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59
bpd 發表於 2017-10-30 23:38
第八百一十一章 兵變、人生快意如此?

  拔野古孝德哂笑。毫不畏懼的和烏尼日對視。他敢來遊說烏尼日,自然是有把握。

  他可不是伏重那種看似桀驁,實則是被馴服的土狗。百無一用。他是草原上的狼!而且,還是頭狼。

  這個美麗的女人在清秀、柔媚的外表下,有著一顆不安分的心。

  烏尼日的情緒猛烈的爆發!手掌用力的抓握著扶手。

  拔野古孝德在威脅她。簡直是豈有此理?但隨後,在拔野古孝德譏諷的笑容面前,她慢慢的冷靜下來。理清楚頭緒,冷笑道:「孝德將軍想要什麼條件?」

  拔野古孝德如岩石般冷峻的臉上帶著冷笑,緩緩的從地面上站起來,嘴角一揚,上前半步,俯視著烏尼日,道:「我要你!」

  烏尼日貝齒咬著,美眸瞪著眼前的美少年,克制著心中的怒氣,她聽得懂這句話的內涵:拔野古孝德想殺掉拔野古土門,然後娶她。

  「你願意放棄成為宛國公主的夫婿?那可是漠北草原最美麗的明珠。又美麗又聰明!而且,她的父親是伊林可汗。草原上所有的青年都想要娶她。」

  拔野古孝德輕笑,有種惡魔般的冷酷,道:「王妃,我要先活得下來才行。現在,請你幫我約見婆實將軍吧!我要借用你的名頭說服他。」

  烏尼日仰視著拔野古孝德。幾秒後,展顏一笑,清秀的臉蛋上蕩漾這嫵媚的笑容,盡展她的少-婦風情,魅惑而美麗。她輕聲的道:「好。但是,這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指指牆角條桌上的座鐘,道:「最多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台吉就會來我這裡就寢。我會勸他殺掉你。孝德將軍,你現在可以走了,抓緊時間吧。」

  拔野古孝德微怔。十分中,有三分是為烏尼日風姿綽約的笑顏所傾倒,其餘七分則是被她的態度所驚訝。這是一個魅惑卻又危險的妖精!激起他心中的征服欲。

  「好!你等著。」拔野古孝德咬牙,狠狠的盯了一會她挺拔的胸。

  烏尼日拍拍手,叫進一名侍女,道:「去找婆實將軍來。我這裡有一份禮物要帶給他的夫人。請他來一趟。」

  她不會在同一件事情上犯兩次錯誤。她會安排兩人見面。但是,若是他們叛亂失敗,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拔野古孝德轉身離開。去外頭的小帳篷裡等著。

  …

  …

  夜晚中,風雪交加。

  薛延族的大將莫賀,正在和一幫胡將,在城中大街的酒樓喝花酒。各自摟著漢人女奴,胡天胡帝,並飲酒。眾胡將大聲談論著當前的局勢。

  「就這樣退到北庭去,那我們成什麼了?前面兒郎們流的血就白流了嗎?那個狗屁賈參議發佈的殺胡令,你們聽過沒有,要殺我四部的所有人!」

  「呸!他想的美!」

  「北山戰役,必須要有人負責!」

  「不去北庭,要去你們去。勞資不去。去龜茲、疏勒、碎葉,隨隨便便就能拉起十萬大軍。再拼一把。當日,不是拔野古孝德那個小兔崽子作戰不利,沒有燒燬周軍的糧草,我們何必冒著炮灰撤退?就算二十萬頭羊,放在草原給他們殺,他們一晚上殺的完?」

  說話的是回紇的大將烏特勒。

  這話引得酒樓中十幾名胡將大聲附和。莫賀亦是拍著酒桌,鼓噪道:「和周人再大戰一場。為死去的兒郎報仇。」

  酒樓上的聲音,在風雪的夜晚傳的非常遠。而城西,隱隱有些動靜。並未被查知。

  …

  …

  拔野古土門和婆實喝完酒,讓他先離去,然後,獨自在大帳中沉思了一會,將腦海中的計劃再捋了一遍,叫來親衛隊隊長,安排著明日處決拔野古孝德的事宜。

  拔野古孝德雖然年輕,但武藝不俗。他已經五十多歲了,無意與人生死搏殺。明日,他召集諸將議事。通知拔野古孝德晚到一盞茶的功夫,將其帶到偏帳中,襲殺。

  一排排的燭光,在大帳中,在風雪如晦的深夜,顯得有些幽暗。拔野古土門坐在案幾後,喝著馬奶酒,神情陰沉。帳篷外,雪聲,風聲混合著。

  殺掉拔野古孝德,只是平息內部的爭議。但是,如何戰勝周軍呢?

  拔野古土門思索了許久,腦海中暫時,有幾個想法,還不完善。然後,披上石青色的斗篷,在親衛的陪同下,由他的大帳返回百米外,他的王妃烏尼日的帳篷中。

  精美的帳篷中,烏尼日微微笑著迎著拔野古土門,給他寬衣,又讓侍女端來熱茶,又端來熱水泡腳,聞言細語的道:「台吉,剛剛孝德來過。說給台吉請安。」

  拔野古土門笑一笑,將身上的飾物解下來,不以為意的道:「這小狼崽子大概是嗅到什麼味道了。」

  烏尼日還未回答,就聽得外面傳來低吼聲,「你們要幹什麼?啊…」隨即外面傳來驚惶的慘叫聲。在雪夜裡聽起來很磕磣人。拔野古土門還沒反應過來,帳篷的門簾被人掀開。

  拔野古孝德穿著锃亮的皮甲,拿著他那柄產自大馬士革,由宛國公主賞賜給他的馬刀,帶著十幾人猛的闖進來。冰冷的寒風,帶著惡意,倒灌而入。

  外面的響動,殺戮聲,清晰的傳來。拔野古土門的親衛有四五百人。分散在這些營帳的周圍。

  「孝德?你要幹什麼?」拔野古土門踢翻水盤,站在羊毛毯上,大聲喝問。

  拔野古孝德殘忍的一笑,上前,抽手一刀,插在拔野古土門的胸口,拔野古土門雙手竭力的握著刀鋒,但無法阻止,鮮血順著他的衣襟溢出來。

  「嗬…」

  一代拔野古部的王族,數十萬大軍的統帥,能征善戰的大將,就此,在地上如同攝死時的野獸般痛苦的蠕動。

  即將落幕。

  拔野古孝德輕蔑的一笑,「老東西!」跨過拔野古土門的身體,看著退在一旁,靠在桌子上,瑟瑟發抖,竭力保持著鎮靜,儀態的大美人烏尼日。或許她是裝的,或許她是真害怕他一刀下去。但這有什麼關係?

  「王妃,你現在是我的了!」

  「把她帶走!」拔野古孝德帶著他部族裡的親兵離開。現在不是享受女人之時。這點自制力,他還是有的。現在的頭等大事,是穩定哈密城的局勢。

  哈密城中,如同一鍋沸粥般亂起來。城西主帥大帳這裡這麼大的動靜瞞不住人。

  然而,同羅的兩萬騎兵,很快就完成了聚集。

  …

  …

  三日後,大雪消融。

  上午時分,陽光柔和。哈密城西,到處是戰亂後的跡象。哈密城中的街面上早就沒有什麼行人,全是軍隊。

  一行數十人的騎兵,自城正中大街上的酒樓出來,縱馬出城。帶隊的是薛延的大將莫賀。一個大鼻子的胡將,脾氣暴躁,作戰勇猛。經常譏笑同羅大將婆實。

  莫賀狠狠的抽著馬,憤憤的高聲道:「王八蛋!虧的土門台吉那麼信任他。他竟然背叛土門台吉。和拔野古孝德那個雜種勾結在一起。」

  幾名親兵附和著。

  「將軍,我們現在去哪裡?」

  莫賀恨恨的道:「我們去龜茲!他拔野古孝德說去北庭、去龜茲自願。那我們就去龜茲。膽小鬼才和他們一起去北庭。」

  同羅有兩萬騎兵,他們這些反對者能如何?

  草原上的生存法則,只有其親兒子,直系後代才會復仇。他們這些人不會為死人復仇。但,他們可以不爽拔野古孝德。

  在莫賀出城的同時,城正中酒樓的胡將門,逐漸的散掉。

  拔野古孝德在酒樓二樓的窗戶處,俯瞰著整個瓜州城。吐谷渾的首領伏重和數名他的親衛站在其身後。

  伏重心中感慨。

  彷彿像做夢一樣,就這樣「簡單」的殺死拔野古土門,改由拔野古孝德執掌整個殘軍!

  可笑的是,被拔野古土門以心腹相待的婆實背叛,而經常被坑的打衝鋒,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莫賀,卻不願意臣服。

  這就是人心啊!

  「走吧!」拔野古孝德淡淡的說道。雖然只是名義上初掌大權,但這種滋味,令他很爽!令他很迷戀!他雖然說服同羅部返回北庭,再回漠北。

  但,正確的策略,其實是去龜茲!他現在回漠北,只會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此時去龜茲,借助拔野古的旗幟,召集大軍,和周軍大戰,只要穩住局勢。以安西,北庭的人口,甚至可直接稱王。只是,漠北還有他的部族,母親,弟弟在。

  拔野古孝德的大帳還是設在城東。他帶著親衛回來,單獨走進自己的帳篷。

  裡頭,剛剛沐浴過的前王妃,烏尼日正穿著一件素白的單衣,坐在床榻頭。單薄的衣衫,越發凸顯的她的身姿窈窕,前凸後翹。嬌嫩、嫵媚如鮮花。

  「將軍…」烏尼日起身,屈身行禮。低著頭,雙眸垂下,粉腮帶赤。柔媚,清秀的少婦。

  拔野古孝德走上前,挑起她的下巴,窺進她衣領,看著雪白,忍不住暢快的大笑。人生當如此啊!何其的快意!

  …

  …

  於此同時,遠在吐魯番盆地之西,天山南麓富饒之處,龜茲城中,周軍正殺入!奪城!

  白袍銀槍將沈遷一馬當先,帶著麾下的千餘騎兵,馬踏長街。

  「殺啊!」


bpd 發表於 2017-11-1 01:33
第八百一十二章 長風浩蕩

  「龜茲!」

  出征龜茲大軍的統帥參將荀陽騎馬在城外的山坡上,眺望著午後清冷的陽光下這座西域布政司的省城,感嘆著!他身後,是留作預備隊的800名精銳騎兵。正在稍作休息,隊形鬆散而不亂。

  一萬京營,遠涉大漠出征,走出茫茫黃沙之地,得到這庫車綠洲時,只剩8千人!

  這時,城中響起約定好的號角聲。「嗚嗚---!」

  荀陽身邊的數名親兵紛紛躬身道賀:「恭喜將軍拿下龜茲,克建奇功。」

  荀陽笑一笑,一勒馬繩,高聲道:「兄弟們,隨我進城!」此次奪城,首功是慶國公次子沈遷。他帶兵偵查後,建議先奪水源休養大軍,再圍龜茲,再取城。而非直接出大漠後略作休整就奇襲強攻。

  「胡騎歷來擅攻而不善守。龜茲對拔野古人而言是新附之地。城中守將,或知曉北山之戰的結果,或不知道。但我們出現在此地,就足夠讓他們慌亂,斷無堅決的抵抗之心。晚幾日,可減少傷亡。」

  事情果然如此!

  連日來,城中的胡人在試圖逃跑被斬殺了近千人後,士氣低落。周軍攻城,一股而下。他給了沈遷一千騎兵,率先進城,就是要坐實這份功勞。

  而現在,龜茲是他的了!

