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娛之影帝 作者:榴彈怕水(已完成)

 
Babcorn 2017-9-29 09:24:2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3 32879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09:34
第1189章 正確(中)

     「sunny不在?」金鐘銘聽到這話以後明顯有些失望,因為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剛洗完澡就直接過來了。「那我回去睡個午覺好了。」

    「那倒也不用,oppa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找她。」站在樓道中的允兒拉了一下自己的單肩包帶。「我本來就是要去她那裡做客的。」

    金鐘銘有些奇怪的眯起了眼睛:「做客?你是說sunny搬出去住了?」

    允兒很自然的點點頭:「準確的說,sunny歐尼是參加了一個藝人同居類的綜藝節目,SBS的……一起去唄?」

    「不好吧?」對方說前面半句的時候金鐘銘還在微微頷首,可聽到最後那個建議時卻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因為他本能想到了自己之前給EXO當助理時,把人家電視台和S.M公司搞的雞飛狗跳的事情。「你是嘉賓,應該有自己的劇本和角色,我突然去會不會讓大家不自在?」

    「oppa想多了。」允兒指了指自己身上家居常服。「我也是臨時被拉過去的,稱不上嘉賓,而且那種大型同居節目,無論如何都不會缺素材的,你真要是想和sunny歐尼說一些不想讓人聽到的話,在他們房子裡溜躂一圈後讓她送你出來就是了,電視台的人沒那麼瞎的……」

    「你知道sunny找我要說的事情?」金鐘銘略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允兒。「她跟你聊過?」

    「沒有。」允兒無所謂的聳聳肩。「可這個時間點,除了續約的事情還能有什麼?」

    金鐘銘啞然失笑。

    「oppa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倉促嗎?」允兒繼續說道。「一個是因為sunny歐尼確實心事重重的不在狀態,最擅長的綜藝都有些悶悶的,所以才讓我臨時去救下場;還有一個,主要是因為現在外面從媒體到粉絲有很多閒話的,公司希望我過去展示一下團結……」

    「原來如此。」金鐘銘這才算是對事情有了點透徹的概念。「既然如此,咱們一起走吧……具體什麼地方?」

    「這個oppa就不用管了。」允兒不以為意看了眼對方濕漉漉的頭髮。「你不是要睡午覺嗎?在我的保姆車上睡一會好了,到地方叫你。」

    金鐘銘聳聳肩,不置可否。

    實際上,雖然坐的是允兒的車,但金鐘銘也並未真的睡覺,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對方在後座上聊了起來,算是知道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原來,Sunny參加的這個節目叫做《roommate》,是SBS星期天真好裡的新單元,五月初才上線的,主打的就是所謂多位藝人同居生活。至於sunny的參與,其實有一定的偶然性,因為原本SBS只向S.M公司提出了一個名額的企劃,而S.M公司出於繼續力捧exo的想法,上來就選擇了朴燦烈。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定下來的另一位人選,也就是來自於YG公司的朴春,突然放棄了這個機會,SBS電視台不得已之下只能另找他人,而sunny又恰好一直宅著,再加上S.M公司也一直猶猶豫豫的想讓她出來做點藝人該做的事情,這才讓她補了上去。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允兒在一旁抱著懷繼續說道。「YG公司的楊賢碩社長,最近讓他公司的很多藝人都撤了回去,不玩綜藝,拖延專輯,反倒是他自己最近接下了SBS的一檔選秀綜藝,說是要去當毒舌評委,好像精神分裂一樣。」

    「要我說,他應該是被嚇得。」金鐘銘在旁枕著雙臂,似笑非笑的答道。「世越號對韓國社會的影響是全方位的,他跟本屆政府關係匪淺,得便宜的同時看到這個輿論洶洶的架勢又難免心虛,所以才把那些惹事的熊孩子都攆回家,然後本人上綜藝刷全民好感度,這明顯是怕出事……我記得他還捐了5億?」

    「是。」允兒仰頭想了一下。「然後GD據說還有傳聞說是匿名捐了3億。但是這個數字完全比不上我們公司吧?不說我們這邊的藝人人多勢眾,一個公司包了演藝界一半的捐款,光是李秀滿老師自己可就捐了10億!」

    「你們李秀滿老師和你們S.M公司就是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了。」

    「這裡面有什麼內情嗎?」允兒一如既往的好奇。「我記得那次祈福晚會之後,確實傳出了一些關於oppa你跟我們李秀滿老師的一些說法。」

    「其實那天泰妍跟我說過這個話題。」金鐘銘抬手從座位前方的內置冰箱裡拿出了一瓶飲料,稍微潤了下嗓子才繼續說道。「她覺得你們老師這麼幹,主要是因為你們師母的病情讓他對事故受害者感同身受。但實際上,你們李秀滿老師這麼做,固然是出於個人原因,但卻並不僅僅是因為你們師母的緣故,你們公司的即將面對的困難處境也同樣讓他感到壓抑和無可奈何,所以才提前有了那麼一種發洩式的行動……當然,這個話題我沒跟泰妍說,因為以她的性格來講,說了也無益,她不懂的。」

    「是政治方面的壓力嗎?」允兒稍顯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方面泰妍歐尼確實有些遲鈍,不過其他人都還是有些感覺的……YG跟現政府關係密切,我們公司卻是跟在野黨這邊打斷骨頭連著筋,其實想想也挺無奈的,明明大家都只是想討生活而已,卻都要身不由己、擔驚受怕。」

    「是啊,」金鐘銘把飲料放到腳邊,微微點了下頭。「這兩個詞彙是說到點子上去了,以現在的局勢來看,YG公司只是擔驚受怕,卻不會身不由己,而你們公司這副架勢……大概是覺得注定要身不由己,所以也就破罐子破摔,懶得去擔驚受怕了。不過,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公司之間競爭的時候,你們下面做idol的身不由己,政治大佬們互懟的時候,作為下面依附著的公司自然也會身不由己。話說,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哪個組合要出新專輯了?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是要被犧牲掉用來打頭陣的那個了。」

    前面還好,但是聽到最後,允兒的表情卻瞬間變得古怪了起來。

    「怎麼了?」金鐘銘略微不解。

    「沒什麼。」允兒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然後坦然答道。「只是最近要出專輯的組合恰好是FX,專輯名都定了——《red light》,oppa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像是要描述世越號事故的味道。」

    金鐘銘當即失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oppa不擔心Krystal嗎?」這次輪到允兒不解了。

    「有什麼可擔心的?」金鐘銘搖頭笑道。「而且允兒你知道嗎?我之前去中國談生意的時候就讓二毛專門幫我留意世越號事故後續發展的,今天一回來也是二毛單獨接的我,她一路上跟我匯報了很多我不在首爾時發生的事情,但卻單單沒提自己的專輯……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

    「嗯,她有心理準備,或者說她個人是認可這個專輯的,她覺得公司的安排和自己要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是啊,」金鐘銘坦然的點點頭。「既然她覺得自己的路是正確的,那就由著她去好了。而且,終究只是一個專輯而已,影響力有限,我自問還是兜得住的。鬧得再大,也不過就是貓咪打翻了香水瓶,到時候一手抱起貓一手把香水瓶扶起來就是。」

    「oppa這個比方還真是……別出心裁。」

    「不過,得把大孩子的評價給收回來……」

    「什麼?」

    「沒什麼,快到地方了吧?我是在想sunny找我到底會說些什麼。」

    「無所謂吧?」允兒托腮失笑道。「反正也不過是貓咪打翻了香水瓶。」

    金鐘銘笑而不語。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09:34
第1190章 正確(下)

     《roommate》的同居者們對允兒的到來顯得有些驚訝,而當金鐘銘出現以後他們儼然已經有些慌亂了。

    想想也是,這裡面的人有剛出道不久的新人,也有邊緣團體的邊緣人物,有過氣的老人,甚至還有不是傳統藝人的……藝人。比如說宋佳妍,這是個混合格鬥運動員,剛剛二十歲,靠著一張臉蛋初入演藝圈,但明顯疏於交際,所以她上來見到金鐘銘後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最後竟然嚇得直接逃走了。

    不過,金鐘銘也不是專門過來難為人的,他找到算是有些交情的曹世鎬瞎扯了幾句淡,算是給了節目組面子,然後就直接讓sunny送自己出來了——正如允兒之前所言,電視台沒這麼瞎,攝像機跟著二人走了幾十米留下個送行的鏡頭後就自己回去了,只留下兩個人在這個五月底的午後,順著漢江邊坡道慢慢悠悠的走著。

    「這地方怎麼感覺挺荒涼的,已經算是到城市邊緣了吧?」

    「住了足足十一個人的超級大別墅,要是在市中心那才叫荒誕呢!」sunny有些沒好氣的感覺。

    「心情不是很好?」金鐘銘不以為意的問道。「我聽允兒說你是趕鴨子上架,而且表現也很沉悶……」

    「心情怎麼可能會好?」sunny更加沒好氣了起來。「你覺得我有心情好的理由嗎?從我嬸嬸的病情,到組合的續約,甚至還有連你都知道的『趕鴨子上架』的綜藝,哪個能讓我心情好?」

    「有些東西是沒轍的。」金鐘銘無奈的搖搖頭。「你嬸嬸的病你叔叔都沒轍,別說你了。然後組合和公司的續約談判更是到了時間,理所當然的事情。就連這個綜藝,你人都來了,何必還要苦著一張臉呢?」

    「話是這麼講了。」開口噴了兩句洩了點火氣以後,sunny也冷靜了不少。「但是有些東西不是想的通就真能通的。而且再說了,事情真要是能一下子過去,好也行壞也罷,我肯定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最麻煩的其實就是這種讓人心憂的煎熬。嬸嬸的身體是這樣,續約的事情也是這樣,這個新綜藝還是這樣,都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喝東西嗎?」眼看著來到了一處十字路口,金鐘銘不由的駐足了下來。「那邊有咖啡廳。還是說想吹吹風?想吹風的話咱們可以去那邊江堤上。」

    「去……我也不知道。」sunny忽然間顯得有些喪氣。

    「那就去咖啡廳吧,我雖然不是很渴,卻有些餓了,稍微來點點心,就當下午茶好了。」金鐘銘自顧自的安排了下來。「你要吃點什麼嗎?」

    「隨便來杯咖啡就行了,不加糖……我怕變胖。」

    「那就好辦了。」金鐘銘點點頭,然後直接鑽進了路旁的咖啡廳。

    下午時分,再加上本來地方不是很繁華,所以咖啡廳裡客人很少,這倒是讓sunny和金鐘銘有些省事了。

    兩人坐定,眼看著金鐘銘開始吃吃喝喝,sunny終於有些忍不住了:「你就這麼自信?」

    「我哪裡做的不對嗎?」金鐘銘茫然的放下手裡的手撕面包。「我是中午坐飛機回來的,本來午飯就沒吃多少,然後二毛接我回家,洗完澡就去你們宿舍找你,再跟著允兒過來……真的挺餓的。」

    「我不是說你不能吃東西。」sunny對對方的裝模做養嗤之以鼻。「你也別假裝聽不懂我的話……你在我面前裝什麼?」

    「sunny。」金鐘銘有些無奈的放下了面包。「如果你只是擔心你嬸嬸的身體,再強烈的憂慮感我也無話可說,畢竟那是你個人的問題。可現在的問題是,你明顯是要跟我說續約談判這件事情,而說到這件事情,我就真不懂你到底為什麼這麼焦慮了?沒有理由的。」

    「你是說我瞎操心了?」sunny愈發不滿了起來。「整天宅在宿舍裡的宅女,看不清外面的人心世故,只能蹲在沙發上瞎想一氣,然後無端給自己給別人添亂,那個成語叫什麼來著?詠、湧、用……」

    「庸人自擾。」

    「對,庸人自擾。」sunny笑著點了下頭,然後猛地黑了臉。「所以,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庸人嗎?」

    「怎麼會呢?你在我眼裡是個只會賣關子,就是不願意說具體情況的……呃,某種蘇!」說著,金鐘銘一口吃下了手裡那塊手撕面包。

    「你夠了啊!」在愣神了片刻後,sunny立即反應了過來。「你以為我不看同人文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蘇是什麼意思嗎?我沒那麼自戀!說起蘇……泰妍倒是有點蘇的感覺,那天祈福晚會還專門跑過去跟你解釋,拽著裙子,我見猶憐。」

    「但是泰妍見識有限,也好糊弄,小蘇一下也無妨。」金鐘銘不置可否的答道。「而至於你,既然你不蘇,那你就說啊,為什麼還一直在賣關子呢?」

    「其實……」這下子,sunny反而有些萎頓了下來。「我只是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褻瀆而已。」

    這一次,金鐘銘根本就沒插嘴,而是該吃吃該喝喝,由著對方去了。

    「別覺得我太做作,攤誰身上估計都會慎重的。」sunny忍不住嘆了口氣,卻是又嫌棄對方不吱聲了。「別老是吃,說點話。」

    「我……」金鐘銘無語至極。「我來的路上跟允兒聊了一下,感覺她的心理狀態就蠻好的,雖然一路上說得都是一些比較沉重的事情,但她基本上都能做到淡而處之,有點允傲天的感覺。」

    「那是允兒的立場堅太穩妥了。」sunny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所以那丫頭沒必須要想太多,好的壞的等著就行了。可我呢?在別人看來我立場超然,可實際上卻有些兩面不是人的味道……」

    「你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金鐘銘不以為然的打斷了對方。「就算你們少女時代是現象級的偶像團體,可裡面的實際構成和普通的偶像團體有什麼區別?不就是網上常說的那種嗎?所謂幾個ace帶幾個洗腳婢的模式在你們這裡也一樣的。所以,這次談判真正的焦點,應該是泰妍、允兒,還有我家毛毛這三個人,她們三個認真一點倒也罷了,而你呢,一個洗腳婢……好,是個玩票的洗腳婢……既然是洗腳婢,那跟其他洗腳婢一起不說話不就行了?」

    「話是這麼講,可真正處在其中你就不會那麼超然了,就拿你的洗腳婢……我其實挺討厭這種說法的,但確實對頭……且不說我們團隊裡還有帕尼這種半主子半洗腳婢的存在,就算是洗腳婢裡也有不甘寂寞的人吧?」

    「你是說秀英?」金鐘銘終於忍耐不下去了,於是乾脆把話挑明。

    「你早知道?」sunny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猜到。」金鐘銘不以為然的答道。「你所想表達卻又難以啟齒的,無外乎是覺得秀英的所作所為有些過分,比如說把我家毛毛推在前面,去向你們公司爭取更多的經濟自主權,如果毛毛失敗了呢,板子打不到她身上,如果成功了呢,她就可以用團隊一致的原則來繼續賣自己的眼鏡了。當然了,如果更加惡意一點,考慮到毛毛現在搞得那個自主品牌和她的慈善眼鏡在少時形象資源上有所衝突,那說不定她的這種行為還有借刀殺人的潛在含義……你是想說這些吧?」

    這次輪到sunny沉默不言了,有些話從對方嘴裡先說出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說起來挺嚇人的。」金鐘銘搖搖頭繼續道。「但問題在於這不是有我嗎?有我在,秀英的這些行為沒意義吧?而且她也知道我的存在吧?!而且所謂談判,無外乎是你們公司一方和少時一方而已。從你們公司角度來說,你叔叔分身乏術,你們公司往後一段日子更是艱難無比,那有我在,你們公司又怎麼會太強硬呢?真要是萬一強硬的不行,那讓金英敏來找我,我給他點額外的補償就是了,就當是給毛毛交學費好了。」

    Sunny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金鐘銘突然曬笑了一下。「你擔心的還是少時這邊會出亂子。但是sunny,雖然注定會有些上不了什麼檯面的暗流,可少時在談判中卻終究是要以一個整體的形式來簽新合同的,這是個根本性的原則……那麼問題來了,9個人裡面,有人會瘋狂到為了個人的慾望不惜摧毀團隊的整體性嗎?」

    「怎麼可能?」sunny微微搖了下頭,她現在已經心平氣和了不少。「就算是你家西卡還有秀英,也都是想藉著少時這個品牌的名頭去做事的,何況其他人?」

    「那9個人裡面,會出現8對1,或者7對2這種極端情況,然後導致有些人不得不出局嗎?」金鐘銘看著對方的眼睛,繼續問道。

    Sunny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話。

    「其實咱們可以換個更直接的說法。」金鐘銘忽然朝自己指了指。「真正有能力撕裂少時的,只有你們公司和我,是不是?!」

    Sunny肯定的點點頭。

    「現在不說你們公司,只說我,你覺得都已經7年了,我會無端生事到去和你們公司爭奪少時嗎?又或者說,我會沒有容人之量,因為秀英的一點小心思就把她攆出局嗎?你真正想問的,所擔憂的,其實是後一個問題吧?」

    Sunny有些尷尬了。

    「那我明確告訴你,不會。」金鐘銘乾脆的答道。「所以,就現在這種情況而言,問題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了,我信任你們,你們信任我嗎?少時9個人,對你們公司、對我,同時保有信任與信心的人到底有幾個?是不是還是佔多數?如果佔多數的話,又怎麼可能會出問題?」

    沉默了一會,Sunny終於再度開口了:「吃東西吧,我也有點餓了。」

    金鐘銘啞然失笑。

    來的時候是跟著允兒的保姆車來的,走的時候也是,不過中間填飽了肚子而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對堵車毫無壓力。

    「外面怎麼回事?」隨著允兒的一名助理回到車上來,後座上的金鐘銘稍顯無謂的問了一句。

    「金代表,咱們恐怕要耽擱一段時間了。」這名助理看到是金鐘銘發問,強行把臉上原本顯露無疑的厭惡表情給收了起來。「前面的路口有右翼團體在鬧事。」

    「右翼團體?」金鐘銘聞言若有所思,倒是允兒顯得格外驚異。「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們怎麼敢鬧事,又有什麼理由鬧事?政治方面的風波應該還是集中在世越號上面吧?」

    「他們就是為世越號來的。」助理跟允兒說起話來就隨意了很多,剛才藏起來的厭惡和不滿登時躍然於面上。「非得說人家豁出命來的民間救援團體當時阻撓了政府的救援活動,然後政府當時的救援是很得力,還要審判人家民間救援團體……這不是瞎扯淡嗎?」

    這種事情……允兒聞言也只能微微嘆口氣了,而等她扭頭看向了金鐘銘時,卻發現對方早已經對著車窗外發起了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於是,允兒只好低頭不語,靜靜等著前面的騷亂過去。

    金鐘銘其實早就料到大媽會這麼做了……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出了事故捅破了天,大媽作為執政者露出了破綻,然後在野黨勢力必然要吃人血饅頭去搞她,而那位大媽為了抵禦政治攻訐,就只能去拉攏保守團體進行反擊。甚至可以預見到,在不久的將來,為了維繫越來越糟糕的執政局勢,大媽很可能會為了拉攏這些保守派而作出很多政策上的傾斜與調整。但是,這樣一來的話,她露出的破綻會更多,也會因為立場的偏頗導致更多的人背離她去對面,到時候,對手的攻擊力度會更強!

