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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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朝爭你不行

  原鳳藻宮大太監陳賦言翻供,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讓武英殿裡精彩的大戲,局勢逆轉,徐徐落下的帷幕。

  賈環的結局,是回家讀書,至於是不是永不錄用。天子大約是這個意思,但畢竟話沒說死。

  而劉太監的結局,就比較淒慘了。內務府拷問,不管問不問的出什麼,結局估計都是個死。楊皇后求情都不官用。管用的話,天子應該是將其發配金陵宮中。

  還是那句話,戲法人人都會變,但結果卻不同。

  賈環和劉公公都在陳太監身上下了功夫。甚至,劉公公手中還有錦衣衛確切的情報,賈環將陳太監暴打了一頓,劉公公還握有陳太監妻兒的生死。但,最終的結果是,陳太監,選擇了幫賈環。

  賈環翻盤!

  武英殿中,七八十名大臣們,文官武將、勳貴皇族,緩緩的,三三兩兩的散去。

  何朔讚許對賈環點點頭,當先一步,走出武英殿。戶部尚書衛弘,趙侍郎,魏翰林、宇文銳、費狀元各自離開。眾目睽睽,很多話,不好說。

  而方宗師並沒有太多的顧忌,上前扶了賈環一把。賈環的同年,朱鴻飛過來幫忙。

  宋天官、魯侍郎、白尚書等人臉色不大好看。各自離場。今天這場議事,結尾時,天子有些憤怒,很多事情,沒有當場宣佈。但結果是注定的。過幾天就會出來。

  比如:一條鞭法的繼續推行,比如賈環的銀貴穀賤的方案。比如:朝堂各部門的人事。想必,天子心中會有一個考量。而又有誰能在短時間內,扭轉天子的印象呢?

  所以說,很多事情,只是沒宣佈,已經在天子心中定下來。

  吳王看賈環一眼,走出武英殿。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忽而放鬆下來。他兒子和燕王應該會很高興吧?

  成國公、魏其侯、北靜王等人離開。北靜王嘴角帶笑,和魏其侯的談話,帶點競爭的煙火氣。南安郡王丟掉的那個都督同知的位置,魏其侯想拿回來。

  消息如同旋風一般的散播出去。不知道在京城各處會引起什麼樣的暗流、巨浪。

  而賈環在同年朱鴻飛的攙扶下,緩緩的走出武英殿。陽光燦爛。賈環的肚子裡空空的感覺到餓。回一回頭,看著飛簷屋角,琉璃碧瓦。心中,感慨。在雍治朝,他估計沒有機會再來了。

  但,大局都定下來了!他從天牢中出來。他辭官在家,或許不再入仕途,但有賈政頂著門面,賈府即便失去貴妃牌,基本盤亦是穩住。他為賈皇子的復仇,也完成了一半!

  …

  …

  賈環扶著同年好友朱鴻飛,腳下的知覺慢慢的回來,跟著方宗師,一邊說話,一邊走出武英殿,下了台階,出武英門。

  這時,橋邊,四名健壯的太監,羈押著劉公公,似乎在等候著他。

  賈環緩步走過來,看著臉色發白,帽子被拿掉的劉公公。並沒有先開口。

  他在和劉公公開戰(死鬥)之前,曾經說了一句:宮鬥我不行,朝爭你不行。而上午進武英殿時,他刺了劉公公一句:你站在殿外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殿內看你——誰是被看的猴,還不一定呢!

  現在,大局基本落定,他該和劉公公說什麼?嘲諷一個失敗者?很沒有必要的!

  劉公公盯著賈環看了幾秒,聲音彷彿冷風刺在鋼板上,很失真,「為什麼?」

  賈環知道劉公公問的是什麼。為什麼陳太監會選擇幫他。作為人證,在武英殿這樣重大的場合下,基本上幫誰,誰就能獲勝。

  賈環許諾給陳太監的是:幫他去南京宮中,安度餘生。賈貴妃已經沒有登臨皇后之位的希望了。作為她身邊的大太監,最大的追求是錢、退路。

  劉公公也給了承諾。而且,威脅著陳太監的妻兒安全。但是,陳太監是信賈環多一些,還是信劉公公多一些?答案,不問可知。

  而賈環的砝碼上,還加了一塊:忠心!賈環曾經在陳太監府中問他:陳公公,我、元妃對你如何?這才有接下來的「死間計」。若劉公公不構陷賈環,就沒有這一出。但,所有的聰明人都明白:斬草要除根。而賈環就是賈府的根。

  賈環沒答,輕輕的笑了笑,還有些虛弱,道:「劉公公,宮鬥我不行,朝爭你不行。」

  說著,和方宗師、朱鴻飛一起跨過金水河上的橋,從西華門出皇城。不必再去天牢。自由,它是如此的寶貴。還有很多人、事,等著他!

  雍治十五年冬,午後時光,陽光溫暖。

  …

  …

  「走吧!」

  看押劉公公的一名太監踢了他一腳。劉國忠,看著賈環的背影,沉默的轉向,往內務府走去。他的歸屬在哪裡。

  想起,不久前,他的自信,自以為可以用陳太監坑掉賈環,卻不料,那是反殺啊!他之前,可是密奏給天子了。天子在武英殿中聽的卻是另一個版本。

  可笑。他很可笑…

  劉國忠的步履有點蹣跚。

  …

  …

  武英殿後的內務府上房中,燕王寧淅、寧澄、永清郡主寧瀟、蜀王寧恪四人最新得到武英殿中的消息。

  「好…」寧淅,忍不住在衣袖中輕輕的握住拳頭,心裡大吼了一聲。清秀的臉龐上,微微漲紅。

  寧澄大笑,舒爽的猛灌一杯溫茶,「哈哈,賈先生總算是出來了。姐,果然是給你的驚喜!」他因緊張,嗓子都乾了。

  見二小的模樣,蜀王寧恪失笑著搖搖頭,賈環這個老師還是很得人心的,點評道:「瀟妹,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父皇一念之間,到底是讓賈環成功。」

  精彩絕倫啊!令人讚嘆!寧瀟莞爾一笑,明眼如花,輕輕的抿口茶,明麗的丹鳳眼,彷彿要看透重重的權謀迷霧,道:「九哥,天下大事,悉決於聖天子。但功夫,在殿外。」

  賈環做了很多準備工作。當然,計劃不如變化。他今天還是差一點。懸的很。

  …

  …

  永壽宮中,楊皇后聽著宮女來報:劉公公下獄、賈環回府,不再錄用。

  想了想,楊皇后展顏一笑。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2-28 19:21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2:12
第六百六十二章 賈環的感慨

  一匹快馬衝出皇城,順著朝陽門大道徑直外城東的荊園而去。片刻後,消息在荊園的北湖東畔院落中傳開。然後,歡呼聲沸騰!

  只要稍微熟悉朝政格局的人,都會明白楚王黨此時的歡呼是為什麼?

  在何大學士即將去職、賈環永不錄用的情況下,朝中壓制奪嫡的力量消退。枷鎖被砸開。

  而此時,晉王實力大損:劉國忠、錦衣衛指揮使毛鯤、順親王、南安郡王。這些人是晉王的核心力量。全部被賈環的反擊清掃一空。

  這對楚王,楚王身邊的人來說,如何能不歡呼?奪嫡已然處在上風。

  韓秀才的小院中,楚王笑著吩咐身邊的太監:「去拿酒來。」吩咐重新置酒。小院中的幾名幕僚們各自寫意的坐下來。案几陳列,酒菜飄香。

  羅子車容貌清奇,嘴角有一個黑痣,極其顯眼。率先舉杯,吹捧道:「學生祝殿下早日克定大局。入主東宮。」

  楚王大笑,舉起精美的銅器酒樽,一口飲盡,道:「此皆韓先生坐山觀虎鬥的策略之功。」

  依舊坐在窗口邊的韓謹,微微一笑,謙虛道:「這是殿下的天命。非我之功。」

  應付著場面上的話。心中,卻是悠悠的長嘆一口氣。

  在武英殿議事時,朝廷中輿論爆發。大周日報被查封。對楚王黨而言,目標是:朝廷禁止一條鞭法,大周日報解封。楚王一直在鼓吹一條鞭法之害。若禁止,則楚王將贏得很高的政治聲望。

  在賈環因衛尚書推薦進武英殿時,沒有人看好賈環。他心裡保持著勝利前夕,謹慎的樂觀。

  他心中希望的理想目標是:賈環反擊,和晉王黨同歸於盡。剩下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然而,此時,晉王黨被橫掃。但賈環全身而退。從天牢裡出來,沒有被問罪,這還不能算全身而退,什麼算?別說什麼永不錄用的話。只要賈環還活著,以賈府的勢力,權勢,他的智慧,權謀,手腕可以發揮多大的能量?

  唉…

  韓謹看著精美、雅致的廳中,歡騰的眾人,心裡思緒萬千,他其實更希望賈環獲罪。這才是最完美的結果。

  劉公公看不起韓秀才,韓秀才同樣看不起身為晉王謀主的劉公公。賈環曾經說過:實踐出真知!他奉為圭皋。劉公公自宮進宮,在太監群體中算一個人物。但正如賈環說的:朝爭你不行。一個長期搞宮鬥的人,真的能理解朝爭?他怕什麼?

  但是,現在的結局是劉公公死,賈環活。令人遺憾!

  還真是賈環說的:可做可不做的好事,堅決做。可做可不做的壞事,堅決不做。劉公公要是不想著一勞永逸,幹掉賈環,何至於中賈環的反間計?

  …

  …

  晉王府,摘星樓中,晉王將自己獨自一人關在樓中。

  不久前和他一起等消息的順親王已經失魂落魄的離開,他的結局是:賜死。

  替罪羊。

  晉王雙手抱頭,痛苦的坐在書桌前,「劉國忠誤我啊!」

  若非劉國忠執意要掀翻何系,那此時,他的地位,穩固如山。要知道,何大學士不喜歡他和楚王插手朝政。壓制兩人。固然,何大學士不待見他——他和太監、錦衣衛過從甚密。

  但,何大學士的品性,理學大家,必然是支持他的。在前太子死後,他是嫡長子啊!

  然而,這一切,都成了泡影。現在,他如何和楚王爭?

  劉國忠當時是怎麼說的?何朔固然會支持嫡長子繼承制。但,天子命不久矣,若天子要立楚王呢?還是,要先成為太子,保持對楚王壓倒性的優勢,才是最保險的。然後…

  …

  …

  西苑中,商貴人目瞪口呆的等著太監回報來的消息。感覺心臟砰砰的都要跳出來。

  她異常的緊張。

  要知道,她以戲文誘導天子,並非是無意的。

  其實,進西苑這麼久,她從來沒見過賈貴妃。得天子寵愛,她心裡復仇的心思淡了許多。吳家的人都已經死了,順親王被削爵。她一個弱女子還能如何?現在的生活,她很滿意。

  當時,劉公公的一番話打動她:貴人出身順親王府中,由永昌公主進獻給天子。這是貴人身上抹不掉的標籤,若賈貴妃為皇后,貴人想過自己的將來沒有?

  然而,現在呢?早知道賈環這麼的厲害,她如何敢攙和進去?悔恨如潮,膽戰心驚。

  …

  …

  在京城各處關注著武英殿中的結果時,賈府同樣在關注著。一共有兩條線路。

  第一條,是賈政動用賈府的門路。他會將消息傳遞到,賈府西路的賈母上房中。

  第二條,是無憂堂中,龐澤、喬如松、羅君子等人的渠道。他們在真理報待了一年多,於城中的消息頗有門路。

  實際上,龐士元等人的消息,還要先於賈政的消息。消息傳到無憂堂的前院中,歡聲雷動。

  龐澤、喬如松、羅君子、劉國山、柳逸塵、秦弘圖、張四水、姚維、都弘、駱講郎、公孫亮、紀澄俱是歡笑。

  龐澤很狂放的長笑道:「幸而我提前準備了佳釀。來人,去將那壇二十年的汾酒拿出來,今日,吾等痛飲。」

  接著,又派人傳信去正房中。

  小丫鬟歡喜的在門口道:「奶奶,外頭三爺的同學傳消息進來,天子判三爺無罪。三爺已經出皇宮。正往皇城而來。」

  寶釵還沒回答,明亮的正廳內,興奮、喜悅的聲音驟然爆發出來,差點要將屋頂給掀翻。幾個大丫鬟都喜的叫起來。黛、迎、探、惜、紈、雲、琴、邢、蘇、菱諸女鶯鶯燕燕,各具神態,相同的是,眾美們都是笑容滿面,喜不自勝。一時間,彷彿春回大地,奼紫嫣紅!

