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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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丁香一樣的姑娘

  京城中的報紙,經過數年來的發展,優勝劣汰,已經有大小二十多家。最大的兩家依舊是真理報,大周日報。全部受通政司右參議、真理報主編管轄。這是源自於雍治十四年,賈環在朝堂上的提議。

  而鑒於報紙在朝野、士林中的影響力日漸增大,朝堂內外已經有呼聲,將審查報紙的決定權,交給通政使直轄。因為,正五品的通政司右參議有很大的概率壓不住報紙背後的權貴們。當然,現在是魏翰林為真理報主編。他的脾氣,連大周日報都敢查封,誰敢撩撥他的虎鬚?

  二月二十三日,京中報社,除了真理報以外,所有報紙都報道了一則消息:前真理報主編,前翰林侍講,前通政司右參議,天下聞名的詩詞才子,賈環賈探花,以三萬兩銀子的聘禮,納妾一人。

  滿城轟動!

  要知道,以當年天下第一名妓蘇詩詩的美貌、名氣、才華,她被人(賈環)從教坊司贖身,費用亦不過八千兩。

  消息來源,確切可靠。追求林家女兒的,不僅僅有林家的好友,還有京中的一些人家。

  東莊鎮的林老闆,在京城中布匹、餐飲行業內的名聲很大。咸亨商行的書生食府,就是交給她經營。外城東的聚寶盆,信豐街中就有一家書生食府。

  而布匹生意,是林家的老行當。她的規模做的比父輩更大。內務府採購,供奉大內的布匹,她一家,要佔十分之一。相當的厲害。還有代理的賈府的碧雪膏生意。

  這樣一位女子,娶回家做主婦,嫁妝幾許?至少不會低於5千兩銀子。5千兩銀子,大約等於類似於後世的500萬。這樣豐厚的嫁妝,覬覦的人怎麼會少?

  就算傳言中,她很醜,時常以面紗示人,又如何?更別說,她打理生意的能力。

  簡而言之,已然二十三歲,還未嫁的林芝韻,很搶手。她的婚事,定下來,給賈環做妾,各方面自是立即都知道消息。隨後,在各種感慨、嘆息聲傳開。

  普遍的觀點是羨慕:賈府當前的權勢啊!何況,賈探花那麼年輕,不是老頭子。

  雍治十六年,二月二十四日,清明,宜婚嫁。

  小雨如煙。下午時分,林家的花轎和送親的隊伍自西城外而來,抬進無憂堂中。

  紅樓原書第十六回,王熙鳳口述薛姨媽將香菱嫁給薛蟠為妾的場景:故此擺酒請客的費事,明堂正道的與他作了妾。賈環在無憂堂的前院中置喜酒,宴請在京中的好友,以及賈府的子弟。

  一應待遇,和香菱、蘇詩詩時大致差不多。熱鬧並不張揚。只不過,賈環去年年中納兩房美妾時,賈府、何系風雨飄搖。而今天,賈府中喜慶的氛圍更濃。

  很多賈府來往的世家、勳貴子弟,不請自到。比如:王、史兩家的子弟,李家的女婿羅華…

  無憂堂前院某院落中,正房和廂房擺了二十幾桌酒。管家元伯安排著酒菜。

  …

  …

  無憂堂原來是汝陽侯府,足有一個半的賈府大。林芝韻的住處,寶釵安排在正房東面,黛玉院落更東的一處院落中。前院的喧鬧,並未傳來。

  幽靜,精美、雅致的院落正房中,林芝韻給寶釵敬茶完,由丫鬟、僕婦們簇擁著回來,等在屋中。一身粉色綾羅長裙,凸顯著她頎長的身姿,隆胸蜂腰,美態難言。

  此時約下午四點許,庭院外,春雨纏綿,點點滴滴落在石板上。屋中,紅燭高照。映照著她面若桃花。

  貼身大丫鬟雨兒,十九歲的姑娘,約一米五五的樣子,身段比例極好,黃金分割。穿著藕荷色的長裙,站在桌邊,陪著自家姑娘說話。她算陪嫁的丫鬟。

  「姑娘,報紙上那些人真過份,淨胡說八道呢。」

  「你理他們幹什麼?」林芝韻莞爾一笑,不在意的道。走到金絲楠木小桌邊,玉指拈起一塊抹茶綠豆糕,淺淺的咬一口,就著茶水,慢慢吃著。

  她今天些點緊張,加之昨晚沒休息好,亦沒有怎麼吃東西。她二十二日上午接到哥哥的信,下午回京城。昨日,在家中準備,今天便出嫁。

  一切,似乎異常的倉促,但卻又那樣的自然、順理成章。她心裡很清楚,她嫁的不是賈府的權勢。

  主僕倆正說著話,刻意的不去想心中的忐忑、不安、緊張、嬌羞的情緒。就這樣,嫁人了呢。

  這時,房門上響起幾聲輕敲聲,「咚,咚。」雨兒還以為是賈府的丫鬟送東西來,揚聲道:「進來吧。」隨即,就見賈環推開門,穿著一身玉色的文士衫走進來。

  雨兒禁不住驚訝的張著小嘴,脫口而出:「啊…!賈公子,你怎麼來的這麼快?」算算時間,賈環應該還在外面吃酒。這才剛是春天黃昏時。

  雨兒嬌小,伶俐,嬌嫩,美艷。賈環好笑的道:「雨兒,你叫我什麼來著?不怕我行家法麼?」

  雨兒恍然的掩嘴。然後,低下頭,嘟嘴。從今日起,她、姑娘和賈環的關係不同了。她是他的人了。她應該叫賈環「老爺」,在賈府裡稱三爺。

  見賈環進來,林芝韻本來還有些緊張的。給雨兒逗的一笑,起身,向賈環行一禮,道:「相公…」聲音清脆悅耳,如珍珠落在玉盤上。只是,音量很小。如同蚊子般。

  林芝韻本以為她不會緊張,但,真正的「相公」兩個字喊出口,頓然就想到現在的情況,關係的變化:她已經是他的妾室。清麗的容顏上,已見嬌紅。

  看著許久未見的佳人,賈環溫和的笑一笑,逕直走到她身前,溫柔的擁她入懷。林芝韻的身高,比賈環要矮一些,約有166,顯得高挑、婀娜。乳挺腰細。

  「韻兒,讓你久等了。」

  一句話,一語雙關。讓房間中的情緒、氛圍,突然間,如同一罈美酒被揭開,香氣醉人,濃烈的化不開。

  他確實讓她等的太久了。不僅僅是現在,也不僅僅是近來三個月的納妾程序。雍治十四年春,他已經表露出意願,兩情相悅,卻到今日,兩年後,才娶她入門。

  林芝韻感覺琴弦就這樣,被輕輕的撥動,心中,苦盡甘來的感覺湧起,漂浮著,讓她如在空中,情難自禁,道:「相公,我前日在東莊鎮見到你的信,當時就哭了。」

  嬌柔的輕語。第二次,再喊賈環相公,略顯的自然些。將心中的情思,就此說出。都忘了她的丫鬟還在旁邊。

  這句話,亦讓賈環心情激盪難言,輕輕的撫著她的臉蛋,低喚道:「韻兒…」

  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這是大唐雙龍傳中,大魔王石之軒,在妻子碧秀心墓前說的話。於他而言,說盡他對林芝韻的情思、心路。

  雍治八年的初見,他便對她有著朦朧的好感。主動搭訕。我獨自撐著油紙傘,徘徊在這悠長、悠長的雨巷,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

  自初見,這些年便這麼過去了啊!一起經歷了多少事?浮生如夢。若非,她當年故意化一個很驚悚的妝容,遮掩著她絕美的容顏。他的妻子,恐怕會是她啊!

  有太多的話,想說,應該說。賈環將雨兒打發到外面的暖閣,再回頭,看著自己的美妾,那令人心顫的御姐容顏,突然覺得,語言實在有些多餘。

  「韻兒,我們先休息。」

  「啊?」林芝韻沒反應過來。不是,先應該說說話,再歇息嗎?就感覺被賈環打橫抱起來,仰頭看著賈環的臉龐,心中,忽而,柔情湧動。緩緩的閉上,星辰一般迷人的眼睛。

  臨繡床而御花顏。

  夜深。

  …

  …

  「韻兒,雨停了。」

  「嗯。」

  春夜裡春寒陣陣。鴛鴦錦被中,賈環擁著林芝韻,感受著她滑膩的肌膚,溫涼。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滿足感。碧玉新破瓜,他憐惜的淺嘗。等她將帶血的白絹收起來。收拾好了,兩人在這深夜裡相擁著說話。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就這麼隨意的閒聊著。彷彿在宇宙的時空中漫步,不知身在何處,天地間只剩你我。

  然後,入睡。

  …

  …

  林芝韻新入賈府,第二天隨寶釵到賈母、王夫人、趙姨娘等處走動。諸事忙了兩三天,漸漸的忙完。

  賈環銀幣的事,已經佈置的差不多,在等結果。在家中陪著林芝韻。情到濃時,再享美人溫柔。

  這天下午,賈環正和林芝韻房中閒聊,說著過兩日大家一起外出東莊鎮踏青之事。如意帶著小丫鬟過來,回道:「三爺,燕王和吳王世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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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遊說

  「哦?帶他們倆先到外書房裡坐一坐。我一會過去。」賈環隨意的擺了一下棋子,說道。

  棋子才落定,就見蘇詩詩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嬌媚如花,道:「賈郎,你有事,直接認輸就好。不用這樣。」棋盤上,賈環的車送給林芝韻的馬吃掉。

  林芝韻怡然一笑,不客氣的將賈環的車給吃掉,眼睛瞟著賈環,「相公,你輸了。」

  賈環不以為意的笑著,「嗯。」

  棋類遊戲,說到底是個智力遊戲。賈環和黛玉下圍棋輸,和韻兒下象棋還是輸,原因不在於智力上,而是他下棋是為了放鬆,根本沒上心。

  「你們倆聊。我去外面見見學生。」賈環起身,分別吻了吻兩個大美人,又體貼的道:「韻兒,林家那邊沒交待好的事,你慢慢安排,這個不著急。府裡拿下鑄幣的權利,不會那麼輕鬆。」