  隨著荀陽一身令下,800名在馬下休整的騎兵們紛紛上馬,迅速的列陣。陣前的騎士,約十七八歲,一臉的堅毅,擎著周軍的大旗,旌旗在寒風中展開。「吁--!」健馬在寒風中打著響鼻,四蹄刨動。

  而稍遠的龜茲城中,廝殺聲正在逐漸的停止下來。兵部主事沈遷,伸威營游擊楊紀,耀武營李游擊三人領軍在城中。

  「踏踏!」

  馬蹄聲由小到大,逐漸的引起大地的共振。這騎兵如潮,如洪流!湧入龜茲。截斷拔野古聯軍的後路!

  雍治十八年冬十月十一日下午三時許,國朝軍隊光復龜茲。

  …

  …

  唐朝邊塞詩人岑參,在其不朽的名篇《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寫道: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輪台東門送君去。這裡的輪台便是安西節度使駐地龜茲下屬的輪台縣。北庭的核心地域庭州一樣設有輪台縣(今烏魯木齊)。

  龜茲此時已經是十月。氣溫可以想知。在雪融後的數天裡,依舊是寒冷異常。狐裘不暖錦衾薄。

  龜茲城,東南區域,一棟精美的住宅中,鐵勒人中的貴族居可在自家庭院走廊的台階上,仰頭看看天色,然後,裹緊身上的貂皮裘衣,吩咐道:「走吧!」

  龜茲東起輪台,西至巴楚,北靠天山,南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是絲綢之路塔克拉瑪干沙漠北道的重鎮。以舞蹈、鐵器聞名於世。這裡匯聚著十幾個民族。其中,以鐵勒人最多。

  鐵勒,漢稱丁零。唐時,鐵勒九姓依附於唐朝,分別是:僕固、同羅、拔野古、回紇、薛延陀等。後契丹統一漠北,鐵勒人逐漸的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然而,國朝初年,西域鐵勒的一支興起。就像當年唐天寶年間,回紇,統治著鐵勒九姓,回紇就是鐵勒。然後,不斷的分裂、演變。數百年來,西域、漠北草原的興衰變化,至有如此局面。

  換言之,如今分佈在龜茲附近沒落的鐵勒人,祖上曾經闊過。而且,和如今還闊著的拔野古、回紇等同風俗,同民族。所以,姑墨之戰,鐵勒兩萬扈從騎兵反叛,在情理之中。

  隨行的八名健壯的奴僕和二十名拿著彎刀的武士,跟著居可。一行人出府,騎馬順著清冷的、逐漸恢復人氣的長街,前往龜茲城正中區域的參將府。其位於原周朝西域布政司衙門的東側。

  居可約六十多歲,滿臉皺紋,他坐在八台大轎中,服飾華美,臉色沉吟著。

  周軍精銳,突然從大漠中出現,控制周邊地區,攻佔龜茲城。雖然周軍貼出安民告示,但他們這些鐵勒貴族,無不心中惶惶。

  因為,當日周軍在姑墨、龜茲的慘敗,鐵勒人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然而,佔領龜茲的周軍,即便在北山戰役大獲全勝,擊潰拔野古部二十萬聯軍,亦不可能殺光龜茲地區所有的鐵勒人。這是他們保命的底牌。

  參將府門口聚集著一百多人,俱是近日來拜見周軍統帥荀陽的人。相熟的僕從之間,用突厥語打著招呼。

  參將府門前,十幾名周軍士兵,挎著腰刀,手持長槍,維護著秩序,冷眼旁觀著這些面貌迥異的胡人。

  居可下了轎子,到參將府中。十幾名鐵勒貴族都等候在廂房中。

  一盞茶的功夫後,一名小校進來道:「我家將軍請諸位到堂中一敘。」

  居可等十三名鐵勒貴族,跟著小校順著走廊,到儀門後的二堂中。堂中,荀陽高坐在正位上。沈遷,楊紀,李游擊等將校分列兩旁。

  「我等參見將軍!」十三名鐵勒貴族低下頭,彎腰撫胸行禮。若是有被俘虜、虐待的周軍在此,見到這個場面,定會是心中快慰。你們鐵勒人,也有今日?

  為首的一名禿頭老者上前半步,用漢語說道:「將軍天威,率軍至龜茲,我等俯首。將軍但有吩咐,我等無有不從命。萬望將軍憐憫城中百姓。」

  荀陽看了沈遷一眼,再哂笑一聲,道:「那最好!我要借你的頭顱一用。來人啊,把他拖下去砍了。」

  變故突然而起。

  這名鐵勒貴族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從門外進來,如狼似虎的兩名將士拖出去,然後,淒厲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血淋淋的首級被周軍將士送進來。

  荀陽淡淡的道:「本將有可靠的消息,此人勾結拔野古部,與我大周為敵。其罪當斬。家產充公。」

  居可搶先一步,跪下,大聲道:「我等唯將軍之命是從。」剩餘的貴族們彷彿回過神,紛紛跪下。這一次,就不再是彎腰施禮了。

  在草原上,被征服者,對於征服者,本來就該跪下,請求免死。但是,鐵勒的貴族們,似乎在人頭面前才明白,之前周朝大人們懷柔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荀陽點點頭,道:「一個多月前,我大周總督府頒布政令,凡大周馬蹄至處,漢兒不得為奴。諸位做個表率吧!」

  一干鐵勒貴族中有人面露難色。奴隸,是財富。而且是比土地更值錢的財富。他們吃的少,幹得多。而且,子子孫孫都是主人的奴隸。但,他們不敢不答應。

  「是!」

  半個時辰後,被安撫後的鐵勒貴族們,走出參將府。

  居可坐回到轎子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周將殺人立威的事情做完,不會再擅動刀兵。剛剛好言好酒將他們安撫了一番:拔野古勢大,有些牽連情有可原,此事到此為止,不再叛周即可。

  可笑裴羅啊,看不清形勢!成了被殺的雞。實際上,裴羅沒什麼罪。無非是從聯軍中手中拿到了眾多漢人奴隸,名頭最大。周人沒搞清楚。真正打開龜茲城門,裡應外合的,是他!

  他做的比較隱蔽。

  …

  …

  眾鐵勒貴族離開後,荀陽和部將們亦離開大堂,到後面的花廳中喝茶。

  荀陽笑道:「還是于喬這個辦法好。我還在為軍需發愁。搶吧,擔心這城不好守。不搶吧,總不能活人給尿憋死!」鐵勒貴族裴羅家資巨富。其家產,足夠大軍使用一陣。

  眾將哈哈笑起來。

  楊紀微笑著看著正謙虛著的沈遷,心道:「沈于喬怕是要冒出頭來了!這一陣子,表現的極其出色。」

  荀陽微微做個下壓的手勢,問道:「于喬,就這麼放過這群王八蛋?」這些鐵勒人,都和拔野古部牽扯不清。誰知道會不會再叛?要是依他心裡的惡氣,他要殺個乾淨。

  沈遷起身,微笑著道:「當然不是。日後齊大帥要追究,我們人微言輕,能如何?」

  「嚯…」眾將都是起哄。

  荀陽笑著伸手點點沈遷,「你小子,到底是讀書人!你那個兵部主事不要當了。龜茲這裡守住後,我給大帥說,保你一個千總、武毅將軍。」他始終對文人有點偏見。

  武毅將軍,從五品。這是官階。千總是帶兵的實職。

  沈遷喜道:「敢不從命?」

  兵部主事是正六品。現在武將的升遷,任命全部都在兵部。才升一級,於沈遷而言,並不見得多划算。但一個帶兵的實職千總,這就很難得。

  相當於是沈遷的軍中仕途起點,直接是從王牌野戰部隊的營長幹起。而且,在西域大戰的這樣情況下,有兵權在手,想升官,有多難?幾場勝仗下來,即可。

  更關鍵的是,他喜歡行伍,帶兵。

  …

  …

  當龜茲被奪下之後,周軍開始攻略周邊的附屬城市,關隘,要道,守捉,堡壘。龜茲城中慢慢的穩定下來,消息亦通過各種渠道,對外傳播開。

  十月中旬,天寒地凍。

  距離龜茲數千里之遙的哈密城中,去往漠北的信使已經出發多日,漠北的回信還未至。

  一場兵變,沒有那麼簡單!很多兵變、政變都是當時成功,隨後失敗。比如,我們所熟知的蘇聯,在謝幕時,幾次反覆。而如隋文帝楊堅那樣上位後,立即撲滅各地叛亂的,是少數人。

  拔野古孝德依靠同羅族的兩萬騎兵支持,殺掉了拔野古土門的親衛、親信、隨軍出征的子侄、族人;並且不干涉各部將領的兵權,且來去自由;又將北山之戰失敗的鍋扣到拔野古土門頭上,這才成為名義上的殘軍統帥。其中,還有宛國公主對他的青睞的影響的原因。

  但是,這只是臨時的。還需要漠北的承認。

  否則,只要漠北王庭傳來相反的意見,大概,此時哈密城中很多將領想將他殺掉!婆實未必會護他。

  清晨時分,城東的帳篷中,二十二歲的前王妃烏尼日服侍著拔野古孝德起床,彎腰繫著他的皮甲,潔白柔軟的繡花長裙勾勒出她圓潤的香臀。其彈性,似乎要溢出來。

  烏尼日一邊如同拉家常般的說道:「回紇人烏特勒愛財,有小聰明,你要說服他去龜茲,首先需要送厚禮。」她的聲音,很柔媚。配著她清秀、姣好的容顏,此時彎腰翹臀的姿態,充滿魅-惑。令人想沖咚一把,將她就地正法。

  她在展示她的價值。拔野古孝德給她說過,他要去龜茲的事情。她可先回北庭,漠北。

  拔野古孝德欣賞著這個美妙的大美人,回味著昨晚將她征服的每一擊,志得意滿。但克制著心底的欲-望,他還要做正事,道:「我知道!」

  局勢於他而言,就像是懸崖邊的石頭。但他在伏重的輔佐下,還是有些把握。琢磨人心,玩平衡,伏重很擅長。

  半個時辰後,拔野古孝德和回紇大將,手握著約五千人的烏特勒在城東郊外的校場中,射箭比賽。

  拔野古孝德的箭術相當不錯,彎弓射著漢人活人靶子,對於穿著單衣的靶子們被利箭射倒在地,血流一地,在寒冷的北風中慘叫,呼號,他並不在意。

  在鋪墊的差不多後,他微笑著道:「烏特勒將軍,北山戰役失敗,若我們回北庭,那是全功盡棄。同羅騎兵想回漠北。而我想去龜茲,重新招募騎兵,與周軍大戰。若是戰勝周軍,哈密這裡都是回紇人的牧場。」

  烏特勒不答,一箭射中一名半大的少年的胸口,看著他倒地,滿意的點頭,扭頭反問道:「那你呢?」

  拔野古孝德道:「我要回漠北娶宛國公主。」

  烏特勒哈哈大笑,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拍拍拔野古孝德的肩膀,「你很貪心啊!當然,草原上每一個男人都想娶她啊。」

  回漠北娶宛國公主,這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去爭拔野古部的汗位!

  拔野古孝德冷酷的臉上露出笑容,射死校場中最後還在努力奔跑,試圖活命的漢人男子,道:「烏特勒將軍,走,我們去喝一杯。驅驅寒!」

  烏特勒滿臉笑容的點頭。他內心中,其實本就是想去龜茲。和拔野古孝德結盟亦不錯。他現在回漠北,死了這麼多兒郎,八成的概率會被他們部落的可汗處死!

