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26
bpd 發表於 2017-11-6 17:17
第八百二十一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

  「呱」,「呱」。

  臘月裡冷冽的寒風吹過哈密城頭。烏鴉、禿鷲盤旋在這座縣城規模的城市上空,發出沙啞的叫聲。這叫聲,格外的清晰,迴盪在城中。

  自數百里外柔遠城出發的周軍雲騎軍的一隊哨探,逼近哈密城。

  「城裡出事了。去看看!」

  為首的王小旗大喝一聲,揚起馬鞭抽著坐下的快馬,帶著十人小隊衝向哈密城。作為軍中的精銳斥候,他非常清楚,出現烏鴉、禿鷲,意味著什麼!

  哈密城門大開。進城後,如同死域。到處可見屍體,殘垣斷壁,大火後的痕跡。

  「拔野古的畜生!」王小旗仰天大吼!難以發洩心中的苦楚。胡兒屠城了。

  各處屍體,以老人、小孩居多。還有不少男女青壯。一面坍塌的府邸中,一名小男孩的屍體被砍為數截。幾名斥候們各自紅著眼睛,握緊手中的刀。

  …

  …

  五萬拔野古聯軍放棄哈密城的消息,飛速的傳回到柔遠城中。同時抵達的還有胡兒在撤離前屠城的消息。

  雲騎軍主將樂白在接到消息,沉吟了半晌。他的心情悲傷:這些胡兒該死。同時,作為軍事主官,他還看到另外層面的東西:這個拔野古孝德非常的狠辣!

  其在逃跑前屠殺了漢人奴隸。否則的話,這些漢民,將會成為周軍的有生力量,壯大周軍!

  他未來可能會遇到一個難纏的對手。

  樂白稍後命令周軍小股部隊進據哈密,並派出民夫逐步的清理已經成為死城的哈密城。幸而現在是寒冬,否則,極有可能引發一場大瘟疫!

  再派人向瓜州的齊總督報訊。

  …

  …

  胡兒屠城的消息,在抵達瓜州之後,隨即向四周迅猛的擴散。消息所到之處,官吏、百姓哀傷。軍中,要求復仇的聲音不絕於耳。

  聽聞齊總督在聽取消息後,沉默了半個時辰。而後,下令在哈密城收集骸骨,建祀廟、陵園,四時祭祀。

  在雍治十八年的臘月,新春佳節前,整個社會的氛圍呈現出一種壓抑的沉默。但,這種沉默,不是絕望的,而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胡兒屠殺,並非今日才有。雍治十七年起,拔野古部聯軍入侵北庭,多少漢人被殺?多少城池被毀?多少村落夷為白地?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這不僅僅是現在紙上的詩歌,而是沉重的現實!

  但是,不是說,被屠殺了十座城,再被屠一座哈密城,我們就應該麻木了!無動於衷!不需要悲傷!司空見慣!

  不要這樣妄想!春秋大義:齊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現在,胡兒每屠殺一人,都是記載在人心之中,我們都會在將來加倍的還回去!

  聖人教導的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直!

  胡兒,等著!

  …

  …

  賈環是在敦煌城南郭府中知道這個消息。

  臘月十七日,郭家自河中商隊返回的第二天,賈環應邀到郭府吃酒,聽郭維說起河中,疏勒,石玉華的消息。

  雍治十八年二月,姑墨之戰結束。隨即胡騎攻佔安西四鎮之一的疏勒(今喀什)。而石玉華是十七年秋,於敦煌從南道出發,經于闐,準備去龜茲。

  龜茲以歌舞,鐵器聞名於世。是西域的中心。但,算算時間,她極有可能是翻越蔥嶺,經由吐火羅地區進入河中。避開戰亂。

  從土地的富饒程度上看,吐火羅地區要略勝一籌,更盛產糧食。而從文化上看,處在中西文化交匯點上的河中地區,其名城,撒馬爾罕,更加璀璨!

  這裡曾是花刺子摸帝國、帖木兒帝國的都城。常住人口為粟特人。石玉華的目的地,應當是此城。

  而郭維在夏末時聽到她出現在石國。這裡曾是唐代的大宛都督府,其都城拓析城同樣是是河中的名城。但距離吐火羅更遠。她的行蹤有些飄忽啊。

  郭家的一處院落精美的花廳中,郭綸帶著長子、次子作為陪客。八仙桌上,俱是精美的菜餚。

  聽郭維說完,賈環想了想,拱手道:「謝郭老丈告知石大家的消息。在下不勝感激!」

  說起吐火羅,月氏國是吐火羅地區的強國。這麼說來,一個月前在敦煌城中紮著紅頭巾,很風騷的胡兒跋忽勒可能知道石玉華的消息。石玉華這種級別的名伶,每到一地,必然引人矚目。

  跋忽勒現在還在敦煌的銀礦裡挖礦。

  郭維連忙客氣。

  郭綸一身暗色的絲綢員外衫,笑呵呵的道:「若能為賈大人提供一些消息,便是極好的。哪裡當得起賈大人道謝?」

  正說話間,一名管家從花廳外進來,臉上帶著黯然的神色,道:「老爺,城中有消息傳來,拔野古四部聯軍屠了哈密城百姓,連夜逃往北庭!」

  沒有人會為素不相識的人悲痛欲絕。但,就像後世裡,大家聽到國內地震時的消息,肯定是懷著悲傷、肅穆、嘆息的心情。願意為之盡一份力。

  郭府的管家心情大抵如此。

  郭綸等人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露出哀傷的神情。

  賈環微怔,隨後,用力的抿了抿嘴唇,將酒杯放下。聞此哀信,不宜飲酒。

  他的情緒要強烈的多!西征大軍到西域來,本來就是要光復西域全境,解救百姓。而今他們需要守護、保護的百姓被胡兒屠殺!焉能不哀傷?不憤怒?

  只是,這份憤怒,哀傷要深深的壓在心裡!而不是輕狂的表現出來!天道好還,匹夫無報之仇!何況這樣的國仇!

  半晌之後,賈環才平復了心中激盪的情緒,喉嚨有些乾,道:「郭員外,郭二老爺,今天就到這裡吧!」

  郭綸起身相送,見賈環情緒低沉,關切的道:「賈大人,沒事吧?」

  賈環擺擺手,輕聲、緩緩的道:「胡兒的屠刀嚇不倒我們!偉大的中國人民,所經受的苦難,將來都要一一討回公道!」

  郭綸有些愣住。他感受到賈環心中強烈的情緒,以及那份堅定的復仇決心。不自覺的點點頭,在府門口,目送賈環一行騎馬遠去!

  賈環在郭府裡的這段話,隨後出現在《西域日報》上。還有一首小詩: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

  …

  臘月二十四,小年。吐魯番盆地西,高昌。

  大漠中的一處山坡上,一道血光飆起,一名胡兒的頭顱落地。


bpd 發表於 2017-11-6 19:21
第八百二十二章 開始、年關、攪局

  哈密被屠,西域周軍、百姓悲痛。齊總督作出他的反應,賈環亦作出他的反應。

  在敦煌組織其聲勢浩大的輿論批判,攻擊拔野古四族,並派出胡人商隊至北庭、漠北宣揚殺胡令、廢漢令。

  但,這些佈置、安排,都需要時間才能有效。最先起到效果的,反倒是賈環之前的安排:由婁凍、郭灌、韓湯前往于闐的百人商隊。

  稍稍告慰被屠戮的漢民們在天之靈!

  婁凍等人的商隊,在蒲桃城中宣講殺胡令、廢漢奴令後,繼續前往且末、于闐。而蒲桃城中,亦有商隊穿越大漠,掩著塔里木盆地的邊沿北上,去往焉耆。

  從焉耆西去,為龜茲。東去則為吐魯番盆地的西端:高昌。

  臘月份,拔野古、薛延、回紇、同羅四族一個人頭價值10銀元的消息便傳遍高昌地區。

  自西域秩序崩潰,大亂起來,地形複雜,地處交通要道的高昌地區便活躍著數支馬賊。

  薛延族的大將莫賀,自十月份帶著本部殘兵數百人出哈密,沿途過蒲昌城,抵達高昌。而龜茲被奪的消息此時便傳來。他們便停留在高昌城中。

  高昌城此時早就成為地方豪強共同把持的城市。莫賀的抵達,高昌本地豪強並沒有立即就支持他的統治:北山之戰早就傳遍,遠在吐火羅地區的貴族們都覺得周軍統一西域只是時間問題,何況地處在去往龜茲要道上的高昌?

  在十二月份殺胡令傳開後,薛延的族人便在城中不斷的死去。人頭被割走。殺胡令中:以人頭抵銀。

  莫賀率幾十名親兵外出追趕兇手時,在大漠中,被一支馬賊擊潰,他本人被俘。

  茫茫黃沙,有山坡,有平地。在山坡上,馬賊們分散在四周,其頭領在山坡上監督行刑。

  薛延部的一代大將莫賀,曾統兵數萬,經歷數十場戰陣,在漠北頗有名聲,猛將,而今就死在此地。甚至,連馬賊的首領叫什麼他都不知道。

  很憋屈!

  但,這才只是殺胡的開始啊!

  「殺掉他們。將人頭賣給商人,讓他們去龜茲領賞銀。」馬賊首領看了一眼落地的莫賀的人頭,冷聲吩咐道。

  「啊…」慘叫聲只持續了片刻。這些胡兒的頭顱就被摘走。屍體凌亂的鋪一地。鮮血浸在黃沙中。而後,被風沙掩埋!