    這個東西是一個死循環,沒轍的。

    而且,金鐘銘非常能夠理解這個循環中的所有人:

    在野黨吃人血饅頭怎麼了?人家本來就是反對派,搞執政黨就是最基本的正確;

    事故遇難者家屬甘心被利用又怎麼了,人家死了親生孩子好不好?只要能討回公道,跟著惡魔都行,別說是反對派了,有人幫著他們懟政府,那就是對的;

    甚至大媽拋棄執政者的超然立場,把自己推到了部分人民的對立面,那又如何呢?執政者的第一要務是要維繫政權,沒政權談什麼執政理論?從這個角度來說,她做的非常靠譜。

    所以說,這個死循環裡面互相交鋒的每個人其實都在做著正確的事情,只不過因為他們的立場不同,所以對正確的定義不同,然後導致相互之間的正確相互衝突罷了……

    其實仔細想想,下午所說的少時合同談判的問題,也是因為各自立場不同,各自的正確大相逕庭,再加上本身的立場尷尬,這才讓sunny有所憂慮的。只不過,和你死我活的世越號事件相比,這裡面的所謂『各自正確』的衝突,現在看來只是小打小鬧而已,根本不會影響大局。

    當然了,胡思亂想了這麼一陣,並不是金鐘銘真覺得大媽如何如何無辜,他可以容忍少年相識的秀英,卻沒理由容忍一個性格偏執的老女人……所謂第三重境界,看山還是山,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一國之總統必然要負責任的好不好?循環一旦開啟,就已經是一個執政者的失敗了好不好?更別說,她這人破綻太多,這個循環未必能撐到她到期卸任那一天。而真正的正確呢?恰好是所有熬到最後的成功者們的正確綜合到一起得來的。

    所以,就算是大媽有自己的一份正確,那也沒有什麼意義。

    而且,這些事情都無所謂的,因為金鐘銘已經有資格在這種風波中豎立自己的立場,並堅持自己的正確了。他的正確,或許和文化界、電影界那些人的正確略有偏頗,或許有意無意間會跟最終的主要勝利者有所摩擦……然而,真的無所謂,因為他會在入伍前為自己的正確撈取足夠的東西,從而保證自己和自己的正確成為風波中最後的存活者。

    這樣的話,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造格局的時候,勝利者們誰又會在意當日相互之間的一點偏頗與摩擦呢?

    「oppa……」就在這時,坐在對面的允兒忽然拉起金鐘銘的胳膊晃了幾下。

    「什麼?」金鐘銘猛地回過神來,然後恍然大悟。「哦,電話……我看看,李庸觀教授,應該是釜山電影節的籌備工作……」

    「金代表。」李庸觀的語調依舊嚴整到讓人有些不適,但這一次,很明顯的,這份嚴整的語調中卻摻雜了一些遮掩不住的不安與憂慮。「電影節這裡要出事了。」

    金鐘銘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為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到了那部在自己這裡碰過壁的《潛水鐘》……看來,立場堅定並找到了正確道路的人不止他一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9 08:55
第1191章 看透(10k -2合1)

     作為釜山電影節執行委員會的委員長,以及韓國中央大學藝術大學院的院長,李庸觀教授常常以一種不苟言笑的嚴肅姿態示人,但是今天晚上,在CUBE公司頂層的委員會會議室裡,他顯得格外嚴肅。

    「諸位都是怎麼想的?」出乎意料,換上一套正裝,就坐在李庸觀教授一旁的金鐘銘倒是顯得挺輕鬆的,甚至語氣和動作中還微微有這麼一絲輕佻的味道。

    也許是這兩人都是裝的!

    坐在這倆人斜對面正是釜山電影節的創始人金東虎,而此刻,這位已經退休的老爺子正在心裡面惡意揣測著對面的兩個人——李庸觀作為目前電影節的實際負責人,他需要把事情誇大,把困難誇大,這樣才能在這個場合獲得更多的幫助,然後在問題被成功解決或者無可奈何以後,才能夠有更多的理由去獲取更高的評價或者更多的理解;至於金鐘銘,他是這裡掌控資源最多的人,可以說是最有辦法的人,也是最被寄以厚望的人,而且在某種實質意義上他也是李庸觀這些人的領導者或者上層,所以他需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而給其他人信心,防止這個臨時聚攏起來的團體潰散掉。

    或許自己不應該這麼早就退休的?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思維依舊敏銳,金東虎老爺子忽然又跳躍式的冒出了另外一個念頭。

    「前輩……鐘銘問你話呢,你怎麼想的?」就在此時,坐在金東虎身邊的李滄東忍不住戲謔的提醒了一下自己的老朋友,亦或者是老對手……沒辦法,對方呆滯的反應讓他忍不住覺得這個老傢伙是不是已經老年痴呆了。

    「問我嗎?」金東虎這才算是真正回過了神來。「我……我立場很尷尬的,而且又退休了,有些事情不想摻和的。」

    金鐘銘忽然抽了下鼻子,就好像他在電影《老手》裡經常做的那樣,就是不知道他這是在對對方的坦率表達不滿呢,還是表達理解?

    「如果這樣的話,前輩不妨就先回去吧。」李滄東誠懇的說道。「接下來我們要討論一些維護韓國電影自由的話題,可能會不太入你的耳。」

    「這種時候正應該團結一致,怎麼還能夠因為一些舊事相互斤斤計較呢?」會議室角落裡,一直沒開口的崔岷植忽然說話,卻是毫不客氣的指責了一下李滄東。

    「說起團結一致。」黑著臉的李庸觀忽然給人感覺變得更黑了。「我今天可是要說幾句不怎麼團結的話……崔岷植先生,還有宋康昊先生,你們這麼做之前有沒有站到我們的立場上,替我們電影節稍微考慮過一丁點?玩道德綁架真的有意思嗎?」

    崔岷植當即閉嘴不言,他旁邊的宋康昊也難免有些訕訕。

    但是,這並不能讓李庸觀解氣:「兩位,尤其是宋康昊先生,我希望你們明白,雖然基於藝術創作自由這一原則性的政治正確,電影節注定要為你們抗起來這部紀錄片。但是,這不代表我們樂意於被人當猴耍!我們接下來付出的每一分代價,你們都必須要看在眼裡並牢記在心!韓國電影人可不是白給誰當槍使的!」

    「李庸觀教授的意思我已經確切的明白了。」宋康昊這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放軟話了。

    「不止是宋康昊前輩你自己明白。」金鐘銘在旁曬笑道。「您還得說給別人聽,讓別人明白。這年頭,隨便去便利店打工都有最低小時工資拿呢,何況是我們韓國電影人難得團結在一起給人抗包……其實吧,我們這些單個人就不提了,但電影節和電影人聯合會是一定要簽個用工合同的,不然真要是被青瓦台那位大媽給剁碎了,那就只能等文顧問上台後再幫我們縫起來了。」

    「咳!」宋康昊愈發尷尬了起來。「不至於如此吧?大家聚在一起終究都是為了道義……」

    「這種話就別說了!」窩在會議室另一個牆角處的林權澤導演忽然間張開了眼睛。「康昊啊,難道不是你耍手段通過電影節把幾乎整個韓國電影人綁上你戰車的嗎?而你這麼做,除了為世越號受難者發聲外,難道沒有一丁點想替你那位文在寅先生幫忙的意思?誰都知道現在電視台什麼的被政府管得嚴嚴實實的,你那位文顧問四處碰壁,然後又四處亂竄意圖開闢新戰線,而就在這個時候你們偏偏搞出了一個紀錄片來,還塞到了電影節上……真當我們是蠢貨?」

    「不是……」

    「不是什麼?哦,莫非你支持的不是文在寅先生而是正義黨的沈女士?還是說你宋康昊覺得自己不是韓國電影人的一份子,耍了大家就白耍了?宋康昊我告訴你,世越號的慘烈不是只有一個人知道,我們也不是冷血怪物,可今天鐘銘把大家叫到他這裡來,關上門封上窗,不就是想讓大家放開那些東西敞開了說些權謀的話嗎?這時候還裝大頭蒜,可就有些掉份子了!」

    大餅叔尷尬欲死,換成別人他說不定早就剖心明智了,可偏偏這個對著自己放炮的是韓國電影教父……他還真沒轍。

    「要我說,首先,我們得明確立場並堅定信念。」把大餅叔懟的連頭都不敢抬以後,本來就很擅長玩政治鬥爭的韓國電影教父這才正式發表了他的意見。「因為不管如何了,事情已經出來了,這部紀錄片在昨天上午的時候已經被釜山電影節執委會的人給全體通過了,所謂木已成舟!那麼接下來,面對著可能到來的政治打壓,無論是出於基本的政治正確還是程序正義,無論是有人樂見其成還是有人怨氣衝天,都得硬著頭皮上了!而且,必須要團結!所謂釜山的教授也好,忠武路的演員也罷,左的也好,右的也成,這個時候都要團結起來!」

    眾人紛紛頷首,這確實是一個國家的電影教父該說的話,而且事實上,以林權澤的立場和性格來講,他要是不這麼說才會讓人覺得奇怪。

    「而且,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咱們韓國電影人真的被局勢逼著和青瓦台那裡真刀真槍的對上了,那位文顧問也必須要作出正式的表態。」林權澤的音調漸漸降了下來,但是語氣中的那份不容置疑卻愈發顯得突出了起來。「就像剛才鐘銘和李庸觀教授說的那樣,韓國電影人不是大街上那種幾萬韓元一天僱傭來的政治流氓!我們不是吃素的!既然用了我們,就得拿出姿態來!他文在寅事不成倒也罷了,就當是我們樂於助人了,可真要是有一天熬出個正果來,那就得論功行賞,該我們的那份無論如何都不能少……否則我們就自己去拿!從金大中到盧武鉉,韓國電影人沒怵過誰,不差他一個文在寅!」

    金鐘銘幾乎要鼓掌了!真的,要不是他冷不丁的發現崔岷植一直在用奇怪的目光盯著自己,那他一定會直接鼓掌的!

    「咳!」就在這個當口,李庸觀突然乾咳了一聲,儼然是要補充意見。「林權澤導演說的一點都沒錯,原則上就應該這麼做……但是我一定要強調一點,林導也說了,這一切都是以局勢逼著我們跟青瓦台那裡真刀真槍為前提展開的,而政府那邊到底會做到什麼程度,現在還不好說。真就因為一部紀錄片就要把我們全都弄的吃不上飯?我看不至於吧。而且,這個所謂的局勢由誰來定義也是個問題?真要是政府那邊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卻還有人心懷叵測,故技重施,然後再度搞道德綁架怎麼辦?」

    宋康昊深呼了一口氣,然後低下頭來強行壓住了自己的火氣。

    「李庸觀教授說的對!」金鐘銘朗聲接道。「咱們現在聚在一起,不是為了要跟誰上街鬥毆,而是要統一意識,儘量防止政治圈那種無腦對立蔓延到我們這裡來。然後基於政府的態度和韓國電影人普遍性的意願作出相應的反應……該鬥爭要鬥爭,該忍讓也要忍讓。而且我個人的意思是,無論政府作出怎麼樣的反應,首先我們這些領頭的人還是要拿出犧牲精神的,以維護電影節的正常運行為前提,儘量彌合雙方的分歧,如果能夠獲得諒解,那才最好……」

    這一唱一和的,果然還是個資本家啊!

    大餅叔沒有說話,但心裡卻是又想起了那天和孫石熙主播的對話,不管金鐘銘這人私德多麼出眾,能力多麼顯眼,但他最終還是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選擇和權勢者苟合的,現在看來果然沒錯……但是,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再往下的事情發展就由不得自己插手了,也就只能當個看客看下去了。

    李庸觀等人紛紛點頭,但是金東虎老爺子此時卻很不合時宜的皺了下眉頭:「鐘銘這話說的很對,但卻沒必要跟我們講,因為不管是鬥爭還是彌合分歧,我這個已經退休的老頭子都是沒辦法摻和的……犧牲也得有可以犧牲的東西吧?鐘銘,現在想要維繫住政府和電影節的關係,基本上只能指望你了。」

    有些倚老賣老了!周圍不少人心裡都暗暗吐槽。

    當然,考慮到金東虎當初退休時的被動情形,或許人家心裡還在記恨著這幾個人呢?現在好不容易要到他的人脈來發揮作用了,裝點蒜就裝點蒜好了。

    畢竟嘛,說起維繫政府和電影界的關係,還得是金東虎。

    而果然,面對著老爺子的不良態度,金鐘銘卻只是笑了笑,並未做聲。

    「既然大家已經統一意見了,接下來是不是該去打探一下情況?」一直沒開口的安聖基也插了句嘴,不知道有沒有為自己學生解圍的意思。

    「那……我去?!」金東虎老爺子藉機出氣歸出氣,關鍵時刻還是蠻靠譜的。「我去電影振興委員會那邊找下熟人。」

    「有點晚了。」宋康昊這時候也重新收拾好了心情,然後加入到了理智的討論中來。「已經……七點多了,要不前輩明天再去電影振興委員會,今天可以先和幾個文化部的老朋友探探風,反正現在這個時間正好可以去吃頓飯。」

    「也是。」金東虎微微頷首。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金鐘銘這個時候忽然又開口了。「昨天下午聽到消息以後我就讓人幫我留意了一下,青瓦台那裡和電影振興委員會那裡全都託了人,文化部那裡,現在實際負責日常工作的李炳淳副部長也給了我個承諾,保證不搞突然襲擊……」

    眾人齊齊的怔了怔,然後金東虎老爺子忍不住拉下了臉:「那你叫我來幹嗎?」

    「來聽消息,然後彌合分歧這一點是還是要指望著您老爺子的。」金鐘銘坦然答道。「其實之所以讓大家這個時候一起過來,恰恰就是因為那邊的反應不是很好……電影振興委員會裡面的人告訴我,鄭進周委員長在下午兩點左右被叫到了青瓦台,然後迄今為止都還沒出來……沒算錯的話,是不是已經五個小時了?」

    這下子,連金東虎老爺子也愣住了,一時間,場面顯得有些僵。

    「看來政府方面應該不會善罷甘休了。」隔了一會,還是林權澤微微眯起了眼睛率先打破了僵局。「不過鐘銘,即便是這樣,你也要堅持彌合分歧嗎?」

    「越是這樣,越要儘量彌合分歧。」金鐘銘昂然答道。「因為青瓦台想要玩橫的話,一定會發揮政府機構的優勢,然後儘可能的擴大打擊面。而這樣的話,即便是我們能撐得住,也樂意撐下去,卻也必須要為底層的韓國電影人負責……說不定一些剛出道的青年導演就因為沒有了政府補助資金而拍不成電影呢?說不定就有一些年輕演員因為身上的標籤而被某些電視台拒之門外呢?說不定這些人兩個月找不到活就交不起房租呢?真要出了那種事情,誰來負責?難道不該是我們嗎?既然要為他們負責任,難道不應該懂得適當的委屈求全嗎?」

    眾人面色古怪的盯著金鐘銘看了一會,然後又忍不住齊齊的看向了宋康昊……這讓後者幾乎羞憤欲死,卻又無話可說。

    「現在還都是揣測。」從宋康昊身上收回目光後,金東虎忍不住搖了搖頭。「政府也是可以溝通的,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我們應該試著把問題限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都不要再有什麼幻想了!」李滄東忽然開口打斷了自己老對手的話。「鐘銘也好,金東虎前輩也好,這時候都不要有什麼委屈求全的想法!韓國政局就是典型的狗咬狗,而且兩邊還都是瘋狗。不就是昨天上午的事情嗎?連弱勢的,而且跟我們關係不錯,甚至一度正式結過盟的皿煮派都能抽冷子給我們來這麼一下。那掌握著政權,還本來就跟我們不是一路人的保守派陣營呢?難道人家今天商量了五個小時,就是為了給我們一個簡單警告?看著吧,人家不會給我們留餘地的!」

    「等著吧!」林權澤也搖了下頭。「反正鄭進周不可能在青瓦台過夜的。鐘銘你剛才說,電影振興委員會和青瓦台那裡都安排了人?」

    「哎,我保證把他們的……方案,第一時間告訴大家。」說著,金鐘銘從懷裡掏出了兩個手機,然後並排放在了自己身前的桌子上,引來了所有人目光。

    不得不說,這種『第一時間』獲取信息的能量確實嚇人。

    「那就等著唄!」林權澤搖搖頭,然後閉上眼睛假寐了起來。

    等待的時間比想像中的要長,也比想像中的要難熬。實際上,幾乎每一個人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心思各異了起來。

    李庸觀眉頭緊鎖,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電影節的事情,因為無論政府採用何種手段,那電影節都一定會首當其衝。不過作為一個聰明人,很快他就再度想明白了其實早就已經想明白的關節所在,那就是釜山電影節執委會裡好幾百號人,是根本沒法理智溝通的,而政府那邊太過於強勢,恐怕也是沒法溝通的。那麼自己作為委員長,無外乎就是要在政府和執委會之間二選一而已。

    只是,這還需要選嗎?政府再狠又如何,他們能斷的了電影節的炊是不錯,莫非還能斷的了自己的炊?而要是放棄了執委會,那自己辛苦經營十幾年的電影節還跟自己有關係嗎?

    不過,現在金鐘銘的態度是重要的問題,他這個樣子,到底存的什麼心思,到底是想和還是想戰?真的很難讓人看得透!可偏偏對方又是自己這種人的金主,是真的能斷了自己炊的,又不能不小心揣測。

    金東虎老爺子也在迷迷糊糊的想著事情,他畢竟是退休的人,而且身上天然打著保守陣營的烙印,所以又多了一絲從容。按他想,還是要看政府這方面的決心,要是決心不大,那就按照這些人的意思搭個橋幫個忙;可要是政府方面決心已下,準備殺雞儆猴,那自己就乾脆拍拍屁股回去抱孫子唄,何必為了一群當年把自己攆走的混球在這裡賣老命?

    而且再說了,真要是政府下了狠手,準備把李庸觀、李滄東這群人給搞下去,那將來自己是不是可以不服老一把,反正得有人出來收拾局面吧?

    當然,金鐘銘好像是個大麻煩,又有錢又有勢的,有他在,政府還真不一定收拾得了李庸觀這些人,而且就算是將來收拾局面,人家也比自己有臉。

    所以說,還真挺麻煩的!