  寶釵,令人趕緊往賈府後院中送信,報喜。一雙美麗的杏眼,如蒙水霧。透過窗戶,看著正東方,心裡唸一聲:「阿彌陀佛!夫君,你終於平安無事。」

  …

  …

  賈環從西華門出紫禁城,穿過西苑,在太僕寺門前的街道上,已經得到消息的賈璉、賈蓉、賈薔、賈芸、賈琮等人繞道到此,等著賈環。忙上前迎著。

  「環叔…」

  「環兄弟…」

  「三哥…」

  賈環走到這裡來,腿腳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一一點頭。先和方宗師道別。他就住在小時雍坊,天子賜的宅院中。邀請朱鴻飛一起去家中飲酒。

  見賈蓉將馬車拉過來,賈環擺擺手,看看溫和的春日,道:「騎馬吧!」

  朝政大事,落定,雖然還有些手尾,但賈環的心中很放鬆。他想騎馬而行。而不是躲在馬車中。

  「好。」賈蓉一疊聲的答應著,叫隨行的小廝將馬牽來。

  賈環翻身上馬,一策馬韁,正要前行,聽得身後有人趕來、呼喊。眾人等候著,是燕王寧淅、寧澄、寧恪、寧瀟四人從皇宮中趕來。

  燕王寧淅心中激盪難言,彎腰行禮,哽咽的大聲道:「學生為先生賀!」劉國忠必死,他母親的仇,算報了。

  賈環騎在馬上,溫和的一笑,聲音還有些虛弱,道:「子文,男兒有淚不輕彈!我未死,何必哭?」吟誦道:「王孫落魄,浮雲生死,此身何懼?奮書生怒,教六軍辟易。老魔小丑,豈堪一擊!」

  老魔小丑,豈堪一擊!這大概是賈環對此次朝爭的總結吧?令人心潮澎湃、起伏!豪情陡生!寧淅、寧澄、寧恪、寧瀟,朱鴻飛,賈府眾子弟。

  賈環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燕王在馬前行禮。午後的陽光,在冬日的寒風裡,沁染著這副畫卷,人影在地。

  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何等重要的一幕。或許,多年以後,許多事情,都可以從這一幕中尋找到答案。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2:23
第六百六十三章 回府

  賈環騎著馬,帶著賈府中人緩緩而行。寧淅和寧澄兩人跟著去賈府。小時雍坊的街道中,馬蹄聲踏踏。

  「九哥,你和澄弟他們一起去吧!」永清郡主寧瀟明艷的鳳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悲傷,微微一笑,道:「我就不去了。」

  蜀王寧恪一身華麗名貴的白衫,看著身邊美麗如花的女孩,他知道他這一去,意味著什麼。猶豫了一下,道:「瀟妹,那我去了。」追著隊伍而去。

  看著蜀王的修長、瀟灑、倜儻的背影,寧瀟嘴角掠過明麗的憂傷,心口有些疼。她和九哥都知道,這是必然的選擇。同為皇室宗親,她和九哥如何…

  九哥為什麼會幫賈環在楊皇后面前求情?不僅僅是因為九哥的性情,為人——九哥在賈環面前辯解楊皇后與賈皇子之事無關。賈環說相信。這讓九哥很高興。

  還因為,九哥愛慕著賈府的三姑娘,賈環的親姐姐:賈探春。自去年,賈皇子出生,他代表楊皇后到賈府慰問,這幾個月,他已經提了很多次。

  寧瀟心中惆悵的輕嘆,轉身,走向西苑。冬日的陽光柔和,照在她靚麗的臉龐上,心中彷彿,有什麼,隨風而逝。她腦海裡浮起賈環的一首詩: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

  …

  賈環在寧榮街門口給一眾賈府子弟、管事們迎接著,簇擁著從側門進入榮國府。

  「三爺回來了。」消息如同波浪一樣,不斷的向賈府各處擴散。闔府上下,喜氣洋洋。

  因賈環身後跟著兩個親王,一個親王世子,賈政從外書房出來迎接。至於,是不是這個原因,就不得而知。

  庭院中,午後的陽光在稀疏的枝頭流過。賈政一身玉色的儒衫,在台階上,感慨的看著從半月門走進來。身邊簇擁著賈璉,賈蓉,賈薔,賈芸,賈琮等賈府子弟。

  賈環彎腰作揖行禮,道:「兒子見過父親!」

  賈政點頭,心情有些激盪,撚鬚道:「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至於,他兒子用不錄用,這時還介意什麼?只要賈環在,賈府就在。他心中就有底。

  京城如此複雜的政治局面,他自問難以應對。

  一時無話。賈政道:「去後面見老太太吧。老太太、太太她們這些天都為你擔心著。」

  「是,父親。」賈環去往賈府西路,榮國府的子弟賈璉、賈琮簇擁著他。賈政、賈蓉幾人則是招待跟著賈環來的燕王寧淅,蜀王寧恪,寧澄三人。

  …

  …

  賈環出宮、回府的消息,已經在賈府內傳開。賈母上房內,歡聲陣陣,熱鬧非凡。

  賈母,王夫人,邢夫人都在,黛玉,李紈,三春,寶琴,湘雲,邢岫煙,李紋、李綺都從無憂堂中過來。王熙鳳賣力的說笑,逗的賈母開懷大笑。

  王夫人一貫刻板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摩挲著懷裡的寶玉。大臉寶剛從櫳翠庵裡過來。

  這時,琥珀將門簾打起來,臉上帶著喜氣,道:「三爺來了。」

  午後清寒的空氣從門外湧進來,就見賈環當先一步走進來。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賈環。

  賈環還穿著他大半個月前被帶走時穿的藍色棉襖,有些舊了。額前有著血跡。身上還有著天牢中的味道。但,賈環的神情,很平靜,帶著勝利後的輕鬆、瀟灑、寫意。

  黛玉,湘雲,三春,李紈的等人。各自欲語還休。這個場合,不適合說關心的話。黛玉捏著手中潔白的手帕,心中擔憂、釋然、欣喜、放鬆、關心等各種情緒猛烈的爆發出來,都情不自禁的走出半步,心中喊道:「環哥!」

  賈環走到花廳正中,向面南而坐的賈母行禮,道:「孫兒見過祖母。讓祖母擔憂了。」

  賈母笑的咧開嘴,慈祥的看著賈環,一疊聲的道:「好,好,好。」局勢走到現在,在京城這樣的驚濤駭浪之中,賈環已經是賈府不可或缺的旗幟人物。必須要倚重。賈母對賈環的看法,已然改變。

  任何人在經歷了家族即將倒塌的危機、處境(賈皇子身死,賈貴妃失寵),對挽大廈於將傾的家族菁英,能有多大的看法、意見?智商在線的,都知道怎麼做。

  賈環再向王夫人行禮,「兒子見過母親。」

  王夫人木訥的臉上露出幾許笑容,道:「環兒,你受苦了。」賈寶玉是她的兒子。同樣,賈元春是她的女兒。

  這種情況,再說賈環擋著寶玉的路,那就是自欺欺人了。賈環是能在朝中博弈的人物。以王夫人對寶玉的寵愛,亦要承認,根本無法比。望塵莫及!

  和王夫人閒話對答兩句,賈環再給王夫人身後擔心著、歡笑著的趙姨娘行禮,道:「姨娘,近日可好?」

  趙姨娘一身粉紅的襖子,滿頭珠翠,很俗氣的裝扮。這些年過去,跟著賈政從福建回來,妍麗、妖嬈的趙姨娘亦見老態。眼角有著皺紋。她一開口,眼淚就流下來,罵道:「環哥兒,你這個蛆心的孽障!怎麼將自個兒弄到大牢裡去了?」

  花廳中,眾人訝然,隨即是,想笑又不好笑!現在,闔府之內,敢罵環三爺的,大約只有趙姨奶奶吧?

  見趙姨娘真情流露,賈環心中亦有些暖暖的。就像雍治七年,他剛來賈府時。

  賈環低頭,雙手作揖一禮,道:「是我讓姨娘擔心了。」

  花廳裡人多,賈環不好多說什麼。繼續和薛姨媽、王熙鳳、李嬸娘眾人簡單的一一相見。而眾金釵們,眼中關心滿滿,軟語慰說。花廳中氣氛輕鬆,歡快。

  敘過話,賈環沒有多停留,從賈母上房出來,直走過李紈院,鳳姐院,橫走至原望月居所在,出角門,進北園,到正房院裡。

  寶釵領著美妾、丫鬟們正望眼欲穿。一起站起來。「夫君…」寶釵看著門口的賈環,眼淚不自覺的從她圓而白膩的臉蛋上流瀉下來,稀里嘩啦。走上前,將賈環抱著。矜持,端莊如她,亦是情難以自持。

  蘇詩詩,香菱,晴雯,如意,鶯兒,彩霞都是輕聲啜泣。這是歡喜的哭聲!

  賈母上房中是笑,而賈環自己的屋中是哭。一哭一笑。然而,情到濃時,哭亦是表達喜悅。賈環這次,說一聲劫後餘生,不為過。

  幽香滿懷。賈環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拍拍嬌妻的背,「姐姐,沒事了,沒事了。不哭。我身上髒,好些天沒洗澡呢。」

  但寶釵並沒有放開賈環,螓首埋在賈環的胸口,眼淚若如珍珠串一樣滾落,哭著,說道:「夫君,我讓她們燒水。」

  賈環再看蘇詩詩她們,大小美人,宜喜宜嗔的俏臉上,都是淚痕,感覺,心都要醉,融化在這眼淚的溫柔中。

  賈環和嬌妻美妾丫鬟們說著話,好一會,才將她們安撫好,亦不避諱的在彩霞的臉頰上,輕吻一口。而後,叫香菱、如意兩人陪著他在浴室裡洗澡。

  正房大院的後院,便有一間賈環和寶釵專用的浴室。此刻,浴室中溫暖如春。水汽蒸騰。賈環舒服的泡在水池的熱水中,放鬆著自四月份以來,長久緊繃著的神經,還有坐了二十多天牢的疲倦。牢裡睡的不舒服。

  香菱和如意兩人見熱水加的差不多,伸手,舀水,試了試水溫,嬌羞的將身上輕薄的白色單衣褪下,僅穿著內-褲,一粉一白,走下浴池中。

  水線慢慢的漫過她們的大-腿,小-臀,小腹,雪-乳。場景,美不勝收。走到賈環身邊,服侍著他洗澡。

  賈環笑了笑,吻吻香菱精緻、緋紅的臉龐,道:「香菱,是不是擔心我出事?」

  「嗯。三爺,我們這些天都怕心著呢。」香菱點頭,美麗的眸子看著賈環,情意流露,「我整晚都睡不著。」十七歲的少女,眉間一點紅痣,神韻難畫,明淨如花,盛開在這水汽氤氳的浴池中。

  如意在後面幫賈環洗著背,輕聲道:「三爺,下次你去天牢,我陪你去。」

  賈環禁不住一笑,回頭,看著從雍治七年一直跟著自己的丫鬟,清秀如許,身姿玲玲,心中柔柔的,溫聲道:「如意,哪裡還有下次啊?」

  他可不想再去天牢中走一圈。

  …

  …

  賈環並沒有泡太長時間的澡,在香菱,如意的服侍下,洗過澡,換了月白色的文士衫。在正房裡,和寶釵,蘇詩詩一一擁抱,道:「姐姐,等會晚上咱們一起吃飯。」

  寶釵點頭,杏眼落在賈環身上,一刻都不曾離,「嗯。我叫廚房做幾道夫君愛吃的菜。」

  賈環就著晴雯的手,吃了幾口糕點,往前院而去。同學們還等著的。

  元伯已經安排酒宴,等在小廳的門口,一身藍袍管家裝束,行禮,勸道:「三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請你珍重。若是出事…」關心之意,流露出來。他跟著林如海多年,出口成章。

  賈環微微一笑,口中道:「謝元伯提醒。下次不會了。」他知道,元伯是好意。然而,朝堂之爭,廟堂大佬都赤膊上陣。他算什麼千金之子?

