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回到漢朝當老師 作者:郝趙 (已完結)

 
s851165 2017-10-12 10:00: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745955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3 10:14
第418章 蹲守

    堆城外,最先映入燕銘眼簾的,是一堆堆的屍體。這些屍體之中,多數都是匈奴人的。只有極少數的漢軍屍體。

    那是衛青剛剛衝出雲中城所留下的一些漢軍屍體。

    只要短兵相接,死人就一定是正常的。

    燕銘帶著一百人小隊,和韓嫣的百人隊遙相呼應。兩個人打了個招呼,就向著遠處混戰方向摸了過去。

    他們的目的不是參與混戰,而是要在混亂的戰團之中,找到匈奴的單于,然後把他活捉或者腦袋扭下來。

    因為軍臣單于的退卻,現在戰爭的中心已經不在雲中城下。

    大量的雲中城軍民此時也出來清理外面的屍體。那些地堡周圍的沙土和匈奴人的屍體也都被清理開來。

    雲中城外圍的防禦重新建立起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燕銘所建造的雲中城,完成了他最初的設想,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匈奴絞肉機。

    死在雲中城下的匈奴人,足有數萬人。更多的人則被俘成為了奴隸。

    雲中之謀,前期做的很好,成功的把匈奴人引到了雲中城下。但是因為王恢的自作主張,導致原本應該順利圍殲的匈奴軍臣單于有了一絲生機。

    而燕銘和韓嫣,就是出來堵住軍臣單于的一絲生機的。

    他們率領的特種兵,目的就是在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

    從縱橫混亂的戰場上,穿插出去。燕銘沒有直接去參與戰爭,而是帶著一百多人,迂迴到了戰爭圈兒外。

    他早就計算好,這一戰,就是匈奴單于不死,也會大傷元氣。而燕銘帶領的人就埋伏在了匈奴單于退卻跑路的必經之地。

    這一刻,燕銘就彷彿一個獵手一般,蹲守在獵物必經之路上,等待著。若是匈奴單于不能逃出包圍圈,他就會在戰爭結束之後退卻。

    若是單于能夠逃出包圍圈,燕銘則會遠遠的跟隨,等到他們認為安全,放鬆的時候,帶領這些大漢的特種兵發動雷霆一擊,斬殺單于的人頭。

    大規模的混戰,持續了足足十天。

    十天的時間,匈奴單于帶來的人幾乎打光了。另外三個匈奴王的人也死傷大半。而漢軍,也算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畢竟,不是所有的漢軍都裝備了燧發槍這種逆天的裝備。打仗還是要靠短兵相。

    只要是短兵相接,戰損就會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最終,匈奴人挺不住了。他們開始了潰退。

    以匈奴軍臣單于為主的軍隊最先開始潰敗下來。這種潰敗就如同波一般,擴散開來,瞬間傳遍了整個匈奴軍隊。

    戰場上,一方潰敗,就是另一方崛起的時候。

    四路漢軍,在衛青一路大軍的率領之下,如同鐵樹開花一般向著四周瘋狂的追擊著匈奴的軍隊。

    這一戰,無論能否斬殺單于,都已經完成了既定的作戰目標——重創單于主力部隊。

    雲中之謀後,匈奴人雖然還有力量,但卻不能對大漢朝造成更大的威脅。從此之後,他們只能在草原休養生息。

    而這次的主角燕銘則迂迴到了匈奴單于的後方,蹲守在單于的必經之路上。

    十日之後,匈奴的潰兵開始陸續經過。

    燕銘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讓手下的人抓了兩個舌頭,問明白了情況,才知道匈奴軍隊已經大規模潰敗下來。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這一刻,包括燕銘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一種怪異的期望,期望軍臣單于不要戰死在亂軍之中,一定要經過他們埋伏的地方。