  記著,這只是開始!

  …

  …

  年關愈近,風雪愈急。

  隨著時間的流逝,哈密被屠的影響,在空氣中的壓抑稍稍減卻。春節將至,人們的臉上恢復了些許的笑容。

  瓜州城中,賈環、胡熾自敦煌而來,與西域總督齊馳,還有幕僚們齊聚。

  京城裡的欽天監早就公佈,自臘月二十日起,衙門封衙,開始放年假。而西域這裡情況特殊,直到此時才開始封衙放假:臘月二十八日。

  齊總督在封衙後,請自己的幕僚們吃酒,等同於年會。他昨日已經和軍中諸將見面。

  總督府二堂後的一處小院中,曾季高、賈環、胡熾、楊渭等人齊聚。和齊總督一起飲酒,閒談。

  齊馳之所以在瓜州,並不回敦煌,出自曾季高的建議:一往無前!齊總督抬棺出征,斷然沒有退後的道理。收復一地,就治理一地,直到恢復西域全境。

  酒過幾杯,齊馳笑著道:「還有一個好消息還沒有與諸位分享。程公達遊說于闐尉遲家族已經成功。尉遲氏答應重新歸附朝廷。我們為遠在于闐鎮的程公達乾杯!」

  花廳中,九名幕僚紛紛舉杯,氣氛熱烈。

  賈環微笑的品著溫和的黃酒,心中為程攸感到高興。策士風采啊!單槍匹馬說服一個軍鎮歸附朝廷。這可是大功一件!安西四鎮,周有其二。

  尉遲氏歸順,但肯定還是當地豪強。對于闐鎮的深度治理,現在還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而是先要將其收回,委派官吏、駐軍收稅,執行周律。

  正午的酒宴,到下午兩點許,才散場。散場前,自是有年禮奉上。總督府的幕僚們不是官員,朝廷不負擔工資,而是由齊總督開工資。年會開完,當然要發年終獎。

  賈環在花廳門口的賬房處,簽字,領了紅包,揣在兜裡出門。他酒有些高,扶著額頭,在偏廳裡小坐片刻後,給齊總督派人叫到書房去。曾季高和楊渭在座。

  齊馳一身黑色便服,品著茶,讓賈環先坐,讚許的點頭,道:「子玉在敦煌這數月治理的不錯!你說的那個跋忽勒去漠北之事,你和季高、文清說一說。」

  賈環前幾日將跋忽勒從挖礦的地方叫來,問了一番石玉華的情況,而黑衣新月衛探聽到的另外一則消息,引起他的興趣:拔野古孝德得伊林可汗之女宛國公主的青睞,卻娶了同羅貴女烏尼日。其正是因為得到同羅族的支持,才坐穩聯軍的統帥之位。

  賈環將他的設想說出來,「假設宛國公主不再青睞此人,拔野古孝德的正當性,統率力都將要大打折扣。另外,其援軍可能延遲到來!於我軍光復北庭有利。」

  拔野古部雄踞漠北,實力雄厚,擁有控弦之士數十萬。周軍內部普遍認為:在丟失十萬大軍後,拔野古部在漠北與察哈爾、僕骨、喀爾喀爭雄,依舊可以派出約五萬軍隊來援。若是糾合四族聯軍,大約會有十萬胡騎。

  北庭不比北山這裡的地勢。以平原居多。到時候,就是騎兵對決。火器方陣,難以取得決定性勝利。胡騎衝不下火器陣列,但是,可以跑啊。

  在草原上,有水草的地方就可以生存。當年名將徐達率部遠征漠北,因輕敵冒進而被王保保打敗。明成祖朱棣五征漠北,始終沒有找到蒙古人的主力,不得不遺憾的去世。北庭之戰若是打成草原上的游擊戰,何時才能平定?

  曾季高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子玉,你有幾分把握說服跋忽勒去草原攪局?」

  如果宛國公主不再青睞拔野古孝德。那麼,伊林可汗有兩種選擇。其一,任其自生自滅,不再過問。其二,派大軍前來,接管指揮,將其拿下問罪。

  而需要明確一點,拔野古部是否想佔據北庭,決定著是否派援軍前來。其內部未必沒有爭議。自古以來,都是統一漠北的部族才會攻擊中原!

  比如,漢時匈奴,唐時突厥。宋時遼金蒙古。現在漠北的情況是,還有數族爭鋒。

  但,不管哪一種,攪局肯定是對周軍有利的。

  賈環抿抿嘴,頓了一會,再笑道:「我試試。」


bpd 發表於 2017-11-7 17:23
第八百二十三章 美男,反間

  賈環告辭離開後,書房中,齊馳徐徐的展開西域的地圖,注目著北庭的土地。

  昨日,從柔遠城返回的副將樂白私下裡和他透過底:拔野古孝德,年紀輕輕,卻非常狠辣,恐怕不好對付。因而建議在開春之後,迅速的將其殲滅。不給其成長的時間。

  齊馳輕嘆道:「是要多管齊下啊!」

  快是要快。但是周軍的騎兵不足。冬季時,招募新軍時,因漢民數量不足,通過胡漢之辯,招募了一批月氏、羌人胡騎。但新兵需要訓練、編練。

  所謂的胡漢之辯,即是在敦煌府學、縣學、士林中通過辯論,達成共識:若胡兒仰慕漢族文化,願意遵守漢禮,說漢語,穿漢服,用漢字,可以認為他們是華夏的一部分。

  當年,漢唐時,關中語言為官話。明朝時是以南京話為官話。而今,周朝以京城為官話。所以,華夏,允許有差異,但是要守基本的準則:漢語、漢服、漢俗。

  正所謂: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於中國則中國之。

  作為情報主管楊渭話不多,目光落在地圖上。

  明年開春,大軍將從瓜州出發,抵達哈密。再沿著吐魯番盆地的沙漠出發,跋涉千里,抵達高昌。向北翻越過博格達山脈,便可進入庭州的核心區域:金滿、輪台、浦類三縣。

  而拔野古部撤退的路線是:從哈密出發,往北越過折羅漫山,進入草原和大漠,再往西疾馳至庭州。

  曾季高直言道:「大帥,賈子玉說的謹慎,以我觀之,他肯定能說服跋忽勒去漠北攪局。而且一定會攪局成功。論起揣摩人心,陰謀詭計,我是甘拜下風。」

  北庭之戰的難度,不在於攻佔庭州三縣。而在於日後消滅四處流竄的胡騎主力。否則,庭州三縣,難以耕種、放牧。則會造成後勤上巨大的壓力。

  「哈哈!」齊馳禁不住仰頭大笑。賈子玉可是朝堂凶猛的政治風暴中殺出來的人物!

  他力邀賈環來西域,而賈環亦沒有讓他失望。剛到敦煌,就創造出勝機。希望這次賈環的計策,同樣能促使快速光復北庭。他認可曾季高的說法。賈環的性格是非常沉穩的。既然拿到他面前來說,說服那胡兒的概率很大。

  「季高,開春之後,我們就要搬到龜茲了。」

  瀚海千里。敦煌作為大軍的糧草基地就不適合了。距離太遠。就像北山戰役時,長安、嘉峪關都不適合作為後勤供應地。而要以龜茲地區的物產為後勤,進而攻取北庭的庭州。再以庭州的人力、物力,征服整個北庭。

  曾季高沉吟著點頭。胸中醞釀著戰略。

  …

  …

  賈環離開瓜州城正中的總督府後,並沒有連夜返回敦煌,因為跋忽勒就在瓜州城中。他將其從敦煌帶來。

  瓜州城內的驛站中,賈環隨行的五十名家將們輪班出去吃酒,買東西。已經是臘月二十八。馬上就是春節。

  午後時分,城中風雪愈急。寒風刺面。

  賈環從街中回來。隨行的錢槐手裡提著酒食,到驛站的一間院落廂房中見跋忽勒。

  跋忽勒換一身乾淨的茶色胡服,青色的長髮束起,還是紮著他風騷的紅頭巾,白皙玉面,劍眉星目。正在廂房裡打拳。虎虎生風。

  見賈環一襲石青色的文士長衫出現在門口,他停下來,冷笑著用生硬的漢語道:「賈大人不怕我突然發難嗎?」他是高手。十個賈環都不是他的對手。

  賈環從容的一笑,提著食盒走進來,道:「你是聰明人!」做個邀請的手勢。

  在桌上將美酒佳餚擺好,等跋忽勒吃了幾杯,賈環將青瓷茶杯放在小圓桌上,說明來意,「漠北拔野古部的宛國公主時年十七歲,花容月貌。我意欲放你去漠北,求娶宛國公主。」

  跋忽勒冷眼看著賈環,一肚子怨氣。任誰有他這樣的經歷,都會對眼前的漢官有怨氣。「你就不怕我娶了宛國公主,說服拔野古部的可汗發兵攻入西域嗎?」

  賈環輕輕的一笑,很淡然的道:「儘管來。我歡迎!」

  跋忽勒恨的咬牙,挑釁的看著賈環,桀驁不馴的道:「如果我不去漠北,中途逃走呢?」

  賈環看了跋忽勒一眼,平靜的道:「你聽說過中原裡夷十族的刑罰嗎?等我朝大軍打到吐火羅月氏國,你覺得我做不做的出來?」

  「你…」跋忽勒眼中露出精光,突然間右手握起拳頭,青筋暴起。他出身於月氏貴族。家世好,長的英俊,武藝高,自出生以來,做事、追美人無往而不利。此刻,卻是心中憋屈的很!