    李滄東和林權澤遠遠的對視了一眼,其實,這兩個有著代差卻又配合默契的導演,心思也有些細微的區別。

    林權澤畢竟老了,所以只能當個牌坊表個態而已,話可以肆無忌憚的說,真正的做起事情來,有多少人願意聽他的還真不好說。當然,這位也無需在乎,只要堅持住強硬的立場,保住晚節,誰也拿他沒辦法,估計政府那邊也得繞著他走。

    韓國電影教父這六個字的稱號,可是靠著針對政府的數次政治運動才拿到手的。

    至於李滄東,他看起來笑眯眯的,上來就跟金東虎老爺子開嘲,但實際上他很可能是今天這些人裡面真正的中流砥柱。

    首先人家有地位有號召力,作品帶來的國際聲譽擺在那裡不說,還做過一任文化體育觀光部的部長,而且還是被文化界共同推上去的。其次,人家真的有見識,作為魯迅的腦殘粉,他對這個社會的本質認識的很清楚,他、很早的就對韓國的宗教深惡痛絕不說,而可能是因為那次不愉快的文化部長的經歷,這位大導演對韓國政治上的兩派狗咬狗也有著清醒的認識。

    所以說真要是鬧起來,這位表情隨意的大導演說不定就會給任何輕視了韓國電影人能量的人一個好看!

    相比較而言,另一位心態平和的人物就是真的平和了。

    安聖基,這位是真的沒什麼可想的,因為他有個好學生坐在那裡,這倒不是說這個學生會獨斷專行,不給他留些餘地,而是他深知自己這個學生的能量,而且兩人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擺在那裡,那麼對方既然要有所為的話,自己就沒必要多想什麼了,跟著敲敲邊鼓足矣。

    與安聖基的平和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宋康昊,大餅叔這個時候已經覺得自己腦子變得昏昏沉沉的了,他總覺的事情……不該是如此的吧?

    昨天上午他把紀錄片送到釜山電影節執委上審閱的時候,還是抱著一股純粹的使命感和正義感的,然後在場的幾百號電影節執委也都立場堅定,態度熱情。這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整個韓國的電影人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義無反顧的朝著政府發起衝鋒一樣。

    可是才一天功夫,這些真正的大佬們就都翻了臉,個個冷嘲熱諷,把自己當做了惹禍添亂的存在。更可怕的是,他們還把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給道德綁架在了自己身上,什麼年輕導演拍不成電影,演員演不成戲,最後交不了房租全是自己的鍋?!

    當然,大餅叔不是一個偏執的人,他心裡隱隱約約的也明白,真要是出現那種情況的話,不需要這些大佬鼓噪什麼,很多吃不上飯的人真的會把矛頭對準自己的。不然找誰呢?誰讓自己這次跳的太明顯呢?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就會變成自己的鍋呢?自己只是給電影節送上了一部紀錄片而已好不好?

    一時間,大餅叔有些想不通了。

    或許是這些人危言聳聽?漸漸的,在稀里糊塗的煎熬中,有不少人對可能到來的情形選擇了一種逃避心理。

    但是,隨著金鐘銘放在桌子上的那兩個手機的依次響起,這種逃避變得越來越來可笑了起來。

    「兩邊的信息沒太大差別,基本上可以確定無誤了。」金鐘銘放下手機,漫無表情的朝眾人說道。「首先青瓦台不會直接出面,而是讓釜山市政府出面,正式要求電影節撤下這部記錄片。」

    「這不可接受。」李庸觀想都沒想就直接答道。「電影節的獨立性和電影題材的自由度對我們而言都是最基本的鐵律!」

    「他們也想到了。」金鐘銘點點頭,然後繼續說道。「所以他們有後續方案。按照他們的方案,如果電影節拒絕的話,緊接著,電影振興委員會會直接砍掉明年電影節的一半撥款,而釜山市政府會撤走今年所有的資助,從場地到資金……」

    「這更不可接受!」出乎意料,反應最大的竟然是金東虎。「這是要毀了電影節!」

    眾人略帶同情的看了眼這位老爺子,他一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這個電影節,對他而言,什麼政治立場,什麼退休享福,什麼做壁上觀,都是要建立在電影節本身不受太大影響的基礎上的。

    可現如今,政府竟然會瘋狂和強硬到上來就要砸了電影節本身!這當然更不可接受。

    金鐘銘搖搖頭,準備繼續講下去。

    「稍等一下,我有個問題要問。」就在此時,大餅叔忽然插了句話。「釜山市政府就這麼聽青瓦台的話?」

    這是個好問題,毫無疑問的好問題,釜山市是韓國第二大城市,兩大政治陣營在釜山的競爭非常激烈,甚至不亞於首爾這裡。

    甚至,就算是保守陣營現在掌控著釜山市政府,就算是和青瓦台同一陣營,可以釜山市長這個位置的緊要性,這位也是有資格拉桿子建立自己山頭的。這就好像首爾市長朴元淳一樣,他是靠著安哲秀上位的,可現在他真的會對什麼都不是的安哲秀繼續言聽計從嗎?想來,釜山市政府肯定也有自己的基本立場才對。

    「肯定會聽得。」李庸觀黑著臉打消了對方的幻想。「宋康昊先生雖然是釜山人,卻常年在首爾,知道的不多……就在世越號出事的時候,正好是地方換屆選舉,釜山換了個新的市長,而我們這位新任的釜山市長在很早之前就有一個綽號,你知道是什麼嗎?」

    宋康昊默然不言,他是真不知道。

    「朴氏忠犬!」李庸觀板著臉給所有人介紹說道。「徐秉洙,青瓦台那位在西江大學的校友,而且是選了同一門課的那種校友,親朴聯盟的核心,根本就是靠著朴氏才得以踏入政界的……這種人,對於青瓦台的指示,只會加量,而絕不會打折的!」

    宋康昊的臉色也跟著變得黑了起來。

    「還有什麼,金鐘銘代表你繼續吧!」李庸觀回過頭來朝金鐘銘示意道。

    「還有……如果釜山電影節還是要堅持的話,那在電影節開幕前他們會試著使用第二重措施,具體來說就是派出檢察官查賬!」

    「什麼意思?」李庸觀登時警惕了起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金鐘銘攤攤手。「電影節幾百號執委,平日裡開個會什麼的,總得招待一下住宿餐飲吧?想查賬,總還是能找到點東西說道說道吧?」

    「然後呢?」李庸觀難得在表情上露出破綻,他幾乎是獰笑了起來,但瞬間又收了回去。「查完帳以後他們要怎麼樣?」

    「然後,在掌握了部分電影節賬目的不妥之處後,他們會直接公之於眾,以求獲取民眾的諒解。」金鐘銘冷靜的介紹道。「再然後,還會拿大放小,放棄法不責眾的眾多執委們,並以李庸觀委員長為首的執委會高層們為目標予以進一步的調查,並視這些人的表現決定是否正是起訴……我很確定,青瓦台的那邊的熟人直接提到了你的名字。」

    「這是要把我送到監獄?」李庸觀忽然再度笑了起來,不過這一次已經沒有了猙獰的表情。

    「這是撕破臉了!」李滄東也笑眯眯的糾正了對方。「說實話,雖然有所預料,但我還是沒想到對方會那麼強硬。」

    「還沒說完呢。」金鐘銘突然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們還有第三重措施,以及還不太清楚的第四重。按照情報,如果最終也沒能阻礙這部電影在電影節上出現的話,那麼緊接著,在電影上映期間,政府會做雙管齊下,一方面買票鎖場,不讓人看到這部電影,一方面還會讓民間保守團體以觀眾的名義起訴這部電影的製作人……」

    「什麼罪名?」宋康昊又一次沒能忍住。

    「以不道德消費遇難者家屬,違背了基本的行業良性風俗的罪名。」金鐘銘坦然答道。「說實話,我也覺得遇難者家屬和失蹤者家屬會對這部紀錄片有截然不同的兩種看法……沒有屍體就意味著事情永遠沒完,而找到了屍體,其中一部分人卻希望自己的孩子就此安息,這是人之常情。」

    大餅叔再次愕然,然後旋即茫然了起來……這部追尋正義的電影竟然變得不道德了起來?然而,他竟然無法反駁。

    「第四重可能的措施是什麼?」林權澤突然遠遠的開口問了一句。

    「不是很確定。」金鐘銘曬笑著回答。「據說青瓦台秘書室的金淇春秘書長還在研究,不過按照他們透露的少部分信息來看,很可能是要對電影界內部進行大規模的甄別,然後區別對待,採用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法,鼓動保守派的電影人在電影界內部去對抗進步派的電影人……」

    「金淇春嗎?」林權澤也跟著笑了起來。「那條老狗……我早該想到只有那條老狗才會這麼喪心病狂!」

    所有人都在笑,大家的態度都很和善的樣子。實際上,這是下定決心後的某種從容。因為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青瓦台的一系列措施根本就不是觸動了大家的底線,而是要毀了所有人的根基。

    金東虎不允許自己付出了幾十年心血的釜山電影節失去經濟基礎,淪為二流;李庸觀不允許自己堂堂一個中央大學藝術大學院院長以貪污的名義被調查,然後身敗名裂;宋康昊不允許這部紀錄片的製作人因為自己的善意幫助,反而淪為被道德指責的對象;李滄東和林權澤更不允許好不容易他們花了幾十年捏合在一起的韓國電影人被人為的政治分化為兩派……

    那麼事到如今,只有全面開戰一條路了。

    「先發制人,打亂他們的步驟!」李滄東點了點桌子,給出了總體上的應對方略。「然後朝這些人展示我們的強硬與力量。」

    「我回去就盡全力主動宣傳這部紀錄片。」李庸觀仰著頭答道。「然後會清理賬目,等著他們來查,執委會也會做以新的預算來安排今明兩年的電影節。」

    「還要把這件事情捅到國際輿論上。」李滄東補充道。「鐘銘?」

    「我知道了。」金鐘銘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交給我,美中日歐嘛。」

    「我去跟文化部的老朋友們聊聊。」金東虎也主動了起來。「這張老臉還是有人會賣面子的,我得告訴他們,不能因為某些權勢人物的獨斷專行,就把整個韓國電影推到對面去,更不能輕易毀了歷代電影人的心血所在!」

    「我也去。」李滄東用手指抹了下光滑的會議桌面。「我們兩個一起去的話,我倒想看看文化部裡會有什麼人敢同時不給我們面子?而且,這樣的姿態也能讓他們明白一些事情。」

    「那我也去和文顧問談談。」宋康昊勉力說道。「一定會盡全力給大家爭取到一定的承諾。」

    「承諾肯定會有的,關鍵是力度。」李滄東淡定的答道。「別看他現在到處點火,一副主動進攻的派頭,可實際上他現在還是處於極度的劣勢。再說了,在野黨又不只有他一個在釜山開養雞場的人,還有一個在首爾大教書的存在呢。所以你告訴他姓文的,要是他不願意給我們一個滿意的承諾,鐘銘就會去請安教授來這裡坐一坐……反正大家都是教授嘛,共同話題也多一點,說完電影說不定還可以一起聊聊魯迅什麼的。」

    「是……」大餅叔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鄭進周那裡怎麼說?」忽然有人問到了一個關鍵問題。「這位可是個關鍵人物。作為電影振興委員會的委員長,他本身就是官方在電影圈的正式代表,手上也握著絕大多數的政府撥款,而且還是電影人總聯合會的執委,大鐘獎組委會的實際運營者……這種人,不該先儘量爭取一下嗎?畢竟電影振興委員會,本來就是當年政治運動中官方和我們的妥協成果,他是有理由帶領整個電影振興委員會站到我們這一邊的。而一旦他能過來幫忙,局勢就完全不同了!」

    聽到這話,不少人都低頭思索了起來。

    「岷植說的很有道理。」隔了一會,安聖基嘆了口氣,率先開口回覆了這個建議。「但是問題在於,從鐘銘接到電話開始算起,已經很長時間了。他接到命令,然後把這些訊息通知了電影振興委員會內部的人員,卻始終沒聯絡我們……為什麼?但凡有點心思,哪怕是騎牆的心思,也應該跟我們通個氣吧?」

    「電影振興委員會那裡,就交給我和安聖基老師來負責吧!」金鐘銘也忽然開了口。「我們師生二人在那裡面經營的時間不短,底下不少人都願意聽我們的意見,我們可以試著去影響他們……這次,有人願意聯絡我透露情報就是一個明證。至於鄭進周委員長……他那裡我們當然也會儘量爭取的。」

    「還是不要抱有超出實際的幻想為好。」李滄東作為這裡的臨時總指揮再度曬笑了一聲。「不過,崔岷植先生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們,從電影人總聯合會的角度來說,我們還必須要做好集體抵制大鐘獎的覺悟……甚至不用覺悟,只要振興委員會一有動作,我們就直接宣佈並組織抵制活動,打他個暈頭轉向再說!」

    「沒問題!」

    「可以。」

    「就該如此。」

    「不讓他們感覺到疼,又怎麼會知道我們的力氣?」

    「那就這麼說定了?」隔了幾秒鐘,眼看著不再有人說話,作為會議的發起人,金鐘銘很自然的開口問道。

    眾人當然明白,這是問還有沒有補充,如果沒有,會議就可以到此結束了的意思。

    「當然。」李滄東環顧一圈,看到沒人繼續說話後點了點頭。「先這麼做好了……如果事情有波折,咱們可以隨時聚到這裡再商量一下。」

    「那就這麼說定了。」金鐘銘急促的點了下頭。「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樓下有家米粉不錯。」

    「哪還有心思吃什麼米粉?」金東虎老爺子對此嗤之以鼻。「釜山那邊的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盡快把賬目抹乾淨,然後留在首爾的別人我不知道,我現在只想回家隨便吃點熱乎的,然後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一早就得忙活起來了。」

    不止是金東虎,其他人儼然也都沒有什麼繼續留下來的意思,於是金鐘銘只能連連點頭,然後目送會議室裡眾人走的乾乾淨淨……又或許不是那麼幹淨。

    「鐘銘,你跟我說實話,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故意整出來的?」拖在最後崔岷植,忽然回頭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金鐘銘微微一怔,然後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建議:「前輩去吃米粉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9 08:55
第1192章 應對(7.3k)

     和崔岷植上一次來到這家米粉店相比,時間還不是很晚,實際上,這個時候隱約還沒有過飯點,所以米粉店裡還有不少人在。也正是因為如此,兩位影帝的到來使得這裡生出了一絲漣漪,不少人吃完飯後會專門過來尋求握下手,帶著孩子的還會試圖孩子跟兩人合個影之類的。

    對此,兩人基本上也是來者不拒,跟著金鐘銘過來的幾個保鏢也只是在旁桌上冷靜的看著而已。

    而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兩碗熱騰騰的肉絲米粉被端上桌後才得以終結……沒人會閒著蛋疼的這個時候再去打擾。

    「為什麼大人物都喜歡在飯店、餐廳、咖啡館談事情呢?」崔岷植看著眼前的米粉,卻是半點食慾都沒有。

    「是啊。」金鐘銘一邊給自己的米粉加醋加辣一邊語氣平靜的答道。「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已經忘了跟誰說過這個話題了……前輩既然問到了,那我再說一遍好了。日本有料亭政治,同樣一群當權者,在國會裡談不攏的事情,偏偏在一家小飯館裡就能談得攏;美國有高端牌局,風馬牛不相及的一群精英,打幾局牌的功夫就能決定一個法案的細節;中國有氣功大師,一群身價億萬頭腦清晰的富豪看著變蛇的戲法就能談攏一筆大生意……所以前輩,問題不在於為什麼大人物都喜歡這麼做,而是憑什麼韓國要例外?」

    崔岷植默然不語。

    「這是因為私密空間裡,大家可以赤裸裸的交換利益,用最有效的方式達成協議,而不用考慮政治責任。」金鐘銘看了一眼對方,絆了拌米粉,然後繼續從容說道。「當然,我並不是說國會、高端論壇、直播演講台那邊是虛的,恰恰相反,那邊更加具有神聖性和權威性。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一個人在那種地方作出表態是需要承擔責任的。甚至我們極端一點,所謂開大會這種令人深惡痛絕的東西之所以長久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它可以區分責任,僅憑這一個作用,你就不能放棄掉這種形式主義。」

    「我不是質疑剛才會議的效率與合法性。」崔岷植終於也開始拌起了自己的米粉。「我所好奇和猶豫的其實是你的所作所為……你是故意的吧?」

    「這話前輩連著問了兩遍了。」金鐘銘曬笑道。「沒頭沒腦的,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味道不錯。」

    「那我具體點,一個個的問。」

    「您說。」

    「那天你當面把我們三個拒之門外,是不是當時就存心想讓這部紀錄片走電影節的路子?」

    「是。」金鐘銘回答的異常幹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嘛,宋康昊前輩倒是很配合。」

    崔岷植深呼了一口氣,然後繼續緩緩問道:「那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只要這種電影一送到電影節這種地方,必然會引起大規模的滾動效應,然後從電影節到整個韓國電影圈,從電影振興委員會到青瓦台,雙方各層各級都會被捲進來?!」

    「是。」金鐘銘嚥下一口米粉後很配合的答道。「而且我還使了額外的手段,把原本應該是分層次分階段發生的事情全都集中到了一起,讓所有人的所有矛盾都在今天晚上給集中暴露了出來,迫使大家在短時間內形成了兩個尖銳的對立集團。」

    崔岷植剛要開口,對方卻沒給他留機會。

    「甚至,這裡面有不少大家剛才深惡痛絕的手段,本身就是我通過青瓦台的朋友建議和推動的。所以,如果前輩想問的是,今天這個會議到底是不是我特意導演出來的?我也可以直接告訴前輩……某種程度上確實是!」

    崔岷植覺得自己腦子已經有些昏昏沉沉的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理由有很多了。」金鐘銘坦然看著對方答道。「比如說把大家綁在一起形成一個大集團的話,那麼自己處在其中就不會受到政治上的直接衝擊……前輩應該知道,我之前因為《國際市場》的事情,再加上之前的一些經歷,以至於被電影圈內部的不少人以及在野黨那邊視為站了隊,甚至青瓦台那邊也有些人自以為是認為我該有一個既定的立場。」

    「還、還有呢,你不是說理由很多嗎?」

    「當然還有。」金鐘銘平靜的應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如果不這樣的話,這些心思各異的大佬們怎麼會這麼迅速而果決的團結一致?而如果他們不團結一致的話,我又怎麼好渾水摸魚借力打力的去辦我想辦的事?」

    「團結一致辦什麼事?」大腦稍微清醒一些的崔岷植幾乎是脫口而出。「什麼事情需要製造這種局面?現在這個局面萬一失控了怎麼辦,你想過後果嗎?」

    「我想過。」金鐘銘看著對方認真答道。

    崔岷植登時無言。

    「最壞的結果,無外乎就是在總統任期內,釜山電影節受到腰斬式的嚴重影響,然後大鐘獎被電影聯合會集體抵制,基本上廢掉,同時相當一部分電影人還會在一段時間內完全喪失掉來自於官方的資金補助……對不對?」

    「然後呢,這還不夠嗎?」崔岷植苦笑了一聲,然後正色反問道。「冒著這樣的風險,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金鐘銘笑眯眯的回應著對方的苦笑。「比什麼讓失蹤者家屬報以期待卻讓受害者家屬不滿的紀錄片,比什麼結果已經注定的追責,比什麼損人不利己的狗咬狗式政治攻訐,都更有意義的事情……當然,我還要藉著這個機會為自己撰取一份前所未有的巨大聲望,還要靠著這個擺脫之前尷尬的政治立場。」話到這裡,金鐘銘反問了對方一句。「前輩,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嗎?」

    「當然夠。」崔岷植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從私人角度來說,又是趨利又是避害的,你當然有足夠的理由這麼做,但是鐘銘……」

    「什麼?」

    「你既然敢就這麼直接把這種話赤裸裸的說給我聽,是不是覺得自己所要做的那件事情的意義,足以讓我無視掉你的私心?」崔岷植嗤笑了一聲。「你應該明白,我這人眼裡容不得沙子的!」

    「不止如此。」金鐘銘眯起眼睛平靜的看著對方。「最關鍵的一點是,我還覺得前輩是個真正願意做事情的人,所以,我還想請前輩你和我一起去做這件既有風險又有意義的事情。」

    崔岷植當即也眯起了眼睛。

    接下來幾天,對於某些內幕人士而言早已一清二楚的暴風雨,以一種猝不及防的姿態襲擊了對此一無所知的普通人。

    事情當然是從釜山電影節那裡開始的,電影振興委員會在得到了示意之後,立即主動約談了他們,並對紀錄片《潛水鐘》提出正式的要求。孰料,電影節執委會卻乾脆擺明了車馬,拉開了架勢,不僅上來就嚴辭拒絕,還直接開始了一連串的防守反擊……他們先是主動尋求了媒體的曝光並開展了輿論戰,而且還呼朋喚友拉起了大半個電影圈來為自己發聲。相對應的,電影人聯合總會幾乎是第一時間響應了號召,發表了保護創作自由的聲明。而與此同時,文化體育觀光部那裡的傳統官僚們也被很多有頭有臉的文化界人士給絆住,根本沒法子去和青瓦台做呼應。

    甚至,當青瓦台稍微反應過來,然後讓釜山市政府和電影振興委員會祭出了砍經費這一大招後,電影節執委會居然有針對性的拿出了早就做好的賬目和新預案,還號召全民捐款,舉辦屬於自己的電影節!而電影人聯合總會更是態度決絕,他們直接對外宣佈,如果電影振興委員會真的喪失了自己的獨立性,按照某些政治勢力的操作砍掉了於秋季舉行的釜山電影節經費的話,那他們將會針對性的號召各大協會的所有成員,反過來抵制年末的大鐘獎!