    所有人,都想把軍臣單于的腦袋親自砍下來。

    然而,潰兵越來越多。

    每一波,燕銘都會抓住一個舌頭,最初還有人知道單于在後面,正在撤退。到了後來,抓住的舌頭已經問不出所以然,不知道軍臣單于的死活。

    「或許,單于已經戰死。」有人嘆了一口氣,似乎對單于戰死有些不滿意。

    每天都看到潰退的匈奴人,最開始大家還都能沉住氣,不去管那些零散的潰兵。可到了最後,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耐心。

    有一部分人專門過去獵殺那些潰退的匈奴人。燕銘告訴他們挑合身的匈奴衣服留下一批。

    燕銘則在原地繼續蹲守,他的目的不是匈奴的潰兵,是匈奴的單于。在他的心中,隱隱的覺得,匈奴的單于並沒有戰死在沙場之上。

    有的時候,人的第六感覺很準確。

    在燕銘蹲守了三天之後,潰退的軍隊不再出現。散兵也沒有幾個。

    「撤吧!」燕銘站起了身。

    三天的蹲守讓他看起來很憔悴。那些被韓嫣訓練出來的大漢特種兵卻還是那樣精神。

    看這群特種兵的精神狀態就知道,韓嫣在訓練的時候沒少折騰他們。

    就在所有人都起身,準備撤退的時候。突然在南方出現了一大隊的黑影。

    這些人雖然影影焯焯,但是能看到他們很疲憊,甚至都有些衣衫不整。

    菸民立刻讓所有人都潛伏下來。

    這一次,遇到的匈奴人足有數百。

    在這數百人之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他的身邊,一個蛇一樣的女子,雖然一身粗布一副,卻掩飾不住那一身妖嬈的氣息。

    「單于,匈奴單于。」燕銘輕聲說道。

    「侯爺,你怎麼知道?」特種兵們不解,輕聲詢問。

    燕銘指了指不遠處經過的匈奴潰兵,說道:「除了匈奴單于,還有誰能在潰兵之中帶著女人?」

    「啊——」眾人循聲望去,看到了那個穿著粗布衣服,但很妖嬈的女人。

    「有道理。要不要動手?」有人問到。

    「不行。咱們才一百人,他們則有足足的五六百人,而且是跟隨匈奴王到最後的人,肯定都是精銳高手。打起來,我們必然輸。」燕銘說道。

    「那怎麼辦?看著他們逃走?」

    「一會兒悄悄抓個舌頭,確認一下。是匈奴單于,我們就跟上去。等他們放鬆下來的時候,潛入匈奴軍營之中,獵殺了單于就撤退。」燕銘說道。

    「好,就這麼辦。」

    「侯爺,我知道前面就是匈奴人的頭曼城。這個時候的頭曼城,應該沒有多少駐守的匈奴人。他們逃到頭曼城,一定會放鬆下來。」一個特種兵說道。

    「好,我們就到頭曼城,殺單于。」燕銘握了握拳頭。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3 10:15
第419章 頭曼城,殺單于

    伏不一會兒,兩個漢軍特種兵悄悄的潛伏回來,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夾著一個匈奴人。

    這潰敗的匈奴人已經嚇破了膽子,看到周圍都是漢軍的瞬間,他竟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眼淚嘩嘩的流淌。

    「說,剛剛過去的人之中,有沒有單于?」燕銘用這些日子學來的生澀匈奴話問道。

    那匈奴人看了看燕銘不敢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磕頭。

    燕銘一著急,罵了幾句,卻是漢語罵出來的,匈奴的罵人話他還沒有學會。

    「啪!」

    邊上的隨軍通譯給了匈奴人一巴掌,罵道:「侯爺他娘的問你剛剛有沒有單于過去,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哭你娘個球?」