  這時,一名信使被校場中的侍衛帶進來,他跪地道:「孝德將軍,焉耆傳來消息,龜茲被周軍攻佔!」

  「什麼?」拔野古孝德還沒說話,烏特勒臉上的笑容猛的收斂,一把提起信使的衣領,怒吼道,「這怎麼可能?周軍難道長了翅膀飛過去的?」

  信使顫抖著道:「他…他們是從沙漠裡過去的!」

  「廢物!鐵勒有一萬多騎兵,守不住一個小小的龜茲城?」烏特勒一腳將信使踢開,「廢物!」

  拔野古孝德揮了下手,彷彿想要制止烏特勒,但喉嚨裡似乎有東西壓著,一句話都不出來!

  他,奪得了近五萬大軍的統帥之位,此時又拉到了回紇大將的支持,並且搶到了前王妃,草原上的知名大美人烏尼日,這是何等美好的局面,何等美妙的體驗?

  他,即將坐擁安西四鎮,統帥十幾萬大軍,縱橫在西域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只要,打敗周軍,或者僵持住。他就可以返回漠北,準備爭奪王位,收宛國公主!

  他的夢想,他的舞台,他的人生!

  然而,在此時,卻被告知,龜茲卻被佔領,在他心頭最火熱的時候,澆了一盆冰水下來!彷彿是在他登上梯子時,給人踹下來!

  王八蛋啊!

  拔野古孝德咬著牙,嘴唇出血,壓抑著憤怒,從喉嚨裡蹦出幾個字:「召集諸將議事!」

  …

  …

  十月底的敦煌,已經是處在休養生息的階段。略顯安靜,然而,上午時,一封捷報打碎了城中的寧靜。

  「捷報!參將荀陽,攻佔龜茲!」

  消息如風一般的傳遍敦煌。

  而賈環是在莫高窟的藏經洞中,翻看原本時,得到的消息,然後趕回敦煌城中。

  余秋雨在其著名的散文《千年一嘆》中,描繪了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的苦難!

  賈環前世裡來敦煌旅遊過,對此記憶猶新。他對佛教文化並沒有什麼興趣,但無意將藏經洞留給後世,直接帶著人開挖,令其得見天日。而汪學士將此譽為敦煌文壇盛事。

  賈環這些時日,公務並不繁忙,除開籌辦報紙,並無大事,被汪學士拉著到藏經洞中翻看書籍。誰讓他也是翰林,屬於學術權威。更是敦煌的文壇盟主?

  齊總督的總督府,還在瓜州。敦煌這裡,還是只有賈環、程攸、胡熾三人。周軍主力全部都在瓜州。都在等龜茲的消息。若龜茲下,則準備往柔遠增兵。威逼哈密。

  臨時總督府中,程攸開懷大笑,「哈哈。大帥一定很高興。曾季高好手段。荀參將不負重托啊!三軍將士們用命,居功至偉!」

  因心情大好,程攸一連串的詞往外蹦!他本來就是策士。

  賈環、胡熾都笑起來。

  胡熾道:「看公達喜歡的!」

  賈環微微一笑。心中輕快!

  如何能不喜?

  當前,西域的整體局勢是戰略防守階段,轉為戰略相持階段。而攻佔龜茲,相當於是蛙跳戰術,可以節約周軍收復西域全境的時間!並且,可以為漠北的決戰蓄力!

  龜茲地區的人口、資源,可比敦煌這裡多得多!

  賈環並不知道:在敦煌、瓜州,周軍清理掉內部的反對聲音時,拔野古聯軍內部則是兵變,更換統帥。舊有的架構、秩序在崩潰,新的力量佔據主導!

  然而,他可以感受到:西域畫圖如長卷。在龜茲被攻佔後,彷彿長風吹過,畫卷的顏色在漸變。藍、紅在交替。而周軍的紅色佔據著上風!

  長風浩蕩,吹拂萬里。

  接下來,這畫圖上,又會如何?誰要登場,誰要退場呢?





開個單章說明一下。

  我前幾章在章節後說的「殺妹證道」針對的是第八百一十章的章節說。

  我的指向很明確!具體人物,大家翻一下這章的章節說就知道。感覺節奏被帶的有些歪啊。

  汗!

  特意說明一下。

  寶寶不允許毒書友可以放心的看。不用提心吊膽啦。我寫的是爽文,不會虐心。

  有書友說要直播吃作者,可以考慮準備了。

  我喜歡寫各種風情不同的美女。當然,筆力有限。可能有時候沒有將其美麗,魅力凸顯出來。要重點說明:不是美女,都要來一發。大家不是很擔心環少的腎嗎?

  西域地圖的女主,是很明確的。

  …

  …

  然後,回答下大家有些意見的拔野古孝德兵變太容易的事。

  一個反派配角的成長,他的陰謀詭計,我花費個幾千,幾萬字去描寫,肯定會很詳實,完整,合理。但這肯定不會。

  水文不是這麼水的。

  所以,兵變的細節,都是點到為止。一個小段就帶過去了。

  至於說,合理性,我在後面的章節中,又點了一下。一個故事段落,一千個人看,寫的再完整,一樣會有人覺得,破綻百出。我只能說,我的故事邏輯,至少保證自圓其說吧。

  我是作者,同樣是讀者。我知道有些地方,意思沒有到,會需要再強調一遍,再點一下。

  關於草原上的生存法則,我推薦部央視的老劇書友們看一下:成吉思汗。殘酷的殺戮,只是日常。大人物,一不小心就掛了。殺個人,沒那麼難,難的是善後。烏尼日這個人物,我給的原型是也遂妃。

  呃…

  既然開了單章,求下訂閱吧。

  成績下降,一直在掙扎中。內心很多負面情緒。昨天,在書評區看到有位書友說,最近很精彩,頓感很滿足。謝謝支持!或許,我用心寫好故事,一定可以走出當前的下降通道。

  希望大家一直陪著我走下去吧。西域這卷,高-潮不在西域,而在廟堂。我還沒有寫到。

  昨天那章,熬夜寫的,細節不完善,等會改一下。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再看看。不看,亦不影響情節。

  有感而發。

  2017年11月1日。自醫院回,於出租屋中。諸位書友安好。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1-1 18:33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11-1 19:41
第八百一十三章 新時期,新形勢

  十月三十日,一場小雪覆蓋著蔥嶺以東的區域。白雪皚皚,自崇山峻嶺,到空寂深邃的盆地。萬里山河,同此顏色。

  敦煌。

  隨著龜茲被攻佔的消息傳來,敦煌、瓜州一線的軍政體系便逐步的忙碌起來。軍中正在不斷的試驗,準備越過北山,往柔遠城小股的增兵。在寒冷的天氣下行軍數百里,十分考驗後勤保障工作。

  西域布政司的文官們,治理著敦煌地區的內政。隨著,敦煌的局勢穩定下來,商旅來往,這座絲路上的明珠,開始散發出奪目光芒。每日的各種紛爭,狀況不斷。

  內政之事,用古代的描述,對應的就是縣衙裡的三班六房的差事:壯班、皂班、快班;吏、戶、禮、兵、刑、工房。

  包括:內勤、緝盜、警衛;官吏的任免、考績、升降,土地、戶口、賦稅、財政,典禮、科舉、學校,丁壯及馬匹徵集與訓練、城防、剿匪以及驛站、鋪兵等,工程、營造、屯田、水利等事。

  由此可知,越是大型的城市,越是事務繁雜。

  數百名官吏在官吏敦煌地區的政事時,在冬小麥播種之後,還要著手籌備遷往龜茲的事宜。

  上上下下都在忙碌。

  總督齊馳在瓜州城中,與曾季高、楊渭等幕僚結合情報,反覆的推敲接下來的行動。而軍中的瑣事繁多,總督府中的蠟燭,數夜未熄滅。幕僚、書吏們忙碌著。國朝軍隊佔領龜茲,是工作時最好的興奮劑!

  敦煌城中,左布政使韓伯安在府中,和親近的官員們商議、琢磨著留守敦煌地區的文官人選。這在行政體系的權力版圖中,是很重要的一塊。

  丁右布政使、馬知府等人在做事的同時,同樣在琢磨這件事。一般而言,這個位置應給設分守道,由左右參政取一人兼任。敦煌太重要,等於是後勤基地。

  新任的沙州府通判汪學士則是撇開一切事務,帶著州學裡的魏教諭等人,專注在藏經洞的事務上。這是文化上的盛事。他亦寫信告知京中的故友、同年、學生。

  而敦煌城外的長亭裡,在商旅往來的道路上,離別的一幕正在上演。副將苗騏,正帶著他的寵妾慕容雪,帶著他的親衛,被部下們送行。他被貶南直隸守備司。

  只是長亭中,離別的氛圍不那麼好。此前敦煌軍中有流言:苗副將下轄龍驤營、哈密衛、沙州左軍營中的將官願意跟著去江南者,會放行。

  但,真正跟著苗副將去江南的,不過寥寥數人。氣氛略尷尬。

  …

  …

  哈密。

  周軍截斷龜茲退路的消息已經在城中傳開。城中這剩餘的五萬殘餘的聯軍人心惶惶。而同羅大將婆實則樂於見到此種情況,他要回北庭、漠北。

  拔野古孝德忙著收拾人心、整頓軍隊。他的計劃已經被打亂。

  而不遠處的柔遠城中,周軍偵騎四出,監視著哈密城中大股軍隊的動向。

  在遙遠的漠北,拔野古部的王庭中,聯軍慘敗的消息已經傳到。並迅速的傳遍金山以北、蒙古高原。

  王庭中,拔野古的將領、貴族們一致要求處死拔野古孝德。在王庭中,拔野古土門的勢力非常大。但,亦同樣有反對意見。伊林可汗沒有表態。

  而當晚宛國公主便在王帳中偷偷向伊林可汗進言:「父王欲使諸弟繼位,還是欲使諸子繼位?」

  草原之上的王位,憑藉的是手中的實力、軍隊。只要具備王位繼承人的資格,都可為可汗。比如,唐初時的東突厥汗位,兄終而弟繼。不具備的,可以稱太師,掌控全局。比如,明朝時的瓦刺太師也先。

  宛國公主這句話,說的是非常精妙的!

  草原諸族雖然不守禮法,但是父子之情,怎麼都比兄弟之情更親近。拔野古土門是伊林可汗的弟弟。現在他死了。

  …

  …

  在當事各方,於各地都在對此事作出反應時,商旅冒著寒冬,跋涉在高山,隘口,沙漠,古道中,轉運貨物,賺取利潤。同時,將消息不斷的傳遞開。

  從龜茲前往河中的商旅,將消息帶出:周軍擊敗拔野古聯軍,佔有龜茲。碎葉河流域的諸部震動。河中地區,亦重新感受到來自大周帝國的兵威。

  雍治十三年,國朝左都督牛繼宗率大軍征討西域,對河中地區直接統治,設州縣。而對小國林立的吐火羅地區,則採取羈糜州、土司制度。

  「鈴鈴!」

  駝鈴在空寂的沙漠古道中響著,滿載著貨物的郭家商隊正從南道于闐繞道,準備返回敦煌。

  一名中年人站在崎嶇的山路上,背著崑崙山的白雪,眺望著東方,外出行商兩載,他們終於要回家了。年關將近啊!