  「嗯。」林芝韻答應下來,目送賈環帶著如意離開。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嘴角不自覺的溢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她嫁到賈府裡很匆忙,家裡生意上的事情,都還沒有安排好。按理說,出嫁從夫,她要是還管林家的事,容易引起非議。賈環這是特意安她的心。

  蘇詩詩雖說洗盡鉛華,為探花妾。但,她每日都在看報,消息並不閉塞,知曉大勢。名妓,可不是僅僅會談風月,詩詞,歌舞,還要通曉時事。她時常還會以筆名投稿。

  賈府裡有承發室。京中賣到8千份以上的報紙都有訂閱。每家報紙,訂了20份,供家中各處閱讀。最近,報紙上,報道的都是鑄造、發行銀幣的事。

  蘇詩詩道:「林姐姐,相公的話,是什麼意思?鑄造銀幣是他和衛大學士商量的,府裡分一份蛋糕是應有的,莫非還有變故?」

  林芝韻搖搖頭,「詩詩,我哪裡知道?」相公是準備讓她負責家裡的財務,商事。將信豐號,做成銀行(票號),她一時,還上不了手。前期籌備,很複雜。

  蘇詩詩和林芝韻,與賈府裡的金釵們,走的並不近。蘇詩詩時而去看看黛玉。兩人在金陵有一段交情。

  兩個大美人正隨意的喝茶、閒聊著,寶釵打發鶯兒過來。

  鶯兒性情靈巧,笑著道:「兩位姨奶奶,奶奶叫我過來看看,若兩位姨奶奶得空,請你們到奶奶屋裡打麻將。」紅樓原書中,寶姐姐會陪著賈母抹骨牌。

  賈環正月底時,閒著的,覺得骨牌變化太少,將國粹麻將給「發明」出來。很快就風靡京城。

  蘇詩詩、林芝韻兩人都是笑著起身,道:「正好閒著沒事。」這是交際麻將。

  …

  …

  賈環從後花園出來,到外書房中。寧澄、寧淅兩人正等候著。寧淅正坐在椅子中喝茶,愁眉不展。寧澄則是四處走動,鑒賞著書房中掛的字畫,擺的古董。

  性格凸顯,各不相同。

  見賈環進來,兩人忙作揖行禮,道:「見過先生。」

  賈環隨和的一笑,點點頭,坐到書桌後,道:「我最近忙著,倒是疏忽你們倆的學業。年前佈置的寒假作業,可有什麼疑問?」

  經義的課程已經講完了。賈先生現在給他們講算術、自然兩門課。寧淅正要老實的回答作業問題。

  寧澄拉了他的衣袖一下。心裡吐糟,賈夫子最近忙什麼啊?賈夫子忙著納美妾。報紙上都寫了呢。道:「先生,我們今天過來。請想先生幫淅哥兒出口氣。他舅舅周家給一個晉商欺負了。我本來是要幫淅哥兒出頭的。我姐讓我們來找先生。」

  他姐,今天一起來了,去賈府後院見賈探春:他九哥苦戀的女子。

  「哦?又是晉商?」賈環聽的一笑。他最近和晉商的接觸有點多,喝口茶,問道:「具體怎麼回事?」

  寧淅的舅舅周伍閔,賈環見過。很容易讓他想起已故的趙國基。以他的眼界,一聽就明白緣故:周貴妃死了。

  在周朝,經濟利益的分配,不過是政治博弈後的餘波。雍治十五年,官場大洗牌,何大學士離開。政治格局的變化,勢必會導致經濟版圖的重新洗牌、分配。

  而京中此時,官場上已經調整完畢。山長已經來信,會在三月中,抵達京師。

  周貴妃的死去,周家就沒落下來。之前佔住的經濟利益,自然是要吐出來。或者,更直白點,給別人搶走。

  至於為何是晉商,不是別人?原因是,晉商現在是天下第一財團,北地,都在其輻射的範圍內。其旗幟人物路庸,捐了一個樞密使的頭銜。在雍治天子面前,可以說句話。

  寧淅道:「先生,晉商票號百川通,做了一個局,吞掉我舅舅家中在西郊的兩個大莊子。」

  寧澄躍躍欲試,懇切的道:「先生,只要你說句話,我幫你跑腿。」他很喜歡裝逼打臉的感覺啊。

  這事,他姐都說了,只要賈先生下一個名帖過去,不管百川通後面有什麼人,百川通必定會罷手。為價值四五千兩銀子的土地,得罪賈府不合算。

  賈環沒好氣的瞪寧澄一眼,「沒你什麼事。你把我教的自然課,搞清楚再說。」

  物理,化學,他基本都還給老師了。剩下一點基礎知識,和對大自然認識的常識,都教給兩個學生。比如:日心說,地圓說、閃電是正負電荷的作用,等等。

  賈環再道:「子文,這事我知道了。你等會派人去請周伍閔來見我。我會幫他。另外,我教你去宮中見我大姐姐,你去了嗎?」

  寧淅點頭,心底湧起孺慕之情,道:「先生,我去了。貴妃對我很好。」

  賈環輕輕的一笑。這在意料之中。

  …

  …

  賈環在外書房中教學生時,大觀園秋爽齋中,探春正招待她的客人:永清郡主,寧瀟。

  寧瀟一身淡綠色的長裙,嬌艷如花。和探春在屋中說話。兩人坐在高几邊,喝茶敘話。因探春的性情,秋爽齋的三間屋子,都是連通的,十分的通透,寬敞。丫鬟們都在遠處的客廳中,目光可見,聽覺不到。不打擾兩人。

  這是她第二次和探春見面。

  去年冬至日,蜀王寧恪、燕王寧淅、吳王世子寧澄到賀。永清郡主同樣到賈府中賀喜。她和探春見面談了一次。同樣出色的兩女,脾氣相投。春節時,兩人互贈禮物,算是閨閣朋友。

  寧瀟和賈環同歲,小探春一歲,明麗的丹鳳眼看著探春,道:「探姐姐,賈府裡拒絕了九哥的提親。九哥找賈先生問過,說是你不喜歡他。九哥對探姐姐,一片真心。

  探姐姐,恕我直言。其實,你我生在權貴之家,婚姻如何能自主?我們既然享受了家族的權勢、富貴,也必須要有作出相應的犧牲的覺悟。」

  這話很直接,甚至於尖銳。

  但,她說的是她的心裡話。她自己婚姻,恐怕將來也是如此。她不會違背父母的意願。對探春而言,若是必須要聯姻,為何不選一個愛自己的人呢?

  於九哥而言,亦是好事。她可以給探春擔保九哥的品行,絕不會負情薄義。

  探春一身橘色的褂子,上衣下裙,顧盼神飛的眼睛,看著寧瀟,「瀟妹妹的意思,我當為家族,與蜀王聯姻?」

  寧瀟點頭,道:「探姐姐,楊皇后視九哥如己出。若賈先生將要復起,捨楊皇后,別無他人可以改變天子的心意。」

  楊皇后!后權依托於皇權。她確實是很有權力。探春沉默了一會,展顏一笑,道:「瀟妹妹確實是很厲害的說客。容我想一想。喝茶。」抬手示意。

  才自精明志自高。以探春的精明,自不可能被寧瀟遊說的沒主意。她回頭會和三弟弟再談一談。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1:33
第六百八十三章 進擊的瀟郡主

  大觀園,滴翠亭。亭在水中,四面俱是遊廊回橋。從秋爽齋直走,過瀟湘館,便可至滴翠亭中。陽春三月,人工河中,有鴨、鵝成群結隊的暢遊,「嘎嘎」的聲音,偶爾傳來。

  賈環和永清郡主寧瀟,憑欄而立。春風徐來。

  賈環剛才正在北園的外書房中給兩個學生佈置課後作業,探春打發人來請,說是永清郡主想見他。賈環和永清郡主寧瀟早就見過面,也無所謂避諱之類的。

  寧瀟今天穿著淡綠色的長裙,身段比例極佳。白膩的鵝蛋臉,大而明亮的鳳眼,挺直的鼻樑,明眸皓齒。會給人一種極其驚艷的感覺。賈環時隔數月再見她,還是會有驚艷之感。

  寧瀟扶欄,看著河中的鴨子,感嘆道:「賈先生,貴府這個園子,當真是絕了。無怪乎貴妃娘娘說,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西苑都未必有此景觀。」

  賈環很容易就推斷出,寧瀟今日到賈府,是給蜀王寧恪做說客的。平常其實,並沒什麼來往。沉靜的道:「郡主說笑了。如何能與皇家氣象相比?」

  寧瀟偏頭看賈環,微微一笑,道:「賈先生,我的來意,以你的聰明,肯定猜的到。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賈先生你有沒有想過,你拒絕九哥求娶探姐姐,有可能會觸怒楊皇后?

  當日,你給九哥說,你相信楊皇后與賈皇子的死無關。但你這個舉動,像相信的樣子嗎?若我是楊皇后,必定請天子尋個錯殺你,以絕後患。」

  寧瀟美麗的丹鳳眼,盯著賈環的臉龐。如此美麗的少女,明麗如花,此時說出來的話,卻很有些殘酷、冰冷。令人悚然而驚。不愧是出身皇族,喜歡政治的郡主。

  賈環臉色平靜,無視寧瀟的目光,看著春光明媚的河面、兩岸,淡淡的道:「郡主,並非拒絕和蜀王結親,就是對楊皇后不滿。甄家兩位姑娘都嫁給皇子,結果如何?

  離權力越近,受到傷害越大。我並不希望三姐姐她受這份苦。當然,我謝謝你的提醒。」

  永清郡主是善意,還是惡意,賈環當然分的清楚。若是惡意,這些話,沒必要在他面前說,只要在楊皇后面前多說幾次,他的處境就很危險。

  寧瀟一陣沉默。

  心裡充滿了挫折感。她不是來提醒賈環的。她是來遊說賈環的。本以來,她對賈環姐弟的說辭,有八分的把握。結果…,賈環針對她的「恐嚇」,給出另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有一種出招,被賈環化解的感覺。若這是在一言定前途、生死的朝堂,她怕是已經敗亡。她還得繼續學習、進步!