    他這一罵,倒是把那匈奴人罵明白了,指著剛剛過去的數百人,連連點頭,口齒之中不清不楚的說著匈奴話。

    燕銘勉強聽的明白,說單于就在前方的隊伍之中,還帶著小老婆。

    那個匈奴人說道單于小老婆的時候,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量,給燕銘擠出了一點兒笑意,說道:「他的小老婆很有女人味兒,大漢的侯爺可以搶過來,當自己的老婆。」

    燕銘用漢語笑罵道:「這些匈奴人就會搶別人的東西,連老婆都要搶,這樣的畜生留著有何用,殺了,省著走漏風聲。」

    那匈奴人看燕銘臉上笑嘻嘻的,說著漢話,以為自己說了單于的位置,這個漢朝侯爺高興,要放了自己。

    剛剛磕了一個頭,臉上的笑容還沒消散,就被後面伸過來的一把燕刀抹了脖子。

    這匈奴人到死都不知道,燕銘笑著說的話是要殺他。

    「這幾日,也殺了不少匈奴人,讓你們留下的衣服應該也能湊夠一人一件兒了吧?咱們換上匈奴的衣服,從後面跟上匈奴的單于,伺機獵殺。」燕銘說道。

    眾人紛紛點頭,把這些日子攢下來的衣服都拿出來。

    燕銘領頭,自己先換上了匈奴的衣裝。把靴子裡的短刀,腰間的燧發手槍都換到了這身衣服之中隱藏起來,只有那燕刀和匈奴的彎刀不同,倒也無法更換。

    燕銘把自己的頭髮披散開來,配上衣服,倒也有些匈奴人的樣子。所有的漢軍都按照燕銘的法子,把盤好的發髻打開。

    匈奴人都是披髮左衽,和大漢朝喜歡吧頭髮挽起來完全不同。他們喜歡披散頭髮,偶爾有人會把自己的頭髮編成一根根的小辮兒。

    軍臣單于,帶著十萬大軍,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可如今,潰敗之後只剩下了五百多的親隨,這種前後的落差讓他感到極為羞憤。

    然而,這些羞憤都是小事兒,還有一件更大的事兒,壓在了軍臣單于的心頭。那就是他的弟弟伊稚斜。

    伊稚斜,才華和能力都不在他之下。手裡更是握著重兵。

    原本,對這次大舉進攻雲中城的的決定,伊稚斜就極力反對。但是軍臣單于為了打壓伊稚斜給自己的兒子於單鋪路,還是否定了伊稚斜的建議。

    他離開之後,留下了自己的兒子於單監國,也算是對伊稚斜的一種牽制。如今自己十萬大軍打光了,狼狽的回到匈奴王庭,必然會遭到伊稚斜的嘲諷,甚至引起他的叛亂。

    左思右想,軍臣單于決定還是先回到頭曼城,緩衝一下。然後用自己的調令,調動右賢王、休屠王、渾邪王的殘兵敗將,怎麼著也能組織成一點兒規模,再回到漠北王庭。

    這樣以來,伊稚斜就不敢造反作亂。

    一想到要帶著右賢王、休屠王、渾邪王離開漠南匈奴庭,把這大好的草原拱手送給大漢朝。軍臣單于的心就痛。

    他的心痛手就癢,手癢就狠狠的拿捏著懷裡的美人。巨大的力道把美人捏的渾身扭曲,宛若美女蛇。

    頭曼城,的確是一座近乎空城一般。

    當時君臣單于從這城池路過的時候,帶走了這裡的所有生力軍,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