  從于闐往西行,越過小勃律、蔥嶺,則是吐火羅地區。一個月前,就有一支四五十人的月氏商隊啟程前往敦煌。為首的是一名戴著紅頭巾的俊美男子。

  他騎在價值千金的高頭駿馬上,背著精鋼長劍。他們已經快要抵達敦煌。戰爭的結果,已經送往故國中。

  …

  …

  商旅們如同一條條脈絡,在這個寒冬裡聯通著西域各地。而同樣的,大周王朝的信使,在寒天臘月,奔騰在官道上,聯通著西域和京城的消息。

  由朝廷派出的欽差費狀元帶著嘉獎的聖旨,侯爵服飾,御賜的美酒,即將抵達瓜州。

  而光復龜茲的消息,亦從官道送往京師。令雍治天子極其的歡喜。重新怠倦了過問軍國大事。朝政盡數交給大學士華墨主持。

  順著官道來的,還有真理報,各朝臣的書信!

  西域的關隘裡,士兵們在守衛,馬賊們奔馳。薛延陀的大將莫賀冒雪艱難的行軍,出哈密,往鄯善、焉耆。這一幕幕的畫面,組成了雍治十八年十一月初的畫卷!

  無數人的人在奔走、行動。舊有的架構、秩序在崩潰,新的力量即將佔據主導這片大地!在隨之而來的大浪潮中,誰甘心為失敗者?

  十一月的冬季,萬物寂寥!但西域的局勢,就像是春天快要到來了。各種力量,在冰凍的河面下,蠢蠢欲動,欲破冰而出。等待著開春之後的較量。

  戰略相持階段的西域,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時期。

  在這樣的局勢下,賈環正在做什麼呢?

  寒冬上午的陽光,並不暖和。敦煌臨時總督府後街巷的賈府中,賈環在書房中,聚精會神的閱讀著京中來的書信。窗明几亮。石青色的瀾衫青年,提著毛筆。

  已是十一月十三日。冬至。


bpd 發表於 2017-11-2 22:10
第八百一十四章 讀書信、任務

  京中給賈環的書信,不僅僅有自江南來的家書,還有京中的師長們寫來的信。

  「塞外苦寒,前月吾友梅宗貫自瓜州來信,言道近兩三年來日益體衰,而長子明治學問止步,欲使入沙州府學就讀,卻苦無門路。當年之事,子玉心中有數。子玉今為西域文壇盟主,吾為老友厚顏相求…」

  書桌邊,賈環用鎮紙壓著著來自國子監祭酒魏翰林的書信,提著毛筆在方硯中舔墨,左手輕輕的揉揉眉心,微微苦笑。

  梅宗貫,即是前梅翰林,表字宗貫。因為雍治十三年的乙卯科舞弊案中被他「反殺」,貶哈密衛中一小吏:在倉庫大使手下做事。其妻、子悉數跟著他到哈密衛中。

  遷戶籍於此。長子梅用卿(表字明治)和薛寶琴的婚事,亦是因此事作廢。否則,大臉寶娶誰,還要折騰。

  梅翰林由高高在上的翰林,被貶做小吏,仕途自是盡毀。像陽明子、徐階那樣的牛人是少數。他的兒子並沒有被剝奪科舉資格,但是,想要進府學學習,很難。誰會幫一個犯了錯的翰林辦事?

  敦煌這裡,書院並不盛行。只有江南、京城之地才盛行書院。朝廷的縣學、州學,依舊是士子們讀書的第一選擇。名校效應,大抵如此。

  按照賈環的脾氣,他是不屑於搞什麼「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把戲。凱撒就是死在他所饒恕的人的刀下。

  但是,魏翰林特意自京中來信,他如何能不賣這個面子?

  賈環想了想,心裡嘆口氣,提筆給府學的魏教諭寫信。魏先生是大師兄的岳父,待他不薄。以魏先生那執拗的脾氣,肯低頭求人,不知道心裡做了多少思想鬥爭。讓魏先生欠一個人情,很難啊!

  或許,梅用卿這個素未謀面的童生,將來會給他造成一些麻煩、困擾。但相比較之下,他心中更看重和魏先生的交情!

  同時,功利一些想:國子監祭酒(從四品)的人情,有什麼份量?

  國子監祭酒為小九卿之一。處在這個位置的官員,往上走,不是謀求外放一任,而是直接求取六部侍郎,成為廟堂高官。特別是翰林出身的官員,這條升遷路線,阻力極小。

  當年徐階便是任過此職。

  …

  …

  處理完這件事,賈環繼續閱讀著山長等人的來信。從這些信件的字裡行間中,他感受到京城的政治風暴正在醞釀。

  西域這裡大勝,局面大為改觀,雍治天子或許是又懶了,或許是人老了精力不濟。將朝政大事,托付給領班軍機大臣、建極殿大學士大學士華墨。

  華墨和工部尚書紀興生的鬥爭越發的激烈。

  從政治的角度來看,閩黨領袖紀尚書和華墨爭權奪利。

  而從士林的角度看,這是君子與小人的鬥爭。華大學士為人貪婪好財,逢迎上意,政治水平平庸,治國理政才幹不足。朝堂上的有識之士,極為不滿。

  雍治十七年,漕工再次叛亂,京師震動,就是明證。

  賈環反覆的「咀嚼」著山長、衛陽、紀鳴、許英朗等人的書信,在書房中走動著,打開窗戶,感受著冷冽的寒冬。心裡輕輕的嘆口氣!

  他不看好紀尚書!

  就算華墨政治水平爛的和楊國忠一樣,他的地位一樣不會有問題。根子在雍治天子身上。

  而以紀尚書的水平,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但,其一,他和華墨有舊怨。上次,他和紀尚書聯手,協助紀尚書脫身。這一次,華大學士恐怕不會輕易放過。

  其二,所謂正人君子的旗幟人物,紀尚書只怕也是被反華墨的力量架到火上的。眾望所歸嘛!

  賈環坐下來,在書信中,翻出學生寧澄給他寫的信,開始回信。寧澄報喜:因吳王極得天子信任,永清郡主被冊封為公主!封號還是永清!

  賈環給寧澄回信,在信的未尾看似隨意的帶了一筆:聞永清公主與紀小娘子交好。三姐姐念之。欲邀請其參加後年她的婚禮。

  他的意思,想必寧瀟是明白的。

  吳王派系的力量,若有可能的話,暗中策應一下紀尚書。算他欠永清公主一個人情。

  紀尚書和他私交極好。同時是賈府的政治盟友。而賈環自己和華大學士關係一般。如何取捨,很明顯。

  …

  …

  賈環寫完信,正好又看到燕王寧淅給他的信,忍不住嘴角掠過柔和的笑容。

  子文秋季時得了一個兒子,想請他賜一個小名。燕王世子的大名自然是宗正府的事情。像朱元璋連他所有子孫的名字都取好。

  賈環將這封信放到一旁,這事他要好好的想一想。拿起另外的家書再讀。

  這是薇薇給他寫的信。

  從這帶著淡淡香氣的書箋、秀麗頎長的字體,就足以令他在腦海中浮起她美麗的容顏,高貴典雅,深藏在他內心中。

  「妾聞西域亂局,戰爭連綿,心中為相公擔憂…。亦不知玉華身在何處,近來如何?妾與詩詩,心中甚念。賈郎若有她的消息,可告知妾身。」

  賈環輕輕的用手舒展著信箋,遐思,輕嘆。

  石玉華沿西域南道,從敦煌去于闐,避開了龜茲地區的戰爭,然而,她現在身在何處,他同樣不知道。西域現在是群雄並起,群魔亂舞,秩序崩潰。

  這個矢志追求藝術的女子,一代名伶,她沒有在國朝的藝術史上留下她的痕跡。若是死在這樣的動亂中,無疑是非常可惜的。

  臨近年關時,或許郭家的商隊會給他帶來一些消息。

  賈環抿一口溫茶,眺望著庭院上空的清冷的白雲。細思著當前西域的局勢。

  毫無疑問,在北山戰役,拔野古聯軍主力大敗,且在龜茲被攻佔後,西域的局勢進入一個新時期,新形勢。

  不管拔野古部的聯軍,是否願意,他們只有退往北庭這一條路可以走!

  周軍下一階段的任務是,攻佔富饒的北庭。同時,要經略蔥嶺以東的區域。河中、吐火羅地區的控制暫時就不要想了。簡而言之就是,經略安西四鎮:龜茲、于闐、疏勒、碎葉。為日後的漠北決戰,積蓄軍力。

  寇可往,我亦可往!拔野古部進犯周境,殺戮、掠奪。西征大軍的終極目標,不是將他們驅趕出去就完了,而是要族滅之!這是情感上的!

  同時,漠北若有強有力的蠻族部落,周王朝的邊境,不可能安寧。這是現實!周軍從京城出發,大軍雲集,難道最後搞一個半拉子的工程?

  所以,這場戰爭的結局是注定的:要以一方被消滅而結束。

  賈環理了理他手裡頭的事務。程攸前幾日已經出發,前往于闐。準備遊說于闐的地方割據勢力尉遲家族歸順朝廷。他當前代理著敦煌行政事務。

  相當於是西域布政司的一個分守道。

  然後,他的職責主要是後勤、輿論。後勤方面,籌集、調度大軍後勤供需,這有胡錢王負責,駕輕就熟,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

  軍費,初期以西域債,掠奪、殺敦煌的胡商肥羊為主,有戰爭後的戰利品紅利。後面,則是要培育固定的財政稅收來源。這是行政方面的工作。按部就班即可。沒有到要他想招數的地步。

  輿論,分為屯田政令的宣傳、通過黑衣新月衛對外的輿論宣傳戰,對內的輿論引導:西域日報。主要是龐澤負責。

  他現在最核心的工作,是得到齊總督支持的事務:貫徹殺胡令!

  以銀子換四族胡兒的人頭。

  敦煌有銀礦。而工部早前運來西域的鑄幣模具都還在敦煌。他要大規模的輸出銀元,換取人頭,削弱四部的實力。同時,建立大周銀元的貨幣王權。


bpd 發表於 2017-11-2 23:56
第八百一十五章 讀報人

  腳步聲在書房外響起。

  錢槐在門外,說道:「三爺,汪學士和魏教諭來了。」

  賈環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作為現代人,都知道貨幣霸權的重要性。看看英國、美國這兩代世界霸主就知道。但是究竟怎麼通過貨幣來獲取利益,影響力,他需要回溯下。反倒是執行貫徹殺胡令的事情,他並不怎麼在意。

  步驟都是定好的。

  「我這就去客廳裡。」賈環在書桌邊整理了一下回信,拿出來,在門口交代著錢槐,「你把這些書信,走驛站發回京中。」

  「誒。奴才知道。」錢槐笑嘻嘻的應下來,拿著書信,跟著賈環往外走。

  賈環約汪學士和魏教諭來,是想談一下,翻譯、宣講、教學三個方面的事宜。西域中,最通用的語言,是突厥語。而不是漢語。西域要書同文,語同音,還需要下大工夫。教育歷來都是要數十年,才能見功夫。

  沙州府的府學要考慮向組織學員,搞大規模的基礎教育、掃盲教育。

  現在,西域日報已經創刊,但是想要這份報紙獲得應有的影響力,首先要獲取足夠的讀者。這需要讀報人。不斷的在繁華、熱鬧之處讀報、宣講。

  而在早期,讀報人必然是要精通漢語、突厥語等。這是翻譯。同時,他需要一些翻譯,下沉到各部落中,將殺胡令宣講開。而非僅僅只有在敦煌城內發酵。

  此刻,他麾下貫徹、宣揚殺胡令的商隊:由婁凍、郭灌、韓無功的堂弟韓湯等人組成,約百人。商隊已經跟著程攸去安西四鎮之一的于闐。

  稍後的一年時間中,他們將往整個西域走動、宣揚。

  這支近百人的商隊,具備「兌現」殺胡銀的資格。

  …

  …

  十一月底,一向少雨的敦煌,罕見的下起小雨。淅淅瀝瀝,帶著深冬的寒冷。直到下午四五點許才逐漸的停歇。

  敦煌城東門處,一名約十七八歲的青年獨自背著書簍,順著城外的官道走來。他穿著一襲青色長衫,身姿修長,容貌普通,身上帶著書卷氣。

  此刻,東門外,一名五十多歲的讀書人,穿著厚厚的棉衣,正在城門口的告示區牆壁下,給一幫圍觀的百姓講著張貼在上面的西域日報的內容。

  冬季農閒。這些天來,讀報的活動,正在城中,鎮中展開。此時是晚飯前,約有近百人匯聚在這裡。

  青年站在人群外,聽著老童生搖頭晃腦的在那裡解讀各種文章,花邊新聞,消息資訊,還有圍觀百姓的起哄。熱鬧的場面。消息傳遞開。他神情微顯複雜!