  賈環道:「郡主,感情的事情,不能強求。強扭的瓜不甜。你大約以為你幫蜀王求娶到他中意的女子,便可心安,坦然的放下某些情緒。但是,郡主,換位思考,若是蜀王很熱情的幫你介紹夫婿,你心裡會很高興嗎?」

  寧瀟白膩的鵝蛋臉上閃過一絲羞惱,又無言以對。賈環的話說到她的心中。

  賈環的話,說得很直白。九哥和她弟弟是好友,時常一起玩耍。她和九哥熟識起來。因為兩人都很出色,所以互有好感。但這是禁忌之情。所以,她和九哥,都很自覺的斷絕念頭。九哥移情賈探春。艱難,但是必須。

  她確實想幫九哥娶到人物出眾的賈府三小姐。如此,心中彷彿便安心,可以繼續彼此的人生。

  但,正如賈環說的,她如此作為,九哥心裡是喜,還是苦?換位思考,答案不問可知。

  賈環等了一會,最後道:「所以,這件事你的最佳立場,應該是作壁上觀。我歡迎你和我三姐姐交朋友。但不歡迎你來我們府上做說客。」

  他前世三十多歲,論對感情的看法、成熟度,當寧瀟兩個老師都足足有餘。

  他對寧瀟和蜀王之間,若有若無的情愫,看法持中。有多少人,在學生時代,曾經暗戀過自己美麗的老師?但,這有什麼錯?只要不逾規,不將腦海裡的念頭,付諸實踐,便可以。

  寧瀟和蜀王,不過是時常一起出遊,並沒踩紅線的行為。並且,願意中止兩人默契。這並不需要指責她。

  寧瀟的性子很大氣。行事乾淨、利落。輕嘆一口氣,道:「賈先生,我知道了。」

  賈環點點頭。

  如果,用比較文青一點語言,我們可以這樣描繪寧瀟在賈府的半日遊:

  進擊的瀟郡主,勸說探姑娘未果,在滴翠亭中與賈環攤牌。綠楊芳草的春色中,瀟郡主使出一記凌厲的招式:如刀鋒,如山嶽。賈環正面格擋,並射出一支穿心箭。瀟郡主脆敗而走。在這明媚的陽春三月裡,留下柏拉圖式的憂傷。

  …

  …

  三月初,賈環見過周家的周伍閔之後,攜妻妾前往東莊鎮,妙峰山踏青。

  說是踏青,其實更像是避嫌。

  戶部尚書趙鶴齡定於三月初六,在棋盤街雲賓樓二樓,召集抵達京中的巨商們,洽談鑄造、發行銀幣事宜。

  京城中的報紙連篇累牘的報道,將京城中人們的關注、期待,調動到頂峰。

  …

  …

  夜色濃郁。

  京城西城,咸宜坊,衛府中。武英殿大學士衛弘戴著老花鏡,在書桌後翻閱著戶部尚書趙鶴齡帶來的報紙。

  趙鶴齡苦笑道:「衛中堂,你看這…。真理報都跟著起哄。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魏翰林那兒,要不要打個招呼。京中小報報道就算了。真理報不要管。」

  現在京中各報紙反覆的討論:如何聯合天下有實力的商人發行銀幣的方案。列出各種優劣。

  拼湊之下,還真將戶部的方案給拼出來,這很不好搞暗箱操作啊!比如,就他所知,衛相就準備在鑄幣權上吃一口。衛家出身松江府華亭。蘇松,可是天下有數的繁華地帶啊!

  「呵呵…」衛弘笑著摘下眼鏡,道:「延年,魏宗貫很有公心啊!不用管他。方望溪的皇周英華要修完了。魏宗貫修書有功,即將高升。華相對真理報的主編,有他的考慮。」

  趙鶴齡笑著嘆口氣,「他那個脾氣…。偏偏賈子玉偷懶,躲到東莊鎮上去了。」

  衛弘笑一笑,再道:「和紀子初談過嗎?」

  工部左侍郎紀興生,掌工部部事。字子初。

  …

  …

  天街小雨潤如酥。

  崇文門內的西江月茶樓中,廣州行商,十三商行的領袖,伍觀恆和同鄉陸儲喝茶,聽書。

  陸儲,二十九歲,丙辰科會試會元,殿試二甲第一名。現為翰林院庶吉士。字叔厚,廣東順德人。

  簡單的說,陸會元,在費狀元他們那一刻300同年中,排名第四。前面依次是費狀元、黎寬黎榜眼、彭鏊彭探花。當日在城南給蕭夢禎蕭胖子送行,他亦去了。

  伍觀恆六十七歲,清瘦,其貌不揚。刻薄點說,尖嘴、馬臉。在二樓的雅座中,聽著樓下的評書聲音清晰的傳來,點評道:「叔厚,這便是賈探花所題名的酒樓?有點意思。」

  陸儲笑道:「伍世伯,屋中有銅管導音,所以聽的清晰。」

  伍觀恆微笑著點點頭。

  明日即將在雲賓樓開會。但伍觀恆氣定神閒。因為,不管什麼方案,廣州行商,必定要有一席之地。否則,銀幣就沒辦法在嶺南之地通行。

  …

  …

  同一時間,城東的晉商會館中,十六家晉商票號的東家,匯聚在會館裡的院落中,協商。十六家晉商票號,按照總號所在地,分為三個派系。以日升昌為首的平遙系九家票號,勢力最大。另有:太谷系三家、祁縣系四家。

  會館中的氣氛,先有些火藥味,爾後,慢慢的降溫。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1:40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夜雨陣陣

  晉商會館設立在京城富貴繁華的東城。而徽商會館卻是坐落在南城,即崇文門外。

  其實,早些年間,天下第一財團,並非是晉商。而是以大鹽商為代表的徽商。徽商屢次為太上皇南巡捐贈銀兩,出手闊綽,攀附權力,影響力極大。

  同時,徽商們還經營著茶、竹、木、瓷、棉(布)、糧食、典當、文具筆墨等生意。

  但,隨著雍治天子上位,徽商的地位開始慢慢的下降。至雍治十三年底,晉商的頭面人物路庸捐贈數十萬銀子給天子重開承德木蘭圍場。晉商開始全面佔優。

  三月初五上午,又是一場春雨,京中的徽商會館中,這些天前來拜訪者絡繹不絕。徽商的兩大領袖人物:汪鶴亭、馬均泰來京中,便是住在此處。

  不夠份量的拜訪者都是晚輩出面接待,比如汪家的長子汪幼鴻,揚州名士蕭幼安。

  幽靜的小院中,馬均泰和汪鶴亭喝茶閒談,「鶴亭兄,雖說鑄造、發行銀幣之事,少不了我們徽商一份,但你我還是不得不來京中。紛紛擾擾,不得清淨啊!」

  這話有點裝逼。

  汪鶴亭笑一笑,品著貢茶,道:「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會館雖然修的好,到底不及在揚州的別院。」

  馬均泰哈哈一笑,道:「這鶴亭兄可說錯了。據大周日報報道,賈府花費百萬兩白銀在府中修建了一座省親別墅,號稱:天上人間諸景備,氣象萬千。不比你我在小秦淮兩岸的西園、小玲瓏山館差。」

  大周日報宣揚大觀園百萬兩白銀的花費,對賈府而言,絕非好事。中國自古以來,就講究財不外露。

  汪鶴亭笑著好友一眼,道:「晉商的報道,就多少可信度?我聽蕭幼安說,贊助大周日報的百川通東家殷無忌前些時日還在滿庭芳和賈府起了齷齪。」

  政治權利的交接,伴隨著血雨腥風。經濟權利的交接,同樣是有「戰爭」。徽商和晉商,爭了很多年啊!不然,何以劃分,江北歸晉商,江南歸徽商?

  「哦?」馬均泰面露驚奇之色,沉吟了一會,道:「看來,明天的會商,不會是一帆風順啊。」

  當然,徽商是旁觀者。他們的份額少不了。

  據汪幼鴻拜訪賈環,所得到的一點內幕消息。戶部的初步的方案是將鑄造,發行銀幣的份額分為九份:權貴、巨商共享之。鑄幣自古就是暴利。

  表面上看:以八分銀子鑄1枚銀元。1兩銀子約等於10銀元。只有20%的利潤率。還要扣除人工費用。但是,這個鑄幣的量有多大?

  雍治十五年,整個朝廷的國庫收入是3752萬兩。整個民間流通的銀子呢?從東瀛、海外貿易中低價獲取來的銀錠呢?這個盤子大的超乎想像。甚至可能會超過一年販鹽的收益。

  而且,穩賺不賠。任何生意,都有經營風險。但合法的鑄幣,絕對沒有。這比良田都更值錢,足以傳給子孫後代。

  …

  …

  巍峨的紫禁城,自明成祖修建定都後,就是全國的政治中心。兩三百年來,在這裡上演著權力風雲。

  傍晚時分,殿前侍衛司的班直衛若蘭、陳也俊兩人交班後跟著同僚們一起離開皇城。出了午門,眾人各自散去。

  衛若蘭和陳也俊兩人出來,兩家的小廝早就候著,忙過來,服侍各家的少爺。

  陳家在京中頗有些產業:燈市口的同福酒樓就是他們家的。衛家,要純粹得多。衛若蘭另有一個叔叔,兄弟,在軍中效力。當然,地位並不太高。衛家的權勢和史家類似。

  自是有一些家僕、小廝。

  兩人要到馮紫英家中吃酒。馮紫英近日買了一房美妾,容顏靚麗,據說出自沒落的原順親王府。

  穿戴了雨具,走在長安左街上,看著傍晚淅淅瀝瀝的小雨。衛若蘭笑著道:「我看陳兄近日滿腹心事,這是怎麼了?」

  陳也俊嘆道:「一言難盡啊!衛兄,近日朝廷要向下放鑄幣權,蘇州豪族、巨商高之令攜銀資上京,前幾日就已經抵達京中,四處活動。」

  衛若蘭道:「就是你年前時,去蘇州遊歷,得罪的那個巨商?」

  陳也俊臉上露出一抹追憶的神色,點點頭,長嘆一口氣,「衛兄,仇人就在眼前,我卻不能快意恩仇。何其的可悲。

  唉,賈兄弟帶著嬌妻美妾去東莊鎮上踏青,逍遙快活。他若在京中,我還可以問他。」賈環在朋友圈中,以才略、詩詞著稱。

  他和在賈府中修行的妙玉,原是舊識。她是官宦之後,父母早亡,17歲時,被高之令逼的從蘇州遠來京師。

  外面傳說的:她師父師父臨寂遺言,說她衣食起居不宜回鄉,讓她在京靜居,等待結果。其實,不過是托詞。真正的原因在高之令。

  衛若蘭就笑,道:「這有什麼難?東莊鎮距離京城不過40里。你騎馬而去,半個時辰就能到。馮兄弟那裡,我給你遮掩。以他的性情,必定不會怪你。」

  陳也俊想一想,咬牙道:「也好。勞煩衛兄了。」叫過小廝,騎馬出城。

  …

  …

  傍晚的小雨不斷。於陳也俊心中是倍添憂愁,於荊園處,則是湖光山色,園林美景。

  荊園殿閣十幾處。時常爆滿。三月初五晚,正院的大廳中,觥籌交錯,歌舞助興,美姬勸酒。

  蘇松是江南有數的繁華之地。比如,衛大學士就出自松江府華亭縣。而蘇州府,蘇州城,更是當今的時尚之都。蘇樣、昆曲,在天下流傳。陳也俊所「惦記」的高之令,便是蘇州商幫、太湖地區的商業領袖。