    如今,他回來了,卻沒帶回那些生力軍。而是把他們永遠的留在了雲中城下。

    軍臣單于打敗的消息,早就由前方的潰兵傳到了頭曼城。

    可當守衛頭曼城的老軍看到自己的單于落魄歸來的時候,還是失聲痛哭。他們不是心疼軍臣單于,他們是心疼那些跟著軍臣單于出戰的士兵。那其中,有著他們的後生親戚。

    無論如何,進入了頭曼城的軍臣單于終於有了一點兒安全感。

    三天三夜沒吃好喝好睡好的軍臣單于,終於放鬆的洗了一個澡,然後趕走了那個蛇一樣的女人,自己躺在頭曼城提供的大床上呼呼睡去。

    燕銘帶領的漢軍特種兵把燕刀集中在頭曼城外,留下兩個人看著戰馬和燕刀。剩下的人則帶著短匕首,裝作潰退匈奴兵的樣子,混入頭曼城之中。

    憑藉他們的手段,很快的就在城中抓到了一個舌頭。

    從舌頭嘴裡問出了單于的居所之後,燕銘帶著所有的人就在頭曼城的街頭巷尾隱藏了起來。

    這些日子,從前方潰退的匈奴士兵太多,多道頭曼城殘存的守城士兵都已經懶得去調查真偽。

    畢竟,這片土地上已經有近百年沒有來過秦人或者漢人。所有人都認為,漢人到不了這裡,裡面的潰散軍隊,天經地義的就該都是匈奴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燕銘等人有了合適的契機。

    當暮色降臨的時候,燕銘帶領著百十來號大漢特種兵,靠近了目標軍臣單于的居所。

    有的時候,不得不感嘆,王者就是王者。

    就是在這樣落魄的時候,軍臣單于的居所邊上,還有著上百號的守衛。

    燕銘做了個手勢,讓所有人潛伏下來,在外面做接應。挑選幾個身手靈活的,潛入軍臣單于的居所,割下他的頭顱就撤離。

    悄無聲息,取敵酋首級,這才是特種作戰的精華。燕銘決定今日就演示一下這種作戰精華。

    當挑選好的特種兵潛入軍臣單于的居所之後,剩下的就是漫長的等待。

    燕銘沒有進去,而是蹲守在外面。他知道自己的斤兩,去了反倒是累贅。

    「哇哇哇——」軍臣單于的居所突然亂了起來,到處都是匈奴人的吼聲。

    隨著這一陣大亂,幾個身影從牆上翻了出來,一顆血淋淋帶著熱氣的頭顱就扔在了燕銘的面前。

    「侯爺,撤吧。得手的時候被發現了。」

    「撤,立刻撤!」燕銘說話的同時,四周的喊聲越來越大,甚至有弓箭破空的聲音傳來。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4 10:11
第420章 被擒

    「製造混亂!」燕銘大吼一聲。樂—文

    這個時候,只有製造混亂,讓黑夜的頭曼城之中到處都是人,他們才有機會逃出去。否則這一百來人,想要在駐軍數千的頭曼城之中逃走,簡直就是開玩笑。

    現在唯一的好處就是,燕銘他們身穿匈奴的服裝。而且每個人都披散了頭髮,一旦街上混亂起來,想要在人群之中把他們找出來就不那麼容易了。

    「嗚」

    頭曼城之中響起了連天的號角聲音。

    單于的腦袋在夜裡被人家割掉,這是天大的事兒。

    整個頭曼城很快就大亂了起來。燕銘把軍臣單于的腦袋給身邊的一個人,他自己則帶著一批人向另外的方向衝了過去。

    「頭曼城外會和。」燕銘說道。

    這些特種兵,若是成群的話不容易跑掉。可若是分散開來,每個人的本領立刻都顯現出來。

    他們很快混進了匈奴人之中,甚至有幾個還會說一些匈奴話,更是沒有人懷疑他們。

    匈奴人的城池比大漢城池好的就是,沒有那麼高的城牆,而且這個所謂匈奴第二大的城市,不過是一座土城而已。

    四周低矮的土城牆,根本擋不住大漢特種兵的腳步。

    燕銘身邊跟著幾個人,向著南門跑去。

    很快就衝出了一隊匈奴兵,看到他們立刻基裡哇啦的喊了一大堆話。

    悲劇的是,燕銘身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會說匈奴話的。只有燕銘還會兩句,他張嘴剛喊出了幾個匈奴話,對面的匈奴百夫長已經看出來不對勁兒,一揮手,他的手下揮舞著彎刀,衝了上來。