  追求石大家失敗不算,她心中有喜歡的人。

  賈環笑一笑,起身,強勢的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允許你帶著你的商隊前往漠北草原。再借你十萬銀元作為初識資本。我只要你將宛國公主追到手即可。然後,你就自由了!當然,我要提醒你,漠北諸多胡兒。你未必爭得過。」

  跋忽勒衝著賈環的背影嚷道:「賈參議,你不用激將。我肯定能娶到宛國公主。但是,你要言而有信,不要濫殺月氏國的百姓。」

  賈環沒回頭,停下腳步,身姿筆直,吩咐一聲,「耐心等兩天,即可出發。」再走進風雪中。

  派跋忽勒去漠北攪局,複雜點說,就是曾季高分析的那樣。簡單的說就是截斷拔野古孝德的後路。

  宛國公主是拔野古孝德的後路。失去這個後路,他兵敗,能往哪裡逃?漠北,他是回不去的。這個劊子手,必須要為他屠殺的行為,付出血的代價!

  …

  …

  大雪至正月初一才停下來。而後是雪融。

  瓜州城中,充滿著春節的氣氛。大戰帶來的創傷,還沒有完全的被撫平。但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在堅強的活著!

  正月初六,瓜州城外的一間中檔的酒肆中,秦弘圖、柳逸塵、易俊傑三人圍坐著一起吃酒,在這大戰間隙中,放鬆著神經。開春之後,大軍將跋涉千里,前往龜茲。

  正月初四,賈環請西域軍中所有的聞道書院子弟,計12人(在戰爭中已經死去3人),在瓜州城齊聚,吃年酒。給大家說起過此事。

  易俊傑一臉的絡腮鬍子,因養傷,變得有點胖,感慨的道:「老秦,你現在又跟著子玉做事了。我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又想起雍治九年的那場水災啊!」

  那場水災,銘刻在書院眾同學的心中。

  秦弘圖高大,黑黑的,笑著舉杯,道:「會的。」他本來在樂白帳下效力,後調到黑衣新月衛,這次又被調到賈環麾下。月氏人跋忽勒前往漠北,實施美男計、反間計,由他負責跟蹤、傳遞消息、情報。

  這事的意義,不在於他重新在賈環麾下做事。而是,賈環在西域的權力,進一步擴大啊!

  當前已經負責:後勤,輿論,代理內政。這一次是涉足情報部門。

  柳逸塵晃著酒杯,笑道:「老易,別想了。還是想想晚上回去怎麼應付你的胡姬吧!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及時行樂啊!」

  酒肆中頓時一陣哄笑。秦弘圖、易俊傑紛紛舉杯。理當如此!

  開春至龜茲。而北庭之戰,已經迫在眉睫!


bpd 發表於 2017-11-7 22:43
第八百二十四章 風雨入龜茲

  西北春風至,飄飄帶雨來。拂黃先變柳,點素早驚梅。

  雍治十九年春,二月二十五日,上午。輪台縣外二十里外的長亭內外,擠滿了來迎接的將官、士紳、貴族、富商。

  小雨飄飄。少頃,地平線外,出現一支打著大周旗幟的騎兵,奔馳而來。

  「齊總督到了!」

  小亭內外,官道上,來迎接的人們迅速的整理著列隊。

  當日午後,西域總督齊馳率領著十幾萬西征大軍,並西域布政司的官吏,跋涉兩千三百里,歷時一個月,抵達西域的中心、安西重鎮:龜茲。

  時值清明前夕,春回大地。通往龜茲城的道路上,車隊、騎兵、駝隊,絡繹不絕。

  沿途的哈密、蒲昌、高昌、焉耆以及各山口的戍堡都留下了兵力。雲騎軍都指揮使、副將樂白在大軍過高昌時,便率雲騎軍主力三萬人攻入庭州。收復金滿、輪台、浦類三縣。並設防。與胡騎交戰。

  耀武營參將荀陽,李游擊,伸威營游擊楊紀,千總沈遷等人,行軍禮,道:「參見大帥!」

  被解救的漢人士紳俱是跪拜,「參見大帥!」自稱有的是「下官」,有的是「學生」。西域這裡,科舉初開,若有秀才功名,便是地方上了不得的人物。

  鐵勒貴族們跪拜道:「草民等拜見總督。」

  長亭內外,眾人俯首。場面之盛大,盡顯總督之威。

  西域總督齊馳掀起馬車的窗簾,吩咐道:「諸將請起!隨本督進城。」再對漢人士紳們點一點頭,放下車簾。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隊伍繼續前行。

  一些信號、態度,就隨著這簡單的兩個動作,在小雨中,傳遞出去。騎兵的馬蹄,步卒的鐵甲,拖著火炮的馬車聲,絡繹不絕的迴響在官道上。

  荀陽、沈遷等將校起身,翻身上馬,跟著大軍隊伍前行。

  …

  …

  輪台距離龜茲約兩百里。當日晚上,齊總督的車架在輪台縣城中休息。

  時隔一年,重新回到龜茲地區的西域布政司文官們感慨良多。在縣城中休息時,相互串門。

  「物是人非啊!」驛站中,左布政使韓伯安和幾名來往密切的官員感嘆著。

  西域布政司286名文官、吏員跟著西征大軍抵達。官員的數量有限,一府之內,不過9人。這其中檢校、司獄還是不入流的官。主要是吏員比較多。而這些老練的吏員,可以在很快撐起整個西域布政司正常運轉。

  韓伯安作為西域布政司的文官第一人,他這聲物是人非,不僅僅是感嘆西域、龜茲的變遷,還有感嘆官場上的權力變化。相比於當年,他頭上多了一個總督。

  一名官員微笑著道:「方伯何須憂慮。以西域之大,齊大帥必定會下放權力。敦煌不就交給馬知府了嗎?」

  另有一名官員哂笑道:「方伯之憂,不在齊大帥。而在賈參議。沒見和齊大帥作對的苗副將被發配金陵?」

  方伯,是布政使的雅稱。方伯為古時一方諸侯之長,布政使為一省最高行政長官,以此別稱。韓伯安和賈環之間有心結,隨著賈環來到西域,早被有心人得知。

  幾名官員心中冷笑。這小子為拍韓大人的馬屁,口不擇言。有些事,是能宣之於口的嗎?

  離開敦煌之前,韓伯安召見沙州府通判汪璘,找個由頭,訓斥了他一頓。原因是因為韓伯安看中了藏經洞裡的一卷經義手稿,派人索要,被汪璘拒絕。這令韓伯安很不滿。

  而眾所周知,汪學士和賈環走的比較近,分別是涼州士林的領袖。汪學士時常配合賈環的意圖造勢。這恐怕會被視作政治上的挑釁、政鬥的開始。

  韓伯安擺擺手,淡淡的道:「賈環雖然為布政司的左參議,但本質上是齊總督的幕僚。他只不過是一個高級吏員、佐貳官而已。本官和他並無間隙。」

  這話說的非常假。冠冕堂皇。但在座的五名官員都聽的出來,話中的意思。

  韓伯安的想法:以賈環的「戰績」,他不可能不重視。但要說畏之如虎,那未必。布政使有布政使的尊嚴!

  賈環說是左參議,手中握有一些權力。但這些權力,都來自於總督。賈環終究只是個輔佐的角色而已。說話做不得數。西域軍政大事,都由齊總督決斷。

  於齊總督而言,要保證政令通暢即可。下面的人的關係如何,肯定不會管!他又不會傻得和齊總督作對。那麼,對賈環又有什麼好畏懼的?

  該訓斥其政治盟友,就訓斥了。

  幾人正說著話,這時,韓伯安的親隨在門外匯報道:「老爺,鐵勒的居可大人求見。」

  西域布政司駐龜茲。而龜茲城內外主要的民族便是鐵勒、漢族。作為鐵勒的貴族,居可和左布政使韓伯安有交情,很正常。

  「這老貨,怕是給齊大帥的表態給弄的慌了。」韓伯安隨意的一笑,道:「請他到偏廳中去吧。」

  眾官員都會意的一笑。

  今日在輪台郊外,齊大帥看都沒看鐵勒人一眼。再想想齊大帥入西域以來的政策,可知他是絕對的強硬派。北山的京觀還在呢!

  當日姑墨會戰,兩萬鐵勒騎兵反叛,至使國朝戰敗,損兵折將。齊大帥只怕是對鐵勒人很不滿啊!

  …

  …

  上午時分,小雨未歇。

  賈環騎在馬上,披著蓑衣,跟著中軍主力自輪台前往龜茲。兩百里的距離,明日要至。大軍迤邐。風雨無阻。行軍之苦,大抵如此。

  賈環微微有些走神。除開思考供應北庭大軍的軍需外,他還在想韓伯安索要藏經洞裡文獻的衝突!

  這件事,汪學士做的對。這些前朝的經書,文獻,都是朝廷、國家所有。要由朝廷組織人保護、修繕、研究。豈能這麼憑白的給個人拿去收藏?

  作為一個現代人,賈環當然是支持國家博物館。可惜,站在韓左布政使的角度,他只怕當作汪學士在落他的面子。這位韓大人,治理內政水平不行,官場手段倒是玩的很溜。

  官油子!