    短短幾日內,政府和韓國電影人就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姿態,迅速進入到了白熱化的對壘階段。而這種激烈的對壘態勢,又反過來吸引到了大量國內、國際媒體的進一步關注……畢竟嘛,對於那些媒體而言,世越號本身確實是一件國際性的大新聞,趁著熱度再挖掘一下也無妨,更何況還有什麼創作自由和政府粗暴干涉這樣吸引眼球的東西擺在那裡。

    總之,事情越鬧越僵,越鬧越大。

    要知道,政府方面之前做了這麼多強硬的預案,所尋求的無外乎就是用強大的壓力迅速迫使電影節就範而已,畢竟只是一部紀錄片對不對?但是,誰能想到那群玩電影的會如此強勢,如此迅速,如此果決呢?

    而事情發展到了這個階段,當雙方對壘的局勢形成以後,當國內的媒體,甚至國際上的媒體全都對準了這個事情以後,政府卻發現自己反而弄巧成拙、騎虎難下了:

    其中,弄巧成拙的是《潛水鐘》這部電影。

    要知道,政府本來尋求的是不讓這部紀錄片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然而真的鬧大了以後,這部本來其實很粗糙的紀錄片卻得到了全民的關注,乃至於國際輿論的好奇,甚至隱約給這部紀錄片打上了一層所謂『真相』的光環!

    至於騎虎難下,則是指政府現在的狀態,他們當然知道為了一部紀錄片搞成這個樣子得不償失,但是問題在於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一個紀錄片的問題了!韓國電影人和在野黨隱隱有合流的姿態,國外的人權組織在指責韓國政府的野蠻,就連政府內部那些端著鐵飯碗的公務員也有些想置身事外的味道……

    於是,事情回到了一個原點,選擇權也回到了政府手裡,那就是和之前面對著世越號各種餘波時的情況一模一樣,這個時候他們必須要作出選擇,是以維護政府權威為先,還是以安撫輿論與人心為先?

    可這還用選嗎?從事故出來以後,作為權力的中心青瓦台已經選過N次了!更何況,現在能當替罪羊的總理都走了一個,真要是服軟,新來的總理也來不及抗鍋啊?那到時候豈不是要讓英明神武的總統以及她的親信幕僚們來承認錯誤?!前者總統和幕僚們都不答應,後者……替總統負責這件事情的幕僚們也不答應啊?!

    於是乎,更強硬的態度如約而至,有傳聞說,總統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股子歪門邪道給壓下去。而青瓦台秘書室已經開始制定針對整個文化界的一攬子方案了……

    然而,按了葫蘆起了瓢,甚至葫蘆都還沒來得及按下去呢,那邊就又出了讓青瓦台噁心的事情了——皿煮派在娛樂圈,或者說是歌謠界的忠犬,S.M公司也開始做幺蛾子了。有謠傳說,在這個緊要當口,這家歌謠公司的當紅組合fx將會於下個月,也就是七月初發佈一張新專輯,而專輯的主打歌曲與MV竟然是描述世越號逃生時的混亂云云……

    「是真的嗎?」大媽臉上看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好奇。

    「十之八九吧!」前來匯報的青瓦台民政首席禹柄宇似笑非笑道。「S.M公司嘛,誰都知道人家是金大中先總統一手扶起來的,苗紅根正,這個時候要是不跳出來那才叫奇怪呢。」

    「確實如此。」大媽點了點頭,然後煞有介事的朝眼前的一群幕僚們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自然是要第一時間眼裡處置。」站在一旁的總統心腹,政治秘書鄭虎成率先開口。「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讓任何人錯判形勢,以至於在文化界產生連鎖效應!總統,須知道權力既是人心,所以哪怕是虛假的東西,可一旦讓人心產生了誤判,那也必然會讓真實的權力受到影響……既然之前對電影界那邊就已經決定了採用強硬姿態,那這件事情也沒有理由就此放過。」

    大媽信服的點了點頭。

    「完全可以封殺掉。」最近頗有些焦頭爛額的老金淇春秘書長也插了句嘴。「和電影圈子不同,歌謠界很大程度上得需要依仗著電視台才能生存,而我們對電視台的控制非常得力,所以我們可以迅速的做出果決的封殺動作,讓某些人為他們的輕率和自以為是後悔一輩子!」

    大媽不置可否。

    「但是總統,這件事情裡面隱約藏著兩個小問題和一個必須要提防的前車之鑑。」禹柄宇這個時候重新笑眯眯的接回了這個話題。

    「說來聽聽。」這次大媽倒是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

    「首先一個,是這個作品終究還沒有發出來,雖然大家心裡都有譜,可對一個並未發表,隨時可能被子虛烏有掉的文藝作品作出懲罰,恐怕有點師出無名。」

    「這倒也是。」大媽面露恍然。「然後呢?」

    「其次。」說著,禹柄宇輕瞥了一眼一旁比他更靠近總統辦公桌半步的老金淇春秘書長。「我之所以專門匯報了這個fx組合的名字,主要是因為這裡面有金淇春秘書長在首爾大的一個後輩,是叫做鄭秀晶的……」

    金淇春聞言眯起眼睛反過來看向了禹柄宇:「我記得她,禹首席是不是想說那是金鐘銘的妹妹?」

    「是。」迎著金淇春和朴大媽兩人的目光,禹柄宇很坦然的點了下頭。「我覺得現在這個局勢下,我們必須要格外關注一下對韓國電影有著巨大影響力的金鐘銘代表!雖然韓國電影人現在的各種離譜動作裡,理論上都應該有他的列席,文顧問那裡好像也對包括了他在內的一些集體性組織表達了異常親近的善意……但是我們必須注意到,在這個事件中,他始終沒有展露出那種我們所熟悉的活躍性和主觀能動性。」

    「說不定在憋什麼大動作呢?」金淇春秘書長當即反駁,但是看到總統在微微頷首後還是收住了話。

    「其實,現在唯一能表現出他個人動作的,似乎也就是那些鼓動境外媒體的傳聞,不過想來,就算是真有其事,應該是形勢所迫,可以稱得上是某種不得已而為之。」話到這裡,禹柄宇微微苦笑了一下。「但是鄭秀晶……說實話,這位對自己妹妹的溺愛,我之前是有過親身體會的,我想總統您應該也有印象。」

    「我記得那件事情,也明白你的意思。」大媽微微笑了一下。「其實作為長兄愛護自己的妹妹,我倒也挺能理解的。更何況一個年輕人,行事喜歡情緒化也是常理……我之前跟他還有些其他有意思的經歷。」

    「但是總統,總不能因為一個金鐘銘就顧忌到不做事情了吧?」金淇春終於聽不下去了。「現在新內閣剛剛上任,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為青瓦台分擔壓力,這個服軟的口子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輕易打開!」

    「金秘書長,我沒說要服軟,實際上我根本就還沒說完呢。」禹柄宇笑眯眯的回覆道。「還有一個前車之鑑沒跟總統說呢……到時候您一併反駁也不遲。」

    金淇春嗤笑了一聲,強壓住了自己的火氣。

    「那前車之鑑又是什麼?」大媽好奇的問道。

    「當然是指現在這個尷尬的局勢。」禹柄宇正色答道。「一部粗製濫造的紀錄片,因為我們的小題大做,反而給他搞成了這個大局面……首先這當然是我們秘書室的錯誤,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現在要確保的一點是,絕對不能因為我們的愚蠢舉措,再人為製造出一部《潛水鐘》了!」

    這指桑罵槐的,金淇春面色漲紅,廢了好大力氣才平復了下來,而這種情況下,所謂『一併反駁』自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潛水鐘》的事情就不要多提了。」大媽自然知道這是自己秘書室內兩個最大的派系頭子在趁機攻訐,所以自然不會蠢到這個時候追究誰的責任,當然,有沒有記在心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得先顧著眼前,接下來電影那邊還是要勞煩金淇春秘書長多多費心,儘量按照咱們商定好的強硬姿態製作出相應的反制計畫……」

    「是,我一定迅速而果決的採取有效措施。」金淇春人老成精,自家總統話裡隱隱的不滿姿態他當然感覺的到,所以姿態放低了不少。

    「至於S.M公司那邊。」大媽扭頭看向了禹柄宇。「就由禹首席你來負責吧!」

    「是!」禹柄宇也趕緊彎腰。「那總統有什麼具體訓示嗎?」

    「你說的已經很好了,就是那兩個問題和一個所謂的前車之鑑嘛,既要表達出政府堅決的態度,又要巧妙的繞開那些問題,還要讓S.M公司記住疼……所以,倒是我該問你,你準備怎麼做?」

    「首先是明確打擊對象。」禹柄宇昂起頭來振振有詞,儼然和旁邊沉默著的金淇春形成了鮮明對比,這讓辦公室內不少大小秘書、幕僚們紛紛側目。「我們應該針對S.M公司做出反應,而不是針對演唱者或者什麼其他的無關人員……這既能防止無謂的牽連,又能真正的起到打擊震懾作用。其次,我們應該正視所謂藝術創作自由這些明顯的政治正確雷區,避免遭遇到無謂的輿論圍攻。還有,我們也沒必要走電視台的路子,以至於無謂的擴大事件,因為電視台內部也是有不少雜音的,一個失控反而因小失大,那就麻煩了。實際上,作為政府,我們應該有著足夠的、有效的,還讓人說不出話來的手段讓一家公司感受到我們的力量!」

    「很好!」大媽略顯欣慰的點點頭。「這件事情不用再請示我了,你就照你的方案來好了。」

    「是。」禹柄宇愈發振奮了起來。

    「然後,」大媽忽然又低頭笑道。「這個事情處理完以後,可以跟金鐘銘透個氣,告訴他,你們青瓦台秘書室的不少人,還是很尊重他的,主動繞開了他妹妹……對不對?得讓他記住!」

    「這是當然的。」禹首席一臉的坦然。「本來就是如此。」

    而此時,一旁一直站著沒走的金淇春秘書長,竟然隱隱感覺自己的胸口開始作痛了。

    就這樣,時間穩穩的來到了2014年的6月,就在外界沸沸揚揚的時候,韓國稅務稽查部門忽然突擊檢查了S.M公司位於首爾江南地區的總部,多位檢察官領著數十位執法人員進入了這家公司,然後當場封存了大量的張目和其他財務記錄。

    然後立即有韓國媒體爆料,稅務部門懷疑,S.M公司在香港和其他海外避稅天堂建立皮包公司,隱瞞在境外舉辦音樂會的收入,以此逃避大量的稅收。

    對此,不少專業人士忽然間跳出來分析說,S.M的金融交易確實缺乏透明度,不僅音樂人在境外掙的錢可能沒有完全申報納稅,而且S.M還可能通過現金或者借用賬戶的形式銷售演唱會門票,隱藏了很多海外收入。因為據傳聞說,這有些現金交易根本沒有收據,想逃稅的話,簡直不要太輕鬆。

    而很快的,很多歌謠界的娛樂經紀公司都紛紛站出來表示了對調查結果的關注……據他們說,這是因為領袖公司的遭遇很可能會成為一個行業的風向標,如果S.M公司的行為被政府認定為偷稅逃稅,那整個行業說不定都會萎縮。

    就這樣,事情一開始就朝著亂七八糟的方向發展了下去,到了後來,或者說根本沒幾天的功夫吧,甚至傳出了一些離譜的謠言:

    比如說粉絲那裡突然傳出了少時續約談判遭遇了嚴重困境的說法;再比如說還有人講exo內部發生動搖,可能會和S.M其他成功的男團一樣發生分裂;到後來,坊間甚至有人說這次查稅背後其實S.M公司內部人事鬥爭導致的,失敗者主動向檢方出賣了情報……

    當然,對於真正的知情人而言,這些謠言簡直可笑!就比如說那個什麼內部人事鬥爭,然後向檢方出賣情報的說法……這個謠言不用想都知道,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李秀滿完全不露頭的緣故,而外界不清楚,難道圈內人還不知道嗎?人家李秀滿會長純粹是因為私人問題,然後離開公司去陪護自己夫人的!

    不過令人感到詭異的是,隨著時間的緩緩前行,即便是這種一戳即破的荒誕謠言也變得越來越有市場了,這是因為整場事件中,S.M公司除了發表了一個公司並未逃稅,但會配合調查的例行聲明外,竟然沒有做出任何額外的澄清與說明,也沒有任何公關和反抗的跡象……那副樣子,就好像夜店周邊巷子裡泥醉的女人,任由你撿屍體一般。然而,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這分明就是攔路劫色,而受害者S.M公司也絕沒喝多!

    怎麼說呢?和電影界那邊劍拔弩張,儼然要上演一出戰爭大片的姿態相比,歌謠界這裡倒有些上演懸疑劇的味道。

    「社長,你找我?」6月,臨近下旬的某日下午,金英敏的辦公室前,有人在得到回應後小心的推開了門。

    「泰妍來了。」正在伏案的金英敏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但表情旋即又變得嚴肅了起來。「坐。」

    「哎。」泰妍愈發小心了起來,她也不是傻子,公司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她怎麼可能不清楚?但作為一個idol,她也只能萬事小心為上了。

    不然呢,還能如何呢?

    「泰妍,你是公司最信任的idol。」金英敏看了一眼坐下來的S.M公司天團隊長,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所以……我也不瞞你,也不跟你賣關子,咱們公司現在遭遇到了嚴重的困境,有個有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泰妍當即微微一怔。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 10:45
第1193章 心躁

     「你找我到底想問什麼,還非要面談?」看到熟人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金鐘銘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對不起oppa,這麼晚了還打攪你。」泰妍輕笑了一下,然後很有禮貌的行了一禮,這才坐到了對面的位子上。

    金泰妍這副樣子,和以往那種總是怯生生外加小心翼翼的感覺相比倒是多了幾分風采,這讓金鐘銘心中不由微動。

    當然,僅僅是微動,更多的還是睏倦,他這些天本來就忙,更別說這次還是被對方從被窩裡給叫出來的。

    就這樣,夏日晚間,心躁氣浮,金泰妍和金鐘銘竟然一起出現在了江南某個酒吧裡,這種消息,想來注定會成為SNS上的熱門搜索,各種猜想恐怕也不會少,但是真正要說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恐怕就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有件事情想問下oppa。」坐下來以後,泰妍在言語中依舊顯得乾脆利索,倒是讓金鐘銘嘖嘖稱奇。

    「你說。」

    「聽說exo裡面有人要離隊?」

    「泰妍啊。」金鐘銘當即頭大了起來,然後強笑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這句話你聽過沒有?所謂世間本無事,你又何必自找煩惱呢?」

    「那是真的了?」泰妍認真追問道。

    「哎。」金鐘銘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exo的那個吳隊長,其實人家老早就有走的意思了,這次看到你們公司好像有點自顧不暇,所以他就順勢留在中國那邊,不準備再回來了,而你們公司礙於現在的局勢也不願意這個時候橫生枝節……至於我,因為很早之前跟他有過一次交流,算是有言在先,所以就幫他和你們公司打了一下招呼。」

    「是這樣嗎?」

    「是。」金鐘銘繼續搖了搖頭,然後接著說道。「而且有些事情我也不相瞞你,那個姓吳的加拿大面癱是跟我有言在先,所以我擔著就是了,可exo裡面其他幾個華裔和中國籍的藝人我就不背鍋了。」

    「他們也要走嗎?」泰妍微微鎖起了眉頭。

    「應該吧,或許也有留下的。」金鐘銘不以為意的答道。「但走的可能性更大,誰讓中國市場如日中天呢?沒理由攔著人家賺錢對不對?而且……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原來如此。」泰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oppa,我們公司這次被查稅又是怎麼回事?大家都說是因為Krystal她們下個月要發的新歌跟世越號有關係,然後惹得一些大人物不開心了……是這樣嗎?」

    「是,就是這樣。」連吳大隊離開公司的事情都說了,那這個問題金鐘銘自問就更沒什麼可隱瞞的了。「這個東西據說直接送到了總統桌前,引到了總統本人的注意。然後具體來說,是青瓦台首席民政秘書禹柄宇負責處理的這件事情,他這人是檢察官出身,屬於典型的法痞,手段比較黑。這次查稅其實也是故意吊著你們公司,然後看你們公司的表現再決定之後用幾分力……拋開立場,這手段其實挺不賴的。」