    一場混戰在所難免。

    那個百夫長功夫甚是了得,手中的彎刀揮舞著,直接衝上來。

    燕銘身邊的漢軍一拉燕銘,想要拽著他逃走。

    還沒等兩個人開始跑,那百夫長一個箭步飛了過來,手中的彎刀直接向著漢軍的手砍了過來。

    同時,那百夫長向著菸民喊了一句話:「……快逃……」

    別的燕銘沒有聽明白,只是聽明白他的話中有一句快逃。

    一瞬間,燕銘明白了,那個百夫長因為自己會說幾句匈奴話,把自己當成了被漢軍劫掠的匈奴人。

    一瞬間,周圍就佈滿了匈奴兵。

    「滾!」眼看再不逃,跟著自己的幾個漢軍就要喪命在這裡,燕銘手一甩,大罵一聲。

    跟隨燕銘的幾個漢軍特種兵明白燕銘的意思,是讓他們先逃命。此時此刻,除了這個辦法,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撤退!」漢軍打著呼哨向後退,邊走邊殺,匈奴兵則如潮水一般,向前湧了過去。那個百夫長指派了身邊的兩個匈奴兵看護燕銘。

    匈奴的百夫長是個心細之人,派人守護燕銘,一方面防止有人再次劫持他,一方面方便自己一會兒問話。

    看著身邊兩個高壯的匈奴男子,燕銘一轉身就想往其他方向逃走。一旦被他們看住,那真的就是再也會不了漢朝了。說不定腦袋都要扔在匈奴這邊。

    想到匈奴人的惡趣味是喜歡把敵對勢力的頭蓋骨敲下來,做酒杯。燕銘就一陣惡寒。若是自己的腦袋被人做了酒杯,那可真是杯具悲劇了。

    聽說職位越高的人,頭蓋骨做的酒杯越是精緻,估計自己一個大漢侯爺,腦袋瓜子做的酒杯估計連鑲嵌個寶石的機會都沒有。

    燕銘剛要套走,兩個匈奴人就攔住了他。

    這兩個人都很高大,力氣也比燕銘的力氣大。其中一個人還對燕銘一笑,說了句匈奴話。

    只可惜,燕銘聽不懂。他裝作一臉驚恐的樣子。

    兩個匈奴人以為他是被漢軍劫持,才害怕到不敢說話的。也沒理會燕銘,而是帶著他向頭曼城的城主府走去。

    只要到了城主府,燕銘就算是身上有翅膀,也絕對的逃不出匈奴人的手掌心。

    他眼睛轉悠著,想要找機會逃走。

    無奈兩個匈奴兵一左一右,燕銘根本沒有機會逃走。

    因為匈奴的單于剛剛被漢軍殺死,整個城池都驚動了。現在,街面上,到處都是匈奴的兵。

    一些匈奴人躲在自己的土房之中,不敢出來。

    「喂。」一個匈奴兵突然指著一條小巷,咕嚕咕嚕的說了一大堆。

    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帶著燕銘就向小巷之中走去。想來那裡是一條通往城主府的近路。

    進了小巷,外面的嘈雜聲音彷彿一下就離得很遠。

    此時不逃,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燕銘咬了咬牙,手悄悄的伸向了自己的腰間。那裡別著兩把燧發槍。都是裝了鉛彈的。