  他是梅翰林梅和歌的兒子梅用卿,表字明治。離開京城到西域有五年了。而今年春,西域局勢崩潰,他跟著父母、兄弟姐妹由哈密衛撤離到瓜州。

  近日,沙州府府學的魏教諭給他父親寫了一封信,邀請他來府學就讀。他收拾行李,自瓜州而來。一路所見所聞,俱是西域左參議賈環的消息。

  比如他的詩詞: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比如:眼前所見的讀報活動,正在不斷的傳播,提升著漢家百姓自豪、自信的廢漢奴令、殺胡令。

  他父親被貶西域,原因便是因為賈環的反擊,雍治十三年的乙卯科舞弊案。

  而他原本和賈環妻子薛寶釵的堂妹薛寶琴訂婚,這樁美好的婚事亦被退掉。據聞薛小妹姿容美麗,才情出眾。此刻,她已嫁做他人婦。卿可還好?

  聽聞賈府的寶二爺,性情放誕,不思進取,常做驚人語。每日嬉游於花叢、丫鬟中。和賈環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方向。名傳西域的賈參議,是什麼樣的人呢?

  梅用卿輕輕的長嘆一口氣。

  …

  …

  這時,官道上,走在梅用卿身後,一支二十多人的商隊中,騎在高頭駿馬,頭上紮著紅巾的男子哂笑道:「堂堂男兒,無故嘆什麼氣?」摘下駿馬上的酒壺,對著梅用卿揚一揚,「在下月氏人跋忽勒,上好的燒刀子酒,要喝嗎?」

  很生硬的漢語。

  梅用卿看了一眼馬上的英俊武士,目光從他背著的長劍上掠過,拱拱手,道:「兄台客氣。在下不用!」轉身走向城門內。

  「漢人的文士,就是如此文弱!」跋忽勒灑脫的一笑,仰頭倒酒,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著烈酒,相當的豪邁!

  將近傍晚時,陽光落在跋忽勒的修長健美的身姿上:頭巾、胡服、長劍、駿馬,構築城特有的西域風情畫面。

  商隊中響起一陣附和的哄笑。接著,商隊中的胡兒各自取下水袋,痛飲烈酒。附近不少人都將目光落在跋忽勒身上,還有這支月氏商隊中。

  官道上不遠處,牽著一匹馬的青年文士,約二十多歲,儀表堂堂,微微蹙眉。他能從這頗為引人注目的胡兒話中,聽出輕視的意思。這讓他心中不舒服。

  國朝定鼎以來,吊打四方諸國。近日,更是大破胡騎二十萬聯軍。西域這裡的胡兒還敢有輕視之心?

  城東門處這裡的插曲,很快就淡去。月氏商隊在城門口檢查過後,進入敦煌城中。

  跋忽勒騎在名馬上,順著敦煌的長街,帶著商隊,前往東市,進行貿易。一路觀察著敦煌城。他們自西而來,繞到東城進城,就是要到東市買賣貨物。

  東市,顧名思義,位於敦煌城東的區域,主要劃撥給商人進行集中的貿易。將近傍晚,東市之中異常的繁華。市內貨財一百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積集。

  設有:客棧、筆行、酒肆、鐵行、肉行、雕版印刷行等;還有賃驢人、買胡琴者、雜戲、琵琶名手、貨錦繡財帛者。

  一名漢女帶著侍女和隨從侍衛從金銀店舖中購買首飾出來,恰巧和跋忽勒的馬隊,相向而行。順著陽光,跋忽勒看到她美麗的容顏:高挺的鼻子,充滿靈性的大眼睛,清純秀麗。

  跋忽勒眼睛亮光一閃,他生平所好者:烈酒、美人。馬匹便堵在漢女的面前,然後翻身下馬,露出一個很帥氣的笑容,道:「這位美麗的姑娘,你就像崑崙山峰上的白雪般純潔。如同雪蓮花一般盛開,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嗎?」

  漢女尚未答話,其侍女不滿的嬌斥道:「登徒子!」

  國朝理學佔據著主流。但是,經濟大發展。江南地區,常有小娘子出來踏青。丟個繡球砸你,未必沒有。而西域這裡,深受胡風,女子出行,一樣不會遮蓋容顏。

  但是,給男子當街攔路問姓名,這是相當失禮的行為。


bpd 發表於 2017-11-3 19:39
第八百一十六章 東市中的衝突

  隨著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賦》流傳於世。登徒子代指的意義,眾所周知。

  但,一位俏麗的丫鬟當街嬌斥此語,能有什麼威力?聽在花叢老手耳中,這怕只是少女的矜持吧?更刺激!

  換成國罵,表達的意思就明確得多。當然,若是換成像某女星的「小狼狗」,那又是另外一種意思。

  跋忽勒對嬌俏的侍女歉然、溫和的一笑。青色的長髮,白皙玉面,劍眉星目,長劍,紅頭巾,其俊朗的容貌、陽光的氣質令俏丫鬟略微失神。

  這是一個俊美、英氣、多金的男子!這年代,一匹名馬,就和大街上的法拉利一樣惹眼。

  然後,跋忽勒文雅有禮的向漢女彎腰撫胸行禮,用生硬的漢語道:「唐突姑娘了!還望見諒!我實在是難忍心中的愛慕。唯恐再難相見。我吐火羅的月氏國人,名叫跋忽勒。」

  長街上的漢女,正是號稱敦煌第一美人的郭娥娘。此刻,她心中一陣無語:現在的男子都這樣的自信嗎?對自己丫鬟小蘭的表現,又好氣又好笑。

  她並不想理會眼前的胡兒。微微蹙眉,表示不耐。

  十六歲的少女曾經幻想著她的愛情:一個英俊的男兒,騎著馬,過敦煌,令她傾心相許,然後風光下嫁。這位跋忽勒符合她所有幻想的標準。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見面方式。她並不是懵懂的女孩。眼前二十多歲的胡兒,牽著名馬,領著一支商隊,嘴裡說著甜言蜜語。一看就像是多金的情場高手。

  她可不想輕賤自己。

  這時,跟在郭娥娘身邊的四名郭家的護衛,紛紛抽出腰刀,擋在郭娥娘面前。為首的中年人盯著跋忽勒,沉穩的道:「閣下還請自重!敦煌,不是你們胡兒可以撒野的地方。」

  這裡的衝突,迅速的引起東市中附近商人、顧客的關注。拔刀了。

  作為情場老手,跋忽勒當然知道留給美人兒的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他本來想就此罷手、離開。但是,對方護衛的一句「胡兒」,充滿了蔑視,令他極其的不滿。

  跋忽勒露出冷笑,突然間出手,拔劍,迅速的、重重的敲擊在持刀的四名護衛的手腕上。

  「咣當!」「咣當!」連續的鋼刀掉在地磚上的清脆聲響起。

  「哦!」

  東市的大街上,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雖然,很少有人看到這名紮著紅頭巾的男子,怎麼將他背上的劍拔出來的,但是這效果,太具備震撼性。

  高手。

  「好!」

  「好!」

  當場,頓時有人叫好。此前,跋忽勒曾表明身份:月氏人。而敦煌城中,就有不少月氏人。

  跋忽勒不理如臨大敵,卻紛紛退後的四名護衛,微微一笑,心裡暢快,收起長劍,深深的看郭娥娘一眼,道:「我期待與姑娘的下次再會。」準備揚長而去。

  郭娥娘緊緊的咬著嘴唇,俏臉氣的發白!跋忽勒耍帥成功,但充當背景的卻是她。她美麗,但不是一件物品。不是說,被一個英俊,多金,酷,帥的男子追求,她需要感到榮幸!她有她的尊嚴!

  但是,此人武藝如此高超,她能如何?只能忍氣吞聲。

  而今日之後,好事者只怕會將這件事傳遍!以她的美麗,不知道會被歪曲得多麼不堪!

  「慢著!」

  這時,人群外,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文士走過來。他身邊跟著兩名侍衛,身上帶著殺伐之氣。

  「你當街攔著我大周女子出言調戲,壞人名節,擊傷她的侍衛,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就這樣走了?」

  來的正是在城東門口,自瓜州而來的青年文士。二十四歲,國字臉,儀表堂堂,一襲青色文士衫,人物出眾。

  跋忽勒拔劍的速度太快,他看到了,但來不及阻止。這時出口,已經是晚了。但,他心中的正氣,不能容忍他看到大周境內,漢族女子被胡兒這樣調戲、欺辱。

  跋忽勒翻身上馬,居高臨下,打量了一下青年文士,懶洋洋的笑道:「你是何人?想要博取美人的好感,可是需要實力的!」英雄救美嘛!他遇到過很多次。

  「哈哈!」東市裡街面上,圍觀者中不少人發出哄笑聲!繼續看著熱鬧。

  青年文士不悅的道:「本官費敏政。我嘗聞:胡兒不知禮義廉恥,以力大者為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又對圍觀者,語氣激烈慷慨的道:「你們都是大周子民,如何能坐視胡兒當街欺辱女子?漢家兒郎,血氣何在?」

  青年文士,正是來瓜州頒布聖旨的欽差,中書舍人,翰林侍講費費敏政。費狀元,為人沉穩、正直!深得帝心!時常在朝堂上仗義執言。在京中時,與賈環有些交情,特意從瓜州來看賈環。賈環在西域裡的幾首作品,他很是喜歡!

  哪裡想到,在城門口,遇到此胡兒嘲諷大周文士,來東市買一份給賈環的禮物,卻又遇到此人作惡!

  笑聲,被費狀元的聲音壓的逐漸的消失!

  普通人,都是要生活的,誰敢和開著法拉第,拿著刀的富二代,硬剛?如此人所言,打抱不平,需要實力。但是,笑看自己的同族女子被欺負,這不對!

  羞恥之心,人皆有之!

  同時,其餘圍觀的胡人,亦有費狀元的官身壓制。敦煌城頭的胡兒屍首還沒乾透!北山腳下,還有京觀在!殺胡令之聲,正在敦煌日夜宣講!

  凡我大周所至,槍炮之射程內…

  街市上,逐漸的安靜!跋忽勒臉上懶洋洋的笑容慢慢的淡去,微微認真起來,道:「原來是位官老爺!本人是月氏國使者,到敦煌求見齊總督。來東市販賣貨物,遇到這位美麗的姑娘,不勝愛慕,因而追求她。你們漢人官府,連這也要管嗎?」

  費狀元天天在中樞、朝堂上混,區區言語技巧,在他這裡算什麼?「聖人言,發乎情,止乎禮!你在長街上當眾糾纏我漢家女子,是守的什麼禮?

