麗,道:「看你歡喜的!我道是什麼事情?聖旨還說了什麼?」賈環請天子賜婚的事,她自是知道。

  文杏正和寶釵說著外頭的情況,得到消息的林千薇、蘇詩詩、林芝韻三人,先後到正房裡來向寶釵賀喜,「恭喜姐姐!」

  賈環回到無憂堂時,滿屋子的美人,他的三個妾室都在。正向寶釵道賀。俏麗的丫鬟們相隨,廳中氣氛歡樂。

  看著這一切,賈環心中,五味雜陳。這是他給寶姐姐帶來的榮耀。但,他實在很難融入到此時歡樂的氣氛中。因為,遲早,他會給寶姐姐帶來一品誥命夫人的文書。真以為「永不錄用」,可以壓得住他嗎?死人又沒辦法從棺材裡爬出來。

  他為寶姐姐高興而高興,同時,也在內心中感到憂傷、挫折、難過。因為,這不是他要達成的目的。他要的是:和林妹妹成婚。

  可以直白的說,關於聖壽節的謀劃。他失敗了!雍治天子,被刷分了,但是不辦事。很壞規矩,但他無可奈何。

  賈環進來,鶯鶯燕燕們,齊齊的向賈環行禮。賈環勉強的笑著,和妻妾們閒扯幾句,與寶釵到寢室中,單獨說話。窗外,冬日柔和。

  寶釵穿著水藍色的對襟褂子,搭配著襦裙。一頭青絲盤起,戴著金釵步搖。圓臉杏眼,冰肌雪膚。杏眼中水潤,清澈,帶著歡快的亮光。熠熠生輝!明艷不可方物!

  賈環輕輕的嘆口氣,「姐姐,對不起。我…」確實對不起寶姐姐,他的心情其實有些糟糕。難以在此時分享她的快樂。

  寶釵美麗的杏眼注目著丈夫,善解人意的道:「夫君,我知道,不要緊!聖旨沒有提及你和顰兒的婚事。你去看一看顰兒,她現在不知道會怎麼傷心著。」

  寶釵向賈環走近半步,明眸中溫柔。珍重芳姿晝掩門。寶姐姐是端莊的冷美人風範。她雖然和賈環成婚三年許。但,依舊無法主動的去輕撫他的臉龐。雖然她此時很想。

  她並非善妒的大婦。而此時,她亦能感受到賈環內心的痛苦和糾結。這種糾結令他更加的真實,令她心中,感受到對她的那份情意。若是賈環在她面前笑吟吟,接著又去顰兒那裡苦著臉。這樣兩面的男子,豈是她的丈夫?

  她想安慰下他。她知道的,不要緊。她內心裡,並非毫無波瀾。沒有任何女人,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她無意去醋海生波!

  賈環將近在咫尺,如若解語花的寶釵,抱進懷中,聞著她的髮香,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姐姐,我請天子賜婚,決無背棄你我盟約之意。而是,我和顰兒的婚事,必將遭受到各種壓力,非議。請天子賜婚,可以解除她的壓力。我不想她背著各種眼光、議論,嫁給我。」

  這個局的難題,不是在於,寶姐姐和林妹妹在他家裡的地位的問題。在他心中,兩人的份量是等同的。林妹妹也不會去爭這些東西。難題在於,世俗的議論。

  人言猛如虎!輿論殺人!