  這時,總督府的小吏,章吏員看似隨意的騎馬到賈環身邊,低聲道:「賈大人,昨日鐵勒貴族悄悄的賄賂布政司官吏數人。試圖影響大帥,高抬貴手。聽聞韓大人得了5萬銀元。」

  賈環笑一笑,身姿隨著馬匹顛簸著,道:「章書吏有心了。改日請你喫茶。」

  章吏員頓時眉開眼笑,「謝賈大人。」彎著腰,退開。他和賈環門下奔走的婁凍是關中老鄉。

  晚上在官道旁宿營時,錢槐打聽消息回來,走進帳篷中,接過胡小四手裡的水壺,咕嚕咕嚕的灌了一氣,憤憤不平的道:「三爺,那些鐵勒人簡直是找抽!

  什麼意思?三爺你也是布政司的左參議。他們不拜碼頭,甚至給胡員外都封了重禮,而三爺你這裡,禮數都不盡到。」

  因為西域布政司的左右參政空缺。賈環的左參議,實際上是西域布政司的三號人物。而負責後勤的胡錢王,通常意義上,被認為是賈環的副手。

  在錢槐看來,這些鐵勒人簡直不把三爺放在眼裡。太輕慢!主辱臣憂,他很不爽。

  賈環坐在桌邊,點著油燈,沉思著。這時,好笑的道:「那些鐵勒人敢給我送銀子?你家三爺可是頒布殺胡令的人。」接著,微微沉吟,輕聲道:「西域布政司的問題很大啊!」


bpd 發表於 2017-11-8 17:27
第八百二十五章 酒宴上的試探

  雍治十九年,二月二十七日,清明節。

  小雨紛飛。下午時分,綿延的大軍,不斷進入龜茲城中。長途跋涉,將士們顯得疲倦。他們並無交談,只是看著這座十幾萬人口的城市。充滿了異域風情。

  然而,帶著斗笠,穿著蓑衣,背著毛毯、乾糧袋、水壺、各種武器的士卒們,或騎著馬沉默的騎兵們,在行走、顧盼的不經意間,顯露出百戰精銳的氣勢。虎賁之士!

  十萬大軍入龜茲。

  龜茲這裡,並沒有官方組織的歡迎儀式。因為,主官、貴族、士紳們都跟著到輪台迎接。此刻都在隊伍的後面。然而,城中的漢家百姓自發的在城內長街兩旁迎接。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場景倒沒有!因為,龜茲在去年就已經光復。但,歡呼聲,鞭炮聲,時而響起!還有人激動的喊著口號!

  王師西定龜茲日。

  別管什麼「兵過如梳」,至少有一條:大周的軍隊會給大家留一條活路。而胡騎只會將他們的房子燒掉,掠奪他們的家產,將他們貶為奴隸,將他們的妻女奸淫,將他們的父母殺害…

  數不清的血淚、仇恨!

  而龜茲城中,在整齊的大軍步伐聲中,長街兩旁商舖、店舖中的鐵勒商人們則沉默著。一個屬於他們的美好時代已經過去了!

  國朝大軍於今日才到。但賈環委派的宣傳小隊,早就抵擋龜茲。這些鐵勒人都知道官府的最新政策、動態。極其的強硬!比如:北山下的京觀。比如:胡兒敢在城中拔刀者罪加三等。比如:周人自稱煌煌上國之民…等等。

  現在又重新成為漢唐時!殺漢民一人,則必有漢校尉率軍前來問罪。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殺唐人一人,則唐騎必至。大唐盛世、威壓四海。

  通俗的說,漢人現在在西域成為上等民族。

  其他人,要麼夾起尾巴過活:再想著仗著人多、刀多欺辱漢民,則不可能。要麼,心慕上國,改服易俗,成為漢民。

  城中的四海酒樓中,婁凍、郭灌、韓無功幾人遠眺著朝廷大軍,心情激盪。

  他們一路從于闐走到郅支滿,再沿蔥嶺北上,至疏勒,然後東返,過巴楚、姑墨,至龜茲。這一路走來,他們倍加感到朝廷大軍在西域的意義所在!

  郭灌低聲道:「大周萬勝!」

  「萬勝!」隔著一條街,五十米開外的主街上,吶喊聲爆發般的響起來!

  西域總督齊馳,帶著文武官員進城了!

  …

  …

  十萬大軍入龜茲。那宏大的場面,開始沉默的軍人,後來歡呼的百姓的情景,想必很多人一輩子都忘不了!無論是漢家百姓,還是胡兒!

  同時,震懾著某些勢力!觀看周軍入城的,並不單純的是龜茲城中的百姓以及南北來往的商人。這其中有多少人是西域其他地區勢力的間諜,不問可知。

  西域很大,有:安西四鎮,北庭,吐火羅,河中九國。而現在周軍只收復了龜茲、于闐兩鎮。其餘地區,還未光復。

  二十七日入城後,總督衙門很快就接管了所有的權力。同時,西域布政司的官吏們重新開始工作:丈量土地,登記人口、戶籍,田契,商契等。

  百廢待興!

  而北庭已經開戰!龜茲地區必須儘管恢復生產,商業。並徵收上各種稅收,為大軍征戰提供錢糧。賈環在這樣的氛圍中開始工作,熟悉著龜茲各處的情況。

  新的生活正在徐徐展開。

  …

  …

  三月十二日,休沐日。仲春之季,春和日麗。

  龜茲屬於暖溫帶大陸性乾旱氣候。乾燥少雨。晝夜溫差大。夏季炎熱,冬季乾冷。不過在春季上午時,柔和的春光下,二十多度,非常的舒服。

  位於城西的總督府中,在上午時,顯得有些喧鬧。齊總督在今日宴請西域文武官員。算是入駐龜茲以來的第一場酒宴、盛會。不少商人、貴族都得到邀請。

  賈環自己購置的小院中,距離總督府不遠,臨著坊中大街,可以眺望到龜茲王宮。

  風情柔美的美麗胡姬在鏡子前,幫賈環梳好頭髮,繫好腰帶,甜笑道:「三爺,好了。」

  賈環微笑著點頭。這名二十五歲的胡姬,是他在敦煌的侍女。由韓無功家幫忙購買的。據聞是敦煌城中某月氏貴人家的美妾。由奢入儉難啊!他將她從敦煌帶來,照顧他起居。

  「小晴,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你吩咐廚房一聲。要去街上逛,讓小四派人跟著。」

  賈環叮囑了侍女一句,帶著錢槐,黃觀,張四水出門,步行前往數百米外的總督府。

  酒宴設在總督府二堂後的一處院落中。人聲鼎沸。四五十人匯聚。還有僕人來往。

  賈環一身石青色的文士衫,和總督府的幕僚們在廂房裡閒聊。等待著酒宴開始。透過軒窗,可見胡熾、程攸幾人,在院中和軍中將校或胡人笑談。

  這時,一名四十多歲的緋袍官員帶著一名胡人老者從門口轉過來,笑呵呵的拱手一禮,道:「賈參議,這位是鐵勒商人居可。他久仰你的大名,特意請在下領他來。」

  來的是正四品的蔡知府,他和韓伯安關係交好。

  或許是因為賈環當日在敦煌怒斥伏重的言語傳揚開:皇周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軼漢唐。西域之西,迤北之北,南洋諸番,東海之國,極天罔地,俱是我漢家臣妾!非我大周朝廷冊封,安敢在本官面前稱王?

  蔡知府在介紹居可時,並未說他是鐵勒貴族。而是說商人。

  所謂貴族,就是在鐵勒部族裡擁有聲望,話語權。掌握著大量的人力、物力的人。別看這老頭六十多歲,老眼昏花。說不定家資百萬,擁有大量的奴僕、商舖、牧場。

  居可滿臉皺紋,模樣衰老,戴著黑色的圓帽,身體乾瘦,衣衫華美,撫胸行禮,道:「草民見過賈大人。小老兒久慕賈大人風采,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賈環本來就對當二五仔的鐵勒人就很不爽。只看這個撫胸禮,便皺眉,冷淡的道:「回去把《增廣賢文》、《幼學瓊林》讀熟了再來和我說話。」

  賈環在總督府的幕僚中還是很有份量、地位的。四周響起一陣低笑聲。

  增廣賢文、幼學瓊林都是蒙童讀物。正所謂,讀了增廣會說話,讀了幼學會讀書。

  賈環的意思是,胡兒不知漢禮。說什麼「久慕」?虛偽至此。

  居可臉上的笑容頓了下。內心中極度不滿。

  蔡知府臉上的笑容淡下去,黑著臉,拱拱手,不發一語,帶著居可離開。

  他是帶著韓大人的善意、試探來的。既然如此,那就罷了吧!


bpd 發表於 2017-11-8 22:31
第八百二十六章 虛晃一槍

  正廳中,文官武將們正各自聚在一起說話,品茶。桌椅、窗欄、走廊等處。

  大致都穿著官服。紅袍、青袍、綠袍都有。文官官服繡禽,武官官服繪獸。

  左布政使韓伯安正在桌邊品茶。幾名品級相差不遠的官員組成一個圈子。

  這時,蔡知府過來,耳語幾句,將方才賈環的反應告知,韓伯安臉色微變,輕聲道:「嗯,我知道了。」

  心中一聲冷笑:此子驕狂的很!大概是來西域後,走的路太順了吧!真以為自己成了齊大帥的文膽?

  同時,下定決心。

  現在,龜茲城中有流言:他和鐵勒人勾結。以賈環現在拒絕和解的態度,對胡人強硬,和他敵對的關係,想必會在齊總督面前參他一本,詆毀他。

  但是,等會宴會後,他就去求見齊總督。和齊總督詳談。他要讓賈環重新認識下官場手段。不是誰都是他賈環眼中的木偶人。

  西域不是你為所欲為的地方。

  將脾氣,收斂著點吧!