  大周律,凡蠻族與中國人為婚姻,務要兩相情願,不許本類自相嫁娶。違者,杖八十。入官為奴。」

  費狀元的話邏輯、條理清晰。誦出大周律,說服力,比跋忽勒強太多。

  跋忽勒語塞倒不至於,但是明顯知道處在下風,講法律他怎麼可能講得贏大周的官員,當即冷哼一聲,吩咐手下們,道:「走!」他懶得理這個愣頭青小官。

  很顯然,他不知道費狀元,這個翰林,中書舍人,到底有著什麼樣的份量!以為費狀元是小官!

  但,隨即,他不得不停下來。

  因為,長街上,費狀元身邊的兩名護衛,動作嫻熟的拔出腰間遮蓋的短銃。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

  顯然,這是周軍中百戰餘生的精銳!配備的不是軍中制式火銃,而是基於魯密銃精密加工的短銃:以蘇剛為彈片,可以扣動發射,不需要火繩。可以連發五次。

  周軍、短銃,帶著無盡冰冷的寒意!震懾這夕陽下的長街!大周威武!漢家雄風!

  費敏政盯著跋忽勒的眼睛,一字字的道:「胡兒,下馬,道歉!」


bpd 發表於 2017-11-4 00:42
第八百一十七章 漢官威儀

  被槍口指著,跋忽勒的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而在這個距離上,再高的武藝,都敵不過火銃!

  「唰」、「唰!」

  跟著跋忽勒來的二十名商隊成員,紛紛怒吼著從馬背、駱駝背上的貨物中,抽出刀劍,與費狀元等人對峙。

  他們二十多人的商隊,從吐火羅地區,翻越蔥嶺、崑崙,通過關山隘口而來,一路上馬匪、強盜不絕,能走到此處,豈能沒有防備、武力?

  他們不是善茬子。

  東市的吃瓜群眾,在火銃被亮出來時,便開始悄然的向遠處散去。而等月氏人的商隊亮出刀劍時,這一段繁華的東市街面上,已經被清空。看熱鬧的人都躲在店舖後,在遠處,偷偷的瞄著這裡。胡地時常上演武力衝突,圍觀眾們,經驗豐富。

  場面中的氣氛,驟然的緊張起來!

  郭娥娘,俏丫鬟小蘭,以及四名護衛,在場中,則被晾在一旁。小蘭臉色微微發白。這已經超過她的想像。郭娥娘還算鎮定,妙目注視著雙方。

  剛剛喊著「胡兒下馬道歉」的一名年輕護衛,則是懦懦不敢言。短銃連發五發,周軍兩人,可射殺十人。但,這些胡兒的人數眾多,可以將他們都殺光。

  跋忽勒騎在馬看著費敏政,過了一會,忽而笑了笑,拱拱手,道:「費大人,在下是月氏國的使節,無意在城中生事。改日再等向這位姑娘道歉可好?」

  他想各退一步。固然,他不懼怕這位小官。但是,他並不想葬身在這敦煌城中。他今年才24歲,還有大把的時間,享受生命!

  費敏政哂笑一聲,身姿站的筆直,直面刀鋒,無所畏懼,道:「雍治十四年春,龜茲國王子侍衛在京中鬧市拔刀傷人。你知道朝廷怎麼處理的嗎?

  時任大學士何新泰,令有司緝捕,連坐二十餘人,盡斬於西市。遣使問罪烏孫國王。

  告示天下,曰:煌煌上國之民,有罪,有司問之,豈能見辱於胡兒?吾輩之刀劍不利乎?吾朝之槍炮不利乎?我亦要問問你,是誰,讓你有膽子,在敦煌欺辱我漢家百姓?」

  這些話,第一次在街市上,對著普通百姓說出來。令聞者熱血沸騰!

  「好!」

  店舖中,有漢民出聲叫道。左邊十步遠的一家茶肆中,櫃檯裡的胡人掌櫃,約五十多歲,輕嘆著:「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

  那是,多少年前的舊事?大約是一百多年前,周朝開國之初吧,他聽老人說起過。周朝的史書上是這樣寫的:周治敦煌,十年,移風易俗,百姓樂業。

  在胡化了數百年的敦煌,國朝在開國初,只用了十年的時間就完成教化,個中細節可以想像:什麼叫做漢官威儀!

  費敏政斷然拒絕了跋忽勒的提議,因為他深知,這件事的象徵意義。這關乎到朝廷的威信、名望。在此時,一定要立威。就像何太師在五年前的做法一樣。並且反問!

  跋忽勒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中閃爍著凶厲的光芒。他在思考,他有無把握躲過短銃的射殺!

  局面僵持著。

  …

  …

  東市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這時,管理東市的官吏們匆匆前來。

  說時遲,那時快!從跋忽勒突然出手,到費狀元呵斥,不過,過去十分鐘左右。提舉司的官吏們並沒有失職!

  管理東市的提舉司王大使帶著副使,吏員上前瞭解情況。跋忽勒制止了手下們的憤怒,述說著。郭娥娘等人亦有吏員認出來。此女美名傳遍敦煌。

  這邊,費狀元對王大使表明身份,吩咐道:「胡兒不願意下馬道歉,你們提舉司無法處理,你去通知賈參議前來。我留在這裡。」

  「是,欽差大人!」,王大使彎腰行禮。腰低的非常厲害。蓋因為,作為一個九品,不入流的官員,他相當清楚費狀元的地位:宰輔大學士的秘書。而且,簡在帝心!此次回京之後,必然會官升一級。

  王大使離開後,費狀元看了一眼還騎在馬上的跋忽勒,其眼神飄忽。他知道這胡兒在想要不要暴起發難。但,費狀元神情沉靜。他並不畏懼這胡兒發難,將他殺死!

  胡兒,必須要道歉!

  他不畏懼死在此事上,為國家、朝廷而死,是青史所褒揚的!而他心中,亦相信亞聖所言: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郭娥娘等人被提舉司的小吏帶到街邊來。這裡都動刀動槍了。城中曾有傳聞,郭家要將此女送給賈參議做小妾。他們這些小吏,還是認真對待這個傳聞為好。

  俏丫鬟小蘭,看著街上對持的雙方,在郭娥娘耳邊小聲道:「小姐,原來是位欽差大人!他看起來好年輕啊!」

  小姑娘喜歡看英俊的男子。而費狀元,被雍治天子點為狀元,國字臉,儀表堂堂!狀元代表著一國的臉面。今年,他同樣是24歲的年紀。

  郭娥娘一陣無語,小聲道:「你還是擔心,我要回去被禁足多少天吧!」

  …

  …

  郭娥娘這邊說話時,跋忽勒亦在心中衡量著。他才知道自己判斷失誤。這位「打抱不平」的年輕官員,是欽差。這讓他頗為顧忌。傻子都知道若是大周朝的欽差被殺,月氏國會面臨著什麼樣的局面。他剛剛表明身份了。

  周軍可是剛剛擊潰了二十萬拔野古聯軍,並且攻佔龜茲。恢復對西域的統治,在他們看來,只是時間問題。月氏國將會再次成為大周的羈糜州。

  跋忽勒咬了咬嘴唇,突然開口道:「費大人既然要在下道歉,在下亦願意化干戈為玉帛。何況是向一位美麗的姑娘賠禮!」

  說著,翻身下馬,將背上的長劍掛在馬鞍上,走前兩步,向街邊的郭娥娘撫胸行禮,道:「在下月氏人跋忽勒,向姑娘道歉,今日言語唐突,還望見諒!」

  跋忽勒的主動,讓長街上的人,讓遠處,店舖裡圍觀的人,大跌眼鏡!

  但,同時,這無聲的時刻,彷彿有無數的吶喊在許多人心中響起!萬勝!大周萬勝!是那天周軍們發出的鋪天蓋地,如浪潮一般的呼嘯的聲音!

  費敏政微微一笑,心中的不舒服感消失,而後是滿滿的成就感、使命感。他到底是一位君子:胡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郭娥娘看看費狀元,再輕聲道:「我原諒你了。」又加一句,「還請你日後遇到我,退避三舍,不要再來打擾我。」

  聽著郭娥娘柔柔的聲音,還有她這番話,跋忽勒心中滿是遺憾感:很有內涵的美人啊!不只是長的漂亮。「在下省的!」

  跋忽勒退開,向費狀元點頭致意,準備離開。

  這時,東市裡街市中響起一陣腳步聲。就見一名年輕的官員,被幾十名隨從、官吏簇擁著前來。

  來者正是賈環。

  東市裡,街上、店舖中圍觀的胡人,在此時,似乎都微不可差向後縮了縮身子。剛才遠處還有些許的議論聲,此時,場面再安靜了幾分。鴉雀無聲!

  可以理解,這是賈環的官威!亦可以理解,這是當日,菜市口,大炮轟出來的效果!也可以理解,城中胡商的代表人物,以骨利為首的六名胡商,全部被賈環抄家帶來的效應!

  或者,還有殺胡令,那血淋淋的震懾的緣故!當日,賈環在州學中,當中宣佈的!這事,敦煌胡漢盡知。

  費狀元迎上兩步,笑著拱手,道:「子玉,別來無恙!」

  賈環笑著費狀元打招呼,「子充兄!你剛進城,我就接到消息,正想來找你。剛好過來。正遇著王大使。」

  費狀元歉然的一笑,又略有些自豪,道:「害你白跑一趟,胡兒畏懼王法,已經低頭,下馬向郭姑娘道歉。」

  賈環掃了掃街邊的郭娥娘。紅顏禍水啊!他在來的路上聽過經過。然後,目光落在跋忽勒的身上:一個紮著紅頭巾,很風騷的胡兒。眼神帶著冷意。

  跋忽勒深深的吸一口氣,他深怕壓不住出手的想法,直視著賈環,道:「在下是月氏國的使者,見過這位大人。方才的誤會,我已經澄清。並得到郭姑娘的原諒!」

  賈環哂笑,做一個手勢,淡淡的道:「道歉有用,還要法律幹什麼?」

  賈環麾下的家將,跟著賈環的手勢,踏出,八人一排,端著火銃排開。正是周軍威震天下的三段式射擊陣列。

  三排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對面的月氏商隊。哧哧燃燒的火繩,在傍晚繁華的東市中,清晰的傳到所有人的耳朵中!

  還有賈環的聲音,「將他們拿下!本官早就頒布新令,胡兒膽敢在敦煌城內拔刀者,罪加三等!」


bpd 發表於 2017-11-4 19:40
八百一十八章 士不敢彎弓而抱怨

  東市裡,來自月氏國的商隊,被扣押,帶走。

  在周軍的火銃陣列前,任你武功再高,任你性情再桀驁不馴,都得低頭!

  當街調戲婦女,罪不至死。但賈環新頒布的法令:胡兒膽敢在敦煌城內拔刀者,罪加三等!