  楚王今天便是在正廳中設宴招待高之令。

  這場酒,「醞釀」了有幾天。一個商人,即便拿著東林黨黨魁柳安宜的書信,見到韓秀才。但想要見皇子,而且有望登上大寶的皇子。對於楚王來說,還是需要一些矜持。

  在韓秀才的主持下,高之令貢獻了二十萬兩白銀,才有今日的酒會、見面。

  今晚的陪客有韓謹、哼哈二將(羅、童),翰林侍講周慎行,翰林編修黎寬、彭鏊。晉商百川通的東家殷無忌。皇商劉家的家主劉子寧。京中名士,胡夢陽,以詩名聞於世。

  高之令時年四十二歲,五短身材,臉頰上有一道胎印,看起來容貌很「清奇」。他正揉著身邊陪酒美人胸前高聳的雪峰,手法老道。看起來,粗獷、放浪,給人一種極其好色的印象。

  楚王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土鱉。隨即,心中想起韓謹的話:殿下不要被他的外表、行事做派所迷惑。高之令能有身家百萬,人稱高百萬,手段、智商,都有過人之處。

  楚王舉杯,朗聲笑道:「今日高員外到荊園,本王心中喜樂。諸位滿飲此杯。」

  酒宴在歌舞聲中,走向高-潮。

  夜雨陣陣。遮掩著京城中各種潛藏的陰謀、交換。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1:49
第六百八十五章 銀幣(一)

  三月初六,天晴。棋盤街,雲賓樓。五間開的酒樓門口被戶部調來的一隊軍士把守著。

  凡是沒有拿到的請柬的人都不許入內。京中大小二十多家的報社的編輯以及金融業(票號、錢莊、當鋪等)相關的從業者都等在雲賓樓外。

  資本雄厚的報社,其編輯便在對面的「成豐茶館」中圍坐著喝茶,交換、等待消息。小報社的編輯只能在日頭下枯等。都想要在第一時間,拿到這個震動朝堂、京師、天下的消息。

  其實,自報紙大興以來,京城中中低檔次的茶館,反而是各種消息的集散地。真真假假的消息,每天刊登在各種報紙上。但由於審查制度的存在,報紙還處在最初級的階段:傳播信息。至於媒體監督,這種職責,暫時還沒有演變出來。誰敢妄議朝政,等著被封。此時的真理報主編可是強項的魏翰林。

  說一句很俗套的話:銀幣的鑄造和發行,讓天下士民,感受一種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的大勢。所謂歷史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自明中期以來,兩百多年期間,天下萬民都是使用銀子。而今要改為銀幣。權貴、士大夫、縉紳、商人,如何能不關注?

  雲賓樓外的大街上、左右隔壁,對門處的幾家茶館中,相熟的報社編輯們,銀業從業者相互打著招呼,交談。盯著進入雲賓樓的各方來客。酒樓門前,熱鬧非凡。

  …

  …

  上午八點左右,春日融融。

  陸陸續續的有官員、權貴家的子弟、管家、巨商前來。衙門的上班時間是早七晚五。民間亦從。幾乎每一個來客,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被人認出來。

  二層樓的成豐茶館各雅座、大堂中,不時的響起驚嘆聲。這個時候,能認識一些名人,亦是可以炫耀的事情。

  「看,宗人府宗人令漢王的長子封爵鎮國公的寧鍍。他進去了。」

  「看那邊,走下馬車的是黃須塌鼻的清瘦矮小中年人是西南錢王胡熾。他去年春在京城。據聞與安南伯齊總督交好。」

  「又來一個。那邊,青呢小轎下來的老者。馬臉、尖嘴。富可敵國的廣州行商領袖伍觀恆。據聞其身家有200多萬兩白銀。唉,黃兄,你我奔勞終日,一月不過3兩銀子。何年何月才能賺到這等身家?完全是兩個世界啊!」

  大堂內,跟著這位仁兄一起聚在一座的三名編輯都是附和著嘆氣。

  這時,隔壁桌子上不知道是哪家報社的一名胖編輯道:「如今京中米價不過八錢一石,你老兄一月有3兩銀子,足可養活一家老小六口人。知足常樂。我等比起城外那些賣苦力的小民可要強太多。」

  「所以要讀書嘛!」

  大堂之內的,約二十幾名編輯,一陣哄笑。其餘的,各種身份的人,各自喝茶。

  在京中崇文門街西開當鋪的冷子興和同伴們坐在角落中,看著意氣風發的讀書人們(報社編輯大部分都是落第的士子),聽著他們的議論。

  他們都是京中典當行裡的老闆。屬於規模「很小」的銀業從業者。他們的商業規模,大多在幾百兩銀子左右。雲賓樓中,幾十萬、幾百萬兩銀子的生意,對他們而言,很遙遠。

  但是,影響很大。他們這一行,就是玩錢。若是給錯銀子和銀幣的估值,幾百兩銀子的生意,很容易血本無虧。

  …

  …

  待笑聲停下來。大堂中有人高聲道:「高兄真豪氣!竟然說出一石米才八錢銀子的話!要知道,十年前,一石米不過五錢銀子。明萬曆年間也如此。此次改革幣制,必定物價上漲。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悲劇來。」

  「哼,章編輯憂國憂民,也要噴對地方。幣制改革,由我朝賈探花所設計,在武英殿中過了一遭的,豈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銀幣和銀子在未來將會並行於世。官方定價一兩銀子兌10銀元。

  今日戶部召集天下權貴、巨商,就是要依賴於他們的高額流水。轉換社會中的銀子。收銀子,吐出銀幣,逐步使得銀幣佔據市場主導地位。以八分銀子鑄造1錢銀子的銀幣,可得利二成,驅使權貴、巨商去做此事。」

  「二位不要吵了。說曹操,曹操就到。快看外頭,賈府的人來了。是他府上捐個同知頭銜處理雜事的璉二爺。還有寧國府的四品爵明威將軍賈蓉、生員賈薔。」

  賈璉、賈蓉、賈薔都是賈府的實權人物。以賈府如今的權勢,在京城中中間階層中來說,可謂是頭面人物。當然,對比權利人物,那就不夠看。

  有報社編輯奇怪的道:「誒,如此大事,怎麼不見賈探花來?他如今不在官場中,何須顧忌什麼?」

  「據說,賈探花去東莊鎮上訪友、踏青去了。鑄造銀幣的方案是他首倡,誰還能不守規矩,不給賈府一個名額麼?」

  「那是。」這話引的一陣附和聲。

  …

  …

  眾人正說話間,又有人一陣驚呼,「好威風,好氣派。八人抬的大轎。不知道是誰?」等看清楚下來的是一個疤臉的中年人,矮胖如球,「原來是他。」

  有好事者,爆出料,「太湖巨商高之令。他剛到京中,就將教坊司裡最當紅的兩個姑娘以一萬二千兩銀子買走。充作侍女。今日一見,果然,排場極大。」

  「此人必不能長久。」

  「胡扯。這位高員外在蘇州,就囂張的很,怎麼沒見他倒下?反倒號稱高百萬。進京以來,銀子花的如流水。據說昨晚,楚王都在荊園設宴招待他。」

  …

  …

  成豐茶館並街面上的各處,議論紛紛之時。矮胖的高之令帶著隨從,驗過請柬後,步入雲賓樓。

  隨從們都等在一樓。各家只能有一個代表到二樓中參與戶部的商談。

  這次商談,是由戶部尚書趙鶴齡主持。規格很高。如高之令這等巨商,在外面,是需要被人仰望的存在,但在正二品的高官面前,需要低頭。

  「今日這個廣告,打的值!」高之令心裡想著,拿著價值二十萬兩白銀的請柬,登上二樓。

  他只是在外人眼中表現的很高調而已。但經商,就是要給生意夥伴們信心:我有錢!而在權貴人物面前,他披著的外皮是好色。沒有誰會忌憚一個好色如命之徒。而且,他知道分寸。比如,他買下的兩個花魁,都轉贈給了蘇州黨的核心人物:韓謹。

  所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雲賓樓的二樓的大廳中,已經重新佈置。眾人在擺開的八仙桌邊各自閒談。正前方,居首的位置還空著。

  高之令抵達後,隨後陸陸續續的有人上來,在巳初(九點),請柬上寫的會商時間,諸權貴、巨商的代表齊聚:晉商、徽商、西南胡熾、廣州行商,吳王府、賈府、漢王、楚王(高之令)、三大皇商。

  少頃,戶部尚書趙鶴齡在戶部主事唐道賓、工部主事紀鳴、何以漸等官員、雜官、吏員的簇擁下從走廊中走進來。今天的會商是由戶部牽頭、主持,工部支持。

  一時間,眾人紛紛起身見禮,寒暄。等門面功夫做完之後,趙鶴齡坐在居首的條桌後,說著開場白,「鑄造、發行銀幣之事,朝廷有賴於諸位之力。故而,今日在會商。報紙上傳言,是將鑄幣權授予給各家。此言大繆。朝廷的方案是將每年鑄幣的份額分給給諸位。」

  說到這裡,趙鶴齡停了一下。然後,雲賓樓二樓中頓時一片喧鬧。太出人意料。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1:57
第六百八十六章 目的。

  京中歷來有幾大商業繁華之地,除開新近崛起於外城東的信豐街,分別是棋盤街、燈市口,崇文門外,內市。

  而棋盤街地處正陽門和大周門之間,不遠處就是六部等衙門。雲賓樓是棋盤街最好的酒樓。正所謂: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其中,建築的富麗堂皇,提供的美酒佳餚,可以想像。

  此時,二十多名穿著各種精美服飾的權貴、巨商代表們,各自交頭接耳,議論著。

  在今天,戶部召集會商之前,關於鑄幣權的各種分配方案已經被各大報紙大肆報道。最被認可的主流方案是,朝廷將會將鑄幣權授權給九家:

  內務府、戶部、工部、三大皇商、晉商,徽商,廣州行商,西南錢王、賈府。

  這九家將會分別擁有鑄幣權。推動銀幣的發行、流通。其中,內務府代表著天子的利益,戶部是國庫,工部提供鑄造的人力、技術,賈府作為首倡者。

  這個方案,本身就有很大的爭議。因為,它排除了其他人參與其中。而現在朝廷的方案,不是分配名額,而是分配份額,爭議更大。這涉及到誰拿得多,誰拿得少的問題。

  所以,此刻,雲賓樓二樓,以茶話會形式擺著的七八張八仙桌,各自坐著的權貴、巨商代表們,一片沸騰!