  …

  …

  酒宴在正午時分開始。齊馳掐點到來,講了幾句後,便吩咐開宴。官面上的酒宴,一般不會有人開懷暢飲。當然,武將們除外。

  二堂後的酒宴至下午一點許便散場。

  左布政使韓伯安隨後便求見齊總督。一名幕僚將韓伯安帶到一間小院中。等候在耳房中。齊總督在這裡會客。

  剛等了一會,韓伯安在耳房中,看到賈環從小院的正廳出來,禁不住哂笑一聲:先告狀了!

  賈環剛和齊總督談完,出花廳時,注意到韓伯安等候在耳房中。遙遙的拱手一禮,便從門口出去。

  他和韓伯安並沒有什麼話要說。從韓伯安訓斥汪學士開始,這就決定了他的立場。因為,他和汪學士是政治盟友。更何況,韓伯安為的是一己之私?

  所以,剛才酒宴前和韓伯安交好的蔡知府帶著鐵勒貴族居可來見他時,他沒給好臉色、好言語。

  在什麼樣的場合,作出什麼樣的、符合身份、立場的表態,這是基本的政治素養。賈環很清楚。剛才眾目睽睽。

  而且,對於鐵勒人,賈環本就沒什麼好感。龜茲城內,最主要的民族便是鐵勒,漢族。這幾天普查,大致的人口數據可以估算的出來,鐵勒人大概在八萬人左右。

  鐵勒騎兵叛變,致使周軍損兵折將,這罪責朝廷還沒有追究,而鐵勒人的頭面人物,還大模大樣的在自己面前行胡禮,賈環的看法、感官,可想而知!

  若是普通的胡人,以撫胸禮,對他表示尊敬,他肯定不會嘲諷對方。教化,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這有一個過程。賈環對此有清晰的認識。

  對居可的態度,說白了,是一個立場、感官、看法的問題。

  …

  …

  韓伯安冷淡的點點頭。片刻後,一名書吏過來請韓伯安進去。

  小院的花廳不大,佈置的非常典雅、精美。掛著字畫,牆角有屏風遮擋。軒窗外的後院,則是小溪曲水,花開正艷。

  齊馳正在喝茶,略作休憩。

  他五十出頭的年紀,穿著灰色的道袍,方臉長鬚,氣度森嚴。國朝的定西候,正值年富力強時。海內名臣。將來必定是宰輔大學士。

  齊總督在下屬面前一貫是非常的嚴肅。手段凌厲。官員們一般都比較怕他。他只有在比較親近,或者得力的幕僚前,才會展露親和力。

  這時,見韓伯安進來,齊馳微微點頭。

  韓伯安年紀比齊馳還要大,將近六十。上前行禮,跪著道:「下官參見大帥!」

  自雍治十三年,時任京營參將樂白跪拜大學士何朔後,將軍們便開始流行跪拜宰輔、總督、巡撫。而文官中,並不流行跪禮。韓伯安的姿態放的非常低。

  齊馳略詫異,隨即,微笑著道:「伯安這是何故?請起。」韓伯安,以字行。其表字:伯安。

  對於拍馬屁這件事,大人們都說,不要不准。但實際上,在睿智的人,都會受用。區別之在於,小弟,下屬們會不會拍馬?有沒有派到點子上?

  韓伯安宦海一生,該低頭時,還是做的出來。他是官油子,同樣是政治老手。否則,何以會在雍治十三年參與到朝堂、太子相關的博弈中?很難纏的官僚啊!

  韓伯安爬起來。坐到椅子上。這時,小吏送來一杯清茶。再退出去。韓伯按小心翼翼的笑著道:「大帥,下官有事稟報。十幾日前在輪台,鐵勒人居可,送了我五萬銀元。想請我在大帥面前進言,推脫龜茲失守時,鐵勒人的責任。」

  韓老大人這話的意思,是把鐵勒人給賣了。這可不是龜茲城中謠傳的那樣。謠言是韓布政使和鐵勒勾結。

  齊馳這次是真驚訝,看了韓伯安一眼,不動聲色的道:「那伯安的看法呢?」

  其實,黑衣新月衛,已經查到某些鐵勒人的證據。

  韓伯安態度堅決的道:「鐵勒人對龜茲城失守,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否則,牛都督肯定可以堅守的更久。下官想將這五萬銀元交給大帥處理。如何處置鐵勒,下官自是唯大帥之命是從。」

  賈環以為告他的黑狀,誣陷他就可以嗎?嘿!想不到他的態度吧!

  齊馳笑一笑,再次道:「伯安但說無妨。本督亦想聽一聽你的意見。」

  韓伯安沉吟了一下,道:「大帥,下官作為文官,從治理一地的角度來看,覺得只要這些鐵勒貴族、富商肯交出錢糧,支持朝廷大軍光復西域,可以寬恕他們。畢竟,有八萬多鐵勒人在龜茲。治理龜茲,離不開他們。」

  齊馳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道:「嗯。伯安有心了。」

  韓伯安心裡一磕磣,知道答的不對齊總督的心意。但是,治理龜茲和治理敦煌能一樣?龜茲這裡,鐵勒人占三分之二,漢族只有三分之一,而且還是只剩下被屠戮後的漢民。

  老官僚對老官僚。齊總督釣魚提問,從答案中,聽出韓伯安的立場。他和鐵勒人還是走的太近。

  從韓伯安的角度來說,他治理地方,有他的一套辦法。他要是按照對鐵勒人強硬的思路去講,在齊總督問詢的時候說,那就是笑掉大牙的答案。

  因為,他的答案會水平不高。他沒這樣的治政經歷。能有什麼切實的方略?而一個從二品的布政使,治理地方就是這樣的水準?勢必會丟分。

  所以,他按照他最擅長的來答。

  然而…

  齊馳喝口茶,道:「方才賈子玉向本督提議,調沙州府通判汪璘為提刑按察司僉事,提督學道。本督以為很合適。」

  韓伯安一愣。賈環沒告他的黑狀?

  很顯然,若是賈環告了他的黑狀,他此時的表現,勢必會讓賈環在齊總督面前丟分,那麼提拔賈環的盟友汪璘,齊總督必然會再考慮考慮。

  換言之,賈環虛晃一槍,讓他急吼吼的來找齊總督,結果在齊總督面前原形畢露。

  韓伯安勉強壓著黯然的臉色,喉嚨有些乾,苦澀的道:「大帥高見。下官一定會配合好汪提學。」說著,告辭離開。

  齊馳點點頭,坐著沒動,端起茶杯。

  他亦是想敲打下這位韓老大人,不要和鐵勒人走得太近。

  …

  …

  大周地方上的行政體系,有兩個體系:承宣佈政司,提刑按察司。布政司負責政務,按察司負責司法、監督。西域這裡,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副使,死在龜茲城破時。

  在這兩個體系之外,還有一個獨立的山頭。寄銜在提刑按察司,負責一個學道的教育的官員:提學僉事或者提學副使。俗稱:大宗師。他負責選拔秀才、科舉考試等事宜。

  大宗師都是由朝廷委任、考核,與布政司、按察司無關。沙巡撫當年就是北直隸的大宗師。

  西域這裡,一個秀才,在地方上就是了不得的人物。可知,汪學士成為大宗師後的權勢。

  這個提議,無疑是賈環對韓伯安的強有力的回擊。前些天韓老大人還在訓斥的下屬,不久後,幾可與他平坐。要知道,從未有布政使訓斥大宗師的前例。

  韓伯安如何能高興的起來?還有他這次面見齊總督,被敲打,亦丟失五萬銀元,簡直是虧大了。

  然而…,這沒有完。

  三月十五日,總督府行文,由黑衣新月衛調查去年龜茲失守時城內失火的大案。隨後,鐵勒貴族居可被抓。

  三連擊。

  左布政使韓伯安在西域官場上的聲望,瞬間跌落到谷底。門前冷清。


bpd 發表於 2017-11-9 19:14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不是很痛快啊

  春風花草香。龜茲城,布政司衙門中,西側大堂中。于右布政使剛送走訪客,在公房中獨自品著茶,欣賞著窗外的月季花。嘴角帶著笑容。

  這時,公房門口,一名書吏冒頭,匯報道:「大人,疏勒鎮蔡知府求見。」

  于右布政使微微一怔,再轉過身,笑呵呵的道:「請他進來吧!」

  蔡知府是左布政使韓伯安的心腹。現在。連他也坐不住嗎?

  幾日前,鐵勒貴族居可在被查出和去年龜茲失守的大案有關。官場嗅覺再差的人都知道:齊總督要對鐵勒人秋後算賬。當日在輪台縣收受鐵勒人賄賂的官吏全部將銀元上繳給總督府。

  現在,誰還敢和韓伯安來往?不怕牽扯到這樣的大案中去嗎?

  蔡知府在大堂後的一間廂房中等著召見,想著剛才在門口的場景,忍不住一聲長嘆。

  國朝布政司設左右布政使。因而,布政司內,以中庭為界,分東西兩座大堂。分屬左右布政使。左布政使居東,右布政使居西。在往日,于布政使這裡,空蕩蕩的。但現在,情況卻是反過來。

  大勢如此啊!