    「那,」泰妍繼續問道。「oppa你覺得我們公司會低頭嗎?」

    「不會!」金鐘銘連連搖頭。「最起碼我覺得不會。且不說你們公司後面的大人物允不允許你們公司輕易低頭,就說現在這個情形,你們公司的這個表現怎麼看也不像是真的要低頭的感覺……真要是準備低頭,怎麼會放任各種流言滿天飛?早該收拾一下局面了。我瞅著這樣子,你們公司應該是要咬著牙接下來這頓板子了。」

    泰妍又一次乾脆的點了點頭。

    「還有嗎?」金鐘銘忍不住再度打了個哈欠,然後才伸手催促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咱們盡快,我這困得不行。」

    「沒了。」泰妍乾脆的答道。「就是好奇這些事情而已……為了這點小事大晚上的專門把oppa約出來,真是抱歉,我先回去了。」

    金鐘銘奇怪的看著對方,然後隨意的點了下頭。

    泰妍當即起身,再次行禮,然後拎起挎包轉身離去,那動作要多乾脆有多乾脆,要多利索有多利索,著實和平日裡畫風迥異。

    「你等一下!」金鐘銘微微一怔,然後忽然開了口。

    孰料,金泰妍就好像酒吧裡多麼吵鬧以至於沒聽見一樣,只是自顧自的離開。

    「回來!」金鐘銘微微加大了音量。

    但是,金泰妍依舊沒有回應,反而隱約加快了腳步頻率。

    「金泰妍,你給我回來!」一個不耐之下,金鐘銘乾脆直接一嗓子吼了出來。

    這下子金泰妍終於止住了步……沒轍,其實酒吧裡的大部分人本來就都往這倆人身上似有似無的放了點注意力,而此刻金鐘銘一嗓子吼出來,幾乎整個酒吧都登時鴉雀無聲了起來,而泰妍也立即就沒有了躲閃的餘地。

    「回來。」金鐘銘朝對方招了招手。「我有話問你。」

    這句話猶如一個信號燈一般,馬上酒吧裡又重新變得熱鬧了起來,甚至氣氛比之前還要莫名高漲上幾分,而泰妍終於也老老實實的坐了回去。

    「是不是你們公司要你去做什麼?」兩人再度相向而坐以後,金鐘銘開篇明義。

    泰妍低頭不語。

    「看來是了。」金鐘銘搖搖頭。「如果不是瞭解你的性格,我一定以為你是個心機婊,故意跑過來透漏風聲,然後找我幫忙……不說這個了,具體是個怎麼樣的操作?」

    「緋聞。」泰妍低頭道。「我和exo的伯賢。」

    「哦。」金鐘銘面露恍然。「也算是強強聯合了,少時和exo是你們公司目前最有價值的兩個組合,你跟邊伯賢也算是各自團裡聽話的人裡面最有價值的成員……這個緋聞一出來,少時續約談判、exo成員滯留中國不歸,估計都能蓋過去,甚至連查稅的事情,說不定也有幾分遮掩和影響……只是,你不覺得憋屈嗎?」

    「其實oppa,我並不覺得這件事情很為難,藝人嘛。之所以過來問你那些事情,只是因為社長在跟我說炒作緋聞的時候多提了幾句,然後我有些驚異而已……是兩碼事。」

    「或許吧。」金鐘銘不置可否。「你跟邊伯賢關係不錯?」

    「還好。」

    「不會尷尬嗎?」

    「都是成年人,有什麼可尷尬的?說不定還能假戲真做呢……我確實覺得他挺不錯的。」

    「你的粉絲肯定會崩潰的。」金鐘銘搖搖頭。「姐弟,還exo的小白臉……」

    「在他們眼裡我們都應該一輩子不結婚不戀愛,然後一輩子保持十八歲的容顏不變……」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金鐘銘繼續搖頭道。「我想強調的是你的粉絲會因為你們少時如今的地位而對這場戀愛格外憤怒,因為這會讓他們喪失掉往日對exo粉絲的高姿態,而exo的粉絲因為女粉的緣故,更會有一種天然的仇視感。而且恕我直言,你跟邊伯賢終究不大可能,你要是抱著『假戲真做』的心態,只會讓所有人都更受刺激……這次緋聞看起來根本就是一場為了引發雙方粉絲紛爭的鬧劇。」

    「這不就是我們所需要的嗎?」泰妍忽然抬頭反問道。

    「是你們公司所需要的,不是你所需要的。」金鐘銘無奈的嘆了口氣。「不能老是為別人想,總得為自己考慮一下,你這麼做只會讓自己陷入到各種麻煩之中……還是說金英敏給了你別的什麼許諾?」

    泰妍再度默然不語。

    「也對。」金鐘銘也反應了過來。「正在續約談判的關口……這時候接受了公司什麼明顯的承諾會讓別的成員有想法的,可是反過來說,泰妍,你就這麼隨意的接受公司的安排,會不會讓一些隊友反過來以為你接受了什麼不該接受的承諾?」

    「她們誤會也未必是壞事。」

    「這話倒顯得有意思了。」金鐘銘猛地一挑眉毛。「聽起來似乎是對誰有怨氣啊?」

    「沒有的事情!」泰妍趕緊解釋道,然後再度低下聲來。「或者說……並不是對某個人有怨氣,而是對現在這個焦灼的狀態有些不安。」

    「有什麼不安的?」金鐘銘不以為然的問道。「談生意嘛,事關自己的利益訴求,你出的價格低了點,我提的價格高了點,總得有個討論的過程。」

    「但是我們只有公司一個選擇吧?」泰妍無奈答道。「真要是談不攏,事到如今,難道我們還能去別的地方?說白了,我們只能賣給這一家吧,何必要拖著沒有多少想法的成員們跟公司犟著呢?」

    「這話倒也有幾分歪理。」金鐘銘嗤笑一聲。「可泰妍你是不是搞錯了一條……有我在,難道你們公司還敢不買?!這場買賣,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來了!」

    泰妍再度沉默了一下,良久才重新開口道:「有些事情也未必吧?就好像這次,照oppa你的說法,青瓦台首席民政秘書這樣的大人物直接出手,手段還那麼狠……可公司不也照樣敢頂著不動?這裡面總不會只是因為公司的後台如何如何吧?」

    「你這倒是說對頭了。」金鐘銘繼續笑道。「韓國娛樂圈我輕易看不上幾個人,但你們的李秀滿老師確實是個例外,這個人身上實用主義的氣息強烈的過分,但是偏偏有時候又能作出一點理想主義的事情來……就好像這次,如果沒有他老早的給公司定下基調,你們公司哪裡能撐得住?」

    「那李秀滿老師具體是為了什麼呢?」

    「這有什麼好追究的?」金鐘銘不以為意的答道。「或許是為了那一點早就快消磨殆盡的社會良知;或許是因為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理由,他是因為自己夫人的病情而同情心氾濫;還有可能人家骨子裡是有一點讀書人的骨氣的;當然最有可能的是他覺得當年扶持過自己的前金大中總統對自己有這麼一點,呃,儒家的知遇之恩……但是這些都已經無所謂了。」

    「為什麼?」泰妍認真反問道。

    「因為人的精力也好,骨氣也罷,都是有限度的,你們李秀滿老師現在這個狀態,哪還有時間過問公司的事情?這次也不過是之前交代好的大方略而已。而S.M公司沒有李秀滿,難道我不該是想搓扁就搓扁,想揉圓就揉圓嗎?你莫非指望著你們的那個金英敏社長和韓常務來找我頂牛?」

    泰妍微微嘆了口氣:「我不該來找oppa的。」

    「所以說會讓人誤以為你是個心機女的。」金鐘銘搖搖頭。「你沒必要去鬧什麼緋聞了,我會給金英敏說的,他不敢不答應……」

    泰妍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金鐘銘登時皺起了眉頭。

    「我未必如李秀滿老師那樣有各種說法,但當了這麼多年藝人也算是有點覺悟的。」泰妍坦然答道。「oppa不要理解錯了,我是想說有些事情心表面上不甘情不願,可還是要做的……當然,等事情平淡下去,我會給粉絲們道歉的……oppa覺得我迂腐也好,可笑也行,但是我確實想為公司分擔一點壓力,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金鐘銘怔了一下,然後確實想笑,但是還沒來得及笑出來就已經意興闌珊了。

    最終,他有些煩躁的擺擺手,算是放過了對方,讓對方趕緊走了:「改主意隨時找我!」

    泰妍點點頭,然後迅速起身離開。

    就這樣,枯坐了半響,金鐘銘頂著酒吧裡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四下瞅了瞅,已然是睏意全無。最後,他竟然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這才起身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 10:45
第1194章 反擊(上)

     事到如今,眾人的心態早已和多年前截然不同,金泰妍扯自己的淡歸她扯淡,可金鐘銘卻懶得體會對方的苦心,他沒等準備自我犧牲的金大隊回到宿舍呢,就一個打電話打到了正摟著老婆睡覺的金英敏那裡。

    金鐘銘懶得解釋什麼,實際上,明天還有事情要做,所以需要養精蓄銳的他也沒時間解釋什麼,上來直接就否了這個緋聞的策略,並嚴重警告了對方不要做類似的動作。然後至於金泰妍會怎麼想,金英敏沒了娛樂公司最常規最有效的手段又要走什麼路,他根本就懶得理會!

    老子看不慣,愛怎麼就怎麼地吧!不服氣可以不聽話嘛,我又沒像禹柄宇那樣在你們公司脖子上拿把刀比劃著,對不?

    帶著一口莫名其妙惹上來的氣,金鐘銘回去倒頭就睡,再醒來時已然是上午九點多,洗漱完畢,吃了點東西后,他果然接到了一通原本就約好的電話……這是崔岷植打來的。

    「前輩別著急。」金鐘銘在電話中如是安慰道。「我還沒接到消息呢。」

    「你就那麼信任你在電影振興委員會裡和青瓦台那邊安插的人?」電話那頭的崔大炮估計也是在家裡或者什麼地方的,所以說話聲音顯得很響。「萬一對方一時猶豫改主意不理你了怎麼辦?」

    金鐘銘頓了一下,他本來是想跟對方解釋一下的,但可能是昨天金泰妍那個傻妞給自己帶來的那口氣還在,所以話到嘴邊卻又變了:「放心吧前輩,對方挺靠譜的,真要是到了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的。」

    「那也別在家裡窩著,萬一那個誰不打招呼突然到瞭然後又突然走了怎麼辦?那可就大意失荊州了!」

    「不會的……算了。」金鐘銘又一次把想說的話給嚥了回去。「前輩您的意思是要我去忠武路候著?」

    「嗯,來吧。」電話那頭的崔岷植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興奮。「我現在已經在電影振興委員會對面的那家電影製作公司裡了,這是我老朋友開的,你直接過來就行。」

    金鐘銘不置可否。

    就這樣,大半個小時後金鐘銘如約出現在了忠武路這裡,崔大炮的這個老朋友確實很熱情,非但沒有多問什麼,還主動將一間窗戶對著電影振興委員會大門口方位的會議室給讓了出來,倒也稱得上是盡心盡力了。

    「人心還是有向背的。」崔岷植微微感慨道。「不然大家不會這麼幹脆的幫忙。」

    「或許吧。」金鐘銘不以為然的答道。「可我覺得這些人是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真知道了未必就願意幫這種不疼不癢的小忙。」

    「你把人想的太糟糕了。」崔岷植也是不以為然。

    「我倒是沒覺得前輩你把人想的太善良了。」金鐘銘依舊是振振有詞。「我是覺得你把人這種生物想太簡單了,既低估了人的上限又高估了人的下限……人這種生物的複雜度不是可以輕易猜度的。」

    「我們現在討論的是這個幫忙的朋友,又沒說別的。」崔岷植連連搖頭。「扯這麼多干嗎?」

    金鐘銘看著對方,搖搖頭沒再多言,而崔岷植也是如此,幾番話語沒有對上以後,也就勢看向了窗外,然後,思緒就跟著時間飄忽了起來。

    其實,兩人剛才欲言又止的是最近整個演藝界的局勢。

    金泰妍跑過來問金鐘銘S.M公司的境遇,然而這些日子裡又何止是一家S.M公司感受到了政府的壓力?電影圈、電視台、紙質媒體、歌謠界,幾乎全都感受到了切身的壓力,所謂麻煩纏身的S.M更像是整個文娛圈中的一個極具代表性的縮影罷了。而且,相對於S.M公司還可以用緋聞炒作這種有著主動挑起熱點為上頭遮掩的服軟做法,正在硬挺著的韓國電影圈似乎更顯得有些吃力。

    想想也是,韓國是一個很矛盾的國家,一方面披著自由體制的皮,可另一方面卻又有著威權體制的內核。所以,在執政根基還在情況下,當一國總統專心的朝著一個方向施展自己權力的時候,所謂作威作福這個成語就顯得格外恰當了。

    實際上,作威作福本來就是形容一個君主施展自己權力時的中性,甚至於褒義的形容詞,後來才被異化了為了貶義詞而已。

    相比較而言,憤怒的韓國電影人用來指責青瓦台的那個口號,也就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就顯得很不貼切了……因為畢竟這個國家還是披著自由主義的皮嘛,所以如今這個局勢,順之者根本不敢昌,逆之者也還未到亡的時候。

    而今天,金鐘銘和崔岷植早早來到電影振興委員會的大門對面,也不是來感悟什麼夏日禪意的,而是得到了確切的情報,準備在今天來一場絕地反擊而已。

    「來了。」崔岷植盯著遠處路口降速駛來的一個車隊,然後略顯讚賞的朝金鐘銘點了下頭。「你那個朋友真有本事,說幾分鐘到果然幾分鐘到……就是不清楚這次來的是誰,這麼大排場,這得有七八輛車吧?」

    「九輛車,五輛是青瓦台的,四輛是文化部的。」金鐘銘不以為意的答道。「金淇春親自來了,人家是青瓦台秘書室的秘書長,雖然在名位上比不過外朝中的總理,但實際權力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他年紀大資歷長,排場大點也難免……然後據說新上任的文化體育觀光部部長趙允璇女士也在車隊裡。」

    「怪不得……不過你怎麼知道是金淇春的?」

    「我剛才沒說嗎?」金鐘銘微微一怔。「剛才青瓦台的朋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應該就已經講了的。」

    「我肯定你沒說。」崔岷植無語至極。

    「不過也無所謂了。」金鐘銘搖搖頭道。「今天來的是威名赫赫的老金淇春也好,才剛當上發言人一年的小金淇春也罷,咱們都是要做事的,難道還因為顧忌這個老頭子就打道回府嗎?」

    「這倒也是。」崔岷植嘆了口氣。「最後問你一遍,你有把握嗎?」

    金鐘銘看了對方一眼,沒吭聲,而是直接起身離去。

    崔大炮搖搖頭,也猛地站起身來跟了上去。

    半小時後,電影振興委員會的會議室裡,一場範圍很小的閉門會議正在嚴肅進行中,坐在首位的赫然是韓國總統府秘書室室長金淇春,他的左手邊則是新任文化體育觀光部部長趙允璇女士,右手邊則是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委員長鄭進周,一些委員會內部的高層以及兩位男女大佬的隨行人員則分列兩旁。

    而此刻,正在黑著臉傳達精神的,正是已經年逾七旬的老金淇春秘書長:「現在的韓國文藝界,尤其是韓國電影界,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這些人,個個不學無術,完全只能依靠政府的補貼和資助存活,卻又個個自以為是,總是無端生事。所以,這一次政府不會容忍了,總統也已經下定了決心……而作為下屬,我們必須要分辨齣電影界乃至於文藝界中的敵我立場……總之,一方面要鼓勵電影界中右翼保守團體的活躍,另一方面也要全面壓制住那些左翼電影人……」

    聽著位高權重的青瓦台秘書室長在那裡慷慨陳詞,兩邊的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高層們個個表情嚴肅,然而內心卻毫無波動……說實話,見慣了風雨的他們心裡早就有所覺悟了,不就是『補助黑名單』嗎,犯得著這麼鄭重其事?聽話的多分點錢,多給點路,不聽話的不給飯吃,這種破事哪朝哪代沒有?

    以前李牛肉政府就有這麼一個名單,再往前盧武鉉政府也有這麼一份名單,甚至據說開創了韓流文化大發展的金大中總統那個時代也是有這麼一份名單……上位者嘛,總是小心眼的,所以說,這種陰私的事情,何必要如此大動干戈呢?

    「呃……那個金秘書長?」瞅到一個機會,鄭進周終於插了句嘴。「具體的範圍呢?區別敵我,總得劃出一個範圍吧?」

    「鄭委員長。」老金淇春微微皺了皺眉頭。「你太著急了點吧?」

    「金秘書長、趙部長。」頭髮已經花白的鄭進周朝著在場的兩個上位者微微俯首道。「有些事情易急不易緩,因為它們終究是不能堂而皇之的。」

    「瞧鄭委員長說的。」作為一名女士,剛上任才一週不到的文化部長趙允璇低頭笑了一下。「難道我們在這裡開會,待會還會有人闖進來不成?」

    鄭進周更加嚴肅了起來:「兩位,金鐘銘和安聖基可都是振興委員會正兒八經的成員,他們從05年死守配額運動開始就在這裡有辦公室了,比我在這裡呆的時間都長,咱們繼續拖下去,說不定真會讓他們起疑,然後下一秒推門進來……」

    「你是說有人會通風報信?」趙允璇女士也認真了起來。「這樣的話……金秘書長,是不是要盡快一點?真要是金鐘銘闖進來了,我們這個會也就沒法開了,說不定還會有大麻煩。」

    這下子,金淇春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那就盡快吧……」

    「咳!」就在此時,鄭進周忽然再度咳嗽了一聲,引發了金淇春不滿的同時卻是終於把話給撂開了。「金秘書長,我的意思是……金鐘銘和安聖基這兩位之所以在電影振興委員會裡面能有個名頭,其實是因為他們掌握了一筆很大的政府援助資金。」

    「有這事?」金淇春猛地一怔。

    「是。」鄭進周點頭道。「當時是盧武鉉時期,為了補償電影界在國產配額上的讓步,政府設立了一個專項補助基金。」

    「沒錯,文化部那裡也有這個撥款。」趙允璇跟著附和了一下。「而且,現在他們師生還對文化昌隆基金有很大的影響力。換言之,如果不能讓他們師生配合的話,恐怕難以施行我們的政策。」

    說完這話,鄭進周和趙允璇忍不住抬起頭隔著金淇春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各自低下了頭去,下面的人也是一時間面面相覷。

    金淇春也沉默了一下,但旋即開口:「其實這一點你們不用操心,上頭自然會有說法的,現在只要在我們的職權範圍內按照上面的意圖處理好這件事情就行了……懂了嗎?」

    「是……」

    「知道了。」

    「既然得盡快,那我們就盡快好了。」金淇春將目光從二人身上收了回來。「我直接宣佈一下這次需要嚴加管束的範圍好了。」

    所有人紛紛嚴肅的坐直了身子。

    「記住了,內部文件,不許外洩!」金淇春掃視了一圈後嚴厲的陳述道。「誰透漏了風聲誰就滾蛋!」

    「……」

    「首先是這次《潛水鐘》風波中的那些直接造謠與對抗政府的存在,人不多,因為大部分都是釜山電影節執委會和電影人總聯合會的人,並不是演藝界人士,而且像李滄東前部長和林權澤導演這樣的人也應該予以尊重……主要是《潛水鐘》的製作者、發行者,以及崔岷植、宋康昊這兩個推介者……一共一家電影製作企業、24個藝人,名單大家先看一看……」

    一張薄薄的紙從金淇春的助理背包中被翻了出來,然後形式化的從會議參與者們的手中傳遞了一圈,最後被鄭進周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個開胃菜,不過名單上的崔岷植和宋康昊依然讓人側目。

    「然後是之前世越號事件中公開批評政府,無理要求政府為世越號事件負責的所謂左翼人士……這些人毫無疑問是有政黨後台的,政府沒有理由慣著他們,一共是570人……」

    這一次,金淇春秘書長的助理從包裡掏出了打印好且裝訂在一起的兩張紙,然後會議室裡的眾人在傳看的同時已經忍不住微微留意起了名單上的人……如果有相熟的朋友的話,打聲招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表面上承不承認是一回事,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而最終,這兩張紙也被鄭進周收到了自己的公文包裡面。

    「還有……」隨著金淇春的話,一陣騷動微微蔓延開來,不過馬上就隨著這位老資格政客的掃視消退了下去。「還有一個事情,其實是上週剛剛發生的,有些演藝界人士聯合簽署了一個文件,要求政府進一步調查世越號真相……有些理由我不想說了,他們自己跳出來也給我省事,名單你們自己去網上找,我記得754個人……」

    眾人恍然大悟,現成的名單的送上來那就難怪了……不過,就算是去重,兩個名單加一塊後的數字恐怕也有點讓人頭皮發麻,人數太多了,有點麻煩!