  跋忽勒等人得慶幸,沒有傷到人。否則,賈環必定會依照何大學士的判例,將這些月氏人腰斬棄市。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隨後第二天,東市提舉司便做出判決,當眾杖八十,貶為官奴,其商隊價值數萬銀元的貨物沒收。而跋忽勒自稱是月氏國使者,則被黑衣新月衛重點審訊。結果,呈報西域總督齊馳。這是另外一個故事的開始。

  此時,東市中,淡淡的暮色,漸漸的落在方正的街市上。隨著胡兒們被扣押、帶走,圍觀的群眾,正逐步的散去。

  賈環對著郭娥娘點一點頭致意,就準備離開東市,宴請費狀元吃酒。郭家跟著他做事。他和此女的爺爺交情不錯。

  郭娥娘一襲水藍色的長裙,冬季時,仍舊依稀可見其窈窕的身姿,二八年華,氣質清純秀麗。充滿靈性的美眸落在賈環身上,斂裙謝道:「謝賈大人為小女子主持公道!」

  聲音嬌脆、悅耳。

  賈環灑脫的一笑,道:「不客氣。」

  郭娥娘清純秀麗。小小年紀就有著朦朧、清冷的姓感。紅顏禍水啊!上街走路都能被人堵著。郭家曾想將郭娥娘送給他做小妾。他拒絕了。城中都有些傳言。

  賈環轉身,準備走。

  郭娥娘踏前半步,目光追著賈環的身影,道:「賈大人,當日你在我家府上的那首浣溪沙,尚缺題跋。小女子願聞之。另,可否公佈於世,請樂師演唱。」

  賈環想起當日在郭府讀家書時的失態,想著前些日子到來的家信:薇薇有信來,寶姐姐和林妹妹她們當然有。嘴角溢出不自覺的微輕笑。回過身,對郭娥娘道:「自可請樂師演唱。題跋是:雍治十八年秋,於敦煌得林妹妹家書。詞記金陵往事。」

  林妹妹者,自是賈環的妻子林黛玉。隨著賈環被吐谷渾胡人堵在敦煌城的驛站罵他,她的名字早傳遍城中。

  郭娥娘再一次斂裙行禮,「謝賈大人告知。」

  賈環笑一笑,微微頷首,和費狀元,一干家將,隨從,一起離開東市。

  郭娥娘目送賈環離開。然後,出了東市,在郭家護衛的護送下,坐馬車出城,返回城南三里的郭家村。

  …

  …

  馬車快速、平穩的行駛在平原上。

  郭娥娘托著香腮,坐在軟榻上,微微沉思。

  俏丫鬟小蘭,撫著胸口,略顯神秘的小聲道:「小姐,賈大人真威風!他為小姐你出頭呢。可惜…」

  她固然是喜歡英俊、帥氣的男子。相貌平平的賈大人,當日在府中吃酒,她和府裡其她丫鬟們都為小姐感到不值。可是,現在…!賈大人權勢煊赫。而且,還肯保護小姐啊!

  郭娥娘好笑的伸出蔥蔥玉指,將湊過來的俏丫鬟的腦袋推開,翻個白眼,嬌嗔道:「小花癡!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吧。」

  她當然不會認為賈環今日是專門來為她出頭!就像那位費大人一樣。他們維護的,是朝廷,漢人的尊嚴!

  她距離他有多遠呢?或許,曾經很近吧!

  想著,郭娥娘輕輕的一笑,心中有惆悵、複雜、心動、帶著微微苦澀的情緒掠過。她過兩年亦是要嫁人的。不可能等著一個男子。那是小說,不是現實!

  或許,她將終身銘記此刻的這種滋味吧!

  那是初戀的滋味。花開即謝去!如曇花,留餘香。

  …

  …

  敦煌大街,歸元樓三樓。暮色四合,明亮的燭光照射在雅間中。

  賈環和費敏政帶著寒氣從外面進來,兩人的隨從都留在外間中,掌櫃親自來上菜。俱是精緻、可口的隴菜。隴菜用配料,口味崇尚鹹鮮酸香辣,重用香料,口味濃厚,肥膩。

  賈環吃著羊羔肉,品著酒,和費敏政閒敘著。說起京中的往事,又說起兩人共同的朋友:蕭夢禎蕭胖子。

  費敏政文士裝束,24歲,性情沉穩,舉杯和賈環飲酒,笑著道:「我剛到長安,就聽到子玉的新作。至嘉峪關、瓜州,更是世人皆知。我最喜歡這一句: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方才又聽聞郭小娘子言,似有詞作,我願一睹為快。」

  賈環一笑,將那首浣溪沙誦出來:「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費敏政撫掌讚道:「好詞!精品之作!子玉用情之深啊!我方才旁觀,郭小娘子似對子玉有意。如此佳人,二八芳齡,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現在方才知道原因。」

  賈環好笑的搖頭,道:「子充兄,你還真當我是風流才子啊!」

  郭娥娘頗有靈性,非常美麗。但是,他並不是一見鍾情的人。他認為感情需要沉澱和昇華。他和郭娥娘才見過幾面?城中的流言,郭家的想法,他是知道。

  但,不久之後,他就將隨著西域布政司、總督府去數千里外的龜茲。恐怕日後,只會路過敦煌。

  唐代詩人元稹,在遣悲懷詩中寫道:惟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金陵家中,嬌妻美妾們的深情,他欠她們很多啊!一封封的家書,字裡行間的情愫,在她們思念他時,他在西域愛上別的女人?

  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費敏政哈哈一笑,打趣道:「我懂!我懂!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醉酒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來,喝酒!」

  賈環無奈的一笑,舉杯。

  費狀元是君子性情,打趣賈環一下,實在是他鄉遇故知,又因為今天高興。話題就此轉開。轉到西域的形勢上。特別是胡漢之別,教化的事宜上。

  賈環語氣頗為激烈,道:「子充兄,胡人行事的準則,以力大者為尊。如野獸族群!他們的文明,是低級的文明,是還沒有進化完全的文明!誰願意披髮左衽?

  但,他們又往往非常的狡猾。

  比如,今日東市之事。朝廷和他們講道理,講規矩,講禮法。他們和朝廷講拳頭!好嘛,我現在代表朝廷和他們講拳頭。我估計,敦煌城中的胡兒倒是想和我講道理!

  呵呵。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

  我輩有幸站在歷史的潮頭。要對歷史負責!不僅僅要恢復漢唐的榮光,還要有大秦帝國的風範。令胡兒不敢彎弓而報怨!」

  這是他頒布新令的原因!

  費狀元正人君子,深受儒家文化影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有著強烈的使命感,擊掌道:「善!當浮一大白!」舉杯,給賈環敬酒。

  賈環在地方上,有此志向,使命,理想,他在中樞,亦要如此。要對歷史負責!

  …

  …

  在賈環和費狀元喝酒詳談時,尋找到共鳴時,在蒲桃城中,自敦煌出發的程攸,帶著婁凍、郭灌、韓湯的商隊,與自于闐返回敦煌的郭家商隊相遇。


bpd 發表於 2017-11-4 23:47
第八百一十九章 胡兒該殺!

  蒲桃城,原為樓蘭故地。相信消失在羅布泊沙漠中的樓蘭古國,很多人都知道。

  漢代時名為鄯善。西域的地形,在蔥嶺以東,可以簡單的概括為三山夾兩盆。即,崑崙山、塔里木盆地、天山、準噶爾盆地、阿爾泰山脈。

  鄯善位於塔里木盆地之南,漢代時,為南道諸國中的強國。班超出西域,就是常駐在于闐(今和田地區),糾集南道諸國的力量,影響西域。

  而敦煌前往安西四鎮之一的于闐,沿阿爾金山脈和羅布泊沙漠之間狹長的地帶前行,經過蒲桃城、且末城,方可抵達。

  郭家的商隊,常年往蔥嶺以西的地區行商,這一次,因西域大亂,選擇從南道返回敦煌,剛和和出使于闐的程攸等人遇到。

  蒲桃城乃是絲綢之路的南道的重鎮,必經之路。往西可至于闐,越蔥嶺。往北,沿著塔里木盆地的邊沿,穿越沙漠,可以抵達龜茲。因而,城中繁華。

  當然比敦煌中的商貿規模,還是不如。城中多為羌人、漢人。在西域的戰亂中,這裡因為距離敦煌比較近,還是給周王朝控制著。

  兩隻商隊,在蒲桃城南的商市中相遇,到可以存放貨物的旅店(名為:邸)中坐下來吃酒,詳談。

  「二叔,你們這一年多可好?都去那些地方?父親給你的信可有收到?」旅店的小院正廳中,郭綸的三子郭灌,接著了程員外、婁凍、韓湯等人,感慨、喜悅的和二叔郭維說話。

  東西廂房裡,一眾夥計們,忙碌的安置著貨物,住處。喧鬧在午後時分和著冬季的風聲,一起傳來。

  郭維是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中等身材,鬚髮半白,因常年在各地行商,頗為辛苦,臉上有風霜之色。穿著一身灰色的棉衣,帶著帽子,奇怪的道:「什麼信?家裡有事?」

  郭灌將郭家中標供應大軍糧食,胡商骨利逼迫郭家,然而被殺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嘆道:「錯非賈參議,我郭家哪能有今日敦煌大族的局面?賈參議與石大家有舊,委託父親打聽石大家的消息。父親因而傳信給二叔。」

  郭維微怔,半晌,才嘆道:「灌哥兒,沒想到我外出一年多,竟然發生這麼多事情。苦了娥娘那孩子吶。說起石大家,我今年夏末在河中地區,聽到過她的消息。她當時為石國國王的坐上賓。康國、安國都有意請她去表演技藝。現在她在何處,則不好說。西邊的波斯國正在圖謀河中地區。」

  郭灌聽的微嘆口氣。略微有些失望。若是能有確切的消息,該多好。

  程攸則是微微笑著搖頭。

  敦煌城中,賈子玉和郭小娘子的傳言未熄,卻不料,他去于闐的途中,又聽到賈環和石大家的故事啊。

  天下名伶石玉華的名聲,他在京城中,自然聽過。也知道賈環和石玉華的關係。只是,在這茫茫黃沙的西陲縣城中,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他感到古怪。

  婁凍眼睛珠子滴流的轉著,他知道他們此行,除了宣講殺胡令外,還要探聽石大家的消息。

  正廳中,幾人正談論著,交換著各自的信息。因身份保密,被稱做程員外的程攸則是詳細的詢問著于闐鎮的消息。他單槍匹馬的去遊說佔據于闐的尉遲家族。自是需要詳細的消息。

  這時,跟著郭維的一名大夥計自廂房而來,道:「二老爺,位置不夠,那些女子怎麼安置?」

  怎麼回事?廳中,幾道目光都看過來。郭家一向不經意人口貿易,只是近來在北山之戰的戰利品中,由賈環分配了一批奴隸。

  倒不是奴隸貿易的利潤不高,而是水太深。郭家並沒有武力來保護。

  郭維嘆口氣,對大夥計道:「再給她們要一間院落吧。」安排妥當,再對幾人解釋道:「唉…,這事說來話長。今年夏末,我們自河中回來,過葛羅玲,抵達疏勒鎮。在那裡遇到這些女子…」

  …

  …

  雍治十八年春,二月初,姑墨大戰。左都督牛繼宗在天山南麓慘敗。退守龜茲。

  胡騎四出,攻佔漢地。百姓流離失所。漢民被屠戮。或者成為奴隸。財富化為烏有。

  從姑墨西下,則是安西四鎮之一的疏勒鎮,今喀什市。胡騎聯軍派將領拔野古孝德西下攻城,佔領疏勒。

  至夏末時,曾經繁華、興旺的疏勒城,百業凋零。但城西的市場中,有一項生意極為的火爆:奴隸貿易。

  夏末初秋,上午時分,天氣微涼。八月初四,郭維帶著郭家商隊,抵達熟悉又陌生的疏勒西市。駱駝、馬匹馱著自河中轉運的貨物,緩緩的行走長街中。

  早有數名裹著頭巾的胡人掮客過來搭訕,操著熟練的突厥語:「諸位客人是從哪裡來的?可要漢人女奴?西市裡剛到了一批貨。只要3銀元一個。」

  商隊裡的一名夥計奇怪的道:「怎麼會這麼便宜?」

  漢女奴隸從哪裡來的,這話不用問了。他們早在去往河中的旅途就得知消息。朝廷戰敗。而正常情況下,一名女子,至少要值20銀元。這已經是極其低賤的價格了。人命如草。

  留著鬍鬚的掮客手指著兩米開外,一處人氣較弱的攤位,嘿嘿笑道:「這些女人都是拔野古部老爺們的大軍中出來的。」

  夥計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頓時心中難以抑制憤怒,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在這蕭瑟的早風中,一群衣衫襤褸的女子站在臨時搭建的台階上,一個個目光呆滯。她們年齡平均在十三四歲左右,還有更小的…女童。

  從軍中出來,這是何等殘酷的字眼!她們還只是孩子啊!這些胡兒、這些畜生!