  蔡知府正感嘆著,小吏進來,道:「蔡大人,于大人有請。」

  …

  …

  傍晚時,布政司衙門,東大堂。韓伯安從公房裡出來,往後繞行。布政使和縣官一樣,住在衙門後。

  聽著隔壁的喧鬧聲,韓伯安心中一陣蕭瑟,落寞的走在冷清的衙門中。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

  …

  龜茲城作為西域的中心,絲綢之路的南道的交通要道,非常繁華。城市周長六十餘里。城池正中為原龜茲王宮。布政司衙門在王宮旁。這條長街上,還有著按察司,守備司,龜茲府府衙,縣衙,鑄造局、東市提舉司等等衙門。

  三步一衙,五步一署。一座挨著一座修建。而總督府作為新設立的衙門,反倒是設在城西。

  傍晚時分,賈環從總督府裡出來,約著好友龐澤、秦弘圖到四海酒樓吃酒。

  他雖然為布政司左參議,但權力來源於齊總督。一直都是在總督府辦公。

  隨著總督府、文武官員抵達龜茲,各個衙門開始運作。龜茲城初步恢復活力。四海酒樓中,人聲沸騰。賈環三人在二樓的雅間中吃酒。龜茲這裡的口味,和敦煌就不一樣了。敦煌是隴菜風味。龜茲這裡便是西域風味,偏酸辣。

  金色的夕陽掛在樓角。落在雅間中。酒樓上下的聲音,微微傳進來,聽得並不真切。

  龐澤一襲青衫,喝著酒,笑嘆道:「子玉,韓老大人只怕現在難受的很。嘿!他太主動了。」

  秦弘圖黑黑的皮膚,微微一笑。

  賈環吃著一筷子手抓羊肉,笑道:「大家都習慣我搞誣陷,沒習慣我虛晃一槍啊!」

  「哈哈!」龐澤仰頭一笑,道:「子玉,雖則坑了韓老大人一次。但心裡怎麼感覺還是有點不痛快呢?我想,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來西域之後,都是大開大闔的反擊。這種挖坑的算計手段,我都快要不適應了。」

  這是說笑。

  秦弘圖笑著插話道:「士元,那是因為子玉還沒有牧守一方。若是子玉在齊總督這個位置,一本奏章就將韓方伯給彈劾回老家去。」建議道:「子玉,若從來西域的目的來說,你可以向齊總督請求出鎮一方。」

  當前的形勢,齊總督要坐鎮龜茲,治理龜茲地區,全力為北庭之戰供應錢糧。這是當前的首要任務。可以說,所有的目光、焦點都在北庭。

  而以西域之大,賈環的才華,和齊總督的私交,完全可以申請治理去一個重鎮。

  至於,轉運糧草的事宜,有胡熾胡錢王在,和賈環定立的一些規則,運籌辦法,使用的阿拉伯數字,這完全不是問題。

  賈環來西域,趟這灘渾水,最主要的目的是什麼?

  拋開光復西域、報效國家這個大的背景。最主要的,是取得諸將的支持,為日後進入軍機處鋪平道路。縱觀歷史,宰輔若不懂軍事,手下一定要有能打的大將。

  出鎮一方,方有可能執掌軍權啊!而只有執掌軍權,令將校聽令,有上下級關係,才算是嫡系的關係。有嫡系才好辦事啊!

  龐澤輕拍著桌子,贊同道:「子玉,恭齋這個提議好。」齊總督是一個好上司,但出鎮一方,明顯更合適。賈環不像總督府其他的幕僚,他身上有官職。只要加一個臨時差遣,即可獨鎮一方。

  賈環微微抿嘴,沉吟著,心裡有些心動。

  他作為後勤主官,和西征大軍的諸將都熟識。要說,他來到西域的目的,其實已經達成八成。無非交情的深淺而已。

  他現在的目標,是輔佐齊總督在雍治二十年平定西域。他想要在雍治二十年冬,帶沈遷啟程,返回京城,讓三姐姐的婚禮如期舉行。而當前的任務是北庭之戰。

  秦弘圖是從他的角度來考慮,提出一個新的思路。

  這個思路,確實有可行之處。因為,齊總督的目光在北庭。而以西域之廣袤:國朝當前,安西四鎮只有其二,更別說吐火羅、河中地區。他若出鎮一方,往西擴展疆域,亦是符合快速平定西域的大目標。

  賈環內心之中,從未認為他是北庭之戰中不可或缺的人物。他於軍略並不擅長。幕府中,真正長於軍略的是曾季高。他若是能取得出身,必然能成為一方督撫。

  他出鎮一方,治理地方肯定沒有問題。但,是否能拓展疆域,光復舊土,他心裡還是有疑慮。軍國大事,不是紙上談兵。是要流血犧牲的!明朝末年,文官帶兵,誤了多少事?猛人如袁崇煥、孫傳庭、盧象升等人,畢竟是少數。

  他心裡如何沒有顧慮?

  賈環想一想,舉杯和兩位好友喝酒,輕聲道:「這是一個好思路。不過,現在來看,很難。總督府現在很忙。我不大好向齊總督提出來。再等時機吧。」

  這個時候向齊總督提出出鎮一方,完全是為個人前途考慮!這會給齊總督,給同僚,留下很不好的印象。他們是一個團隊。只為個人前途,說不過去。

  龐澤、秦弘圖兩人對視一眼,遺憾的輕嘆一口氣,舉起酒杯喝酒。

  …

  …

  夕陽和長夜,慢慢的過去。

  在緊張的政務、軍情中,三月二十二日上午,龜茲城外的長亭,賈環等人送程攸啟程前往疏勒。

  他準備遊說疏勒鎮歸順朝廷。


bpd 發表於 2017-11-9 23:17
第八百二十八章 出使疏勒

  古道長亭,春深已盡,將至夏季。楊柳蔥綠。

  齊馳帶著一眾幕僚、文官,約三十多人,前來送程攸。隨行護衛的百名騎兵各自牽著戰馬,等候在長亭外。柔和的春風中,戰馬打著響鼻,刨著馬蹄,意態悠閒。

  長亭中,齊馳穿著緋色官袍,舉杯敬酒,沉穩的道:「祝公達此去,馬到功成。」

  程攸時年三十七歲,瘦瘦高高的個子,特別消瘦。身穿精美的青色長衫,顯得很精神。瀟灑的舉杯,笑答道:「謝大帥。在下一定不負重托。」

  龜茲北枕天山,南連大漠。東西方向的門戶分別為輪台、姑墨。唐朝時,甚至因吐蕃攻佔姑墨,而棄龜茲鎮。荀陽攻佔龜茲後,自是奪取了400里外的姑墨城。

  然而,姑墨西去八百里外的疏勒鎮(今喀什地區),則是無法影響到。距離太遠。

  賈環委派的商隊婁凍等人跟著程攸從于闐,穿越大漠,從西邊返回龜茲。他們並沒有去疏勒鎮。但是,沿途收集的信息頗為樂觀。國朝大軍攻佔龜茲,西域諸族有臣服之意。

  所以,在北庭戰事激烈,對鐵勒人秋後算賬時,齊總督無法抽調兵力,程攸提議,由他去遊說疏勒鎮歸降。一則,為大軍提供錢糧、稅賦,二則擴展疆域,增加戰略縱深。

  齊馳笑一笑,點點頭。

  一旁的隨從上前斟酒。旁邊的曾季高,賈環,楊渭,胡熾等人上前,給程攸送行。

  「程兄一路順風!」賈環拱手一禮,敬酒。他心中其實多少有點擔憂。但不好說出來。

  疏勒鎮中,各族雜居:有鐵勒、漢、回紇、蒙古、契骨等。地方豪強、原疏勒王族後裔裴氏素來心向中原。

  疏勒和于闐的情況是不同的。在西域大亂局中,疏勒曾經被拔野古部攻佔,而于闐並沒有。換言之,疏勒鎮的親周勢力,基本被拔除。遊說,恐怕很有難度啊!

  程攸微微一笑,他對賈環還是很佩服的,笑道:「借子玉吉言。在下去疏勒,一定會幫你查找石大家的消息!」

  長亭中響起一陣輕微的哄笑聲。他們都是成年人,而賈環還是青年。愛慕石大家,完全可以理解。風流才子嘛!

  賈環一聲苦笑,沒法當眾辯駁,點點頭。算是領了程攸的好意。

  程攸喝完眾人的送行酒,步出長亭的台階,瀟灑的翻身上馬,轉身對眾人,拱手一禮,深深的吸一口氣,打馬前行,「駕!」一百名隨行的騎兵,紛紛跟隨。

  馬蹄捲起塵土,漸漸遠去。眾人目送。

  …

  …

  送走程攸後,清算鐵勒人的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者。賈環的主要精力都在這上面,他負責輿論宣傳,確保八萬鐵勒人不會生亂,要理解朝廷的政策!

  不理解的可以保留意見,但是要知道:為什麼這二十六名鐵勒貴族們會被處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以前不追究不代表現在不追究!

  而這些被殺的鐵勒貴族,所遺留下來的家產,自是成了大軍的給養。編甲齊民,劃分牧場,教育等工作不斷的開展。

  而北庭的戰事,時而傳來:拔野古孝德放棄了庭州三縣,退到沙陀、葛邏祿人的地盤,金山以南,和樂白周旋。雙方在草原上激戰,互有勝負。

  夜色漸漸的落下來,籠罩著龜茲城。賈環帶著張四水、錢槐、胡小四穿過街道,回到家中。

  吃過晚飯,賈環在書房中,閱讀著家信。四月十四,小滿。他臘月時給金陵的妻妾們寫的信,這時,終於收到回信。

  賈環讀罷,抿著香茗,在初夏的夜晚,披著外衫,在燈下沉吟著。林千薇在信寫道:「賈郎,玉華怎麼去了石國的拓折城?近日可有音訊。妾甚念之。」

  「唉…」賈環輕嘆一口氣。他能感受到薇薇焦慮的情緒,但他無能為力。

  西域,太大了啊!