  需要額外說明一句,為何權貴得以與會?眾所周知,在國朝是權力大於資本。有權,就不怕沒有錢。有錢無權如魚肉。曾經有人做過統計,天下身家超過百萬兩白銀的巨商,有十七家。其中,有12家是皇親國戚、勳貴。

  所以,要推行銀幣,少不了他們的參與。

  但為何四大財團中,沒有皇親國戚、勳貴這一個組成部分?舉個例子。比如晉商,晉地身家超過十萬以上身家的人,比比皆是。他們聯合起來的、鬆散的商人團體(財團),總資產普遍都在1千萬兩白銀以上。自然是遠超過皇親國戚們。

  …

  …

  在雲賓樓中,各權貴、巨商代表們和戶部尚書趙鶴齡交談,詢問,會商時,

  外面等待消息的人們如同貓兒在心裡撓癢般,急切想知道裡面的情況。

  而遠在東莊鎮上的賈環,正在陪著妻妾,在妙峰山金雲峰的潭柘寺內的二層樓閣中賞景,遠眺中遠山青青如美人的娥眉,近看山腳下繁華的東莊鎮:屋舍、商舖、良田、樹林、山丘、書院,沐浴在柔和的春光中。

  梵音陣陣,響在潭柘寺中。

  賈環和寶釵兩人憑欄而立,其餘妻妾,並黛玉、湘雲、寶琴、迎春、惜春幾人在閒聊,說笑。丫鬟們環侍,嬌語陣陣。

  黛玉一襲青衫長裙,手裡拿著詩稿,坐在鋪著軟綿綿坐褥的塌椅上。娥眉微蹙,身姿嬌柔婀娜,嫵媚風流。已經年滿十六歲的林妹妹,自有她絕世的風情,如花似玉,美不勝收。

  新白蛇傳的演出,在京城中大獲成功。眾金釵們興致勃勃,對賈環所說的《桃花扇》躍躍欲試。此時,黛玉手中的詩稿,便是賈環寫的開篇:暮曉春來遲。先於百花知。歲歲種桃花,開在斷腸時。

  憑欄處,薛寶釵看看身後的姐妹們,再臨高樓遠眺,白膩的俏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心曠神怡。一身明麗的鵝黃色的長裙,肌膚瑩潤,光彩照人。如雪一般、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夫君,今日在棋盤街雲賓樓中舉辦鑄幣權的會商,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賈環握著寶姐姐的手,隨意的斜倚在欄杆上,笑道:「姐姐以為我應該要擔心?」

  「嗯。」寶釵認真的點頭,秀雅的劉海下,一雙明亮的杏眼,笑看著賈環。明麗,嫻雅的女子。

  賈府以首倡者的名義,拿到一個鑄幣權的資格。京中,其他人能同意?大周日報,前段時間,可是熱炒了一番大觀園花費的事。

  再者,昨天晚上,於賈府素有來往的王孫公子陳也俊特意到東莊鎮來見賈環。

  自家夫君雖說出來踏青,但京中的信使不絕。

  賈環笑一笑,聞著自家嬌妻身上隨風飄來的幽香,溫聲道:「姐姐,這要看我要什麼,我並不擔心啊。你覺得府裡缺錢嗎?」

  寶釵微怔,倒沒想到賈環有這麼一問,低頭沉吟幾秒,輕輕的搖頭,道:「並不缺。」

  賈環個人的生意,雖說都是給韻兒管著的。但賈環的收入、無憂堂的支出,她作為正妻,又有才幹,自是一清二楚。

  雖然賈環已經辭官,但家中有著各項收入。比如:香水、信豐號,信豐街那裡的生意,並不缺銀子使用。

  雍治十五年,家中盈利約1.2萬兩銀子。這可是很大的一筆錢。比如:老太太今年八十高壽,一生的積蓄,不過七八萬兩銀子。

  「這就是了。」賈環輕聲感嘆道:「姐姐,其實,我深度的參與到朝廷鑄造、發行銀幣中,只是想刷一刷天子的好感。其餘的都在其次。」

  他希望刷雍治天子的好感,好為他和黛玉賜婚。這才是最重要的目的。當然,現在距離他去年罷官才數月,雍治天子不可能自打耳光,給他賜婚。

  要等。

  先把好感度刷一刷,再適時的提出來。

  其次,他要借此機會,解決賈府拒絕蜀王求親所帶來的隱患。永清郡主寧瀟,提出了一個隱患。他不能讓楊皇后以為他心裡對她有意見。否則,結果會很糟糕。

  再次,幹掉晉商殷無忌。此人最近跳的比較歡。一則是為弟子燕王寧淅出口氣,二則是他要削弱楚王的金主。殷無忌贊助著大周日報。

  京中一些人,估計看韓秀才是個笑話。畢竟,看起來,韓秀才是坐享他幹掉晉王黨的紅利,才幹不足以為楚王奪嫡的謀主。但,他心裡很清楚,輿論的威力。

  所以,在武英殿上朝爭時,首先第一步,就是查封大周日報,不准它廢話、發聲。

  楚王黨的大勢,不可阻擋。但,大周日報要壓。這其實才是楚王黨的核心組成部分。

  韓謹作為楚王的謀主,其實是合格的。

  最後,才是賈府在鑄幣中分一杯羹。

  就算賈府這次沒有拿到鑄幣的份額又如何?只要有權力,想開一間銀行,擁有鑄幣權的銀行,其實,又算什麼難事?

  …

  …

  朝堂上的權力圈子,商業巨賈的圈子,梨園戲曲的圈子,這些一個個京中的圈子交疊,組成著他的生活某些的部分。他處在什麼樣的位置呢?

  賈環遠眺著群山,嘴角掠過一絲從容的笑。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2:06
第六百八十七章 銀幣(二)

  雲賓樓。雕簷映日,畫棟飛雲。二樓廳中,討論的聲音逐步的減小。

  老成穩重,時年40歲的戶部主事唐道賓負責解答權貴、巨商們對於朝廷鑄幣方案的疑問。對答如流。

  心裡倒是有些搖頭。別看這些都是皇親國戚、天下巨商,一個個身家百萬以上,但談起生意經來,和市井裡小民,在某種意義上,差不多。

  同時,心中對賈環的想法,有些疑惑。

  唐道賓和賈環是同年,趙尚書要調人手辦事,自然是優先找賈環的同年。趙尚書本來就與賈府過從甚密。唐道賓全盤經歷了整個鑄幣政策的出台。

  朝廷決定,由工部全權負責鑄幣,並在各地開設鑄幣局,滿足各地的銀幣需求。這是為了防止劣錢的出現。必須將鑄造流程掌握在朝廷手裡面。

  當然,各地的鑄幣局都在巨商們的地頭上,技術保密這種事,就不要想了。他們想要拿,銀子絕對能買的出來。但是,朝廷的規定是,劃片負責。

  誰負責的區域出現劣錢,誰負責回收、處理。第一次,沒收存留在戶部的保證金,第二次,抄家。

  朝廷在雍治十六年,一共核定20億銀幣的額度。這份額由諸權貴、巨商們分。每家要繳納5%的保證金,存留在戶部。這是周朝版的存款準備金。戶部執行的央行的功能。

  鑒於當前的策略是盡快推行銀幣,統一貨幣,所以,存款準備金利率低至5%。2017年,中國央行對大型金融機構的存款準備金利率為16.5%。

  但是,不管20億的份額怎麼分,說到底,還是個資格問題。按照戶部初步擬定的名單,一共九家。但,唐道賓怎麼都不覺得,賈府夠實力進入名單中。

  名單上,要麼是天子,朝廷的機構,要麼是巨商,賈府有什麼實力呢?政治地位?通政使,還不至於和戶部、工部比肩吧?經濟實力?賈府能拿多少銀子出來?三大皇商,四大財團,個個都是巨富。

  都不夠格啊!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靶子!

  …

  …

  當把戶部制定的規則都搞清楚之後,剩下的就是瓜分份額。

  代表楚王前來的蘇州巨商,矮胖罷臉的高之令,質問道:「唐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戶部擬定的名單中,為何要加上賈府?這是什麼道理?」

  二十萬兩白銀,換來的不僅僅是楚王的見面,還有今日的請柬,還有楚王的大旗。

  言語得罪賈府幾句,在高之令看來,不算什麼。他的意思是,通過這個問題,給他爭取更多的鑄幣份額。楚王並不在戶部最初的名單上啊!