    「你們是不是覺得到此為止了?」金淇春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後在包括趙允璇和鄭進周在內人的驚愕目光中繼續開了口。「我明確的告訴你們,這一次政府之所以說是下定了決心,那就絕不會是點到為止……有些人其實屁股早就露出來了,卻以為我們根本不記得?我明確的告訴大家,這既是秋後算賬,也是提前抹殺和預防潛在威脅!」

    會議室裡的氣氛有些緊張,又有些怪異……講實話,大家真不知道金淇春這番話是指哪些人?總統上台還不到兩年,跟文藝界鬧掰也不過是最近的事情,秋後算賬,還有什麼屁股早露出來這算是什麼話?哪裡結的的梁子啊?

    「就在世越號事故發生時,韓國地方選舉也在進行中,然後很多選舉結果都被這件事情所影響,並發生了逆轉……」

    眾人恍然大悟,但旋即有些不安了起來,因為這破事固然可以套進這場風波中來,可是選舉站台……按照傳統和慣例,不該是無視的嗎?或許是某些人太跳了?!引來了青瓦台的注意?

    「最麻煩的就是首爾市這裡朴元淳的連任,而且讓人不安的是,我們統計了一下,足足有1608名演藝界人士公開為朴元淳搖旗吶喊……這種時候的落井下石必須要嚴懲不貸!」

    很多人都有些恍惚了起來……1608,再加上之前的754,還有540,還有24……這是多少?手指頭不夠了怎麼辦,能不能先讓我們拿出手機開計算器算一下?

    「金秘書長,這個數字是不是有點多了?」鄭進周再一次握住幾張紙以後,卻沒有著急放進公文包中,而是忍不住朝金淇春發出了一點質疑。

    「不多。」金淇春上下打量了一下鄭進周,然後給出了一個乾脆的回答。

    「是。」鄭進周有些頹喪的應了一聲,然後將新的名單裝進了自己的包裡。

    「還沒完呢!」金淇春回過頭來朝著已經面色發白的一群人嗤笑了一聲。「這算什麼?拿來。」

    會議室內的眾人眼珠子都直了,因為隨著金淇春這句『拿來』,只見這位秘書長的助理竟然直接又從包裡拿出了一摞名單來……真的是一摞!足足幾十頁,像是一本書的名單就這麼被遞到了青瓦台秘書室室長的手裡。

    「2012年總統大選期間,有多少實名支持支持安哲秀與文在寅那兩個王八蛋的演藝界人士,真以為我們不記得了嗎?一共6517人!」金秘書長在說最後這個數字時,語言鏗鏘有力,根本不像是個年逾七旬的老頭子。

    「這個……」連新的文化部長趙允璇女士都已經面色發白了,至於坐在下面的其餘人等,根本就是呆若木雞了。

    「剛才鄭進周委員長問我,數字是不是多了點?」金淇春理都沒理身旁剛上任的文化部長,而有些冷笑著抖了抖手裡的名單。「要我這個死硬的老頭子來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做事情,最可笑的一點就是斬草不知道除根,以至於春風吹又生……」

    「前輩說的好!」就在此時,忽然有個響亮的男聲不知死活的接上了金秘書長的話。「斬草要除根……晚輩受教了!」

    話音未落,那份厚的如同書籍一般的名單已然被一張大手猛地奪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2-7 09:55
第1195章 9473(下)

     PS:忍不住改了章節名……請不要在意。

    「6517,加上1608,再加上754,還有570,最後24……那個誰,拿手機算一下,這多少人?」

    「你……」

    「前輩你先別說話,等他算好……多少人?我讓你算賬呢!不知道手機哪裡有計算器嗎?」

    「9……9473。」

    「多少?」

    「9473……加一起,9473個人。」

    「你沒算錯?」

    「計算器算的……就是9473個。」

    「前輩怎麼不湊夠一萬個再來,不差這527個吧?」金鐘銘扭過頭來,恨鐵不成鋼的看向了自己首爾大的老前輩。「一萬個多有氣勢?韓國總共才五千萬人口好不好?整個演藝界攏共能有幾萬個從業者?!527我沒說錯吧,你們誰再算算……」

    「金鐘銘!」總統秘書室的老秘書長終於怒了,他鼓足勇氣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政府官員在開會,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闖進來還搶奪內部機密文件是犯罪行為?!」

    「那你報警啊?!」金鐘銘劈手將那個顯示著9473的不知道誰的手機給搶了過來,然後拍在了金淇春老先生的眼前。「我犯罪了,你報警啊,找你在檢查廳的後輩嘛?不報警也行,找黑社會,找那些專門干髒活的抽水馬桶……找啊?!再不行喊安保啊,這不是政府官員的會議室嗎,安保呢?」

    話到這裡,金鐘銘語氣中的尖酸刻薄已經噴薄欲出了,而被嘲諷著的金淇春張了下嘴,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話說,什麼找檢查廳,找黑幫之類的他還真沒那麼蠢,而且也是真來不及。實際上,作為一個老法痞,這一會功夫,金淇春真正心動的,其實是讓自己那足足坐了九輛車的助理們一起動手把名單搶回來。畢竟只要拿回來,哪怕是當眾燒掉都不怕的……想當年,三星被檢察官突襲,就有忠心耿耿的三星員工當眾搶走賬目,然後依靠著其他員工組成的人肉拒馬,當著媒體和檢察官的面從容燒掉了證據箱。

    檢察官們乃至於整個韓國社會根本就沒轍!

    不過,這個念頭稍一露頭就消失了,因為金淇春再蠢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對方既然能悄無聲音的直接從背後推門進來,在自己說話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堂而皇之的搶走名單卻無人示警,那只能說明此時此刻,在這棟隸屬於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的大樓裡,對方比自己更有控制力!

    雖然不清楚是這廝到底是早有準備所以帶來了足夠的人手,還是一直就對這個委員會有著足夠的支配力,又或者是有什麼錄音錄像之類的兜底手段,但朝對方強行動手的話,想來只會讓自己自取其辱罷了。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陷入絕境了?

    但為什麼呢?怎麼就忽然到了這一步了?幾分鐘前自己還明明是上位支配者呢……為什麼啊?

    「現在想想鐘銘你之前那段開大會的話,還真是精闢。」崔岷植一邊翻著手裡的名單,一邊嘲諷式的看向了金淇春的後腦勺,那種目光讓後者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灼熱感。「在隱蔽的料亭裡,利益輸送也好,赤裸裸的討價還價也罷,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而正兒八經的會議室裡,哪怕只是空話套話,卻也要為之付出責任和代價的。而咱們這位秘書長,帶著9輛車的隨從,跟政府的文化部長、官方直屬委員會的委員長,還有一堆文化部、委員會高層,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在會議室裡開大會討論這種名單……怕不是失心瘋了?」

    「或許吧。」金鐘銘手扶著趙允璇部長的座椅朝金淇春嗤笑了一聲。「或許我這位首爾大的前輩剛反應過來,韓國是個威權主義和自由主義並存的奇葩國家,有時候一層皮被揭開了,還真就會致命了,韓國老百姓示威的時候可是敢分分鐘剖腹給你看的,說不定還會先剖你的腹……」

    「我看他就是失心瘋了!」崔大炮搖了搖頭,然後收好了這一大摞名單。「先朴正熙總統的時代,青瓦台的秘書們還知道要去三清閣(朴正熙時代總統府人士與外界進行利益輸送的著名料亭)跟人說這種事情呢,到了2014年,竟然就這麼把這種名單給印出來,然後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什麼秋後算賬這種渾話……真是被權力迷了眼睛!」

    「鐘銘。」就在兩人一唱一和主導了會議室裡氣氛的時候,可能是朴正熙這三個字給自己帶來了一絲勇氣和底氣,金淇春老先生竟然意外的冷靜了下來。「你這麼兵行險著,固然是捏住了我的七寸……可是何必呢?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損人不利己的。」

    「我也很猶豫啊。」金鐘銘笑眯眯的攤攤手道。「我在門口聽了大半天,一直猶猶豫豫的,就覺的直接衝進來是不是太過於激烈了點,最後還是前輩你教導我,說我們這些年輕人做事最可笑的一點就是斬草不除根……是這句話吧?我這才從善如流,直接推門進來了。」

    此言一出,剛剛有人開始大聲喘氣的會議室裡再度鴉雀無聲,一度想開口的熟人鄭進周委員長還有大人物趙允璇女士也一起低頭裝起了鴕鳥……這時候真不能露頭,露頭會死人的。

    「鐘銘。」果然,聽到這話後,饒是金淇春心裡已經有了個說法,語氣卻也難免又軟上了三分。「何必苦苦相逼呢,有時候留一線好處更大!」

    「前輩真的沒必要叫的那麼親熱的……你是不是想暗示我,既然已經拿住了你的把柄,那就放你一馬,你留在台上也能對我有所襄助?」

    「不好嗎?」當著會議室裡那麼多人的面,從自己的助理到文化部與電影振興委員會的高層,這個老頭子竟然一絲羞赧的意思都沒有。「這裡有一個青瓦台秘書室室長,一個剛上任的文化部部長,一個電影振興委員會的委員長,你今天退一步,我們三個必定有所報答的!可要是真壓過來,我們固然要不死也脫層皮,你難道就沒風險?」

    「也是。」金鐘銘扶著對方的椅背仰頭笑了一聲。「拎著這個9473的名單回去,當個把柄握著,然後就此放過,並任由幾位聯手把事情壓下去,那說不定能平添幾位大人物的助力。而如果強行斬草除根的話,哪怕是只針對制定名單的你一個人……你固然會完蛋,我卻也說不定會引來總統的雷霆之怒。」

    「就是這句話!」金淇春懇切的接道。「你這次突然的反擊,就算是捏住了七寸,那也只是捏住了我的七寸,對於更高層次的總統來說,只是一個麻煩而已,還稱不上什麼要害,反而會激怒她!」

    「可是,我就算是就此收手,今天這裡的事情難道就真的能瞞得過總統嗎?」金鐘銘不以為然的反問道。

    「瞞得過的。」咋一聽到可能的生路,金淇春立即換了臉色,語氣都利索了幾分。「這裡的諸位都是講究的人物,只要鐘銘你點頭,我保證所有人都不會亂說話的……」

    「那名單怎麼辦,還要不要執行?」金鐘銘似乎是很認真的在跟對方打商量。

    「9473個人,這個數字確實有些誇張了。」金淇春搖頭道。「都是底下人胡鬧。其實我知道,鐘銘你之所以要突然插手,也是因為立場尷尬,不得已要維護一下電影界的諸位……所以,我會主動勸一勸總統的,這個時候,保持和文藝界的團結才是正途!」

    「你真能保證政府和文藝界的和解嗎?」在崔岷植略顯怪異的目光中,金鐘銘繼續一本正經的追問道。

    「很難。」金淇春老先生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扭過頭來對著金鐘銘正色說道。「但是你我聯手,一內一外,還是可以試一試的,何必要鬧得大家都不安生?」

    「前輩,我看你是真老糊塗了,真沒看出來我是逗你玩呢?」金鐘銘依舊一臉認真。

    會議室裡,剛剛鼓起勇氣喘了兩口氣的眾人再度神色凜然了起來,而金淇春老先生也再度沉默了下來。

    「前輩你也不想想。」金鐘銘憐憫的看著對方道。「我要是真存著哪怕一絲拿這玩意要挾你的意圖,為什麼要在你們開會的時候當眾闖進來?讓這麼多人看見好玩嗎?等會議結束,我直接堵住鄭進周委員長,再把名單搶過來豈不是更安全更隱蔽?我既然這麼大咧咧的闖進來,就是要照著讓這件事捅上去的路數來的,最起碼得讓我們的總統知道你把事情徹底搞砸了吧,不然我閒的啊?」

    金淇春面色茫然,說實話,他現在已經有些心亂如麻的感覺了。

    「算了,跟你說這些干嗎?」金鐘銘忽然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本來這段時間憋得難受,想在你頭上出口氣的,可你一個七老八十的人,又出了這種岔子,政治生命也算是到頭了,何必呢我?政治這種東西,可以犯罪,不可以犯錯,你犯了錯栽到我手裡,還有什麼可講的……老鄭,包裡東西給我,我就不難為你,檢查下名單就帶走,不耽誤你們開會了。」

    鄭進周謹慎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非常配合的把自己那個裝了不少名單的公文包給遞了過來。

    另一邊,眼看著對方這麼輕飄飄的轉過頭去不再理會自己,金淇春老先生卻是陡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於是,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是禹柄宇嗎?」

    「什麼?」已經開始翻找鄭進周公文包的金鐘銘頭都沒抬。

    「是禹柄宇要求你這麼做的對不對?」金淇春像是揪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焦急的問道。「你能知道名單的事情,然後在這裡等著我,是他給你通風報信的對不對?你們達成了協議,他向你出賣信息,然後再幫你向總統牽線搭橋,條件是你要幫他把我攆走對不對?」

    金鐘銘終於面色古怪的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繼續檢查起了手裡的名單。

    「鐘銘,你何必呢?這些事情我也可以做的……」

    金鐘銘懶得理會對方,而是收拾好名單,直接朝外走去,孰料,就在此時,金淇春老先生竟然一把拽住了他。

    你別說,勁還挺大。

    「前輩,給自己留點體面吧!」金鐘銘無語至極。

    「你也說了,我七老八十的人了,兒子都成了植物人,要是連官位都沒了,那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還可以退休養孫子啊?」金鐘銘煩躁的答道。「我只說終結你的政治生命,又沒說要至你於死地……你就不能好好想一下,真要是惹急了我把這個9473撒出去,那你可就得在大牢裡榮養晚年了!」

    「金秘書長,差不多就行了。」一旁的趙允璇部長卻是突然開口勸了一句。「鐘銘這意思還是很到位的……」

    「是啊,很到位的。」鄭進周也出言勸了一聲。

    廢話,當然到位!金鐘銘這意思很明顯,雖然不清楚他要拿這個名單做什麼,但儼然不準備直接亮到太陽底下,而只要不拿出去送到青天白日之下,那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個內部的政治追責而已……甚至最優的一種可能性,說不定只限於他金淇春的政治生涯到此為止而已,其他人都是沒問題的。

    而果然,在趙允璇部長和鄭進周委員長的提醒下,滿屋子的衣冠禽獸好像忽然活過來了一樣,個個朝著金淇春老先生言辭懇切、情深意長的勸解了起來,甚至有不少人主動上前動手動腳之類的……反正,讓金鐘銘一甩手,直接脫身而出。

    走出會議室來,金鐘銘和崔岷植全都一言不發,只是一前一後快步從側門走了出去,並坐進了等候在這個巷口的一輛普普通通現代suv而已。

    而隨即,車子就在早已候在這裡的司機操控下緩緩的駛出了忠武路。

    「前輩似乎有話要說?」這個時候,金鐘銘才不以為意的開了口。

    「咱們現在是要去青瓦台?」崔岷植緊握著手裡的的9473,神色似乎有些渙散。

    「是。」金鐘銘回答的非常從容,也非常乾脆。

    「你真要拿這個去找總統做交易?」

    「對。」

    「鐘銘,我在想,既然咱們已經拿到了這麼要緊的東西,為什麼不乾脆直接公之於眾呢?」崔大炮認真的詢問道。「我原本以為這個名單只是幾百個人,甚至只有幾十個人,可現在這是9473個人!這種會引起質變的數字和名單,足以讓我們聚攏起足夠的力量!而這樣的話,且不說政府的壓力會不攻自破,我們完全可以直接用這個作為籌碼進行大規模的反擊啊?為什麼還要按照原計畫留一線?還要放過那種嘴臉的人?」

    「兩個原因。」金鐘銘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對方。「一個正能量點,一個負能量點,前輩先聽哪個?」

    「先,先聽負能量的吧!」說著,崔岷植又一次攥緊了手裡的那個……9473。「其實無所謂,只希望到青瓦台之前你能說服我。」

    「負能量的啊……前輩聽說過楊乃武與小白菜嗎?」

    崔岷植怔了半響,確定對方沒開玩笑以後才點了下頭:「我這個年紀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中國的這些民間經典?改編了幾百回的經典冤案,周星星的《九品芝麻官》這部電影不就是從這裡來的嗎?」

    「是,那你知道北宋登州阿雲案嗎?」

    「這個……就不是很清楚了。」

    「其實也是個典型的司法被捲入政治的經典案例,案子很簡單,阿雲是個13歲的女孩,被指賣給了一個又醜又老的男人為妻,於是她心懷不滿,就在結婚前一天的晚上拿著刀子溜過去殺人,結果力氣小,只砍掉了對方一個手指頭……當時王安石和司馬光就這個案子發生過一場著名的司法辯論,前者覺得按照法律如何如何,應該可以算做情有可原,予以輕判,後者堅持認為這是謀殺親夫,需要死刑!先是王安石勝利了,然後阿雲被輕判。然後又過了十幾年,舊黨捲土重來,王安石滾蛋回家,司馬光上台執政,這位司馬先生對當年的事情懷恨在心,就重新找到了那個阿雲,並以謀殺親夫的罪名殺了她。」