  比如:龜茲到疏勒的距離就有1200里。國朝攻佔龜茲,想要影響疏勒都難,何況於河中地區?沒見吐火羅的小國們,只是派使者來打聽消息?若是臣服,是要派使者朝貢的!

  從龜茲去拓折城有兩條路。第一,從姑墨城向北翻越勃達嶺,沿真珠河西行,可以抵達藥殺水河畔的拓折城。第二,從疏勒,翻越蔥嶺,再往西北方向去,可至。

  這樣遠的路程,他怎麼派人找石玉華?

  賈環正在感嘆時,錢槐急匆匆的在書房外奏報,「三爺,齊總督派人來,急召你去總督府議事。」

  賈環挑一挑眉頭,放下手中似乎還帶著薇薇香氣的信箋,沉聲道:「嗯。我這就出發。安排人備馬。」

  在西域正在發生戰爭的情況下,出現任何突發情況都不意外!可能是北庭戰事有變故。跋忽勒年後出發,該到漠北了。賈環心裡琢磨著,騎馬疾馳,到不遠處的總督府中。

  …

  …

  時間,回調到三天前。

  疏勒鎮。

  疏勒鎮三面環山:天山,蔥嶺,崑崙山。東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葉爾羌河、喀什噶爾河沖積出的平原,猶若一顆綠色的寶石鑲嵌在其中。

  其為安西四鎮的咽喉要害之地:疏勒失則安西亡,安西亡則西域危。

  月華流瀉在驛館的庭院中。程攸獨自沉思。他帶著隨從,抵達疏勒鎮有一段時間了。這些天,他分別遊說裴氏、鐵勒、回紇、蒙古,但效果並不如人意。

  裴氏態度曖昧,鐵勒憂慮,回紇、蒙古拒絕。要如何說服他們?

  程攸所在的驛館位於疏勒城東。而程攸不知道的是:在城西的一處大院中,還居住著一個使團:波斯人。帶著他們前來疏勒的是河中地區的粟特人。

  夜晚中,大院裡燈火通明,奢華的正廳中,被疏勒地方豪強們推舉為頭領、城主的裴氏家族族長裴登利恭敬的和一名中年男子說著話,「穆薩大人,周使前來,我無法立即作出決定,請大人見諒。」

  穆薩有著一頭金髮,下頜下有著茂密的黑色鬍鬚,四十多歲,孔武有力,眼神湛湛,哂笑道:「敢問周使帶來了多少人?你要知道我波斯帝國已據有河中地區。河中總督,隨時可以派出十萬大軍前來征討。」

  裴登利低下頭,陪笑著道:「周使不過百人。但是,他們在龜茲,有十萬精銳大軍。」吹牛皮的話,他肯定不會信。

  穆薩點點頭,做一個手勢。幾名侍衛上前來,從腰間拔出彎刀,抵住裴登利的腰、脖子。裴登利驚恐的吐口唾沫,顫聲問道:「穆薩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穆薩微微一笑,站起身,道:「暫時委屈你一會兒。既然城中有周使,我將他殺掉,你就知道如何選擇了!」片刻後,庭院裡響起密集的腳步聲。然後遠去。

  裴登利目瞪口呆。


bpd 發表於 2017-11-10 21:42
第八百二十九章 真正的勇士

  夜色靜謐。疏勒城東的驛館中,陳五悄無聲息的站在走廊的陰影中,腰刀掛在腰間。

  疏勒這裡算是敵境。連日來,弟兄們都保持著高度警惕,護衛著程大人出入。

  他是敦煌的漢軍,因作戰勇猛,在去年的整訓中,被選拔到京營,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兵。每月餉銀豐厚。他以軍功為家中在敦煌置辦了百畝良田。由父母、妻子耕種。辛苦些,一年下來,口糧還有剩餘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他想著明年春季請假,回敦煌探親。正好可以趕上夏收。兒子才兩歲。他從敦煌走的時候,兒子依依呀呀的叫著「爹」,吐詞不清。他想好了,將來讓兒子讀書…

  寒風凜冽,陳五心裡火熱。變故突如其來。驛館的前院突然爆出火芒。喊殺聲驟然的在寂靜的深夜中響起。

  「敵襲!」

  「快!」

  …

  …

  程攸正在院落正房裡坐著沉思。

  他來到疏勒這些天,和當地貴族,商人有接粗。對一些基本的情況有所瞭解:波斯人疑似已經征服河中地區。這怕是引起疏勒鎮地方豪強的立場動搖。

  但是,他查閱過古籍。自古以來,就未曾有敵國越過蔥嶺而來。當年,唐朝和黑衣大食的怛羅斯之戰,黑衣大食的影響力,亦只局限在河中。

  吐蕃是從高原上下來,這不算。

  同樣的,漢家王朝,想要控制蔥嶺以西的地區,一樣非常的困難。比如國朝。國朝兵鋒之盛,對吐火羅地區實行羈縻州、土司政策。而對河中的州縣統治,亦只有短暫的幾年時間。

  他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心裡有底:這裡是大國的博弈之地,政治因素多過武力因素。他還是有信心說服疏勒鎮歸降。因為,國朝大軍的距離疏勒肯定要近得多。

  突然間,程攸的思路被驛館前面的喊殺聲打斷、驚醒。「敵襲」這兩個字,他聽的清清楚楚。臉色驟然的便的有些蒼白。他來疏勒只帶了一百人!若是敵襲…

  外面的嘶殺聲越來越近,彷彿死神的腳步臨近。周軍的火銃聲在深夜裡猛烈的響起。

  「砰!」「砰!」

  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

  波斯人穆薩率領的使團,不過三十多人。從這個使團人數,可以得知他在裴氏面前吹噓波斯帝國的河中總督可以輕易派出十萬大軍前來疏勒,有多少水分。

  甚至於,這個河中總督在河中地區有多重的份量,威信都難說。

  但,穆薩襲擊周軍的人手並非只有這三十人。他們有粟特商人的配合:西域的商隊,一般都會配備武力。穆薩率領著這兩三百人在抵達驛館後,突然對周軍發起襲擊。即便是周軍訓練有素,百戰精兵,但這麼短的距離、數倍的人數,要在最開始,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十分的困難。

  約一盞茶的功夫後,程攸和二十多名周軍被圍困在距離馬廄不遠的一處小院中。

  夜月灑落著冷暉。小院中,程攸正在問陳五情況。他是文士,對戰場形勢沒有判斷力。

  「情況怎麼樣?能不能突圍出去?」

  這個時候,程攸心裡已經無所謂恐懼或者不恐懼了。恐懼往往源自於未知。剛才在臥室裡便是如此。他不知道情況。而現在被波斯人追殺,他只剩下緊張。彷彿一根弦被繃緊到極致!接下來的事,誰知道?

  陳五臉上帶著血跡,都是波斯人的。他剛剛一馬當先,手持鋼刀,砍死兩人,帶著程大人和弟兄們衝殺出來,在院落裡兜兜轉轉,在馬廄附近這裡被堵住。

  騎馬肯定比步行逃得快!然而,對方識破了他的意圖。

  陳五沉默了一會,搖搖頭,道:「難。程大人,兄弟們手裡有火銃,依托院牆,可以支持一段時間。但藥子有用完的時候。如果沒有援軍,我們恐怕就…」

  程攸用力的握住拳頭,指節都有些發白。他沒想到他來疏勒,會遇到危險。末幾,深深的吸一口氣,緩緩的道:「我知道了。」

  院落四周,槍聲還在繼續。有周軍的,還有波斯人的。陳五和程攸說話的片刻,趴在土磚院牆上射擊的一名周軍將士被波斯人一槍擊中額頭,慘叫一聲,「嘭」的跌落在地面上。

  月色,照著院子裡的血。

  陳五眼中流露出哀傷的神色。

  程攸目睹著這一起,慢慢的站起來,揚聲問道:「外面有懂漢語的人在嗎?在下是周軍的使者程攸,敢問對面是波斯何人?」

  …

  …

  「大人…!」

  驛館中,有著許多院落,提供給來往的官員們居住。穆薩就在圍困著程攸小院外幾十步遠的地方,指揮著戰鬥。聽到裡面的喊聲,一名粟特商人充作翻譯,穆薩的親兵向他請示。

  穆薩點點頭,絡腮鬍子的臉上帶著勝利者笑容,道:「告訴他。我是波斯帝國呼羅珊總督賈拉裡麾下的將軍穆薩。奉命出使疏勒。讓此地人民為我朝皇帝陛下效力。」

  粟特商人高聲翻譯。

  …

  …

  隨著院落外波斯人的回應,程攸從屋中走到庭院中,揚起吐聲,義正言辭的道:「將軍無故襲殺大周使者,是何道理?大周與波斯,可曾宣戰?將軍不懼我朝大軍雷霆之怒?」

  但,程攸的質問,沒有作用:「兩國相爭,無所不用其極,何來不義之說。貴使大勢已去。還是早點投降,不要做無謂的抗爭。」

  陳五激動的道:「程大人,胡人欺人太甚!操他娘的。我們兄弟還有二十多人,一個賺兩個,夠本!」他不想死,他家裡還有妻兒。但這狗日的波斯將軍說的什麼屁話?要不是趁夜偷襲,他們豈會被波斯人壓著打?