    他走著走著,腳步放慢。

    兩個匈奴人嫌他走的慢,用手拉著他。燕銘忽然蹲了下來,捂著肚子嗷嗷叫了起來。

    兩個匈奴人見狀,哈哈笑了起來,用匈奴話說道:「這小孩兒鬧肚子啦。」

    說完,讓燕銘自己蹲在一邊,他倆則看著燕銘。

    燕銘雙手伸到腰間,握住槍柄,在蹲下的瞬間,突然拔出燧發槍,對著兩人就是一槍。

    「砰!」

    一聲槍響,對面的一個匈奴兵應聲而倒,腦袋被燕銘這一槍掀飛了一半。

    另一個人卻是一愣,燕銘也是一愣。這種關鍵的時刻,另一把槍竟然啞火。

    「你是漢人!」剩下的匈奴兵吼著,還沒等燕銘反應過來,他手中的彎刀一把就砍到了燕銘的身上。

    彎刀掠過,燕銘的腿就是一麻,然後一涼一熱,一股鑽心的疼痛從燕銘的大腿上傳了過來。

    「你這該死的漢人小孩兒!」匈奴人罵著,燕銘也聽不懂,但是能看出來這人恨透了自己。

    匈奴人的確恨透了他,一把抓住了燕銘的雙腳。

    他不想用刀殺了燕銘,而是要把燕銘摔在牆上,活生生的摔死,他才解恨。因為剛剛死的,是他的親哥哥。

    他們兩個原本不需要到戰場上去,只是在頭曼城之中做個閒散的守軍,照顧一下年邁的爹娘,賺點糧餉。沒想到這漢人小孩兒竟然打死了自己的哥哥。

    憤怒之中,他提起了燕銘。

    燕銘立刻鬆手把槍扔在了地上,身子一卷,靠著腰腹部的力量,一下就撞在了匈奴人的懷裡。

    那匈奴人看到燕銘撞過來,嘴裡還哇哇大叫著,雙目如同冒火一般。一隻手扼住了燕銘的咽喉。

    噗通一聲,兩個人都栽倒在地上。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4 10:12
第421章 少一人

    摔在地上之後,兩個人就都彷彿失去了力量一般,靜止下來。

    好半晌,摞在一起的兩個人中的一個才緩緩的向一邊翻身,大口的喘著粗氣。另外一個人,胸口插著一柄匕首。

    匕首插的很深,就連護手的劍萼都已經刺入了他的胸腔。

    活著的,自然是燕銘。

    剛剛他被那個匈奴兵抓起來的時候,一捲身的瞬間,就從靴子裡把匕首抽了出來。然後狠狠的撞到了匈奴兵的身前。

    在他撞到匈奴兵身上的同時,手中的匕首也狠狠的撞進了匈奴兵的胸腔之中。這匕首和打造燕刀的百煉鋼是一樣的材質,鋒利無比。一直藏在燕銘的靴子裡,如今終於派上用場。

    經過這一番折騰,燕銘腿上的傷口撕裂了更多,血流如注。他躺在地上,腦子因為失血過多有些暈暈的。

    看著身邊兩個匈奴兵的屍體,燕銘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二兒,這才精神一點兒。

    他勉強的撐起自己的身體,緩緩的坐了起來。

    拿著匕首,從自己的衣襟上割了碎布條,一圈一圈的把腿上的傷口給勒住。這種粗暴的方法,讓燕銘疼的汗水嘩嘩的往下淌。可他還是咬牙堅持住了。

    現在第一要務就是勒住傷口,否則流血也會流死他。

    剛剛的一刀砍的實在是太重,就算是燕銘把腿上的傷口用布條勒住,可血還是會從布條往外滲,好在已經不是流淌的多厲害。

    燕銘咬了咬牙,想起小時候用土敷住傷口的事兒,直接在地上抓了一把土面,灑在了布條外面。

    別說,土面上去之後,血水終於把土凝住,不再往外滲透。

    燕銘咬著牙,站了起來。這個時候,不能再停留在小巷之中。他要想辦法出城。只有離開這個頭曼城,才有機會活命,否則落入匈奴人手中,生還的幾率不大。

    邁步向前,腿上的傷疼的入心入肺。

    汗水已經在不經意之間,打濕了燕銘的衣襟。

    「操!」燕銘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從小巷之中,抬頭望天,辨認了北極星的所在之後,向著南方走去。