  元伯笑一笑,「嗯。」

  賈環走進花廳中,一干同學正在呼朋喚友的痛飲。龐澤、喬如松、羅君子、劉國山、柳逸塵、秦弘圖、張四水、姚維、都弘、駱講郎、公孫亮、紀澄。

  喬如松,羅君子他們本來就在京城。駱講郎、張四水在賈府。姚維、都弘是從咸亨商行過來。大師兄帶著紀澄自東莊鎮而來。朱鴻飛剛剛一起回來。

  精美的花廳中,開席三五桌,各自開懷暢飲,釋放壓力,慶賀勝利。以龐澤最為狂放,見賈環進來,手提酒壺,笑道:「子玉從容脫困,詩展武英殿。滿飲一杯,為賀。」

  正所謂: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賈環慷慨的滿飲,坐到大師兄身邊。與眾同學說笑。都是自己人,話題很開放。酒酣耳熱。

  隨後,賈環派人將燕王寧淅叫過來,寧澄跟著。寧淅一身暗紅色的長衫,白淨,略顯文秀,作揖行禮,道:「先生,你找我?」

  賈環倚在椅子上,環指著廳中眾人,道:「諸君子皆高才雅士,子文可多親近。」

  稍後,給寧淅、寧澄一介紹著諸位同學。寧淅一一記著、敬酒。氣氛,推至高-潮。

  將近晚飯時,視線推到榮國府,前院中,各處來賈府賀喜的人:忠靖侯史鼎,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等人,亦在痛飲。

  …

  …

  雄雞一唱天下白。寒冬之時,霜凝大地。臥室中,炭火還有餘溫。很暖和。

  賈環緩緩的睜開眼睛。他剛從天牢裡出來,又在武英殿上做過一場,昨天下午和同學暢飲,並沒有過量。晚飯和妻妾們一起吃的。溫馨而愉快。

  睡足後,賈環神氣完足,就見一雙明亮的如同星辰般的杏眼,多情至極的看著他,然後,他才看到寶姐姐的美麗嬌顏。賈環在被子下,輕輕的握住寶釵的手,「姐姐,看了我多久?」

  這話有些調笑的意思。

  寶釵側臥著,明眸注目著熟睡中的賈環,想著他離開的這大半個月,心中柔情湧動,總擔心突然間會失去他。朝堂,真是凶險。這時,見賈環突然醒來,有些慌張,俏臉微紅,平躺著,轉移話題,「我才醒的。」

  賈環俯身,看著自己嫻雅、秀麗的嬌妻,容貌精緻絕美,雪白的肌膚如雪般澄淨,情難自禁,低頭熱吻,溫聲道:「姐姐,讓你在家中擔心,是我的罪過。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們都會好好的,會有幾個孩子,會一起變老。坐在搖椅上慢慢的聊我們這一路的風雨,彩虹。」

  寶釵看著近在咫尺的賈環,清晰的看著他瞳孔裡她的臉,心中的愛意猛烈的爆發出來,似乎,願意為他生,願意為他死,婉轉的低呼,「夫君…」

  雍治十五年的十月底,天將白。無憂堂的正房中,有一些動靜。賈環沉醉在自己嬌妻的美麗,溫柔,風情中。不斷的加速。情意與情慾,熾烈的噴薄,水-乳-交融。

  晶瑩的小雪,在窗外飄灑。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2:30
第六百六十四章 另一半

  小雪落了又化。已是三天後。十月二十三日,武英殿發生的一幕幕大戲,已經落下帷幕。在很多人看來,或許只剩下一些朝堂人事,沒有宣佈。

  事情已經結束了。

  然而…

  西苑裡,林間,牆角,花叢中,越發的清冷。太液池南,臨湖的水雲謝中,雍治天子上午從皇宮中回來,身姿嬌小,火辣的獨孤貴人陪著天子說話。

  獨孤貴人一身貼身的繡花旗袍,乳挺腰細,玉容冰冷如霜,五官如若刀削般的立體、精緻。這種冰與火的對立,構成她獨有的神韻、風情。

  雍治天子欣賞著冬天的湖面。獨孤貴人輕聲道:「陛下,臣妾有一些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雍治天子眼上有些黑眼圈,宮中幾日,消耗不小。楊皇后正值佳齡,冰清玉潤,知情識趣,堪稱尤-物,令人愛憐。扭頭,笑道:「你啊…,說說,什麼事求朕?」

  獨孤貴人面露難色,吞吞吐吐的道:「陛下,臣妾聽到宮中一些不好的傳聞。言說:陛下喜好女色,用藥物助興,數次暈倒在西苑,命不久矣。」

  剛才還懶洋洋坐著的雍治天子突然間,眼睛一掃,冷酷至極,獨孤貴人給嚇的跪在地上。任何男人給說這種事不行,都會極其的震怒,何況是事實?

  雍治天子,冷冷的問道:「哪裡傳的?」

  獨孤貴人跪在地上,低著頭,說:「臣妾不知。只是聽聞商貴人與劉國忠有些來往。」心裡,把賈環罵個半死。天子之威,將她嚇的難受。

  獨孤貴人出身獨孤家族,與吳王妃是同族人。當日,賈環委託吳王妃送了她一萬兩銀子和一句話:「貴人豈無意獨寵西苑乎?」皇宮之中,楊皇后獨寵。而西苑這邊,則是她和商貴人分享天子的恩寵。其餘,永昌公主進獻的美人,不足為懼。

  雍治天子掃了獨孤貴人一眼:他的後宮在爭鬥。但,他心裡信了五六分。這句話和俞子澄在朝堂上說的,就差五個字:用藥物助興。據吳王審問、調查,劉國忠和俞子澄有些來往。

  知道他用了藥物的人,除了御醫,只有三個人:燕燕(楊皇后)、清兒(獨孤)、鳳兒(商貴人)。

  「你下去吧。」雍治天子將獨孤貴人打發走,將水榭外隨侍的太監總管許彥叫來,淡淡的吩咐道:「你去查一查。」

  一日後,在御書房中,雍治天子批著奏章。書房富麗堂皇,處處可見皇家氣象。

  常見的讀奏章的商貴人並不在此處。雍治天子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獨坐在書案後,御筆批示。

  小太監、宮女們都離的遠遠的。似乎能感受到天子身上帶著的冷意。大太監許彥將書房中的人都打發走,等了一會,見雍治天子放下一本奏章,走上前,輕聲道:「陛下,查清楚了。證據指向劉國忠的一名義子晁勝。」

  雖然晁勝極力否認,但內務府中任職的某太監(出自於咸福宮)指證他。可信度很高。

  雍治天子點點頭。

  當天晚上,被關押在內務府的劉國忠,以「洩露宮禁語」處死。商貴人,放逐冷宮。半年後,身死。

  …

  …

  十月二十三日武英殿的大戲落幕,餘波裊裊。在朝政國策、人事部署即將公佈的前夕,卻突然出現些許的波瀾,令不少人悚然而驚!

  比如,南安郡王府中,因南安郡王被罷官奪爵,時常在家而大罵賈環的南安太妃,在郡王府後宅,霍然收聲。

  今年八月,賈府給賈母慶祝八十大壽,她還前往,見過賈府的三姑娘,心裡還打算將其收尾乾女兒。但,誰料到,賈環在武英殿上大罵她兒子,辱及先人。她如何不氣?

  很多事情,不看過程看結果,賈皇子死了,賈環在武英殿上當著天子的面說:死於天命,無福承受。但,商貴人做了什麼?這瞞不住人的。

  而南安郡王又做過什麼?上書建言立賈貴妃為皇后,焉知賈環不會追究?

  跌坐在太師椅中的南安太妃,看著滿屋子陪著她的女眷,心中,有些透心的涼意。

  …

  …

  順親王府,先有順親王削爵輔國公,接著又有順親王作為晉王的替罪羊被天子賜死。位於皇城西南角的順親王府,逐漸的沒落下去。曾經的雍治朝第一親王府,處在煙消雲散的關頭。

  順親王的孫子寧浮在外城西永昌公主府中,大罵賈環時,得知劉國忠被處死,一句話卡在喉嚨裡。

  這是,永昌公主府的一處偏廳,窗戶都是用玻璃,在冬日中,顯得窗明几亮。

  雖說是冬天,但永昌公主衣衫不多,水藍色綢緞裹胸長裙,肩頭搭配著皮毛坎肩。肌膚如牛奶般嫩滑,清新雅致的美少婦。隨著她聽聞寧浮變著花樣痛罵賈環咯咯嬌笑,時而春光乍洩。

  見寧浮的表現,永昌公主忍不住罵道:「廢物!中看不中用。」十七歲的青年,火力還不錯。她這幾日一直親近他。然而,心智卻太差勁,太垃圾。

  她和賈環的關係亦不好。聽人罵賈環,壯膽!要知道,太后死後,她和順親王走的近,進獻美女給天子,固寵。現在,順親王已死,商貴人亦廢。離死不遠。她心底如何有安全感?

  寧浮濃眉大眼,皮囊很好的青年,這時,訕訕的一笑。不敢出聲。

  賈環,是個狠角色。誰知道他怎麼運作的?加速了劉國忠的死期,廢掉了商貴人。他怕死。

  永昌公主,拍拍身下的熊皮,吩咐報信的僕婦,「去告訴駙馬,我今晚回府歇息。」

  永昌駙馬和賈府交好。

  …

  …

  確切的說,前幾日武英殿議事的結果還沒有出來。各方,都只是猜測。在當日議事結束後,慶祝、興奮的一些勢力,真的會獲利嗎?

  「我看懸的很!」

  十一月初一,與蕭夢禎交好的庶吉士羅華,帶著酒菜,到都察院後面的監獄中,探視蕭夢禎,如是說。因蕭夢禎是翰苑清流,在都察院這樣的清流衙門中,待遇還不錯,單獨在一個小院中。

  簡陋的房間中,羅華與蕭夢禎相對小酌。一口黃酒入喉,各自的心情不同。

  蕭夢禎還是胖胖的,頭髮很亂,他被關的有些時日了。比賈環更早下獄。蕭夢禎輕輕的一笑,咂了一口酒,道:「德輝,你看得很清楚啊!」

  商貴人被打入冷宮,和死有什麼分別?其他各方會得利?恐怕沒有那麼好的事。

  比如:楚王黨的白璋能進位大學士?比如,看戲的新勳貴集團(旗手魏其侯)能拿下都督同知的位置?

  羅華心情有些複雜。按照當前的形勢,作為李家的女婿(李紋),他要和賈府走近。最近,賈政高升的呼聲不小。據聞,可能升戶部侍郎。其實,都知道這官是酬勞給賈環的。

  要依賴賈環推行銀幣等一些系列的制度。滿朝,無人對此表示異議——政老爹由正四品學政升六部侍郎,相當於是官升兩級。

  如此,金陵四大家:賈、王之爭,可以休矣。王子騰還遠在邊塞。王家怎麼頂得住六部侍郎的權威?李家作為賈府的姻親,大理寺寺丞李守榮怎麼選,還用問?

  然而,他看賈環不大順眼啊!

  羅華嘆道:「開之,你好像挺看的開。要知道,你犯了堵塞言路的忌諱,廟堂諸公,肯為你說話的很少。」

  何系已經毀了。賈環能有那麼多的力量支持,還因為他有其他的身份:勳貴世家之子,老師,聞道書院團體的旗幟。蕭開之,並不具備啊。

  蕭夢禎灑脫的一笑,「不過是辭官而已。有什麼?子玉來看過我,給我交過底:盡量為我爭取一個好結果。但我不想讓他太麻煩。我不後悔!