    「你想說什麼?」崔岷植依舊一頭霧水。

    「之前我們在會議室講,韓國是一個威權主義和自由主義混合共存的奇葩國家,而當時我們說這個,其實是在嘲諷金淇春眼裡只有威權主義而忽視了自由主義,這才落到了現在這個下場,對吧?」

    「對,然後呢?」

    「然後我們眼裡也不能只有自由主義而忽略掉這個社會中的威權主義,因為這樣會讓我們陷入到同樣糟糕境地的。」話到這裡,金鐘銘輕笑了一聲。「那兩個案子,給所有的東亞儒家傳統社會留下了一些讓人難以接受卻又不能忽視的經驗和教訓。」

    「說來聽聽。」

    「第一,能鬥倒威權階級的只能是威權階級。前面幫著阿雲洗脫殺夫罪名的是王安石,後面改判殺了阿雲的是司馬光,阿雲本人做了什麼,合不合法,該不該得到同情毫無意義;楊乃武和小白菜也是,他們的生死根本沒人在乎,決定案件走向的是晚清江南士紳和湘軍督撫的博弈。」

    「……」

    「前輩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我的意思是說,今天我們能夠拿到這個9473並全身而退,是因為有我。」

    「這是當然的,我沒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金鐘銘曬笑了一聲。「我是說咱們得感謝朴正熙總統,是他讓我這種有錢人登堂入室,然後和那些當官的一起做韓國人上人的……如果今天不是我這個公認的小財閥闖進去拿東西,你信不信這些人當場就能奪回去?」

    崔岷植欲言又止。

    「這是威權主義下的一種遊戲規則,」金鐘銘繼續笑道。「貴族時代,殺貴族的只能是貴族;科舉制度完善後,搞倒進士出身官員的只能是進士出身的官員;而現在這年頭的韓國,想搞一個青瓦台的秘書長,不要求你是個青瓦台首席,你最起碼也得是個財閥!所以,能拿到這個9473是因為有我,想要這個9473發揮作用也需要有我。而名單在前輩你手裡又如何呢,沒我的幫忙,你信不信根本沒媒體敢爆出來?爆出來檢察廳都會說你是偽造的!」

    「我要是先去聯絡電影界的同仁呢,以集體的名義爆出來又如何?」崔岷植很認真的問道,真的是很認真的詢問,不是賭氣的那種。

    「恐怕也很難。」金鐘銘笑道。「其實今天會議上,金淇春有幾句話是很有些道理的,那就是韓國電影人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著政府補貼存活的,而這個行業的經濟貢獻度也基本上沒有了提升的餘地……作為一個利益集團,雖然文藝界是有一定政治地位的,也有保底的社會存在感,但是隨著他們長久以來在財政上對政府的依賴性,這個群體的話語權確實也越來越低。前輩信不信,如果不是今天你和我一起過來拿走這個名單,那這個9473可能要等到總統執政末期才會爆出來!這是因為別看現在的韓國電影界表面上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它內裡其實已經力盡了。」

    崔岷植張了張嘴,但正如之前會議室中的金淇春一樣,良久都沒發出任何聲音。

    金鐘銘靜靜地等了下去。

    「你說第二個什麼威權主義的經驗教訓吧!」崔岷植愣神了好長時間才猛地揮了下手。

    「第二,這兩個案子告訴我們,無論結局如何,都要感謝中央。阿雲前期能活下來要感謝宋神宗的同情,後來舊黨官僚們出了一口惡氣,要感謝宋神宗他老婆;至於楊乃武、小白菜還有清末的大小官僚們,無論陣營,更要感謝英明神武的慈禧太后……威權主義之下,我們不能不尊重最高權力!」話到這裡,金鐘銘愈發嚴肅了起來。「前輩,我必須得提醒你,將來的最高權力歸誰,我不清楚,但現在的韓國的最高權力,依然還在那位朴女士的手裡!我們現在不是她的對手,也不應該把她當對手!所以說,你應該懂我苦心的,我拿這個9473,從來不是為了魚死網破,實際上,我一開始就是為了獲得一個和她討價還價的機會罷了!」

    「那你準備怎麼討價還價?」崔岷植乾脆的問道。「按照原計畫?也就是那個正能量的東西……你一直都沒跟我具體說過。」

    「確實也該說說了,」金鐘銘坦然道。「因為如果我的這個方案能夠成功,那非但可以結束現在的對峙局面,還能夠讓政府和韓國電影人一起為世越號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是這樣的,我之所以找前輩……」

    「你等等。」崔岷植忽然抓住了重點。「你先說一下,如果交涉失敗了,你準備怎麼處理這個9473?」

    「還能怎麼處理?」金鐘銘失笑道。「國內找那個孫石熙,國外找歐美中日的媒體,一起開花,然後也不用理會什麼司法程序,直接找到名單上的所有人一起去青瓦台告御狀,看看到時候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那就好。」崔岷植終於放鬆了下來。「這樣的話,其實也就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多討論什麼了,因為我跟你做這麼一遭,求得就是個心安……而且我也信得過你,咱們就去青瓦台好了!不過,你覺得交涉成功概率多大?」

    「挺大的吧?」金鐘銘不置可否。

    「你真的跟那個禹柄宇有……聯絡?」崔岷植猛地想起了金淇春的一句話。「那個青瓦台裡給你報信的就是他?」

    「前輩直接說勾結也沒問題的。」金鐘銘再度失笑了起來。「不過青瓦台那邊一直跟我聯絡著的還真不是他……因為就算不找他,他聽到風聲以後也會為了懟死金淇春而選擇幫我的,這倆人一直在明爭暗鬥的。」

    「原來如此。」崔岷植若有所思道。「那你在青瓦台的那個朋友應該在表面上跟金淇春不是那麼生分,說不定就在今天的會議室裡對不對,不然不會給出那麼準的時間?」

    「還真不是。」金鐘銘繼續曬笑道。「今天會議室裡確實有合作者,不然也不會那麼輕鬆就控制住局面,但青瓦台的那個朋友今天也真沒來。」

    聽到這裡,崔岷植的面色難免怪異了起來:「說起來,會議室裡到底哪個才是你的內應?我們今天太輕鬆了。」

    「鄭進周委員長。」金鐘銘坦誠道。

    「他……」

    「他要是按照金淇春的吩咐,接下這個天怒人怨的活,本人肯定會成為電影界同仁反撲的犧牲品,到時候說不定就會被丟出來當擦腳布……幹了兩屆了,快退休的人,還想如何?你想想,真要是臨到頭官也沒了,名也沒了,他圖個什麼?所以我之前一打招呼他就直接應承了下來。」

    「這還真是,我早該想到的。」

    「還有趙允璇部長。」金鐘銘繼續說道。「不過這位是主動找到我的。前輩想想就知道了,要不是這倆人都是我的內應,我怎麼敢這麼直截了當的闖進去?」

    這下子,崔岷植完全懵在了那裡。

    「這位也是我首爾大的前輩。」金鐘銘冷笑道。「當了這麼多年的執政黨發言人,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熬成了一個部長,新官上任才一週,連幾個副部長的擎肘都還沒擺脫呢,就被我們共同的首爾大老前輩給臨時找過去當預備黑鍋,她要是沒想法就怪了……所以啊,繞了一圈,其實還是金淇春太自大太狂傲了,這才自尋死路的。」

    「有這麼多人襄助,說不定還真能說服那位總統。」崔岷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或許吧。」說著,金鐘銘指了指已經出現在車窗外的青瓦台無窮花花園。「想來咱們的大總統已經知道事情了,看她讓不讓我進去,要是我那個朋友能現在就按下她的火氣讓我進去面談,那這事就有了七分把握了。」

    崔岷植緩緩的點了點頭。

    「叛徒!枉我還專門給他留了情面!」就在同一時刻,青瓦台理療室中的大媽果然已經知道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了。

    只不過,這位的反應可能有些激烈……被砸在地上的一堆高級美容產品就是明證。

    「總統。」在用目光敦促幾個醫生還有護士離開房間後,匆匆趕來的民政首席禹柄宇昂起頭向前一步,似乎有話要說。

    然而不等對方開口,大媽就黑著臉呵斥了起來:「你也出去,你跟金鐘銘關係不淺,這件事情你要徹底的避嫌!」

    禹柄宇當即為之啞然,而大媽也立即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有些過分了。

    要知道,金淇春這次是徹底栽了個底朝天,根本不可能補救了,因為總統府根本不可能會使用一個被人抓住了入刑把柄的人來擔綱什麼重任的,甚至根本不可能再用他!那麼,眼前的禹柄宇可就是青瓦台僅存的一個頂級法痞了,往後大媽免不了要更加倚重於他,更遑論他在青瓦台的勢力還會隨著這次事件大漲。而既然如此的話,就不應該這麼無禮對待人家。

    當然了,總統畢竟是總統,正在氣頭上的她也懶得拉下面子再補救什麼。於是乎,場面一時間僵硬了下來,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大家都先出去吧,我正好有件要緊的事情要跟總統匯報。」就在這個時候,大媽的心腹,政治秘書鄭虎成站了出來,算是見機行事,給了所有人一個台階下。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或是憤憤,或是若有所思的離開了這個名為理療室,實為總統午後專人美容室的地方。

    「先說人事。」人一走,大媽就忍不住直接開口朝自己的心腹智囊諮詢了起來。「必須要限制一下禹柄宇,我準備讓安鐘范秘書從國會回來,繼續擔任經濟首席……你覺得如何?」

    「沒有任何問題。」鄭虎成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後不等對方繼續說下去,卻突然莫名其妙的朝著大媽深深的鞠了一躬。

    「什麼?」大媽不明所以的同時忍不住警惕了起來,這是一個政治家或者說政客的本能。

    「總統,」站直身子後的鄭虎成變得異常嚴肅了起來。「對於剛剛發生的這件事情,該對金鐘銘採用何種態度……我有幾句話不吐不快,還請您見諒。」

    大媽當即愕然,然後馬上就變得面色發黑了起來:「怎麼會是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8-2-7 09:55
第1196章 安全屋

     無窮花花園裡,金鐘銘和崔岷植從下午一直等到了傍晚,但終於還是被邀請進入了。當然,對方最終要見的只有金鐘銘一個人,而且地點也被安排到了安全屋內。

    所謂安全屋,顧名思義,是一種確保談話內容不會被外洩的簡單會客室……在這裡說話,首先不會有人無故闖入,然後還有各種防竊聽手段,更重要的是談話的人不需要為自己的言論負責,因為從法律層面上來講,安全室內獲取的信息甚至是不能被當做證據的。

    講實話,金鐘銘第一反應是大媽因為金淇春那事被自己給噁心到了,所以反過來噁心一下自己……有種藏個錄音筆進來?!

    怎麼說呢?老女人發點脾氣,你還能跟她一般見識嗎?

    「你怎麼還敢來找我?」大媽果然是上來就給下馬威。

    「自然是因為心懷坦蕩。」金鐘銘毫不猶豫的答道。

    「誰給的你這個坦蕩的信心?」大媽繼續冷眼質問道。

    「這個問題就很複雜了。」金鐘銘低頭笑了一下,然後趁勢坐了下去……話說,他可不覺得對方會主動邀請自己坐下去。

    「慢慢來,不急的……這裡是安全屋,你想說多長時間就說多長時間。」大媽略帶嘲諷的催促道。

    「首先是總統您給的我信心,」坐下來以後金鐘銘笑眯眯的束手答道。「不管如何,我始終堅信總統您是個出色的政治家而非是一個照著自己個人喜惡亂來的政客,您應該會從政治利益角度來考慮問題,而不是個人一時間湧上來的情緒。」

    大媽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反駁……誰都不會反駁這種話的。

    「其次,我對鄭虎成秘書有信心。」金鐘銘不顧對方突然變黑的臉色繼續坦然說道。「或者說,是鄭虎成秘書對您的忠心讓我對自己的計畫有了信心。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總統您的,那麼如果連他接受了我的意見,最起碼說明在他看來我的所作所為是對您有足夠好處的。」

    大媽陡然變黑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下來,但也良久都未開口表示贊同和否定。

    這其實是一個態度問題。

    話說,我們的朴總統當然知道金鐘銘說的很正確,鄭虎成跟了她二十年,鞍前馬後的,如果要懷疑這個人的忠誠的話,那乾脆不要當這個總統了。實際上,她雖然之前對鄭虎成也是沒什麼好臉色,但內心卻也是信了對方苦勸的,覺得金鐘銘真的是帶著什麼誠意與可行性兼備的好主意來的,不然也就不會讓金鐘銘進來了……

    但是,所以說但是,無論是對方的這種突然暴起,還是這種拿捏住把柄反過來討價還價,都不是一個上位者能夠樂意接受的交流方式……甚至,在大媽看來,金鐘銘這種突然的行徑中隱約還有一種背叛的味道。

    「當然我也知道,自己既然做出了這種行為,那總統您終究是心不能平的。」金鐘銘當然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他似乎胸有成竹。「所以我願意拿出真金白銀來,讓您消消氣,您看成嗎?」

    「你要拿多少?」饒是大媽之前滿腔的不爽,此時也不禁心中微微一動,不得不說,她現在確實又有點缺錢了,而從財閥身上直接要錢向來是她籌備資金的不二法門。

    「一千兩百億到一千五百億韓元左右,或者更多……總統覺得如何?」

    「數字當然沒問題,」大媽微微皺眉道。「但是為什麼會是一個不確定的範圍?」

    「因為我真不知道會有多少錢,所以只能說如果低於一千兩百億的話我會自己補上,而一千五百億應該是個上限估值……再多我就不敢說了。」

    「聽起來這個錢……還沒變現?」大媽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對方。「鄭秘書也跟我說了,你想要做點事情,是不是就指的這個?」

    「感謝鄭虎成秘書把這個直陳方略的機會交給我。」金鐘銘略顯感慨的應道。「他確實是唯一一個知道所有計畫的人,實際上如果不是徵得了他的同意,我是萬萬不敢冒這個險的。」

    大媽默不作聲。

    「事情是這樣的。」金鐘銘瞥了一眼端坐在自己對面的總統,心知此時的沉默和剛才的沉默已經不是一回事了,剛才要是一個不好,說不定就會被攆出去,可現在對方是個願意傾聽的姿態。「我去了一趟中國,聯繫到了實力過硬的滬上打撈局……」

    「不要開玩笑!」大媽猛地警醒了過來。「這種時候萬萬不能搞撈船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一旦游輪被撈上來會發生什麼?」

    「總統。」金鐘銘冷靜應道。「我知道的,如果讓世越號在您任內完成打撈的話,勢必會引起新的一輪社會動盪……」

    「那你還提這事?」

    「可是總統,如果我們可以現在敲定這件事情,然後還能控制打撈的進度呢?現在的問題是,打撈必不可免,一直拖著的話失蹤者家屬只會越來越難以接受,而如果我們能夠將輪船出水的時間點控制好,讓它處於一個不會對您產生過多影響的時間段裡又如何呢?失蹤者家屬有一個寄託,社會輿論也會因為政府的果決而有些改觀吧?」

    大媽當即鬆了一口氣,但馬上又搖了搖頭:「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你是想說反正現在風波鬧得那麼大,局勢已經很糟糕了,所以你願意出一筆錢,長痛不如短痛趁這個時間把船撈上來,一了百了。可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我問過一些專家,他們告訴我這種規模的沉船打撈再加上當地的海事條件,很可能會花費八到九個月,甚至更多的時間,這個時間跨度擺在這裡,就算是再快輪船出水也得到一年後了,那個時候正是最尷尬的時間點。」

    「總統,您的情報過時了。」

    「鐘銘。」大媽嘆了一口氣。「咱們也算是認識很久了,有些話直接說好了,我現在的情況很微妙,萬事得求穩才行。所以,你就算是說的天花亂墜,什麼三個月保證撈起來,什麼世界頂尖技術,什麼多少多少成功案例,我也不能應承下來的。不是信不過你,而是決不能再出岔子了!天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出意外?」

    「總統誤會了。」金鐘銘搖搖頭道。「我在向滬上打撈局提交了當地的詳細水文資料以後,得到的答覆是最少需要一年半甚至更多,這是因為韓國官方的專家沒有認真研究過當地海底的情況,他們誤以為下面只是普通的泥沙,而實際上,我委託的相關人士進行了調查後才發現,下面很可能存在著大片的成規模的礁石……」

    大媽微微一怔,然後反應過來:「你是說盡快啟動打撈程序的同時,還能夠拖下去?」

    「這就是找滬上打撈局的緣故了。」金鐘銘趕緊解釋道。「您上任一年多,一個很重要的外交成果就是和中國形成了事實上的准盟友關係……這很了不起,而滬上打撈局不僅技術過硬,居於世界前列,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是一傢俬企,而是隸屬於他們國家交通運輸部的一個企業。」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媽微微皺了下眉頭。「但是真的能拖這麼長時間?」

    「總統,上萬小時的水下作業,數以千次的船舶出動,一年半的功夫,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而如果我們能稍微放開合同,讓打撈人員規避晚間作業,規避風浪之類的,那麼打撈時間進一步延長也是可以理解的。然後,打撈之前我們還可以再花幾個月的時間決定一下『招標』的問題,而『招標』之前還可以再花幾個月籌備一下資金,那麼我覺得即便現在啟動打撈程序的話,也完全可以將世越號出水時間放置到一個相當晚的地方……說不定到時候下次大選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但還是不對。」稍作思考之後,大媽忽然又連連搖頭。「既然這樣的話,我為什麼一定要現在,直接等一陣子再啟動打撈豈不是更好、更穩妥?」

    金鐘銘沉默了一會,他知道,如果直說拖得太晚對失蹤者家屬是一種煎熬的話,那麼對方這種政客與政治家的結合體肯定不會認可。而且,他更不能告訴對方自己心裡的一個小九九——那就是自己之所以堅持現在就啟動是因為他不看好對方的執政穩定性,而真等到打撈工作啟動以後,拖不拖下去就由不得她說了算了。

    「怎麼了,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大媽曬笑了一聲,「安全屋裡有什麼說不得的?而且再說了,就算是有什麼不友善的話也無妨吧?你不是費心費力的搶到了一份名單嗎?有這個在我還能難為你嗎?」

    「不不不。」金鐘銘也學著對方之前那樣趕緊搖起了腦袋。「總統想多了,我拿那個只是為了能夠坐在這裡跟您心平氣和的討論這件事情而已,並不是什麼籌碼……」

    大媽難得被氣得笑出了聲。

    「呃,其實,選擇現在立即啟動沉船打撈工作,是因為這對您和我都有著巨大的好處可言。」金鐘銘也知道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於是在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後還是找出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文藝界和政府之間,不應該這麼無休止的不理智對峙下去了,那部《潛水鐘》什麼的,還有什麼各種亂七八糟的文藝作品也不該吸引太多的社會關注。我個人是希望盡快能夠終結這種尷尬的態勢,能夠安安心心的去服役……」

    大媽微微皺了下眉頭:「你的想法我能夠理解,可是啟動打撈程序就能夠轉移大眾的注意力?你要說能吸引失蹤者家屬的注意力我能夠理解,可是文藝界的注意力……到底怎麼轉移?」

    「不是需要他們為打撈行動籌備資金嗎?」金鐘銘面色如常的答道。「不是需要他們和政府團結一致為打撈工作做宣傳,然後告訴所有人打撈工作的難處嗎?」

    「資金不是你出嗎?」大媽疑惑的打量了起了眼前的年輕人。「一千兩百億保底,一千五百億到頭,這難道不是你跟滬上打撈局談好的商業價碼嗎?也是你跟我出的加碼吧?!」

    「是這樣沒錯,」金鐘銘依舊坦然。「但這筆錢既是我出,也是政府和文藝界聯手出,而且還是全韓國觀眾一起出……」

    「觀眾?」

    「我手上有一部製作精良的民族主義電影。」金鐘銘終於揭開了最後的謎底。「就是在珍島郡拍攝的,海戰題材,李舜臣,崔岷植前輩主演的……很應景的,我一直攥在手裡沒動……總統,經過《國家市場》的風波後,你應該也明白,這麼一部電影的社會影響力和吸金能力……我要是把它捐出來,在釜山電影節開幕前後投入市場,又會如何呢?」

    大媽恍然大悟。

    對方這是要用這部電影為原材料,以世越號的打撈行動為大義,拉著政府和文藝界一起給全韓國做上一頓民族主義大餐!