    所有人出去之後,就會在南門外會和。只要找到大漢的特種兵,燕銘就能再次回到大漢。

    他一步一步的挪著,眼前的路越來越模糊,穿過一條條小巷。外面大道上,匈奴兵的吼聲依然在繼續。

    那聲音時遠時近,讓燕銘有一種飄渺的錯覺。

    一瞬間,燕銘覺得自己這回是真的要死了。然後他的頭就開始眩暈起來。

    眼看已經走到頭曼城的邊緣,再邁一步,就上了主街。隱隱的已經能看到南城城門。

    一隊隊匈奴士兵在外面巡邏。以燕銘現在的樣子,肯定混不過去。

    城門已經關閉,有大量的守軍看著。

    燕銘頹然的坐在小巷的暗處,看著外面,可以說近在咫尺的城門,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有些絕望。

    這樣等下去,天明的時候,他就會被人發現。

    雖然穿著匈奴的衣服,可畢竟他長的白淨,根本就和匈奴人是兩個品種。

    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嚴重,燕銘的意識一點點的散去。

    ……

    城外,大漢的特種兵多數都成功的離開了頭曼城。那顆軍臣單于的腦袋被他們掛在燕銘騎乘的戰馬之上。

    現在,只有燕銘和幾個人還沒有出來。

    頭曼城的匈奴人已經開始有兵馬不斷的出入,向著南方追去。

    按照理解,漢軍殺了單于,定然會向南迴到漢朝。

    大漢匈奴打仗六七十年,一向都是匈奴人站著上風,掌握主動。

    如今他們自己單于的腦袋卻被人割了去,那可是奇恥大辱。匈奴人不允許這樣的事兒發生。

    他們要追回單于的腦袋。

    燕銘所帶領的大漢特種兵並沒有直接向南方逃離,而是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在城外集結,互相等待。

    現如今,大部分人都會來,卻獨獨缺了最重要的燕銘。

    「燕侯呢?他帶的幾個人似乎也都沒有出來。」

    「他們不會死在頭曼城裡了吧?」

    「去你媽的,你死了燕侯也不會死。」

    雖然罵人的人這樣說,可他們已經等到了天亮,卻還沒看到燕銘出來,而如今頭曼城已經恢復了平靜。這說明了什麼?

    很多人不願意相信,可他們卻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燕銘和他所帶領的幾個人,如今已經死在了匈奴的頭曼城。

    「燕侯,你割了匈奴單于的腦袋,給大漢揚了國威。你死的,值了。」一個壯漢跪在地上,舉起了軍臣單于的腦袋,大聲說道。

    「荀彘,你是不是有病,侯爺不會死的。」另外一個漢軍喊道。

    那個叫荀彘的抬了一下頭,說道:「這個時辰,還沒有出來,肯定是戰死。我們在這裡死等,也沒有意義。不如跪在這裡,給燕侯磕個頭,咱們這就回長安,獻上軍臣單于的狗頭,給燕侯家的後代爭爭戰功,或許還能給燕侯一點兒補償。」