  德輝,我向賈子玉推薦過你。你日後,好好做官。勿忘初心。韓子恆,變了。」

  最後一句話,是他來京城之後,最深的體會。

  羅華愣了一下,點點頭,長嘆一口氣。韓秀才坑朋友。蕭開之真是個厚道人啊!

  …

  …

  十一月初,朝堂人事調整的第一步,落下。

  加武英殿華墨為文華殿大學士。以戶部尚書衛弘為武英殿大學士,擢升戶部左侍郎趙鶴齡為戶部尚書。升賈政為通政司通政使(正三品,九卿)。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2-28 19:22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2:41
第六百六十五章 相思寫盡是相守

  朝堂人事調整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內外。原通政使俞子澄罷職返鄉。這不足為奇。他和當前的「政治黑洞」劉國忠有些來往。和劉公公來往的人,結局都不大好。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衛尚書的升官:升戶部尚書衛弘為武英殿大學士,入直文淵閣,預機務。

  當前,軍機處只有兩位大學士:何朔、華墨。華大學士在河北、山東等地招撫漕工的叛亂。從發回的奏折看,已盡尾聲。臘月即可返京。他返京之時,就是何朔去職之時。

  但是,衛尚書卻是先宋天官一步入閣,這樣卡位才是大事!

  軍機處中的論資排輩,不像翰林院中以科場來排,而是優先以入直的時間來排。簡單的說,宋天官想要當領班軍機大臣,必須要等衛尚書先退下去。

  這對於,已經以吏部尚書領朝政一段時間的宋溥來說,是何等的臥槽!須知,吏部尚書才是外朝第一,戶部尚書只排第二。現在,衛弘越到他前面。

  同時,衛尚書的上位,就意味著,朝會之前,呼聲第二高的工部尚書白璋想要進軍機處,已經是水中花,鏡中月。軍機處坑位已滿。天子設四位大學士的概率很小。

  再同時,衛弘加官,意味著雍治天子傾向於繼續推行一條鞭法,並用鑄造銀幣,糧食統一收購價,增收商稅的方案。稍後,朝廷果然行文,確定執行這些方案。

  而楚王黨之前在大周日報上鼓吹的言論:反對一條鞭法,反對增收商稅,全部都是廢話。增加政治聲望,更是想都別想。所謂的,楚王黨獲勝,只是個笑話!

  楚王黨,最中堅的力量,白尚書,未能如願以償的晉位大學士。楚王的聲望沒有增加,如何言獲勝?

  只是,晉王黨的大幅削弱,所帶來的一些虛的利益和形勢而已。他們並沒有拿到實質性的籌碼(官位)。

  …

  …

  冷月如鉤。庭院中,寒風掠過樹梢。

  吏部尚書宋溥在溫暖的書房中,和來訪的心腹,吏部左侍郎戴顯宗閒談。

  戴侍郎有些不滿的道:「老大人,賈環就是個攪屎棍!」大好形勢,都給他攪合了。竟然,是衛弘先入軍機處。

  宋天官六十多歲,擺擺手,沒說話。神情有些抑鬱。國庫空虛,天子還是需要理財的能臣。但,這已經是他第幾次衝擊大學士失敗?

  戴侍郎道:「聽聞,趙鶴齡為戶部尚書,賈政為通政司通政使,是衛弘的推薦。」

  宋天官哂笑一聲,喝著茶,道:「酬功而已。」武英殿上,衛弘不要臉的幫賈環吹捧。兩人私下裡沒談過?現在的結果是什麼?衛弘得了天子賞識,晉位武英殿大學士。

  …

  …

  同一時間,宋府不遠處的工部尚書白璋府上。清冷夜晚中充滿了失意的氛圍。

  白尚書,戴琮兩人在小廳小酌。窗外,萬木蕭森。天寒地凍。

  「唉…」

  白尚書長長的嘆口氣。他心中很有些憂傷,挫折感。吏部宋天官,還有機會入閣。而他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將是何時?

  戴琮勸道:「老師,賈環已經去職。不被錄用。不必再管他。現在的局勢,楚王殿下佔優。將來老師執掌朝政的日子還長著。」

  白尚書點點頭,舉杯,和學生飲酒。

  一場朝爭結束,他沒有如願的分到蛋糕。大幕落下,他獨品失落。

  …

  …

  十一月中,戶部尚書衛弘拜相後,主持朝政。行文天下,繼續推行一條鞭法、鑄造銀幣,統一糧食收購價,增收商稅等國策。

  同時,人事調整的第二步落地:工部尚書白璋調任刑部尚書,金陵知府紀興生升工部左侍郎,掌部事。湯奇任吏部文選司郎中。

  河南道掌道御史宇文銳,任滿外放,任浙江左參政(從三品)。江西道御史朱鴻飛升江西道掌道御史。翰林修撰費敏政升翰林侍講。另有若干人事任命。

  軍機處裡有大學士照拂,六部中有尚書幫忙,這才是賈環最喜歡的格局、組合。只是,在雍治朝,他大約是不可能再復起了。

  武英殿的餘波,隨著商貴人貶冷宮,衛尚書、賈政高升,到此時這才算是真正的結束、落幕。

  挑撥離間的商貴人將死。賈皇子的死,直接兇手,算是全部清除。另一半完成。而隨後,官場上的變動,和賈環無關。

  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之後,在收穫之餘,該是享受輕鬆、愜意、悠閒的時光!

  …

  …

  時間,稍稍的往前推幾日,到十月二十四日的早晨。窗外小雪飛舞。賈環擁著寶釵,日上三竿才起。

  香菱、鶯兒、如意、晴雯四人進來,幫寶釵梳妝,幫賈環梳頭。玻璃鏡子裡,寶姐姐白皙如雪的肌膚似乎有著晶瑩的光澤,光彩照人,更添她三分美麗。

  寶釵坐著,鶯兒幫她帶著金釵,看著鏡子中的容顏,禁不住道:「奶奶,你今天真是容光煥發。」

  一語說完,滿屋寂靜。早上的動靜,丫鬟們都聽到。寶釵俏臉頓時緋紅。

  晴雯和如意已經幫賈環梳好頭髮,換了衣服。賈環站著,笑著拍拍鶯兒因彎腰而微微翹起的小圓-臀,「鶯兒,你以後就知道了。」這句調笑的話,讓幾個丫鬟都笑起來。

  寶釵亦是一笑。方才的尷尬,消散。

  賈環輕扶著寶釵的香肩,接過香菱遞來的雕花玉釵,插在寶釵的髮髻上,看著鏡中的寶姐姐,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讚道:「銀燭金盃映綠紗,空持傾國對流霞。酡顏欲語嬌無力,雲髻新簪白玉花。」

  寶釵嬌嗔,丫鬟們都在跟前呢。只是,杏眼中柔情流波,明麗如許,道:「夫君…,我們該去老太太跟前了。」

  賈環哈哈一笑。

  …

  …

  賈環和寶釵,去賈母、王夫人,趙姨娘,薛姨媽處都轉了一圈,昨天很多話,都只是簡單的說了說。兩人在各處拜訪,片刻不曾分離,如膠似漆。

  寶姐姐,已經十七歲,明年正月二十一將到十八,正在展露著她,絕美無雙的風姿。賈環亦想放縱一回。他家中,嬌妻美妾。因年紀問題,必須節制。否則,天不假年。只是,賈環緊繃了大半年的弦,這時,願意放縱自己。

  到傍晚時,賈環才到瀟湘館中見黛玉。

  小雪至此時已經停了。瀟湘館中,湘妃竹上,白雪點點。順著幽靜的碎石小路,走進瀟湘館中。

  正遇著襲人出來,她去廚房裡提晚飯。襲人細長的身姿,容長臉蛋,白白淨淨的女孩子,時年二十歲。眼睛中難掩驚喜,溫聲道:「三爺,你來了?」

  賈環已經看見黛玉在房間裡的書案前坐著,手中拿著一本書,慢吟輕哦。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

  襲人忙柔順的點頭,走近賈環身邊,看著賈環,小聲道:「三爺,姑娘這些時日,一直都為你擔心呢。」

  賈環並不拒絕襲人的親近,點點頭,「嗯。我回頭問你,林妹妹的起居情況。」

  和襲人聊了幾句,賈環走進房間中,聽到黛玉清聲吟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又吟道:「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捨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黛玉在這小雪的傍晚,穿著一襲白底繡酒紅花葉的長衫,風姿明媚,如花似玉。聲若清簫的吟詩抒情,彷彿一幅美到極致的江南煙雨畫卷。而,她便是整個畫卷間,最美麗的風景,人兒。

  賈環心中湧起溫柔的情意,輕聲道:「妹妹…」他三年前帶黛玉回京,就給她說了,要請天子賜婚。娶她進門。然而,到此時,他還沒法兌現。

  黛玉見賈環站在門口,禁不住展顏一笑,秋水般的眼眸中,似有千言萬語說不盡,眸光瀲灩,精緻如玉的瓜子臉上露出歡喜的淺笑。然後,貝齒微咬,微微側過身去。

  美人薄怒嬌嗔!

  以黛玉絕世之風姿,流露出這樣的小女兒神情,動人至極。難以用言語去描摹此刻的風情。

  正所謂,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

  賈環走上前,將黛玉擁在懷中,聞著她的清香,「累妹妹久候,是環之錯。」

  黛玉微微偏頭,回頭看著賈環,嫣然一笑,清聲道:「環哥…,你應該在前面加一個小生。」略有些促狹。賈環來晚的原因,她自是一清二楚。

  小生環?這畫風會盡毀的啊,林妹妹!賈環莞爾一笑,看看書桌上的牡丹亭,低頭一吻。

  兩人心中對彼此的情感突然被勾動起來。賈環被關在天牢裡二十多天。黛玉無時不刻都在擔心。而賈環對黛玉,愛慕,寵溺,歉然,混合的情緒湧動。

  兩人都有些動情。黛玉的眼眸裡嬌艷的如同要滴水一般,嫵媚如花。依偎在賈環懷中。賈環愛撫林妹妹。他知道,他現在想對林妹妹怎麼樣都可以。

  但,他還沒有兌現諾言!

  耳鬢廝磨,賈環道:「妹妹,再給我一些時間。若無法說動天子賜婚,我請方先生給我們主持婚禮。」

  方宗師,代表著士林的話語權。他不希望,黛玉在日後承受任何輿論的壓力。若是,求不到雍治天子的賜婚,退而求其次吧。不能要林妹妹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幽閨自憐。

  黛玉清聲道:「環哥,我聽你的。」

  賈環點點頭。未來,他蟄居在京城這段幾年,首要目標絕不是,為解決「銀貴穀賤」的問題而奔波、努力。而是,要解決他和黛玉的婚事。

  大公無私,固然偉大。但,他更願意,先做好自己的事啊!

  和黛玉說著這些天的情形,盡訴衷腸,賈環道:「妹妹,方才聽你吟誦我寫給詩詩的那首詞。想來,我還未給妹妹寫過一次詩。」

  黛玉仰頭,秋水般的明眸,眸光如水,嘴角勾勒出一抹輕輕的微笑,帶著少女的嫵媚,嬌艷,道:「環哥,你認真的嗎?」傳世之作,哪裡那麼好寫?

  賈環笑一笑,站在書桌後,單手摟著黛玉的細腰,從筆架上選了一支毛筆,在白紙上落筆: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這首《綺懷》是黃景仁寫給他表妹的。年輕時,他和表妹兩情相悅。然而,故事卻僅有一個溫馨的開始和無言的結局。

  算起來,黛玉亦是他的表妹。但,賈環絕不會允許出現「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的結局。

  相思寫盡是相守!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2:49
第六百六十六章 西返、南返

  小雪融後不久就傳出商貴人被打到冷宮的消息。滿朝震動!