  唐道賓還沒回答,賈璉很不滿的道:「高員外這是什麼意思?我賈府難道不夠資格參與鑄幣嗎?這可是我環兄弟親自向天子提出來的。」

  以璉二少的性情,當然,很看不上這種蘇州來的喜歡裝逼又好色的土鱉。他是個講究人。

  高之令呵呵的笑了幾聲。

  意思,在座的眾人都明白:提出方案,就能多拿份額?小子,最終是要靠實力說話。

  雕樑畫棟的大廳中,鏤空的雕花窗戶開著,細碎的陽光透進來。八仙桌邊,各自坐著師誼、路庸、殷無忌、汪鶴亭、馬均泰、伍觀恆、胡熾、劉子寧、寧鍍等人。

  戶部初步擬定的是九家,但今天的請帖卻是發了不少人。都是京中夠資格來「競標」的人物。

  輕微的哄笑聲響起。很顯然,對於一些人而言,賈府長房的二公子,只是個小角色。

  一時間,賈璉臉色很不好看。

  三米開外,晉商票號百川通的殷無忌揚聲,笑著道:「璉少爺,高兄的意思是,賈府不夠資格參與今日的局面。且貴府兩年前才被罰五十萬兩銀子,此次戶部要求繳納5%的保證金,貴府怕是很有些困難。璉少爺開口要謹慎。」

  殷員外將賈璉揉捏了一番。藉著高之令的話頭,更深一步,意圖將賈府排斥在外。

  廳中再次,響起一陣輕微的哄笑聲。賈璉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他、賈府被鄙視了。

  唐道賓、紀鳴、何以漸分別看看坐在主位上,微笑著喝茶的趙尚書,忍了忍,沒說話。

  要說關係親近,趙尚書與賈府交往甚密。通家之好。趙尚書都沒有表示。他們也不好在這樣重大的場合開口。

  高之令的臉色微變。他踩賈璉幾句,只是要為自己爭取權益,而不是將賈府排除在外。但,殷無忌的話,卻成了他擠兌賈府,令他有口難辯。

  晉商的領袖路庸看看身邊的殷員外,喝著茶。

  隔壁桌子上的徽商,汪鶴亭、馬均泰對視一眼:戲肉來了。他們倆當日在徽商會館中商談,就覺得到楚王派系對賈府似有惡意,果然如此啊。

  其實,結合近來京中流傳的消息,倒是很好理解殷無忌為何要坑高之令一把:自留地裡長了雜草啊!百川通作為楚王的唯一贊助商,又豈能容忍蘇州來的高百萬在楚王黨中插一腳?

  胡熾心中冷笑,這種先將他人排斥出局,再行瓜分的商場伎倆,他自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和賈環有些交情,二月份在京中還一起喝過酒。但如今趙尚書都不出頭,他自是不會說話。

  伍觀恆則是悠閒的喝著茶。

  …

  …

  座中,京中的三大皇商都在場:人稱參商的,于家;經營長蘆鹽場的王家;經營南北貨物貿易的劉家。

  國朝的制度,皇商都是掛在戶部名下,支應錢糧。皇商們與戶部尚書趙鶴齡熟識。趙尚書原來一直在戶部當官,一路從主事、員外郎、郎中、侍郎、尚書升上來的。

  劉皇商劉子寧起身,抱拳道:「司徒老大人,如今天將中午,資格之事,可以先放一放,不如先由朝廷給大致的給各家劃分下可認購的額度。」

  趙鶴齡五十出頭,一身正二品的緋袍,這個年紀做到戶部尚書,可為年富力強。不過,趙尚書此人文士做派,技術官僚,性格並不怎麼強勢。撚鬚一笑,推辭道:「本官給出的初步方案,你等並不認同。還是你等自行先協商出來。」

  當即,二十多人開始爭論各自的配額。

  爭論到下午,依舊沒有一個確定的結果。只有大致的方案,那就是內務府的份額,必定是第一檔次。戶部、工部在第二檔次,其餘的怎麼分,卻是爭論不休。

  比如:西南錢王胡熾,他一人獨佔西南的市場,但是,西南的經濟並不發達,給多少份額?

  比如,廣州十三行商,他們都是做海貿生意,影響力只在嶺南,給多少份額?

  比如,晉商一共十六家票號,如此雄厚的財力,他們要多少份額?給少了肯定不行。

  那麼,徽商呢?鹽商們,一樣號稱富可敵國。而且,兩淮鹽稅,在天下賦稅的十分之一。屬於國家需要倚重的對象。給多少?

  比如,漢王府,天子要錢,皇族不能不要吧?

  那再比如,楚王如此聲勢,很有希望等上太子之位,又是天子的嫡子,要分一份吧?

  其中,還有爭論的焦點:賈府能否有實力吃下朝廷分配的額度,是否需要排除在外?

  …

  …

  夕陽中,戶部與京中權貴、巨商們的會商結束,各自出來,一輛輛的馬車、轎子,在隨從們的簇擁下離開。

  消息,迅速的在報社編輯們的報道下,於第二天傳開。主流評論,這一場很混亂的協商,戶部組織的相當不利,陷入爭吵不休之中。

  20億銀元的份額,即2億兩白銀。鑄造利潤是4千萬兩銀子。巨額的財富啊!誰不動心?

  京中的氣氛,逐漸的變得微妙起來。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2:14
第六百八十八章 銀幣(三)

  夜幕徐徐的降臨。京師外城東城的北湖湖面上,水波粼粼,湖鳥在夜色中掠過。環境幽靜,迷人。

  淡淡的暮色之中,楚王寧瀚,和韓謹一起,在湖畔邊散步。隨從們落在五米開外,遠遠的跟著。荊園裡的喧鬧,隱隱的透過叢林、樹枝傳來。

  時至今日,雍治天子關於兩位皇子閉門讀書的禁令,早已經變得鬆懈起來。

  晉王、楚王都在堂而皇之的見客。楚王自開春以來,就近乎公開的在荊園活動,開文會。

  楚王寧瀚時年22歲,頗為英俊,身姿修長,氣質文質彬彬,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和其兄長,大他5歲的晉王,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處事風格。

  月影映在湖上。兩人漫步。韓秀才落後半步。楚王輕嘆道:「韓先生,就這樣招惹賈環好嗎?」

  今天雲賓樓的消息,已經傳回來。很明顯,他的派系,正在針對性的打壓賈府。就算不是他指使高之令、殷無忌的,賈環一樣會把帳算到他頭上來。

  他的「好兄長」晉王為什麼會一敗塗地,根本的原因,還是在劉國忠擅自行動。據宮中的消息,此事,晉王只是知情。全部都是劉國忠一手操辦。

  他並不想犯這樣的錯誤。楚王黨的所有決定,都必須要他親自拍板,才能執行。

  他對招惹賈環,心裡有點怵!

  從政治力量的對比,從博弈的角度來說,他身為天子的嫡子,怵一個丟掉官職的文士,完全不用。但是,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賈環自出名以來,從來沒有失敗過!

  這如何不讓他心生忌憚?

  奪嫡大勢到如今,他的優勢以及非常大了。其一,晉王勢力不足。其二,天子在西苑,縱情聲色。內有楊皇后,獨孤貴人,外有永昌公主進獻美女。還能活幾年?

  順親王,商貴人都已經死了。晉王,即便想要永昌公主停止進獻都不可能。因為,那是永昌公主固寵的手段。

  只要他現在順勢拿下太子之位,可以說,皇位基本就是穩的。在此之時,他的心態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戰戰兢兢,絕對是不想節外生枝。

  特別,還是招惹賈環這樣的狠人、強人。

  韓秀才一身青衫,頭戴唐巾,讀書人裝束,國字臉上浮起笑容,胸有成竹,坦然的道:「殿下,我和殷無忌、高之令都私下裡談過。他們怎麼選擇,是他們的事。」

  楚王沒說話,等著韓謹的下文。

  兩人在湖畔邊行走著。韓謹接著道:「殿下,近日賈府的報紙京城日報上連載一篇武俠小說:笑傲江湖。朝廷亦如江湖啊!賈環笑傲江湖,未嘗一敗!看著挺嚇人的。

  但是,我想要將賈府從發行銀幣的名單中排除出去,並非是要和他一較高下。而是,為殿下謀求利益。」

  「哦?」

  楚王站定,很有興趣的看著韓秀才。他以為韓秀才和賈環有心結,所以才這麼執著的去對付賈環。當日,賈環在天牢中,韓謹去探望賈環,他亦是知道的。

  韓謹笑一笑,道:「天子不喜歡賈環。殿下踩賈環幾腳,踩的越很,就越可以在天子面前贏的好感。」

  楚王微怔。

  韓謹再作揖行禮,誠懇的道:「殿下,奪嫡之局,到現在,已經變得逐漸的明朗。而晉王之所以失敗,絕對不是因為他得罪了賈環,而是天子忌憚皇子勢大。

  晉王結黨,勾連南南郡王、錦衣衛指揮使,宮中大太監,與宋大學士聯盟,簡直是自尋死路。

  殿下若想要入主東宮,絕不能走這條路。天子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皇子勢力膨脹。避免出現當日的奪位之變。殿下要做的,其實是刷天子的好感。

  而於臣子而言,不是接納他們,而是要養望,通過大周日報,對外發聲,發表政治主張。

  如此,時機成熟,等天子覺得他需要一位太子時,殿下自然是首選。並且外朝無阻力。」

  韓秀才的話,有事後諸葛亮的成分。晉王在前面試錯過。但,分析到這個地步,拿出這樣的策略,已經非常的令人信服。

  楚王長舒一口氣,正色道:「聽韓先生一席話,令本王茅塞頓開啊!既然如此,便依先生之意。」

  楚王看著文質彬彬,但他很有決斷。既然對他有好處,那麼得罪賈環這件事,便不會重要了。

  但是…

  韓謹道:「殿下,我與賈環交往多年,並不覺得他是神人。人力有窮時。接下來,要看事情的發展。當然,事情若不可為,殷、高二人不過是商人,皆可棄之。」

  這話,很冷酷。

  高百萬,自詡很會做生意,扮豬吃老虎。智商很高。但他二十萬兩白銀,加入楚王陣營,是對是錯呢?

  殷無忌,自詡為楚王的錢袋子。並巴結蘇州黨的核心人物黎寬,試圖在楚王當政的時代,反超路庸,成為晉商的領袖。

  這樣出色的兩個人物,自詡才智,能猜到韓謹此時的想法嗎?