    如果事成的話,非但能夠籌集到打撈所需的巨額資金,啟動打撈程序告慰一下失蹤者的家屬,雙方因為《潛水鐘》而引發的矛盾也會隨之消弭,甚至有這部電影在前,那部《潛水鐘》有沒有人去看都是兩回事。而且,營造一種大團結的虛假氣氛對一個上位者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政績呢?

    而如果事不成呢,或者說自己不接受這個方案呢?到時候非但需要這麼繼續耗下去,手握名單的金鐘銘恐怕也不會就此罷休吧?

    金鐘銘是個很討厭的人,總是喜歡脫出掌控,但也是個聰明人,懂得拿出利益而不是空話讓人接受他的方案。

    一念至此,大媽忽然開口笑了一聲:「既然有這麼好的方案,為什麼不早點找到我,反而要坐視局勢發展到現在這個境地,而且還要動手去搶什麼名單呢?」

    「這裡是安全屋,那我就說句心裡話好了。」金鐘銘坐直身子笑道。「總統,如果局勢不發展到這個騎虎難下的境地,您真的會願意接受我的方案嗎?而如果我今天沒把金淇春這個老東西搞成一條死狗,誰能保證那些強硬的保守分子接下來會不搗亂?」

    大媽當即失笑。

    金鐘銘也跟著笑了起來,水到渠成,理所當然。
Babcorn 發表於 2018-2-7 09:55
第1197章 談判

     「所以,伍德真要捐出去一千多億?!」西卡有些難以置信問道。「我還以為是外面吹著玩的呢?」

    「吹著玩的......」sunny無語至極。「這事都多少天了,你到底在忙什麼?又不是你家二毛,剛發了專輯要四處跑。」

    西卡尷尬不已。

    「他確實是這麼說的。」允兒面無表情地為西卡解了圍。「我記得是在釜山電影節執委會上,他當著記者、電影節執委會委員,還有釜山新市長的面說的。說是如果電影票房不足以承擔起打撈費用,他就自己掏出錢來一力承擔。」

    「應該不致於到那份上吧?」一旁的秀英懨懨地插嘴道。「本來就是崔玟植前輩主演的大製作電影,再加上政府的鼓動,整個演藝界的支持與宣傳,票房肯定不會太差的。」

    「是啊,」sunny也適時的撇了撇嘴。「說到底,你家的伍德就是捐了一部成本為兩百億左右的電影而已,卻收穫了全韓國社會的一致讚譽……比捐兩棟教學樓划算多了。」

    「可萬一呢?」西卡依舊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萬一真要是出了岔子,他豈不是真要扔出去一千多億?」

    「那也是做善事了。」徐賢勉力安慰道。「全韓國都看在眼裡,大家都會感激的。」

    「都說了,這種電影不可能會失敗的!」秀英真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些人交流。「看著吧,就這種狂熱氛圍,說不定到時候又是一部破紀錄的電影,一張電影票八千多韓元,政府又免稅,指不定到時候還能剩不少錢呢!剩的錢他是不是說要捐出來用於打撈委員會的日常運行?」

    「韓國人真喜歡各種委員會。」帕尼一聲嗤笑,不過根本沒多少人理她。

    「可是反過來想想,」孝淵這時候也插了句嘴。「就算是電影大賣,那賺的錢也原本就是鐘銘oppa的吧?說起來他還是捐了一千多億!」

    「這就是另外一個說法了。」秀英搖搖頭,決定不再理會這些人。

    「我覺得孝淵說的有道理。」侑莉毫不猶豫的表面了立場。

    「是是是!」sunny一時間也無語了起來。「你們鐘銘oppa是聖人,是全韓國最有責任心的電影人,是文藝界的良心.....行了吧?」

    眾人當即閉嘴。

    話說,這麼肉麻的話可不是sunny現編出來的,而是這些天韓國上下對金鐘銘真實的讚譽之詞。

    其中,『全韓國最有責任心的電影人』出自崔玟植崔大炮之口,『文藝界的良心』出自總統朴女士的金口玉言,『聖人』之言更是出自於文藝圈著名毒舌金九拉的那張天怒人怨的毒口……當時金九拉在說到金鐘銘要承擔起所有的打撈費用之後,先是感慨了一下數字,然後就脫口而出了這個詞彙。

    當然,和前兩位很自然的點評相比,這位就顯得有些露骨了,以至於引發了不少明面上的批評和暗地裡的嘲諷。

    不過凡事皆有兩面,金九拉的露骨也在某種程度上從側面印證了韓國現在的氛圍。

    話說,就在金鐘銘從青瓦台的安全屋裡出來的第二天,整個韓國文藝界和韓國政府的風向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先是和原本猜度的暴風驟雨不同,政府方面竟然忽然間主動釋放出了和解的信號,青瓦台更是直接出面表達了對『創作自由』的認可和尊重。而處在最前方的釜山電影節執委會也沒有緊繃著,他們立即表示了對青瓦台表態的歡迎,而且還主動提出,可以讓釜山電影節元老、著名親政府電影人金東虎老先生出面,和李庸觀委員長一起負責起本屆電影節的執行工作......

    這就是所謂互相給面子給台階了,釜山市政府馬上鬆了口,決定再度研究一下電影節經費的問題……

    而由於事情的起因本來就在電影節這邊,所以在失去了爭鬥的名分以後,電影振興委員會和電影人聯合總會也隨之偃旗息鼓。

    而就在這個時間空檔裡,全社會關注的焦點忽然卻又集中在了沉船打撈工作上去了:

    整船打撈是否必要?

    打撈週期會有多長?

    費用會有多高?

    隨著官媒的集體轟炸,一時間全韓國上下都知道了打撈工作的困難。而新任內閣發言人直言,雖然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整船打撈必不可少,但是因為海況的複雜,打撈費用無疑需要上千億韓元乃至於更多,而政府需要時間才能籌措到這麼一筆資金,甚至很可能需要等待下一財年才能正式討論云云。

    民眾自然罵聲一片。

    就這樣,舞台設好,那麼接下來自然就是金鐘銘和那位大媽的表演時刻了……一個下定決心要『不顧一切困難』給失蹤者家屬一個交代,一個因為遲遲不能幫助事故受害人而『倍感煎熬』,雙方在以《鳴梁》票房為打撈資金的計畫上幾乎是一拍即合!再加上此時大媽依舊對媒體有著充足的掌控力,失蹤者家屬也對這項可以讓打撈計畫提前足足一年的計畫感激涕零,那民間的氣氛自然毋庸置疑。

    這種情形下,整個韓國演藝界幾乎是被金鐘銘綁著加入到了這場民族主義盛宴之中。

    金九拉的言論看似出格,卻也是有跡可循的。

    「說起來,」尷尬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後還是泰妍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不是說演藝界和政府和解了嗎,那為什麼我們公司最後還會被罰了那麼多錢?」

    「這個我有聽人說了點小道消息。」秀英忽然來了點精神。「據說金淇春秘書長因病退休後,那個負責我們公司的青瓦台民政首席原本是有很大概率上位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在那幾天突然因為一些事情受到了總統的疏遠,所以遷怒到我們公司頭上了。」

    泰妍當即咋舌:「這些大人物真是......」

    「說罰錢,咱們公司到底被罰了多少錢?」西卡也忍不住又一次加入到了談話中。

    「六億韓元。」

    「這算什麼?」鄭秀妍大失所望。「還不如伍德這次的零頭,也比不上李秀滿老師的捐款。」

    「話是這麼說了,關鍵是無妄之災,其餘人都沒事,偏偏我們公司臨了挨了這一下。」允兒頗為無奈。

    「是啊,關鍵是無妄之災。」就在此時,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公司社長金英敏黑著臉出現在了少時一眾人眼前,跟在他身後的則是公司的韓常務,以及少時以前的經紀人韓勝浩部長。

    少時九人立即停止了閒談,齊齊起身問好。

    「都坐吧!」金英敏百無聊賴的擺了下手。「都是大前輩了,何必給我們這種過時的老不死問好?」

    九人面面相覷,既不敢搭話,也不敢坐下。

    「都坐吧!」韓常務跟著笑眯眯的招呼了一聲,這才讓九人鬆了口氣,然後跟著坐了下來。

    「李秀滿會長聽說公司受到了這種對待,氣的專門打電話罵我一頓。」等對面的九人全都坐下以後,金英敏繼續黑著臉說道。「他老人家有氣,我是理解的,誰讓我幹的那麼窩囊呢?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都做不好……算了,不說這些了,咱們該說正事了,續約的事情你們到底怎麼想?公司昨天發給你們合同樣本都看了沒?」

    九人再度面面相覷,而這一次眾人的反應就不盡相同了。

    良久,還是西卡率先開口:「社長,關於肖像權,尤其是個人肖像權,我確實有點不同意見。」

    金英敏一言不發,而是當即懊喪的單手摀住了臉。

    「西卡,」一邊的韓勝浩黑著臉替自家社長給出了明確的答覆。「肖像權是公司的核心利益所在,這件事情沒得談!」

    西卡和秀英對視了一眼,然後各自低下了頭來。

    話說,少時和s.m公司的正式續約談判,似乎在一開始就陷入到了絕對困境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2-7 09:55
第1198章 想法(上)

     談判進程格外艱難。

    這幾乎是必然的,因為不止是西卡和秀英關於肖像權有所疑議,其實每個成員都有自己的訴求。

    有人對續約年限有想法,有人對資源分配有要求,有人對收入分成有追求……但是這些都是彈性的,都可以談,唯獨一個肖像權,這個實在是有些令人為難。

    S.M公司根本不願意鬆口,而西卡和秀英又都對此有迫切的需求。在這個問題上,雙方的矛盾似乎根本不可調和,唯有一方無條件退讓才行。

    「行吧,」金英敏眯著眼睛說道。「你們每個人的要求我都明確接收到了,公司會仔細考慮和研究的,但是我得提醒你們兩件事……」

    九人當即凜然。

    「第一,既然是談判,公司作為其中一方也是有資格提出自己要求的,不要把自己擺到什麼被剝削勞動者的道德高度上去,實際上,代表了幾百個員工的我們才更像是勞資雙方中的普通勞動者;第二,談判雙方是S.M公司和少女時代,我們三個受到了公司授權,足以代表S.M公司,而你們九個人得加一塊才有資格代表少女時代……聽明白了嗎?」

    沒人吱聲。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金英敏站起身來略顯疲憊的擺了擺手。「都回去好好想想,下一次談判的時候你們得。以九個人共同的名義拿出一個方案來……就這樣!」

    言罷,這位社長帶頭,三位S.M公司高層魚貫而出,只留下九個女孩在會議室裡各懷心事。

    「社長雖然是不懷好意,但道理是對的。」第一個說話的是秀英,她竟然是贊同了金英敏的邏輯。「必須得九個人一起拿出一個方案來,像這樣個說個的根本就毫無意義。」

    眾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因為確實如此,只有整個組合先和公司在硬性條件上達成一致後才好以個人的名義去和公司討論資源分配這些軟性的利益問題。又或者乾脆說,這些軟性的個人利益分配本來就是和公司在硬性條件上進行討價還價的籌碼。

    一個是個人的,一個是集體的,個人需要遷就集體,集體也需要照顧個人……這恐怕是最讓人頭疼的東西。

    「肖像權……大家怎麼看?」秀英咬咬牙問道,她知道這個問題最要命,但根本躲不開,一個九個人的組合,只有兩個人對一個硬性條件有所要求,這本身就不符合基本的數學原則。

    果然,回應秀英的只是一片沉默,西卡四處打量,也沒人願意表態,這無疑讓兩人感到沮喪。

    「我們得團結,」秀英儘可能的在努力著。「這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內部不一致。而公司經驗太豐富了,這時候說不定就會有什麼手段等著我們。」

    「也不能這麼說吧?」孝淵乾咳了一聲。「公司對我們還是很夠意思的,要是真有什麼手段,上半年就應該已經用出來了……秀英。」

    「嗯?」

    「你是在跟一個大導演的兒子談戀愛嗎?」

    「……」

    「你看,公司連緋聞這種事情都沒炒作。前段時間,公司境遇那麼困難,炒緋聞不僅能減緩壓力,還能削弱我們組合的價值,對個別成員予以警告,一舉三得的事情他們都沒做……」

    聽到這裡,泰妍有些煩躁的趴到了桌子上。

    「這些是孝淵你自己想的?」sunny頗有些警惕的打量了一下侃侃而談的這人。

    「不是。」孝淵很坦誠的答道。「這是我朋友跟我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而已。」

    「他還說了什麼?」sunny有些無語的問道。

    「他還說讓我不用擔心,放心和他交往,說就算是少時其他人被曝光了八次戀愛,公司也不會想到我頭上的……因為我的緋聞毫無價值。」

    「……」

    「……」

    「你怎麼回覆的?」sunny艱難的追問道。

    「我給了他一巴掌。」孝淵直言道。「然後他嚷嚷著要報警,我就打電話讓公司的人來對付他了。」

    「就當我沒問好了。」

    孝淵的打岔讓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不賴,而就在眾人準備深入討論一下公司是不是確實挺有人情味的時候,大門卻忽然被推開了。

    「韓常務讓我通知你們一下,週末集體參加一下《黃金漁場》。」來人如是說道。「對方不會直接問一些續約上的敏感問題,但正在續約的關口上,要儘量展示一下組合的內部穩定與團結。」

    光明正大,理所當然,九人自然無話可說。

    然而,等這名工作人員退出去以後,剛剛有些活躍起來的氣氛卻再度沉寂了下去,所有人又都不知道該如何重啟了……隔了七年,大家已經不是隨隨便便就把心裡話掏出來給所有人聽的毛孩子了。

    「今天就到這兒吧。」允兒有些懨懨的開口道。「歐尼們回去都好好想想,週末錄完節目我們再好好聚聚,認真討論一下。」

    眾人紛紛點頭,而西卡和秀英在點頭時卻難免有些失落……其實她們何嘗不明白,其餘七人這是已經隱晦而又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西卡說她對未來有很多美妙的暢想……泰妍怎麼看,你支持她的夢想嗎?」金九拉忽然而然的就把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擺到了不知所措的泰妍面前。

    錄製廳外,S.M公司的助理幾乎是瞬間黑了臉。

    泰妍能怎麼說?她當即點頭稱是:「有夢想肯定是好的,作為隊友我是很樂意看到她有所成就的。」

    「哦,那就做個應援吧!」金九拉不依不饒。「不然聽起來就像是敷衍一樣。」

    泰妍崩潰的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對著西卡比出了一個加油的姿勢。

    所有成員一起鬨笑,但是有人笑的極為勉強。

    說白了,西卡的夢想不僅觸動了大家共有的利益,更是在這個談判的關口上給整個集體帶來了不必要的風險……但是,偏偏她有一個好哥哥!

    整場節目,明明說好了是要展示少時九人團結的,可偏偏除了一個曺圭賢以外其餘所有的MC都把話題有意無意放在了金鐘銘身上,幾十分鐘的訪談,西卡以外的八人獲得的機會加一塊都沒西卡一個人多,而且還有很多是像泰妍一樣是被莫名其妙拉過來和西卡做互動的。

    單這樣倒也罷了,畢竟金鐘銘正在風口浪尖上,節目蹭他的熱度也不是不能理解。問題的關鍵在於態度,這些mc也算是業內成名已久的人物了,卻幾乎是毫無立場的幫襯著西卡,娛樂圈長公主的稱呼,真真不是虛的!

    而對此,少時其餘幾人也好,S.M公司的人也罷,根本只能聽之任之。

    「去喝酒嗎?」剛一結束,自知氣氛不對的西卡就主動邀請了隊友。「我最近剛知道一家特色酒吧,很不錯。」

    「我有點犯困。」明明之前還是聚會的主動提議者,可允兒還是直接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歐尼們去玩吧,我先回去睡了。」

    「我也有事。」徐賢也表情坦然的表達了不滿。「我剛接受了藝人權利互助委員會的應募,明天第一次去幫忙,喝多了不好……不好曠工……歐尼們去玩吧!」

    「你們呢?」兩個最小的如此強硬表態,西卡難免有些氣餒,她不是不懂自己隊友的心思,只是事到如今她真的已經騎虎難下了,而現在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讓自己的隊友先認可自己,然後以集體的名義再跟公司去談。

    「今天就算了吧。」之前還在節目裡為西卡夢想應援的泰妍也有些冷淡。「不如先回去各自考慮一下,等到有了成熟的想法再坦誠交流一次。反正躲不掉的。」

    隊長發話,絕大部分人都紛紛點頭,西卡也無可奈何。

    一言既出,六人先各自散去,sunny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選擇轉身離開,一時間只剩下西卡和秀英留在原處,可謂是涇渭分明了。

    就這樣,目送著隊友們離開,正當西卡黯然之際,秀英卻忽然語氣堅定的開了口:

    「歐尼!」

    「什麼?」西卡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個想法!」秀英漲紅著臉,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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