  賈環這段時間,一直在家中休息,釋放著長久以來積累的壓力、疲勞。陪著嬌妻紅顏,如花美眷,在這大觀園,無憂堂的冬日美眷畫卷中徜徉,或者逗一逗美妾、丫鬟們,享盡箇中的溫柔滋味。

  間中,賈環去都察院的監牢裡探望了蕭夢禎。朝爭依然完結,何系大廈已傾,黨羽消散。何大學士即將返鄉;許侍郎被貶遼東;梁廷尉貶謫邊疆;賈環永不錄用。

  而蕭夢禎還在監獄中,等待他未知的命運。這個殘局,賈環自不能不管。

  蕭夢禎擔任真理報主編期間,壓制大周日報不利。他與韓謹同時自黃州府而來,受黃州府知府尹言的賞識。龐澤曾經說過:蕭胖子就是太念舊情。

  不過,蕭夢禎後來在增收商稅的問題上,立場堅定,因而被當時的勢大的晉王黨、宋系聯手做掉:以堵塞言路的罪名,下獄。賈環想盡力給他爭取一個好結果。但蕭夢禎拒絕了。他決意辭官返鄉。

  這讓賈環在和大師兄公孫亮一起見過沐修在家的真理報主編魏原質時,還唏噓不已。

  魏翰林在京城西有一間三進小院,他在偏廳中置酒,招待女婿和學生。

  席間談起局勢,賈環嘆道:「蕭開之知是非原則,有才華,可惜啊…」

  魏翰林冷笑道:「這有什麼用?官場中本就黑暗無比。哪有淨土?受點挫折就要返鄉,能幹成什麼事?老夫在翰林院坐了十年的冷板凳,可曾辭官?」

  公孫亮一身水藍色的長衫,丰神俊朗,很有些周郎風姿,心裡腹誹:那是你老人家脾氣太臭。不過,大師兄知道他老丈人對他不走仕途,挺有意見的,話沒說出口。

  想想看,同一批的人物,山長張安博致仕前是正四品的僉都御史,田昌是從三品的都轉鹽運使。而魏翰林還是正七品的老翰林。差距有多大。

  公孫亮正想著,聽魏翰林道:「像我這女婿,是既胸無大志,又不具備混官場的技能。不及子玉你多矣。」別人家的孩子好!

  被點名的大師兄苦笑不已。

  …

  …

  十一月初,朝廷人事任命第一波出來,衛尚書拜相,賈政升通政使。賈府上下一片歡騰。不過,無憂堂中的氛圍,依舊平靜。聞道書院的眾同學都在收拾行李,準備西返聞道書院,讀書、備考。

  自雍治十四年,賈環邀請眾同學來京城協助他辦報,已經一年多,回首往事,一幕幕驚心動魄。

  雍治十六年秋闈,大部分同學都要參加。十七年春闈大比。希望有更多的同學參加。書院的體系,此刻在朝堂中,太需要新鮮的血液補充。

  無憂堂壯麗、大氣的花園中,寒風蕭瑟。樹木枯黃,原野遍凍。賈環、龐澤、公孫亮、羅君子、喬如松、衛陽、許英朗、紀鳴、紀澄眾人漫步而行。

  冬日和煦的照在眾人的身上。

  公孫亮一身白衫,人如其龍。別看魏翰林瞧不上他的女婿,但事實上,大師兄已經是整個聞道書院在學術上的領頭人、旗幟。只是,他才二十四歲,想要成為名儒,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積累名望、地位。

  他未來的成就,比陽明子,朱熹等人,肯定不如,但可窺陸九淵、張載的地位,甚至,二程之位,未必不能。

  公孫亮看看一眾師弟,同學,嘆道:「子玉,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又到了大家分離的時候。就像當年鄉試,會試後。同學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正所謂,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龐澤灑脫的道:「公孫師兄,我們都要回聞道書院潛心讀書。再者,書院與京城不遠。何必做兒女之態?」又笑:「其實,何相去職,於羅君子而言,算是好消息。」

  羅君子因誓言,非三鼎甲不仕,被大學士何朔所厭惡。雍治十四年春闈將會試中高居前列的羅向陽名次降低。

  羅向陽還是有些微胖的小胖子,苦笑著嘆口氣。心裡下定決心,雍治十七年的春闈大比,定要取中前三。

  性子活潑的許英朗笑道:「羅君子之疾,不在科場,在佳人也!」

  一語說完,眾人大笑。羅君子愛慕賈惜春之事,一干同學都知道。賈環昨日和羅向陽談過惜春的情況。她和迎春一樣。賈敬和賈赦都是死於雍治十三年。兩位金釵都要守孝三年,方能出嫁。

  分別亦是笑語。

  雍治十五年十一月初六,從真理報被辭退的諸位同學,匯聚在賈環的無憂堂中,陸續的辭行,西返書院。

  …

  …

  十一月初七,賈環約了公孫亮,羅君子一起拜訪小時雍坊中拜見方宗師。方宗師是他們三人鄉試的坐師。拜訪完之後,兩人便準備啟程西返。

  方府門前,門房,前院裡都很熱鬧。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自京中大儒傅伯龍被斬之後,又有《翰苑文話》為助力,方宗師在文壇中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每年一屆由《翰苑文話》舉辦的大周文學獎,是士林盛事。雖說是每年一屆,但寧缺毋濫。創辦以來,能得到公認的著作,不過是寥寥數本書。

  比如,聞道書院的四書講義:《書院講義》就得過一次。這是以賈環的筆記為藍本,經由聞到書院的講郎,沙巡撫,山長張安博數次修訂的書本,通行於北地各大書院,縣學、府學;南直隸國子監。

  賈環到方府不用通傳,逕直而入。經歷,等待,閒話,會面後,方望留賈環小敘。

  午後的陽光隔著玻璃窗透進來,精緻的小廳中,暖和,安靜。方望一身灰袍,六十多歲的年紀,容貌清瘦,溫和的笑看著賈環,這是他的得意弟子。

  當年他力排眾議,在北直隸鄉試中將以充場童生參考的賈環點中。而今,賈環果然沒讓他失望。

  「子玉,我預估年後就將南返金陵。」

  賈環微微有些吃驚,道:「方先生,你的書要修完了?」賈環的反應非常快。

  方望微笑著點頭,道:「我自雍治十一年底進京修書,自此已是四年矣。修書之期在五六年間,去年錄了一大批庶吉士,進度加快。子玉,你這次朝爭,固然脫身,但是增收商稅之事,可得罪了一大批人。既然,天子判你永不錄用。你日後切莫過多的參與朝政。」

  關愛之心,溢於言表。

  賈環起身,感激的行禮,道:「先生放心,學生知道。」

  增收商稅之事,確實很得罪人。但,大學士衛弘,絕不會真心實意的推行增收商稅之事。衛中堂,這個人,有能臣的一面,亦有官僚的一面。

  賈環當日和他面談時,他說的很透徹。他不可能像何大學士一樣,推行改革,不顧自身,得罪一大批人。賈環給出的辦法很簡單:轉移支付。

  如果,大周全國各地統一使用銀幣,那麼,收購糧食所帶來的虧空,可以通過其他的方面來彌補。比如:糧食在江南賣的貴,在湖廣產糧地就便宜。

  只要手握貨幣,很容易拆東牆補西牆。將戶部作為中央銀行使用,很容易實現轉移支付,收支平衡。

  所以,賈環的危險,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大。晉王黨那麼大的勢力,賈環都只是反戈一擊,就煙消雲散。不涉及到實際利益,誰敢犯的著惹他?

  再者,政老爹當泥菩薩,那是本色演出。賈環根本不用操心。恐怕,他這個通政使,將是國朝有史以來,最沒有存在感的九卿。賈環不會過多的捲入朝政。

  方宗師點點頭,笑著伸個懶腰,吟道:「余北上四五年,身在樊籠裡不久將返復得自然。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或命巾車,或棹孤舟。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看著瀟灑,心無滯礙的方宗師,賈環心中,感慨無比。就像雍治九年,那個雨夜,山長他們高誦屈子的離騷:長嘆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讀書人的志趣,各不同相同。

  而官場如圍城,有的人削尖腦袋想進來,有的人,迫不及待的想逃離。

  他心中羨慕,嚮往之。或許,他五十多歲時,亦當如此時的方宗師時,飄然返鄉。

  周史記載:雍治十六年春,禮部尚書,天下文壇盟主方望獻書於雍治天子。所撰《皇周英華》歷時五載,計五十餘人才與編撰。全書共三千卷,包羅萬象,卷帙浩繁。記有文學、歷史、農業、水利、商業、海貿、戰爭、工藝、詔誥﹑書判﹑表疏﹑碑誌等。

  這是繼帝周世祖時,,由三元宰相林季同編寫的《大周全書》之後,又一輝煌巨著,盡顯大周雍治朝的文治之盛。

  當然,後世對《皇周英華》所記載的關於康順年間和雍治朝交替的史料,頗多異議。

  十六年春深,雍治天子加方望為太保(正一品),賞賜無數,恩榮至極,送其南返金陵。

  稍後,真理報主編,《皇周英華》副總裁(常務)魏原質,因功升國子監祭酒。

  參與修書的翰林們,各有升遷。

  …

  …

  十一月初八冬至。初七下午,賈府的管事門往賈府的世交、好友各處散帖子。

  大理寺寺丞李守榮晚間時分,在家中,看著書桌上的請帖。冬至日,通政使賈政邀請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好友們聚宴。

  李守榮感慨的一笑。所謂的賈、王之爭,可以休矣。搖搖鈴,將老管家叫進來,「去和羅華說一聲,明日隨我去賈府赴宴。」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2:56
第六百六十七章 賈府冬至(上)

  初八冬至。在這一天,士大夫們朝參之後,便是放假,自由娛樂。邀人二三好友,乃是正常之事。但賈府的邀請,絕非平常。

  粗略點看,是賈府一掃賈皇子之死的頹氣,慶祝賈政擔任國朝九卿之一:通政使。

  而在明眼人看來,這是賈府要正式的確定其在四大家族中的領導者地位。

  史府,晚上時分,書房中,燈光點點。

  保齡侯史鼐的嫡次子史智看看還在沉思的叔父忠靖侯史鼎,再看看書桌上,由賈府子弟送來的請柬,道:「叔父,咱們明天真的要去嗎?」這事一看手法,就是賈環幹的。政老爺沒有這個手段。他不大想去。上次去賈府認錯,賈環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忠靖侯史鼎摘下眼鏡,看了史智一眼,嘆口氣,道:「能不去嗎?怎麼說你姑祖母還健在。」

  史智縮縮頭。

  史鼎輕輕的嘆口氣。通政使啊!他大哥任四川左布政使,大概在他的表兄面前只是有個座位吧!

  …

  …

  王家。

  王子騰的長子王承嗣、王子騰的弟弟王子勝,王大舅的兒子、王熙鳳的哥哥王仁,王子勝的次子王偉等人在商量著賈府的邀請:去還是不去?

  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親戚相邀,賈家的目的很明顯。然而,王家為什麼要去賈府捧場呢?