  寶釵在賈環懷中,輕輕的點頭,「嗯。」

  …

  …

  無憂堂的書房中,寶釵微微嬌羞的一笑,她不大習慣在人前和賈環親暱。丫鬟們都在呢。寶釵親手將賈府裡最高規格熬製的臘八粥從食盒中拿出來。

  臘八粥,還是溫熱的。香氣四溢。

  賈環拿著潔白的瓷調羹吃著臘八粥,分了饞嘴的如意半碗。屋中,窗戶阻隔著大雪的嚴寒。很溫暖。

  香菱的性子,溫柔安靜,一身青色的長裙,看看吃得香甜的如意,溫柔的一笑。

  寶釵收拾著食盒,一邊問道:「夫君在運籌什麼事情?顰兒染病,我們一會一起去看看她。」

  賈環點點頭,「嗯。」目光幽幽的一閃,道:「姐姐,我在寫燕王的教學計劃。」

  對整個奪嫡之局,他在書房中,列舉了各種計劃。最理想的,是晉王登基後,不敢找他的麻煩。最後的一條路是,他將他的學生燕王寧淅推上帝位。

  然而,一個庶出的皇子,在天子有三個嫡子的情況,要想登上帝位有多麼的難?而且,寧淅前面還有幾個成年皇子比他年紀大。所以,這是最後的方案。賈環不是受虐狂,玩個遊戲,非得玩地獄難度,心裡才痛快。

  然而,在此時,他覺得,他有必要將他計劃中,優先級並不高的最後方案完善一些,並提高幾個優先級!

  前程兩袖黃金淚,公案三生白骨禪!這不是他想要的。不要指望著,他對皇權有多少敬畏!主席曾經說過: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

  …

  雪花飛舞,大雪壓青松。

  一路從北園行至大觀園,繞過瀟湘館前的粉垣,從階下石子漫成的甬路走到三間修捨中。

  瀟湘館的氣氛,彷彿一組美妙的樂曲,卻在整個段落的最低潮中。黛玉微恙,正在調養中。二十六日,她哭的傷心,隨即偶感時疫,調養至今。

  紫鵑打起門簾,看看賈環,欲言又止。賈環和寶釵帶著香菱、如意進來。

  黛玉穿著一襲青白色相間的淡色外衫,纖柳弱質。眉尖若顰,容顏精緻而略顯憔悴。正由襲人扶著,在房間中走動、鍛煉。見賈環、寶釵、香菱進來,清聲道:「環哥,寶姐姐,你們來了。」一時又吩咐丫鬟們倒茶。

  問了黛玉的病情,閒聊了一會,寶釵便道:「襲人,我聽雲妹妹說你的針線很好,正巧今兒來了,我瞧一瞧。」帶著丫鬟們到外間說話、喫茶,將空間留給賈環和黛玉。

  黛玉和賈環,在窗前站立著,看著鵝毛般的大學,落在後院的梨樹,芭蕉葉上。

  黛玉柔弱的道:「環哥…,你別擔心,我過幾日就好了。」賈環這些天,時常來看她。衣食住行,細緻到極致。彷彿又回到金陵時。她知道他的擔心。只是,心裡的哀傷、淒苦,怎麼都忍不住。本以為,婚事已定,不想天子的旨意,卻不曾提及。

  賈環微微搖搖頭,道:「妹妹,還記得我那日和你說的話嗎?我已經寫信給方先生。等明年二姐姐、四妹妹她們的婚事後,我們就啟程前往江南。」

  那日,他來看黛玉,說:「妹妹,不管什麼困難,即便是窮極九天、幽冥,上天入地,我必將你娶回家。」

  請求雍治天子賜婚,這條路是行不通的。至於,等燕王登基,這裡的變數還有很多。林妹妹已經15歲了。他等不起。他想請方宗師支持、主持這場婚禮。

  但以方宗師文壇宗師的地位,天下士林一樣有反對的聲音,他要做好打輿論戰的準備。不求說服,只要士林對他和林妹妹的婚事,不持批評態度即可。而將其看做一樁軼聞。

  黛玉點頭,「嗯。」她不知道,她的未來會如何,但她願意相信賈環。

  賈環輕握著黛玉的手,看著她秋水般的明眸,用力的點點頭。

  …

  …

  雪落了又化,臘月很快就走到底,黛玉的病情痊癒。那灰暗的基調,正在時間中,逐漸的褪去顏色。春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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