  楚王心中的心事進去,撫掌大笑,道:「走,回先生的小院,痛飲幾杯。」

  …

  …

  賈璉和賈蓉、賈薔三人一起回到寧榮街,逕直到寧國府置酒,消愁。今天的事,環兄弟不在府中,他們去回政老爺亦無用。

  會芳園的亭中,賈蓉吩咐小廝擺酒。

  賈璉猛灌幾口,頹廢的道:「蓉哥兒,薔哥兒,我心裡難受啊!憋屈的慌。瑪德,那幫老王八蛋,個個都是笑裡藏刀,說話下著套,一環連一環。我根本不是對手。」

  賈蓉給賈璉斟酒,勸道:「璉二叔,誰想到板上釘釘的事情,會被反悔?還要將我們賈府排斥在外。唉,那些人都是成精的。你不要太在意。這事,辦不辦的成,你都盡力了。我已經派人去往東莊鎮給環叔送信。」

  回來的路上,雲賓樓二樓發生了什麼事,賈璉都給賈蓉,賈薔說過。賈薔也勸道:「璉二叔,那些不要臉面,圍攻你,後頭肯定有人。等環叔回來,好好治治他們。」

  賈璉鬱悶的嘆口氣,道:「唉…,你們是不知道。環兄弟為納林老闆,將煤鋪子賣給了晉商呂承基。咱們府上這蜂窩煤生意,基本算廢掉。現在的利潤大頭,其實都在賣煤這一塊。

  光祿寺的少卿袁壕,早就派人知會我,皇宮裡不再採購咱們府上的媒。而府上的人口越來越多。若不開源,只怕又要回到五年前的那種局面。我能不急嗎?若是,拿下鑄幣的份額,利潤夠咱們府上嚼用的。」

  賈蓉、賈薔兩人對視一眼,嘆口氣。

  兩府現在自是不缺銀子:有南北貨鋪子,有薛蝌負責的行商,有信豐街的資產。還有,胭脂,冰激凌,拍賣會,會所。但,若是少了賣蜂窩煤這一塊近萬的利潤,隨著日後人口的滋生,兩府的開銷怕是會有些難啊?

  最好是能拿下鑄幣的名額。但是…

  …

  …

  戶部尚書趙鶴齡在夜晚中,再次去大學士府衛弘府上拜訪。書房中,清茶裊裊。點著檀香。

  趙鶴齡嘆口氣,道:「衛相,一堆人吵來吵去,還搞出么蛾子來,要把賈府的份額給斷掉。唉…。謀在於眾,斷在於獨。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把方案交給他們去討論,實在難成事。」

  別看趙尚書性格不強勢,但他心裡,對今天的局面,還是相當不爽的。不給他這個戶部尚書面子嘛!

  衛弘笑一笑,背負著雙手,笑道:「他們不吵起來,很多事情不好辦啊!還要辛苦延年一段時間,主持此事。務求辦好。」

  「不敢。下官分內之事。」趙鶴齡點頭。衛相話裡有話啊。當然,他心中早有預計。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2:21
第六百八十九章 銀幣(四)

  三月初六的傍晚,消息傳出。初七的報紙大肆報道,全城盡知。並且,隨著真理報的報道,消息開始向天下流傳。

  京中微妙的氣氛,體現在越來越多的權貴,力量,參與到鑄幣份額的爭奪中。戶部尚書趙鶴齡每天晚上都在會客。各方都在不斷的給他壓力。局面紛雜、混亂,報紙上各種流言亂飛。

  三月十日上午,位於崇文門外的徽商會館中,一座座院落組成著會館的格局。

  偏南的一處幽靜的院落中,兩大徽商汪鶴亭、馬均泰兩人聚在一起喝茶。

  春光的落在窗欄上。小圓桌上,幾樣精美可口的糕點,一個紫泥色的松幹壺,茶香裊裊。厚厚的一疊報紙,隨意的放在茶桌上。

  馬均泰坐在藤椅上,品著茶,嘆道:「汪兄,這京中的情況,果然與江南不同啊!你看看,就報紙上報到的信息,京中權貴,基本都想在鑄幣的份額中分一口。

  什麼魏王、北靜王、魏其侯都冒出頭來。聽說趙尚書府上,說客如雲。本來就我們幾大商幫和朝廷衙門分了,現在倒好,鬧這麼一出。好傢伙,蹦出這麼多人來。」

  又道:「你再看看這幾份報紙,都在攻擊賈府。嘿,真當賈府那通政使的牌子是白掛的啊!後面必定有人。晉商那幫人,膽子挺大的。聽說,賈子玉還在東莊鎮?」

  當日,在雲賓樓中,「圍攻」賈府的,為首的便是高之令,殷無忌。殷無忌話最多。其餘的人,推波助瀾。

  汪鶴亭點頭,感慨的笑一笑,道:「是啊!穩坐釣魚台啊。馬兄,你有沒有覺得,戶部的初步方案,有點將賈府拋出來做靶子的意思?太惹眼了!」

  馬均泰奇怪的道:「不能吧?趙司徒不是與賈府交好嗎?」

  汪鶴亭微微一笑,「假設是賈子玉故意的呢?」

  馬均泰一愣,這可有點像賈環的風格啊,隨即笑道:「那十五日的再次商議,可就有好戲看了。」

  汪鶴亭笑呵呵的道:「不管怎麼說,咱們徽商那份,不能少。」

  馬均泰點點頭,「嗯。」這是底線。

  …

  …

  三月十三日,雍治天子照例不上朝。文華殿大學士華墨帶著群臣在皇極殿中參拜御座,然後散朝。

  群臣三三兩兩的出了大殿,走在廣場上,各自回衙門。

  文淵閣中,武英殿大學士衛弘拿了一本奏章,到隔壁華墨的值房中。

  …

  …

  暮春三月,京城郊外,風光正好。蜀王寧恪跟著皇室、勳貴的子弟們在郊外遊獵回來,逕直到吳王府中見永清郡主寧瀟。

  自傳出蜀王求娶賈府三姑娘的消息後,吳王、吳王妃對蜀王寧恪的感官便好了許多。府中,一些細節,可以體現的出來。

  隨從們將獵來的野鹿、兔子、山雞交給吳王府中的管家烹製。寧恪到後院裡見永清郡主寧瀟。

  寧瀟的作息,一般是上午處理府中的事務,下午是自由時間,晚上飯後,陪著母親說話。此時,將近傍晚,寧瀟正在住處院落的東廂房中,讀書、寫字。

  侍女,丫鬟們環侍。保持著安靜。

  寧瀟今日一襲蔥綠水瀉長裙,腰身纖細,身姿挺拔,比例極佳。裙下修長筆直的美腿,自是無人可以欣賞到其風情。漆黑如綢緞的長髮寫意的流瀉在肩頭。

  面如美玉,目似清泉。如同膩脂白玉雕刻般的瓊鼻,明眸皓齒的大美人。極其的驚艷。

  寧瀟一手扶著書案,一手拿著斑竹筆,在白紙上書寫著,那日在小時雍坊裡聽到句子:王孫落魄,浮雲生死,此身何懼?奮書生怒,教六軍辟易。老魔小丑,豈堪一擊!

  尤其明麗的丹鳳眼中,閃著智慧與沉思的光芒。對於當前的局勢,她有自己的理解,看法。此時的她,無疑是極美的。金色的夕陽從窗戶中透進來,落在她雪膩的鵝蛋臉上,浸染著五彩之色。

  寧恪在一名丫鬟的帶領下邁過門檻。吳王府極大。但後院也不是他可以隨意亂走的。笑著打招呼道:「瀟妹,你又在讀書寫字了。幸而你今天沒和我一起去踏青,挺無趣的。」

  寧瀟微微一笑,招呼道:「九哥來了。」擱下毛筆,一名俏麗的丫鬟上前,送上洗手的水。

  寧瀟的大丫鬟紫兒,身姿修長、高挑,約有170,和寧恪很熟悉,微笑著道:「殿下,怎麼個無趣法?」

  寧恪坐在臨窗的椅子處,喝著茶,笑道:「一幫子人,滿口銅臭。甚至,還有人公開說,權力,天子不許我們沾,錢還能不讓我們賺?

  瀟妹,依我看,賈府八成會給踢出這次鑄幣的交易。賈環在朝廷中得罪的人太多。」

  說起賈府,寧恪臉露惆悵。他求娶賈探春未成。京中,不少人笑話他看中一個庶女。

  但是,他就算是親王,出身又何曾高貴?以嫡庶去區分一個人,何其的愚蠢?

  寧瀟心中閃過賈環的話,忍著沒照例安慰寧恪。九哥和探姐姐的事,她中立最佳。抿一口茶,接著話題,說道:「九哥,其實,賈府未必會出事。」

  「哦?」

  寧恪好奇的看著寧瀟,隨即,感覺到彷彿差點什麼,然後,醒悟過來,瀟妹沒有照例安慰他幾句,心中悵然若失,但理智上來說,是好事。苦笑道:「瀟妹,你長大了!」

  寧恪沒頭沒鬧的一句話,寧瀟卻是聽的明白。只是,九哥這個「滄桑」的做派,讓寧瀟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口茶嗆著,咳嗽幾聲,好一會,才將氣喘平。

  寧瀟笑道:「九哥,你還當我是小女孩嗎?」又落落大方的道:「你和探姐姐的事,我保持中立。不過,感情的事,強扭的瓜不甜。」

  賈環不願意嫁他姐姐的話,她九哥的機會,很小。賈環的意志太堅定。

  寧恪長嘆口氣。他還是愛慕著賈探春。他和探春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

  寧恪看看明麗如花的寧瀟,張張嘴,沒說出話。他突然間發現,他和瀟妹之間,曾經有的某種情緒。在此時,正在逐漸的淡去。或許,隨著時間,將消散在風中。只剩下曾經美好的回憶。

  寧恪悵然、灑脫的笑一笑,問道:「瀟妹,你給我說說你的判斷,賈府怎麼會沒事?楚王,晉商,宋天官,皇商,這些人都想吞掉賈府的份額啊。」

  寧瀟正要說,就見寧澄和寧淅兩人氣喘吁吁的從外面快步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姐,姐,賈先生給你的信。哦,九哥你也在。哈哈,今日射獵的收穫如何?」

  「澄哥兒,你今天沒去踏青,原來是去東莊鎮了?」

  眾人一陣寒暄著。丫鬟們忙著端茶倒水。

  寧瀟接過書信,看著信封上飄逸的楷書:瀟郡主親啟,環自東莊鎮。拿小刀裁開書信,打開閱讀。禁不住莞爾一笑,嫣然如花,遞給寧恪,「九哥,你看。」

  賈環給她寫信,是覺得她處事比較理智,穩妥。賈環建議九哥在十五日派人前往雲賓樓,在銀幣份額中分一杯羹。其餘事情,他都已經安排好。

  賈環怕九哥不肯接受賈府的示好,特意給她寫信。

  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而剛才,九哥說什麼來著?賈環的破綻賣的有點明顯。但利益相關的那些巨商、權貴,還是會忍不住擠兌賈府,試圖將賈府踢出局。

  蜀王寧恪,讀完之後,一聲苦笑!