  王承嗣皺著眉。

  王子勝揚著手臂,揮一揮,不滿的嚷道:「他們這算什麼?壓我們王家一頭?勞資不去。你們誰愛去,誰去。」

  王仁二五不著調,有樣學樣,冷哼道:「二叔不去,我也不去。受不了賈府那個鳥氣。憑什麼,他賈璉養外宅還有兒子,我妹妹的臉都丟到整個京城去了。」

  王家的小會議不歡而散。王承嗣剛回到住處,就給母親打發丫鬟來叫過去。

  寒冬夜晚,在細節中透著富貴之氣的房間中,溫暖如春。何夫人坐在炕上,身邊有兩個中年僕婦。看看進來的兒子,問道:「商量的怎麼樣了?」

  王承嗣低頭道:「二叔和大表兄他們都不想去。」

  何夫人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道:「你明天去一趟。」

  王承嗣應下來,「是,母親。」出了正房,吹著夜風,心裡長嘆一口氣。想當初,他母親生日,姻親來賀,何等的風光,而如今,卻要向賈府低頭。

  他父親雖說手握兵權,五軍都督府的同知,但遠在邊疆,要說權勢、地位,未必比強過他姑父的通政使。

  唉…

  …

  …

  和四大家族相關的官宦人家,如吏部文選司郎中湯奇、大理寺寺丞李守榮、宇文銳並沒有王、史家那麼多糾結,派人回了請帖,答應明天中午過來吃酒。

  初八,天濛濛亮。距離賈府二里地的小院中,賈璉起身穿衣。

  尤二姐連忙起來,服侍著賈璉,問道:「二爺今天要去府裡忙?」

  賈璉唇紅齒白,穿著白色單衣,笑著捏捏尤二姐的臉蛋,「今兒在府裡置酒,賀老爺升官。老太太那邊也樂呵呵的。要給寶兄弟和薛家二姑娘的婚事定下來。環兄弟他把事兒都交給我了。你說我能不早去府裡嗎?」

  尤二姐噗嗤一笑,隨即低頭,有些心事,想了想,咬牙爭取道:「二爺,奴家去不去府裡,要不要名分都無所謂。可是,蘆兒他…,你求求三叔。」

  賈璉坐著穿靴子,就笑,「這什麼大事?我可是在順天府都繳了罰銀的。這可是官府認賬。你就放心吧。」

  安撫了尤二姐一番,賈璉在清晨出門,返回榮國府。

  …

  …

  初八上午,賈府的前院中,便是熱鬧非凡。不斷的有賓客前來,絡繹不絕。

  不少人都是不請自來。比如:衛若蘭、陳也俊、馮紫英、錦鄉伯公子韓奇、西寧郡王之子,北城兵馬指揮司指揮裘良、三等伯五軍都督府僉事石光珠之子石友仁、馬尚之子馬伯宗,侯孝康之候翀。

  榮國府向南大廳的偏廳中,相比於賈府其他處,略顯安靜。賈環招待著永昌駙馬林承凱。

  看著永昌駙馬那張英俊的得和胡歌類似的帥臉,賈環都點恍惚的錯覺,聽著他說話。

  「賈世兄,永昌讓我轉述,絕不敢冒犯貴府。商貴人雖說是她進獻至西苑,但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商貴人出身於順親王府。」

  賈環點點頭,做個手勢,道:「請公主放心,這情況我知道。不會誤解。倒是累駙馬專門跑一趟。」

  永昌駙馬心裡鬆口氣,笑道:「賈世兄這話說的我很慚愧。不說為這事,就是為世叔升職,我亦來貴府討杯酒吃。」

  賈環微微一笑。和永昌駙馬客氣了幾句,送他出門,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搖搖頭。林駙馬家中是京師巨富。

  而永昌駙馬一表人才,言談上人情世故都通,但永昌公主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不守婦德。據聞最近和順親王的孫子打的火熱。倒是令人奇怪的緊。

  …

  …

  和永昌駙馬談完,賈環沒到向南大廳中走場面。今天賈府冬至日的聚宴的主角是政老爹。

  雖說是賈府召集四大家族聚宴,但四王八公集團中親近賈府的力量都來捧場。比如西寧郡王的兒子。北靜王亦將他的一名心腹幕僚派來祝賀。

  賈環從東跨院後,繞過原來三春居住的抱廈廳,從北出賈府,再進無憂堂。至後院裡,到東廂房中見蘇詩詩。

  今天,賈母要宣佈薛寶琴和賈寶玉正式訂婚,寶姐姐和林妹妹她們這會都在蘅蕪苑中。

  「叮叮咚咚」的琴聲,彈奏的十分悅耳。賈環聽的出來,是一首鷓鴣天。走到門口,就見蘇詩詩一身典雅、精美的白裙,正在屋中的案几邊,坐著彈奏。神情投入。美人如畫。

  二十二歲的美人,容貌清麗嫻靜,肌膚如雪。一雙明眸清澈醉人,詩詩本來就屬於眼睛很漂亮的美人。

  賈環倚在門口聽著曲子,看著白衣如雪,身姿曼妙的佳人。體會著她內心的壓力,婚後生活的閒適、輕快。納妾的酒席,賈環今年年中的時候就擺了。闔府上下,都知道香菱和蘇詩詩是他的妾室。

  所以,今天在賈府西路賈母上房中的消寒酒,蘇詩詩也要參加。但,她其實和賈府眾人不熟。這是她第二次出現在賈府的舞台上。估計,心中難免會有些緊張。

  第一次,是寶姐姐領著她去見賈母、王夫人。

  小丫頭丹兒看到賈環來了,但見賈環搖頭,便沒出聲,蘇詩詩彈完一曲,抬起頭,看向門口,莞爾一笑,聲音若清溪流泉,道:「相公來了啊!」

  賈環微微一笑,走進屋中,牽著蘇詩詩的手,在窗邊的椅子坐下,抱著她,道:「詩詩,不用緊張,沒事的。萬事有我呢。哦,改天我帶你戲園子裡聽戲。」

  榮國府南街,原賴家的住處,給賈環改成了一座戲園子。用於給賈府家僕的娛樂活動。這年代的人,都喜歡聽戲。以昆曲為最。蘇州,是全國最時尚的城市。蘇樣、昆曲,馳名天下。

  賈薔自蘇州府買來的齡官等十二個女孩子,賈府聽從賈環的建議全部放出。除齡官嫁給賈薔外,其餘人等,都在戲園子中唱戲謀生。唱的還不錯。

  除賈家的人外,其餘人進入都要收費。但,賈府的戲園子都快要成為西城這裡戲迷們的匯聚地。亦有其他的戲曲班子來登台。這種專業的戲院,正在成為市民生活的一種趨勢。

  蘇詩詩仰頭靠在賈環的脖子,呵氣如蘭,輕笑道:「相公給林大家說的那個戲園子?好啊!」

  蘇詩詩在金陵兩年多,和林千薇關係極好。賈環當初調笑林千薇,說她要是登台唱戲,唱大青衣,保管紅遍大江南北。

  賈環雙手環著蘇詩詩的纖腰。她一米六五的身材,比例極佳,修長而曼妙,以她擅長舞蹈的柔韌性,這個慵懶的姿勢,給賈環很舒服的體驗。賈環笑著點頭,「嗯。」

  京城的事情,還沒完。各項官職還沒有徹底的落定。等事了之後,他就要去一趟金陵,接薇薇回京。

  兩人正擁在一起說著話,賈環都要感嘆此時要是夏天該多好。門外傳來說話聲,片刻後,就見李紈帶著兩個丫鬟素雲、碧月進來。賈政升官。賈蘭自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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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賈府冬至(中)

  無憂堂東廂房中的佈局大氣而美觀。同樣的分暖閣,客廳,臥室。客廳中左有案几,放著瑤琴,掛著書畫。右臨窗。幾把楠木椅和桌几排開。

  賈環抱著蘇詩詩在窗前的椅子說話。身後的玻璃窗外還有著上午的陽光,從庭院裡枯黃的棗樹枝頭掠進來。

  珠大嫂進來時,賈環自是沒再抱著蘇詩詩。閨房之樂,不足為外人道哉。

  李紈穿著素色的對襟褂子,搭配著淺藍色的裙子,身姿婀娜,秀美雅麗。見蘇詩詩和賈環並排坐著,眉眼間,風情流瀉,便知道她來的不是時候。

  李紈心裡好笑,知道兩人正是少年情熱時,笑著道:「環叔,東平郡王府上派人送了兩只宣德爐過來。老太太賞給你。命我送來。再者,老太太的消寒會要開了,等你過去。」

  李紈是從兒子賈蘭的身份稱呼賈環,這顯的很親近。將素雲捧著的名貴的宣德爐拿來。

  賈環坐著,此刻起身,有點不便。叫丹兒收了,謝道:「勞大嫂走一趟。我這就去老太太那裡。」

  蘇詩詩起身,清麗的玉容上帶著一抹淺淡的微紅,道:「我去換一身衣服。」她喜歡白裙。但白裙太給她加分,還是換一件平常的衣衫。

  賈環要等蘇詩詩一起。李紈坐下來,嬌柔的笑道:「環叔,你前些天回府時,我沒將蘭兒從書院裡叫回來,還請你勿怪。」當日,甄寶玉來府上祝賀了。顯然是從聞道書院裡趕回來的。

  賈環何其的靈醒,知道李紈說的是什麼。示意她喝茶,微笑道:「自家人,不用講這些虛禮。倒是今日老爺高升,蘭哥兒該回來一趟。珠大嫂做的不錯。」

  不管李紈如何承他的人情,感激他,但在人前,她畢竟是不好表示出太親近。要避嫌。

  聽著賈環的話,李紈頓時展顏一笑,心裡鬆口氣,明眸瀲灩,溫聲道:「謝環叔。」有一種嫵媚、溫婉如水的少婦風情,在冬日上午,就這樣展露,溢出來。她時年二十八歲。

  賈環心裡讚了一聲。果然是位列十二金釵的美人啊!這風情…!蔥嫩秀美的少-婦啊。

  八七版紅樓電視劇,真的是將她扮演醜了。縱然心若死灰,木如枯槁,號:稻香老農。但她的容顏、氣質,都是一流的水準。

  現在賈蘭在聞道書院讀書,不用她天天盯著,熬夜,費盡心力,想來,她不會早逝。而當在大觀園中,度過她一生最美麗的時光。

  …

  …

  賈環帶著蘇詩詩,在李紈的陪同下從無憂堂後院往南至大觀園中。此刻,蘅蕪苑中的寶釵、黛玉、湘雲等人都已經至賈母處。

  賈環一行人往西的甬道直走,出大觀園的角門,從榮禧堂後繞到賈府西路的賈母上房處。

  「三爺來了。」翡翠、玻璃、傻大姐幾個賈母的丫鬟在門外候著,掀起門簾。

  賈環笑著對她們點一點頭,當先一步,進入花廳。

  紅樓十五年,抄檢大觀園的緣由,便是傻大姐見到一個五彩繡香囊。但,現在,自是不可能。其一,賈赦身死,賈璉完全倒向賈環,邢夫人爭什麼都沒用。

  其二,賈府內已經大規模的放過兩次丫鬟。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種事,攔是攔不住的。迎春的大丫鬟司棋早和她表弟潘又安成親。只因迎春還有兩年就要出閣。她捨不得,還在迎春處服侍。

  到年紀的丫鬟們,願意嫁的,林之孝家的等內管事,都安排。不願意嫁的,亦可留著。這事,賈環早明說了,不准王熙鳳插手。王鳳姐,只會弄權,沒有公心。

  這也是賈環不願意留十二官在賈府當丫鬟的原因。她們都在蘇州見過世面,又在賈府裡當戲班子,並不做家務。如何願意和賈府的小廝們適配?各有各的緣法,不必強求。

  …

  …

  花廳中,滿堂珠翠。賈府的女眷,姑娘們全部都在。富貴之氣,美麗的姑娘們,這不必細數。笑聲不斷:賈母開懷的笑聲;王夫人矜持的笑,薛姨媽附和的笑,王熙鳳高聲嬌笑,姑娘們各自清澈的笑聲;丫鬟們玩鬧,咯咯的嬌笑。

  匯聚成一曲悅耳的曲子,點綴著今日冬至消寒酒喜慶的畫面:賈府此時的聲勢,蒸騰而上,誰心裡不喜呢?