  郭維嘆口氣,「我們走吧!」他無能為力。這些少女、女童已經毀了。生不如死。

  見郭維沒有買的意思,幾名掮客迅速的離開。還有一名紅髮的掮客,笑道:「客人想要看好貨色,可以看看這邊。」說著,在前面帶路。

  郭家商隊在奴隸市場中走著。

  左邊的攤位中,一個囚籠裡,一名男子抓著鐵欄杆,拚命的嘶喊,他的妻子,女兒被一名胡商買走。可愛的女兒大聲哭喊道:「爹,爹…」但還是被人帶走。

  中年男子跪在籠子裡磕頭,額頭出血,「這位老爺,行行好,把我也買去吧。我會種地。我什麼都會。」

  但,回應他的是不屑的眼神,胡商衣衫華美,挺著肚子,道:「我買下你的妻子、女兒是送給貴人享用。我買下你幹什麼?我們不需要種地!我們只放馬。哈哈!」

  周邊頓時響起一陣哄笑聲。「哈哈!」各種胡語飆出來,如同群魔亂舞。

  中年男子嚎啕大哭。他恨啊!當時,為什麼不拿起刀!為什麼要躲藏在地窖裡?

  這一幕幕令人痛徹心扉的畫面,慘劇,在疏勒城的西市中,稀鬆平常。

  再往前走,是人氣極旺的一個攤位,不斷的有年輕的漢人女子被送到台上來,然後被河中的胡商買走。河中地區,歷來有蓄奴的傳統。

  掮客熱情洋溢的介紹道:「這裡都是上等好貨。客人們要不要看看?」

  漢人女奴們被買走,就在台上打上奴隸的烙印。一名壯漢,從火爐裡拿出燒得通紅的烙鐵,直接燙在這些女子的身上,各個部位,由客人指定。在身體上,心靈下,留下難以磨滅的創傷、印記!

  她們或許曾是賢妻良母,日夜操勞,勤儉持家,有丈夫,有孩子。她們或許曾是美麗的姑娘,是這城中青年們夢中的女子…而今,所有的女子,都衣不遮體,被人如同貨物般的觀看,買賣。

  漢女奴們的慘叫聲,疼呼聲,台下胡人的獰笑,下流的口哨,看熱鬧的哄笑,貪婪,所有的聲音,就這麼混在一起!

  郭維停下腳步。

  …

  …

  「我看到那些人中,都是河中有名的奴隸商人,落到他們手中,基本都是死。能救幾個算幾個吧。我買下40名女子。這一路上,有想不開自殺的,有病死的,現在還剩下14人。」

  郭維聲音低沉。

  正廳中的氣氛凝固。

  程攸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他本來心情放鬆,當作聽故事。女奴,總會聯想些別的事情。然而,此時,心中非常的疼。如果朝廷不能保護自己的百姓,子民,同胞,還叫什麼朝廷?

  胡兒該殺!

  婁凍心思靈活,此刻,卻一陣黯然。因為,這是他的同胞。他同樣買過胡人的奴隸。但是,那是戰利品,誰讓你們的男人來侵略、攻打我們?這是戰敗的代價。

  然而,被賣的是他的同族呢?疏勒那些悲慘的女子!她們呢?他是漢人!立場在哪裡?胡兒該殺!

  韓湯一直沉默著。但,心中有熱血在湧動。他讀過幾年書,也是個讀書人,明白是非、黑白、道理!

  殺胡令:暴胡殘虐,殺我大周百姓、子民。自即日起,西域漢民,皆有義務屠戮、殺盡拔野古部等四族!我大周兵鋒所向,四族中,凡敢持兵器者斬之!西域諸民,凡斬此四族中人,以人頭向總督府請功。每人頭,賞10銀元!

  他一度覺得賈大人是個狠人。這太殘酷。不符合仁恕之道。但是,現在他覺得:胡兒該殺!你不殺光他們,日後,被賣的,就是你的妻子,兒女,子孫後代!

  該殺!

  這是整支在西域宣講殺胡令商隊所有人的心聲!在蒲桃城的客棧中激盪。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1-18 22:59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11-5 22:36
第八百二十章 逃跑之前

  十一月底,蒲桃城中,短暫相逢的兩支商隊,於次日分別啟程。戈壁灘上,在冬月的寒風中,沙塵飛揚起,蒲桃城若隱若現。

  那些悲慘的故事,激勵著眾人!

  讓人恨不得能立即光復西域,解救她們,解救在胡騎馬蹄之下痛苦、呻吟的同胞。

  然而,光想沒有用。還要落實到行動中。

  駝鈴叮噹,響在戈壁上。在蒲桃城中,宣講殺胡令、廢漢奴令後,近百人的商隊迤邐前行。

  …

  …

  雍治十八年九月初,北山戰役結束,周軍大勝。十月,龜茲被周軍攻佔。十一月,消息在西域各地傳開。

  十二月初二,哈密城中,殘破的城池中,街市如同冬季,冷颼颼的沒個人。

  中午時分,哈密城中大街的酒樓中,五萬聯軍名義上的主帥拔野古孝德召集四族中千戶及都統議事。除開城內外掌握軍隊的千戶,計有36名胡將。

  同羅族大將婆實,回紇大將烏特勒兩人帶著麾下的將領在座。這兩人就統率著近三萬人。佔據著殘軍中的大部!

  蠻族的社會組織架構,最大的組織架構是族,下面是部落,再分姓氏,家庭。

  以蒙古人為例,蒙古是族名。他們習俗、語言相同。在成吉思汗統一之前,蒙古高原上還有:塔塔爾人、蔑兒乞人等。被征服後,才都列為蒙古的部落。

  而成吉思汗出自蒙古乞顏部。在蒙古人的可汗忽圖剌汗死後,蒙古人分列為泰赤兀部、乞顏部。成吉思汗的父親也速該就是乞顏部的首領。

  這是兩個大部落,下面還有許多小部落依附他們存在。

  而乞顏部中,就有很多姓氏。部落裡的貴族,可能是一個單一姓氏的小部落,也可能是幾個姓氏合成的。其下屬的牧民、奴隸,組成最基礎的家庭單位。

  此刻,漠北,哈密城中的情況就是如此。比如,拔野古,同羅、薛延、回紇,真論起來,其實都該叫鐵勒人。但是,他們勢力強大,就等同於是單獨的一個族群。各族下面還有各大小不一的部落。

  五萬殘軍,分屬四族,但有許多小部落組成。像同羅、回紇還好,有旗幟人物,大將坐鎮。而如拔野古、薛延純粹就是散沙。還有如吐谷渾首領伏重這樣依附的小部落。

  寒冬臘月,哈密城外寒風凜冽。酒樓內,燒著火爐,架著大鍋,羊肉在鍋中,熱汽騰騰,脂香流溢。

  眾胡將分席依次而坐。

  拔野古孝德時年16歲,坐在主位上,環視著一干胡將,緩緩的開口道:「龜茲被周軍攻佔,我已經決定,率軍返回北庭。聯絡沙陀、突騎施、葛邏祿等部,再和周軍大戰。」

  拔野古孝德話音剛落,大廳中頓時有五六名胡將反對。其中一人冷笑道:「孝德將軍將大軍失利的罪名扣在土門台吉身上,我們都認可。但你卻像膽小鬼一樣要逃跑,就這樣的膽子,你怎麼配做聯軍的主帥?」

  這是拔野古部的一名貴族,任千戶。

  「哈哈!」大廳有十幾人放肆的大笑起來。這讓大廳中彷彿充滿了哄笑聲。由此可知拔野古孝德這個年輕的主帥,在聯軍中的威望。

  拔野古孝德本是依附在蒙古察哈爾部的一名小部落首領。逃到漠北。得到宛國公主的青睞,幾乎成為駙馬,所以才能在軍中有地位。現在,他娶了土門的妻子烏尼日。這算什麼了?

  這時,同羅大將婆實開口道:「孝德是我們聯軍的主帥,他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慕容你笑什麼?」

  大廳中的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回紇大將烏特勒冷然的道:「現在是寒冬,柔遠城有周軍窺視,我們如何穿越大漠,攻打龜茲?若是龜茲沒有丟失,我們自然去龜茲。現在,只有去北庭。你想去死,別拖著我們。」

  兩名大將表態,附和聲頓時響起。其餘的四部貴族們自然不敢再多言。

  拔野古孝德輕拍著木椅扶手,臉上浮起殘忍的笑容,冷幽幽的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定了。拔野古慕容當眾挑戰我的權威,來人,將他拖下去砍了。」

  「你敢?」拔野古慕容當即憤怒的跳起來。

  但…

  幾名吐谷渾的披甲士兵進來,將拔野古慕容砍翻,然後拖出去。大廳中鴉雀無聲。

  外面的叛亂,以及拔野古慕容的親信,兒子,自然有同羅部去處理。

  拔野古孝德微微一笑。宣佈他鞏固權力後的第一道命令,「將那些漢人的老人、小孩都殺掉。我們即將棄城,前往北庭過冬。」他的族人,親衛,依附於他的吐谷渾部落,再加上吞併拔野古慕容的部落,他的勢力將增至3000人。而在將來,他的部眾還會更多。

  …

  …

  哈密城東,拔野古孝德的營帳中,拔野古孝德接納了主動來投的幾名小部落首領的效忠後,回到後面的帳中。

  身姿修長的少婦美人烏尼日正在帳中忙碌著,指揮奴隸將飾物、衣衫收起來。二十二歲的少婦,皮膚白皙,該凸的地方凸,該圓的地方圓。帶著水一般的嬌嫩,風情迷人。

  見拔野古孝德一身披甲進來,烏尼日展顏一笑,迎上來,道:「將軍回來了。」奉上馬奶酒,服侍著拔野古孝德換下衣服,勸諫道:「我聽聞將軍要將城中數千名老人、孩子都殺掉,這怕是會使得漢奴們反抗!」

  拔野古孝德坐在椅中,捏捏烏尼日的臉蛋,將她拉到懷中,笑道:「我的王妃,要施展仁義,也要看時機。軍中的糧食不多了。」他喜歡稱烏尼日為王妃。這能增加他御她時的興致。

  他嘴裡如此說,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要讓漢人,嘗到他曾經飽嘗的痛苦。

  烏尼日微微垂下眼瞼。心中多少有些後悔。拔野古孝德,人雖然年輕,但有才略。她掌握不住。而且,此人非常的嗜殺。將來,只怕會敗在此事上。

  她或許應該考慮下她的未來。

  …

  …

  十二月初五的夜晚。彎月走過雲層。寂靜的哈密城中,寂靜無聲。數千胡騎在城中集合。刀光、馬蹄在月夜中閃著寒光。

  黑夜裡的屠殺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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