  寧澄從寧恪手中拿過書信,道:「我看看,我看看。」今天在書院裡,他和淅哥兒雖然見到賈先生,但對於局勢,賈先生什麼都沒說,只是叫他們倆送一封信回來給他姐。

  這樣就解決了啊?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2-28 19:07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10-19 22:29
第六百九十章 銀幣(完)--美麗即是正義

  三月十五日,京中的權貴,巨商們再次齊聚在雲賓樓會商。

  雲賓樓的二樓,在九天後,再次在夜裡重新擺設,滿足會場的要求。不過,雲賓樓的東家倒是非常樂意這樣折騰。這完全是在給雲賓樓打廣告。

  暮春時節,棋盤街的大道上,楊柳依依。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這裡本就是京城的鬧市之一。

  上午八點許,雲賓樓門口,一輛輛馬車駛過來,或者是各種款式的轎子。僕人們簇擁著主人進入五間開,雕樑畫棟的雲賓樓中。

  而樓前也漸漸的熱鬧起來,正所謂:樓畔綠槐啼野鳥,門前翠柳系花驄。

  但,區別於九天前,三月六日的會商,這次聚集在樓下的基本都是報社的編輯。如冷子興那種小金融業的業主,並不在場。上一次,朝廷已經公佈了基本的鑄造、發行銀幣的規矩,現在剩下的不過是分蛋糕而已。這與他們無關。

  上午八點半,賈璉、賈蓉、賈薔三人帶著小廝進了雲賓樓一樓。大廳中,已經坐滿各家的下人。

  見賈府三人組到來,有些人哄笑起來。根據路邊社報道,今天戶部要定下最終的方案。顯然,今天,賈府是要出醜的。

  賈薔很是不滿,冷哼一聲,環視一圈,看看是那些人起哄。賈蓉道:「璉二叔,看你的。」他們給環叔送過信,環叔派了長隨錢槐回來,帶了口信。

  賈璉點點頭,上了二樓。

  二樓中,比一樓要清靜的多。十幾張八仙大桌,隨意的擺開。上首的桌子,還是空著的。是戶部、工部官員的位置。

  賈璉掃一眼,就發現不同,今天的面孔比上次要多。比如:北靜王的長史、蜀王府的太監總管、陝西富商景璘、松江府華亭縣的富商李綸。而如師誼、路庸、殷無忌、汪鶴亭、馬均泰、伍觀恆、胡熾、劉子寧、寧鍍等人都在。

  賈璉坐到北靜王府那桌上。魏其侯侯府的都管家許管家亦在,笑著道:「璉二爺,今日貴府,可要小心咯。」語氣,多少有點幸災樂禍。

  別看,當日何大學士與魏其侯有合作,將五軍都督府對軍隊將領的考核、升遷劃歸到兵部。但,隨後賈府、北靜王等舊武勳集團,就推薦石光珠出任南安郡王空缺的都督同知。雙方的關係,還是有些微妙。

  眾人相互寒暄著。

  少頃,戶部尚書趙鶴齡,帶著戶部、工部的官員、書吏二十多人過來。眾權貴、巨商們紛紛起身見禮。

  趙尚書坐在主桌上,四周的目光看過來,揚聲道:「諸位,朝廷再次與爾等會商。今日一定要得出一個合適的方案來。」

  皇商那桌上,劉皇商臉上微微露出苦笑,對于、王兩皇商小聲道:「不如戶部定下來,我等執行的好。這般商量,又商量到什麼時候去?」

  兩名皇商各自點頭。這是主流的看法。

  二樓大廳中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這時,賈璉站起來,拱手一禮,道:「趙大人,在下有一個方案。」

  趙尚書臉上不動神色,笑著點頭,「哦?但講無妨。」

  賈璉接著道:「近日來,各家對份額的分配,多有不滿。究其原因,還在於沒有明確原則。什麼原則?凡是有利於推行銀幣的人,我們就要多給份額。凡是,願意推廣銀幣的人,我們就要多給份額。

  有鑒於於此,在下斗膽將份額分為三個檔次。第一檔:內務府;第二檔:戶部、工部、蜀王府、陝西富商景璘、松江府富商李綸;晉商、徽商、廣州行商、天順豐、三大皇商、賈府。第三檔:漢王府、北靜王府等。」

  賈璉話音一落,二樓的廳中,一陣沸騰。

  漢王的長子寧鍍當即譏笑道:「豈有此理,按照你賈璉的說法,我們這些人,今日算是白來了。怎麼你賈府都夠格到第二檔中?」

  魏其侯侯府的許管家跟著道:「璉二爺,這未免太過份了吧?」他和賈璉在一個桌子上。

  高之令道:「璉二爺大約沒去過我們蘇州,太不將我們太湖地區的商幫放在眼中了。竟然沒有我們的份額,這是什麼道理?」

  賈璉對其他人的質問,並沒有什麼反應,但對高之令的指責,卻是反應極大,冷笑著嘲諷道:「高員外想要一個理由?我可以給你一個理由。你長的醜。我長的比你帥,這就是最好的理由。」

  「哈哈!」一陣哄笑聲響起!

  沒有人會認為這是真正的理由。但,都看得出來,賈府在針對高之令。這位楚王的代表。當然,賈璉說的確實有道理。

  看一看,賈璉英俊瀟灑,身姿修長,一身藍色的錦袍,世家子弟的風範浸潤到骨子裡。而反觀蘇州巨商高百萬,矮小,臉上有胎印,長的比較醜。

  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蜀王府代表的是楊皇后,陝西富商景璘八成和大理寺卿李康適有關。李廷尉曾任陝西布政使,據聞他和華相交好。松江府富商李綸代表的是衛相。

  這是一個相當豪華的政治陣容。天子加皇后,軍機處的兩個大學士,外加六部中的戶部,工部。嘖嘖…

  唐道賓笑著搖頭,對紀鳴道:「紀同年有沒有覺得,這是子玉的風格?」

  一個反問語句,再加上「凡是」這種大白話的口吻,還有這樣「美麗即是正義」的嘲諷邏輯。說不是賈環教的,誰信?

  紀鳴笑著點頭。

  …

  …

  巨大的哄笑聲,讓高之令漲紅了臉。他感覺到賈璉赤-裸-裸的惡意。

  百川通的殷無忌開口挑唆,笑呵呵的道:「璉二爺這個理由挺新奇的。我們這在座的,能比璉二爺更英俊的,只怕很少。難以服眾啊!」他並非要拉高之令一把,而是要讓賈府成為眾矢之的。

  賈璉側身,面對晉商的一桌,譏笑道:「我忘了說明一點,諸位晉商員外,都是身家百萬,我這個方案,是要將百川通排除在外。百川通贊助大周日報,前些時日,嘲諷我賈府嘲諷的很帶勁啊。」

  你麻痺。殷無忌臉色一僵,沒想到「惹火上身」。當場就想破口大罵,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半天沒吐出來。

  賈璉把話點的很明白,賈府和楚王系的恩怨。一時間,二樓廳中,變的安靜起來。這種政治鬥爭,沒有那個商人想站隊。

  路庸皺皺眉頭,正要打算開口維護兩句。

  這時,趙尚書突然出聲,道:「這個方案不錯。大家的意見呢?」

  天順豐的東家,號稱西南錢王的胡熾果斷的出聲捧場,道:「敢問老大人,第一檔,第二檔,第三檔的份額具體怎麼劃分?」

  這話其實很蹊蹺。賈璉提的方案,胡熾卻直接問趙尚書。而且,趙尚書是在表露了自己意願的前提下,徵詢眾人意見的。不少人,心中都有些譜了。

  想想,那些聯合起來的政治力量吧!心裡就算有些意見,也得憋著。胳膊擰得過大腿?

  趙尚書笑瞇-瞇的,不慌不忙的道:「內務府占15%,第二檔11家各佔7%,第三檔12家,合計占8%。」

  徽商的汪鶴亭、馬均泰心中計算後,立即表態,「我等聽從朝廷吩咐。」

  接下來,眾人紛紛表態。至於,質問賈璉的漢王府,魏其侯府,高之令,殷無忌即便反對亦無濟於事。

  漢王府的宗人令,說白了,就是個皇家的面子功夫而已。有些話,錦衣衛可是報到天子案頭去了。敢鬧事,後果自己掂量。

  至於,魏其侯府,舊武勳集團和新武勳集團,天然對立,根本不是經濟利益可以收買得了的。那麼,幹嗎還要給他們分?給點湯湯水水,就算團結錢了。

  而賈府和楚王,算是在某種層面上,撕破臉。

  不能,別人打著踩你的臉的主意,你還要腆著臉,貼上去吧?

  …

  …

  趙尚書宣佈結果之後就離開雲賓樓,具體的事務,要請各家派人,到戶部去辦理。

  雲賓樓中,紛紛散場。

  最失意的,是高之令,殷無忌、寧鍍。他們三個,是九日前,笑賈璉笑的最開心的人。

  賈璉看看手些發抖的高之令,笑一笑,轉身下樓。想踩著賈府上去?京城這水,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的。

  消息,隨即傳開。

  報社的編輯們都像炸開了一般,紛紛寫稿。於他們而言,誰又想到事情會出現反轉呢?明明是開著,一幫人反對賈府,要踢出賈府,沒想到,最終被踢出局的是高之令,殷無忌。而且,漢王府的份額,非常少。

  …

  …

  馬車中,汪鶴亭和馬均泰,都是笑著搖頭,這個方案,對徽商不錯。這也是四大財團紛紛贊同的原因。

  汪鶴亭笑道:「高百萬要傻了。他的二十萬打了水漂。」

  馬均泰微微一笑,「我在想,殷無忌,八成會有麻煩咯!晉商那幫人,說團結也團結。說是一盤散沙,也是散沙。他們的票號要是合併成一家,我們這些人還做什麼銀業?百川通,被排斥在發行銀幣之外,只怕要漸漸式微。」

  汪鶴亭笑著點點頭。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2-28 19: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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