  是的,戰場上輸了不能找理由。但是,他不服這口氣!

  來啊!

  程攸對陳五輕輕搖搖頭,再擲地有聲的回應道:「大周朝沒有投降的使者!」

  再道:「將軍之意,在下已經明瞭。殺我一人即可達成目的。我麾下的將士無辜,還請將軍允許他們離開疏勒。否則,困獸猶鬥。還請將軍思量!」

  院落外,被眾人簇擁著的穆薩聽著翻譯的話,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將手中的大馬士革彎刀插回到刀削中,沉聲吩咐道:「答應他。」

  這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周軍的精銳,他已經見識過,不想再增加死傷。

  …

  …

  半柱香的功夫,馬匹都牽來了。周軍將士即將撤離。而程攸會留下來。

  「程大人…」陳五等人跪地辭別,眼淚忍不住留下來。這一幕,太屈辱了。若是在胡兒的部落中,他們這些人回去,都要被處死。

  程攸艱難的笑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人終有一死啊!這已是我能爭取的最好結果。唉…,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我讀聖賢書,願留名青史。不想今日成了漢班定遠所殺的匈奴使者一樣的人物。可恨。可恨!」

  粟特商人阿里波夫在院落的一旁,看著眼前這個瘦高男子。月華落在他消瘦的身形上。但,這具消瘦的身體,讓他感受到一股力量。

  陳五等人哭著辭別。阿里波夫通知院落外的穆薩等人進來。

  面對著波斯人的刀槍,程攸直面,展開雙臂,苦澀一笑,「來吧!」他曾經聽賈子玉說過一句話,他很讚賞: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

  「砰!」「砰!」

  槍聲如豆。


bpd 發表於 2017-11-11 00:10
第八百三十章 我試試

  四月十四日深夜,龜茲,總督府。

  書房裡的氣氛極其的壓抑:程攸程公達死在1200里外的疏勒鎮。消息由護送他的士卒帶回。偷襲得手的波斯將領穆薩放過了這二十三名士卒。

  精美的書房中,明亮的蠟燭映照著眾人的身影。

  西域總督齊馳陰沉著臉。憤怒的情緒溢於言表。

  曾季高,楊渭,胡熾等人一樣如此。

  賈環傷感,心裡輕輕的長嘆一口氣。

  程公達有立功之心,主動提出去疏勒說降。但,同樣有著其客觀原因。其一:國朝大軍暫時無力西向。其二,龜茲的門戶是姑墨。然而,在戰略上,疏勒失則安西亡。要治理龜茲,有平定疏勒的需要。

  十幾日前,程攸離去時,還笑稱要幫他尋找石玉華的消息。而今,卻已是魂歸地府!

  書房中的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沒有人出聲。帶回消息的陳五已經被帶下去休息。

  許久之後,齊馳緩緩的道:「大家說說,要怎麼為公達復仇?」

  幾名幕僚義憤填膺的道:「請大帥出兵,討伐不臣。」要復仇不難!國朝兵鋒之盛,一萬大軍遠征千里,定可平定疏勒。疏勒兵力最多不會超過五萬。

  曾季高出聲阻攔,「不可!當前戰役的重心在北庭,絕對不宜分兵。若是拔野古孝德和沙陀、葛邏祿人勾結起來,聚攏數萬騎兵輕而易舉。大帥,不可!」

  一人指責道:「季高如此冷血!公達屍骨未寒!再者,若此事不嚴加懲處,于闐必然復叛!」

  曾季高道:「于闐鎮和疏勒鎮的情況不同…」

  再有一名幕僚打斷道:「季高兄,烏斯藏、青海布政司在國朝手中。于闐偏居南道,對全局沒有決定性的影響。但是,從疏勒傳回的消息,波斯人染指河中、疏勒。不加以遏制,波斯人得寸進尺,有東進之心怎麼辦?」

  曾季高為人恃才傲物,矜功自伐,這時冷笑道:「波斯大軍如何越過蔥嶺?若要入侵,必然是從河中地區,進碎葉。那要問問突騎施人願不願意?

  區區疏勒各族聯軍,在姑墨城下足以抵擋。西守而東攻。等佔據北庭,以北庭而據漠北,以龜茲壓疏勒,何愁不能給公達復仇?事有輕重急緩之分。」

  出聲的幕僚氣的臉色通紅,拍著桌子道:「曾季高,吾不願與你為伍!」

  總督齊馳緊鎖眉頭。

  他內心的情緒,傾向於出兵復仇。程公達跟了他多年,而且立下收復于闐鎮的大功,朝廷的封賞還未至,公達就已經身死。

  同時,作為總督,他必須對下屬有一個交待。否則,會令人心寒。

  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龜茲百廢俱興,內部要彈壓鐵勒人,外守姑墨。在北庭大戰的情況下,再開闢一個戰場,雙線作戰,對錢糧壓力太大。

  齊馳舉棋不定,猶豫著。一干幕僚的目光都匯聚在齊總督身上,等著他的決斷。

  這時,賈環輕聲道:「大帥,我試試吧。」

  戰爭是殘酷的。程攸就這麼被波斯人殺掉,死在疏勒。他內心中哀傷、悲痛。但要說多麼的憤怒,不至於!然而,他理解戰爭的殘酷,不代表:你殺我的朋友、同僚,我卻冷漠的看著。這是要還回來的血債!

  書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賈環的身上:疑惑、不解、探詢。

  賈環道:「公達死在波斯人的手上,這仇不能不報。季高兄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請大帥能將沈遷的一千騎兵調撥給我,許我團練之權,再調一批老兵做軍官,我去疏勒,為公達討一個公道。」

  齊馳沉吟著道:「子玉有多大的把握?」他不想折掉程公達之後,又折掉賈環。賈環在他的幕府中,作用很大。

  曾季高冷聲道:「子玉兄,和稀泥沒有用。你沒有經過戰陣。一千騎兵,輔以團練,打不下疏勒。」若是小股騎兵部隊能打下來。他早就提議。

  他對賈環和稀泥的做法很不滿。這完全是拆他的台。

  賈環看一看曾季高,再看向齊總督,神情沉靜,道:「大帥,我試試看。公達之死,不能沒一個說法。」

  他並非是在和稀泥。刻意在齊總督面前討巧:為上司化解尷尬的局面。而是在認真的說這件事。

  在程攸出使疏勒之前,書院好友秦弘圖曾經建議他出鎮一方!龐士元贊同。然而他覺得時機不合適。同時,亦有很多顧慮。畢竟他對軍略並不擅長。

  率軍攻打疏勒,為程公達報仇,這是一方面。雖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是報仇不隔夜,快意恩仇不好?同時,這於他而言,是一個出鎮一方的機會!

  齊總督見賈環之意堅決,輕輕的點頭。將事情定下來。「大家散了吧。我一個人靜靜。」

  …

  …

  十五日,總督府幕僚程攸死在疏勒的消息,瞬間傳遍龜茲城。城中的官吏,胡人貴族一片嘩然。

  誰都沒有料到,波斯人的手竟然伸到蔥嶺以東來。在取得北山戰役之後,在北庭之戰焦灼時,局面,對於國朝而言,似乎又變得緊張、晦澀起來。

  城中的鐵勒貴族們,私下裡商議時,話中都帶著些幸災樂禍。但稍後,總督府行文,宣佈賈環為疏勒鎮經略使,即將前往疏勒,為程公達之死討一個公道。

  龜茲城中略顯浮動的人心,又慢慢的沉寂下來。隨即,北庭傳來消息,拔野古孝德偷襲咸泉鎮得手。據報,約有胡騎近萬。城中的目光隨即聚焦到北庭戰事上。

  而賈環任疏勒鎮經略使的事,則歸於平淡。對於龜茲城中的大部分人來說,賈環的面目是很模糊的。除非是和士林、官場有所接觸,才會知道國朝的詩詞大家,探花郎在此。在北山公祭之後,官場上曾有人戲稱,賈環是齊大帥的「文膽」。

  輿論啊,總是那麼的善忘!

  …

  …

  「吁——!」

  龜茲城西約100里處的白馬河畔,一隊隊騎兵往返奔馳。帶隊的將官不斷的咆哮。

  千總沈遷駐馬在河畔,觀看著他麾下的騎兵訓練。作為勳貴世家的子弟,他對於各種騎兵陣列,自是非常的熟悉。

  這時,一名信使自遠處而來,勒馬,翻身下馬,道:「可是耀武營千總沈大人?龜茲有調令來。」說著,將調令奉上。

  沈遷打開來:茲調耀武營千總沈遷率本部兵馬在疏勒鎮經略使賈環麾下聽令。

  「這…」沈遷很吃驚。賈環的新職務,他自是很快就知道。軍中實際上有議論,都知道賈環要前往疏勒為程公達之事討一個公道。屆時,是談還是打,決定權在賈環手中。但是,沒想到他會被調到賈環的麾下效力。

  隨即,沈遷渾身的血液感到些許的沸騰:他的部隊將是去疏勒征戰的主力。而他亦將成為一方的軍事主官!這如何不令他感到興奮?他本就喜好兵事!

  …

  …

  在沈遷接到調令的同時,龜茲城中,還有數封調令發出。正在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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