  賈環一進門,便是萬眾矚目。賈環走上前,給賈母行禮,道:「孫兒見過老祖宗。謝老祖宗的賞賜。方才見老祖宗和太太們說笑的熱鬧,不知是何事?」

  賈母滿頭銀髮,八十歲,有點胖的老太太,穿著體面的暗青色綢緞面料的褂子,慈祥的看著賈環,道:「小物件而已。咱們家早前,也不差這些玩意兒。」

  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等人都笑著附和,「那是。」

  雍治十四年春,賈赦獲罪奪爵,賈府繳納巨額罰款才算過關。幾十萬兩銀子,掏空了賈府的家底。幾近破產。因為,賈環調度,才算過關。

  信豐號的拍賣行,如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拍賣業務。一部分是澹雲軒的會-所業務。

  賈環有意再拆分一次,將金融業務從信豐號中拆出來,準備聯合徽商財團競購朝廷的鑄幣權。

  這種內幕消息,沒有人比賈環更清楚。鑄幣權歸屬於中央銀行,但,以中國歷代王朝的情況來看,除非鑄幣虧錢,劣質私錢屢禁不絕。在皇權不下鄉,豪強地主宗族勢力龐大的年代,要統一度量衡,只能將鑄幣權拆分給各家大勢力。

  這事有先例:英鎊的發行權,就不只是英格蘭銀行,蘇格蘭皇家銀行一樣有發行權。當然,權利有所限制。美聯儲,不是一家銀行,而是由多家聯邦儲蓄銀行組成。港幣的發行權,有三家:中國銀行,匯豐銀行,渣打銀行。

  當然,貨幣權利,最終的權力必須在中央銀行手中。

  在要推行銀幣的時候,是要拉人上船,形成合力。而不是,想著限制權力。當然,該留的後手要留,等日後再壓制各鑄幣的銀行。

  至於如何成立行業協會,這一點,國朝此時各行各業都有協會。現成的經驗。

  需要說明一點:在國朝,貨幣可以購買權力,但貨幣絕對無法決定權力。政治力量主導經濟利益的分配。

  賈母再一笑,指著王夫人,道:「叫你們太太說。」

  王夫人笑道:「剛才正說起甄寶玉。他和你寶二哥長的肖似,又和蘭哥兒是同學。聽說,他今兒來了。我已經派人去叫他進來。」

  賈環就笑著點頭。他不過是場面話。要說他和賈母、王夫人有多麼親近,那怎麼可能?和趙姨娘見禮後,再和眾人一一打招呼,坐在金釵們中間,和眾女說笑。他無意在這裡搶賈母的風頭。

  看著賈環和林妹妹小聲說笑,林妹妹小手掩嘴嫣然一笑,嫵媚如花,坐在王夫人身邊的賈寶玉的臉都要綠。

  但,今時不同往日,大臉寶想開大,也要考慮下後果:絕對落不好。祖祠的小黑屋和政老爹的大板子,都不好挨。

  …

  …

  在等待甄寶玉進來時,賈環和迎春聊了幾句。和劉太監的死鬥之前,賈環命薛蝌南下行商,順路將薛蟠這個坑貨帶走。要明年春,商隊才會返回。

  賈環再轉而和惜春說話,「四妹妹,白雪琉璃圖可曾畫好?」

  原來的小不點已經長大,惜春如今十三歲多,穿著紫色的長裙,容貌精緻、俏麗。身上卻有著清冷、淡然的繡戶侯門的貴女氣質。很出眾的女子。

  惜春淺笑道:「三哥哥,還早呢。我學你的素描畫,佔了不少功夫。」又道:「三哥哥,你說莫高窟中有很多佛教壁畫。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得見。」

  「那要等些時日。或許,市面上會有畫卷流傳。」賈環心裡一聲苦笑,惜春,還真是信佛啊。只要她不是「獨臥青燈古佛旁」就行。

  羅君子和她的婚事,賈環和賈蓉通過氣。亦和惜春說起過。禮法雖說是「盲婚啞嫁」,但真正的大戶人家,誰會遵守?但凡疼愛女兒的,都讓女兒事先看一看對方的人品,相貌。賈環和惜春說一聲,倒不算什麼事。

  惜春對此事不置可否。

  以賈環的估計,若是這樁婚事成了,四妹妹性情冷清,夠羅君子消受的。但,從惜春兄長的角度來說,這麼優質的同學「不坑」,他「坑」誰啊?

  …

  …

  賈府前院中十分熱鬧。賈府的子弟,如賈璉,賈蓉,賈薔,賈芸,賈蘭,賈琮,都幫忙招待客人。

  甄寶玉在前院的一處廂房中和戶部尚書趙鶴齡的二公子,庶吉士羅華,與邢岫煙訂婚的兵部主事許英朗等人在一起。默默的聽著眾人說笑。

  說起來,甄府也算是賈府的世交老親。一般排位和王家、史家、馮紫英等人在一處最好。但,這邊都是文士。只是,甄寶玉現在還只是個過府試的童生。在座的都是進士功名。

  當然,沒有人會料到,此時毫不起眼的甄寶玉日後在仕途上的成就。

  甄寶玉正聽著,給賈府的一名小廝叫出去,得了信,到賈母上房中拜見賈母、王夫人。甄寶玉見賈環也在,忙作揖行禮,道:「見過環世兄。」

  賈環坐在案几後,笑著虛扶一下,道:「甄世兄不必多禮。我一會也要去外面和大家一起吃幾杯。」

  看著花廳正中的甄寶玉模樣和賈寶玉一樣:標誌性的大圓臉,面如傅粉,唇若施脂。史湘雲興奮的拉拉寶玉的袖子。「愛哥哥,他和你長的一樣呢。」

  賈寶玉早聽說了,但這是他和甄寶玉第一次見面,見禮後,誇讚道:「久仰芳名,無由親炙.今日見面,甄世兄真是謫仙一流的人物。今日弟幸會芝范,想欲領教一番超凡入聖的道理,從此可以淨洗俗腸,重開眼界。」

  賈府的姑娘們,有幾人沒忍住,輕笑出聲。笑者:黛玉、湘雲、寶琴、探春!幾個丫鬟偷笑。這到底是誇誰呢?後面的話,越說越離奇,顯然,寶二爺的癡毛病又犯了。

  甄寶玉一愣,他聽賈蘭說過寶玉的做派,這時再聽,想起他往日在江南家中時的種種荒誕,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心中一時間,感慨難言,直言道:「

  弟少時不知份量,自謂尚可琢磨.豈知家遭消索,數年來更比瓦礫猶殘,雖不敢說歷盡甘苦,然世道人情略知道些。世兄是錦衣玉食,無不遂心的。

  弟少時也曾深惡那些舊套陳言,只是一年長似一年,把少時那一派迂想癡情漸漸的淘汰了些。如今正欲讀書科舉,搏一個正途出身,光大門楣。」

  賈寶玉聽了,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以大臉寶的聰明,自然聽的出來,甄寶玉和賈環是一類人。心裡不舒服:又是環老三那一派酸儒言論,好無趣。

  王夫人聽的兩個寶玉對答幾句,越看甄寶玉越是喜歡,難得這孩子性情踏實,肯上進,輕笑著問李嬸娘,道:「如何?我是沒說錯的吧?」她想給李嬸娘的二女兒李綺做媒。

  李嬸娘笑著道:「但憑太太做主。」

  王夫人笑一笑,轉頭問甄寶玉,「世侄你可曾婚配?」

  甄寶玉給王夫人問的有點懵。自長兄甄禮死後,老父遠在西南任知州。他支撐起甄府的門戶。正如他和賈寶玉說的話:然世道人情略知道些。

  但,到底是一個十六歲的青年。當即,如實的道:「回太太的話,並沒有。」

  王夫人點頭,「嗯。我改日去拜訪你們太太。」眼光從探春身上掃過,忽而想起來,又問道:「你們三姑娘可曾許人?」

  甄寶玉有點羞於啟齒,道:「不曾。」甄府家道中衰。他三妹妹已經十六的婚事還沒定下來。要找一個如意的人家,很難。

  王夫人便沒再問。

  八月時,老太太八十大壽,南安太妃想將探春收為乾女兒。她當時發作不得。如今,南安郡王府上是樹倒猢猻散。她倒是有意收一個南安郡王府裡的姑娘做乾女兒。

  探春到了要出嫁的年紀。聽老爺的口風,楊皇后待若兒子的蜀王,對探春有意。

  賈母、王夫人幾人和甄寶玉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出去了。稍後,花廳中消寒會開席。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3:21
第六百六十九章 賈府冬至(下)

  去年冬至,賈母亦一樣舉辦了一場熱鬧的消寒會。賈環在武英殿上奏三本,參倒王子騰、順親王、楚王。大展風采,解決危機,提振賈府地位:賈、王平齊。

  今年的消寒會,比去年更加的盛大。這不僅僅是體現在參加的人數上,還體現在此刻宴會的各色用度上:瓷碗,瓷杯、銀壺等各色茶酒器皿、桌椅。

  比如,去年用的是一色官窯脫胎填白蓋碗。今天用的就有各種精巧的器皿:成窯、鈞窯、定窯。去年用的是五成新的舊桌椅,看著古香古色。今年用的是新制的金絲楠木桌椅、案几、如賈母、王夫人用的,更是沉香檀木。

  隨著,賈母令開席,丫鬟、媳婦、婆子們穿著府中下發新制的格外乾淨、爽利的各色衣裳,拿著大荷葉式的翡翠盤子、捏絲戧金五彩大盒子進來。

  冷盤熱盤,南烹北炙,美酒佳餚陳列在賈府一眾女眷各自的暗紅色描漆楠木案几前。

  金玉如意、紫檀屏風,烏銀洋鏨自斟壺,山水人物蟲鳥花草的瓷器酒杯。各色江南美食:茄鯗、鴿子蛋,燕窩火熏煨豆腐,風醃果子狸、胭脂鵝脯,時蔬瓜果。

  說不盡的富貴風流,在賈母上房的花廳中傾瀉而出。

  如邢岫煙,薛寶琴、李紋、李綺等人或許無法從這些細節中察覺到,兩次冬至宴會的差距。但如賈寶玉,寶釵、黛玉,三春等人,很容易就感受到區別。

  雍治十四年春,賈府發生經濟危機,幾乎破產。而到此時雍治十五年底,賈府的家底、積蓄開始積攢。

  眾女眷分席而坐: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李嬸娘,鳳姐,胡氏等人。另有:紈、黛、雲、探、迎、惜、琴、煙、紋、綺。賈母在上首的位置,看著花廳中熱鬧的場面,笑容滿面。

  賈府遭受傾頹之厄,至此時,局面徹底穩下來。她喜歡的小兒子加官,晉升九卿。榮耀至極。賈史王薛,如今又以賈家執牛耳,試問賈母她如何能不高興?

  賈環和寶釵坐在一塊。按照年齡,排在賈寶玉的下面。香菱、蘇詩詩以及丫鬟們都在身後服侍。賈環在桌子前,悄悄的握一握寶釵的手,小聲道:「姐姐慢慢吃。我要去外面了。」

  賈母留賈環在花廳裡吃酒,是表示對賈環的親近。但,賈環等會還要去前院裡應酬。賈環和政老爹一樣,留在賈母這裡,眾女眷都不自在。

  寶釵白膩的俏臉,如美玉般,晶瑩剔透,明麗難言。杏眼如水,萬般柔情,都在眼中,輕聲道:「嗯。」

  賈環心裡一笑,拿著酒杯下席來,香菱提著酒壺跟著。賈環走到花廳正中,給賈母敬酒,道:「府中累遭變故,讓祖母擔憂。是孫兒的罪過。如今老爺高升通政使,孫兒為祖母賀!」

  「好,好。」賈母開懷大笑。飲了酒。

  賈環再分別給王夫人、薛姨媽等人敬酒。吃了幾杯,和黛玉目光相觸,輕輕的點點頭。在數道明眸的目送下,出了賈母上房花廳。

  正午時,花廳中陽光和煦。雕樑畫棟,美人如花。

  賈環回頭看看廳中的這精美、富麗的畫卷,笑一笑,往賈府的前院走去。

  他從未想過守護賈府裡的某些人。然而,如今,他為賈府的執掌者,上下歸心。這樣,休閒、富貴、風流的貴族生活畫卷,足當銘記在記憶中。

  …

  …

  賈府的前院中,聲勢比後院更勝。畢竟,後院只是榮國府、寧國府並薛姨媽、李嬸娘兩個親戚。

  前院之中來賀的賓客足有四五十人。賈史王薛四家,世交,四家外延的力量,四王八公集團中與賈府交好的世家,勳貴。

  榮禧堂、向南大廳、前院中,酒宴已開。賈環從賈府西路過來,先到賈府日常政治活動舉辦地榮禧堂中。

  「三爺來了。」

  「環叔來了。」

  「子玉來了。」

  「賈世兄來了。」

  「賈探花…」

  「賈兄弟」

  「賈大人…」

  五間開的榮禧堂中,賈環從門口到正大廳,各種稱呼響起。賈環微笑著一一回應,令人如沐春風,處理的很得體。榮禧堂正廳中,置了四五桌酒。

  正中的酒桌上坐著賈政、忠靖侯史鼎、王承嗣、趙尚書的兒子趙二公子、宇文銳、大理寺寺丞李守榮、吏部文選司郎中湯奇。除開王家在軍中的勢力,四大家族權勢網的頭面人物或者代表都在這裡。

  這就是賈府今日冬至酒宴的意義所在!

  四大家族的旗幟,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今日,便是賈府邁出的堅實的第一步。

  賈璉、賈蓉兩人在榮禧堂正廳這裡,起身迎著賈環,簇擁著他往裡走。賓客中,除了直系長輩,全部都站起來。

  賈政一身寫意的月白色文士衫,撚鬚看著走過來,眾星捧月般的兒子,問道:「怎麼來遲了。」

  賈環躬身行禮,道:「回父親,在老太太那裡吃了幾杯,因而來遲。」

  賈政點點頭,「嗯。」

  金陵李家的頭面人物,大理寺寺丞(正五品)李守榮,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笑呵呵的捧場道:「久聞子玉詩才高絕,今日來遲,當罰詩一首以饗賓客。」

  榮禧堂中頓時一片附和之聲。目光都落在賈環身上。

  賈環接過賈薔遞來的酒,吃了一杯酒,吟誦道:「愛好由來落筆難,一詩千改始心安。阿婆還是初笄女,頭未梳成不許看。」

  榮禧堂的正廳中,稍等片刻後,便是轟然一片的叫好聲,「好!」聲浪似乎要把屋頂給掀開。很明顯,這又是一首《論詩》。賈環前有論詩三首,士林中名氣很大。

  「江山代有人才出」、「古人已死不須爭」、「公道持論我最知」,「一詩千改始心安」一句句,一首首,充滿著才氣,飄逸。而「頭未梳成不許看」,更是回答李守榮,妙趣橫生。

  賈環一到榮禧堂,就搶了政老爹的風頭。因「父子不同席」的規矩,賈環的座位並不在榮禧堂這裡。而是在東廂房,和羅華、許英朗、馮紫英、衛若蘭等人在一起。

  賈環正要離開,給眾人拉著敬酒。一時間,氣氛熱烈,觥籌交錯。

  王承嗣看著人群中應酬的賈環,心裡黯然,難言。想去年他母親生日,是何等的場景?如今又是何等的場景?邊將比不過身在中樞的通政使!可以預見,賈府,在四王八公集團中的地位,同樣的,會水漲船高。

  王承嗣落寞的喝了一杯酒。心裡很苦澀。若他父親再沒什麼作為,恐怕,賈、王兩家的差距要拉開。

  …

  …

  秦鍾、賈蘭、甄寶玉等人都在,賈環在東廂房和眾人聊一會兒,叮囑秦鍾過兩日到府裡來看秦可卿,就離開。他有些不勝酒力。

  從賈府中路出來,賈環往賈府西路而去。看看賈母這邊的酒宴結束沒有。剛進賈母上房的院落,迎面平兒走來,道:「三爺,我正找你呢!」

  「哦?什麼事啊,平兒姑娘?」賈環微微有些驚訝,點點頭,跟著平兒到一處暖閣中。


bpd 發表於 2017-10-18 23:34
第六百七十章 春秋之仇

  賈母上房,是一片很大的院落,有各式房屋。住著大小丫鬟,洗衣房、廚房等等僕婦。供應賈母一人。

  平兒和賈環轉過幾處迴廊,到一處安靜的暖閣中。

  平兒容貌清俊,很美麗的女子,今日穿著一件翠綠綢緞的對襟褂子,神情複雜的看著賈環,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說道:「三爺,二爺在外頭有兒子的事,你知道吧?」

  冬日的陽光很暖和。落在屋簷上,愈發顯得暖閣中的幽靜,清冷。賈環看看平兒擔憂、糾結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麼,揉著額頭,他酒有點高,道:「平兒姑娘,這種小事,我怎麼會知道?剛聽你說的。」

  平兒一陣無語。

  好吧,對她和她們奶奶天大的事:長子不是嫡長子,這事不大麼?但,對三爺來說,確實是一件小事。

  賈環笑一笑,誠懇的道:「平兒,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不會允許璉二哥休妻。」王鳳姐要對抗有兒子的尤二姐,那只能自己生一個兒子。賈璉,最大的特點不是他長的英俊,而是他好色啊!以王熙鳳的美貌……

  當然,這種夫妻間的私密之事,賈環肯定不會和平兒說。不好說嘛!

  平兒無奈的道:「三爺,那二爺如今天天住在外頭,與和離有什麼分別?我打聽了,是三爺你不許她搬進府裡來。照理說,二爺和她的事,官府都認了…」

  官府對賈璉在國孝、家孝期間偷取尤二姐的處罰是罰銀。而罰款,同時意味著,朝廷承認兩人的婚姻關係。

  就比如:不丹的牧民,到洞朗地區放牧,對我們繳稅,就可以證明,那地方是我們的土地。這是一個道理。

  賈環搖搖頭,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道:「平兒,鳳嫂子什麼人,你比我清楚。我不可能每年都在府裡,包括璉二哥,一出事,就是人命,有傷天和。」

  王熙鳳心狠手辣。這一點,不可能改變。只是,被他壓著的。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賈府裡,當鎮宅神獸,遠的不說,他明年開春,就要去江南接薇薇。

  而賈璉,說不定,那天又有個跑腿的事,要他辦。到時候,尤二姐,跟小白兔似的,王鳳姐還不是想怎麼炮製,就怎麼炮製?還是在府外安全些。

  因柳湘蓮跟著薛蝌、薛蟠往江南行商賺錢,他武力值比較高。尤三姐和尤二姐住在一起。尤三姐,還是能拿的了主意。不會受欺負。

  「唉…」平兒輕輕的嘆口氣,「謝三爺實話告知我。」愁緒滿懷的離開暖閣。以平兒的聰明,自然明白,所有問題的根結,不在賈環,不在尤二姐,在她們奶奶!

  賈環目送平兒離開,笑著搖一搖頭。平兒估計是背著王熙鳳來找他的。賈璉的家事,估摸日後一團糟。鬧點什麼分家產的豪門恩怨,怕有八成的概率。

  當然,清官難斷家務事。他是不打算管賈璉的私事。

  他的底線是:第一,賈璉不能休王熙鳳。離了賈璉,王熙鳳的結果大約只能如紅學研究中的某種:一個美人拿掃帚掃著園子,然後在寒風中死去。第二,不許王熙鳳殺尤二姐。

  …

  …

  賈環出了暖閣,順著迴廊,往賈母上房的正中走去,剛轉過一個迴廊,就見鴛鴦帶著酒後的酡紅,嫵媚俏麗,迎面走過來,笑語盈盈的道:「三爺。」她一身粉色的棉襖,繫著白縐綢汗巾兒,身姿高挑,腰細腿長。

  賈環是什麼人?哪裡會相信什麼偶遇。禁不住好笑,和鴛鴦在迴廊裡站著,道:「今天倒是巧了,連著碰到你和平兒。鴛鴦姐姐,有什麼事找我?」

  鴛鴦輕輕的一笑,眼睛看著賈環,有些罕見的柔媚,道:「沒事便不能來找三爺說說話嗎?」

  賈環一笑。確實可以。他和鴛鴦的私交很不錯。這錦口繡心的姑娘。

  鴛鴦指指賈環額前的疤痕,在武英殿裡整出來的,輕聲問,「還疼嗎?」

  賈環摸一下,道:「早好了。」

  鴛鴦柔聲道:「三爺在外頭,做的是大事。婢子在府裡,什麼都不懂。論理不該多嘴的。只願三爺保重自己。若是三爺有個好歹,叫我…叫我們怎麼辦?」

  鴛鴦本來想要勸諫賈環。自稱婢子。但是,因她是酒後,話說的快了些,不自覺的將心裡話都給說出來。說完,驚覺不對,情不自禁的將頭低下來。

  看著低下頭,嬌羞不勝的鴛鴦,蜂腰俏臀,正是青澀、半熟之時的美人,賈環心中浮起微醉的感覺。酒不醉人花醉人。伸手,挑起鴛鴦的下巴。

  她的皮膚很白,透著健康的光澤。鵝蛋臉朝天,姿容俏麗,腮邊處有著淡淡的雀斑。眼睛,緊緊的閉著。呼吸紊亂。白皙的俏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通透的紅蘋果。

  鴛鴦感覺心都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三爺這個動作太輕佻。如果,接下來三爺要輕薄她,她是拒絕,還是順從?是反抗,還是遷就他?二十一歲的女孩,她有什麼不懂的?

  而今天,她專程來找他說話,本意是勸一句,沒想著把心裡話說出來。看起來,就像她送上門一樣。這不是讓三爺看輕她嗎?她不是這樣的人。

  無數的頭緒,如同亂麻一般,糾纏在鴛鴦的心頭。度秒如年,心中委屈的快要哭起來。這時,耳邊聽得賈環的聲音,「鴛鴦姐姐心裡有我?」

  賈環放開鴛鴦的下巴,沒再戲弄她。他亦是酒後,行止略顯輕佻。輕輕的捋了下鴛鴦鬢角垂落下的秀髮,整理到她柔軟的耳後,道:「傻姑娘!」

  鴛鴦心裡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賈環遠去的背影,愣愣的,一時間,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眼淚,忽而流出來。

  …

  …

  賈環從外面進垂花門,賈母上房處的酒宴已經散了。賈環便出角門,回到無憂堂中。

  賈府冬至酒宴,就此結束。餘波,還要慢慢的在京城中擴散。

  第二日上午,探春打發丫鬟來找賈環,找他有事相商。賈環去趙姨娘面前略坐了一會兒,到大觀園的議事廳找探春。一時,回話的媳婦都散去。

  賈環和探春姐弟倆,出了議事廳,順著小路,在大觀園中,閒逛,說話。

  探春今天換了薄荷色的長裙,罩在外面,俊眉修眼,風采精華,顧盼神飛。很美麗的女子。

  三姐姐,已經十六歲多,到了要許人的年紀。

  兩人的丫鬟們,都遠遠的墜後。方便兩人說話。探春緩緩的走在鵝暖石路上,看著天邊的雲,道:「三弟弟,昨日冬至,蜀王到賀。永清郡主進來和我說了一會話。她說,蜀王愛慕我。」

  賈環微怔。

  出乎意料啊!他在吳王府教書,怎麼可能不知道永清郡主寧瀟和蜀王寧恪間若有若無的情愫?當然,兩人肯定不可能。他沒想到寧瀟會幫蜀王追求探春。

  他昨天,很悠閒。倒沒想到大觀園中,有這樣「精彩的」一面。探春的性格:巾幗不讓鬚眉。正所謂:才自精明志自高。她曾說:我但凡是個男人…

  而寧瀟,性子亦很大氣。她弟弟、吳王世子寧澄就很服她:認為若他姐姐是男子,皇室宗親裡的子弟,誰都不如她。她們兩在一起談話,只怕是碰撞的到處是火花啊!

  沉默著,賈環和探春一起走了一會,賈環緩緩的道:「三姐姐,我不建議你和蜀王結親。賈皇子的死,背後,便是蜀王的姨娘,楊皇后。」

  他只是幹掉了所有的直接兇手。對元春的惡意,真正是誰?他難道會不知道?楊皇后楊燕燕!

  有些帳,暫時是要不回來的。但,公理、正義永遠不會缺席,只是遲到。

  齊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探春,轉過頭,一臉震驚的,看著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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