    眾人就覺得荀彘說的有道理,紛紛跪下,往頭曼城的方向,給燕銘磕頭。

    這群特種兵和胡騎校尉軍不一樣。

    燕銘帶著胡騎校尉軍帶的最久,那些傢伙和他出生入死,仿若親兄弟一般。而特種兵則是韓嫣訓練的,對燕銘的感情倒是一般。

    他們磕頭之後,紛紛上馬,在大草原上迂迴了幾次,繞開了幾路匈奴的潰兵,這才回到雲中城。

    當這夥人回到雲中城的時候,離開他們在頭曼城外等待燕銘,已經過去了五天。

    幸好北方的天氣不算熱,他們又弄了一些防腐的東西塞到了軍臣單于的腦袋邊上,才沒讓那顆頭顱毀壞掉。

    韓嫣這些日子站在城頭,就盼望著燕銘回來的身影。

    當他看到這群自己訓練的士兵歸來之時,就在人群之中尋找燕銘的身影。

    可最終,他沒能看到燕銘的身影,不由的心咯噔一下。

    衛青沒看到自己的四弟,心也是顫抖著。

    戰場之上,誰也不能倖免。雖然他們早就做好了身死他鄉的準備,可這一時刻真的來領的時候,每個人都接受不了。

    「快放他們入城!」衛青吩咐著。

    雲中城的北門,在十萬匈奴軍的衝擊下從未搖晃的鐵門現在為了這群歸來的勇士而打開,只是這勇士之中,少了一人!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5 09:59
第422章 無法歡樂的劉徹

「燕銘呢?燕銘」衛青第一個衝了出來,在人群之中尋找著燕銘。

    回來的大漢特種兵看到衛青,噗通的跪了一大片。

    「將軍,燕侯他」領頭的荀彘說了這話之後,淚如泉湧。後面的人神色也都暗淡下來。

    韓嫣一把抓住荀彘的衣襟,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大聲吼道:「哭什麼哭,給老子說明白了!」

    荀彘低著頭,說道:「出城之後,燕侯算計到軍臣單于必然會退往頭曼城……」

    眾人安靜的聽著荀彘說的一切過往,彷彿跟隨著他們一起到了頭曼城,殺單于的那個夜晚。

    「這麼說軍臣的腦袋你們帶回來,卻把燕銘丟在了頭曼城,生死不知?」衛青不願意說燕銘死了,只好說生死不知。

    荀彘點點頭,說道:「頭曼城亂了一夜,到了早晨就安靜下來。我們推測……」

    韓嫣一拳把荀彘打到一邊,說道:「我不要什麼推測,大漢特種兵,給我集合,咱們去頭曼城,找燕銘,活要見人,死要見,見」

    那個屍字怎麼也沒從韓嫣的嘴裡說出來,他實在不敢往那個方面想,心裡也接受不了燕銘的離開。

    原本,漢軍大勝,還砍了單于的腦袋,是一件值得普天同慶的事兒,可衛青和韓嫣誰也無法高興,心中帶著一股壓抑。

    「韓嫣,你帶著你的特種兵,回長安吧。待會兒我寫一封奏疏,你幫我帶回去,順便也把單于的腦袋帶給陛下。」衛青情緒有些低落。

    按照他的意願,原本勝利之後,應該乘勝擴大戰果和規模。可是王恢等人認為匈奴單于雖然滅亡,但還有很多小王的軍隊,若是貿然孤軍深入,恐怕失去勝利的態勢。

    韓安國和王恢更是老臣老將,對年輕的衛青雖然表面尊敬,但是背地裡卻完全是另一碼事兒。

    這一次戰爭,衛青和公孫敖寫了自己的奏報,韓安國和王恢還有公孫賀也各有奏報。

    韓嫣帶著軍臣單于的腦袋和衛青的奏疏回到了長安。

    戰勝的捷報早就傳到了長安城之中。

    六十年來,大漢朝第一次大勝匈奴的軍隊,整個長安城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

    韓嫣走在這熱鬧的街道上,看著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心中卻是一片悲涼。不知道為何,燕銘的失去,讓他彷彿丟了主心骨一般。

    回想到兩人第一次在茂鄉見面,第一次吃火鍋,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和燕銘敞開心扉……韓嫣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得知韓嫣率領大漢的特種兵先歸來,劉徹立刻召見韓嫣進入未央宮。

    當韓嫣走到未央宮的大殿上,還沒跪拜完畢,劉徹就急不可耐的問道:「快給朕詳細說說邊關戰事,燕銘那個死猴子怎麼沒跟著你回來?」

    聽到劉徹提起燕銘,韓嫣忍不住眼淚嘩嘩流淌。

    看到韓嫣流淚,原本一臉興奮的劉徹,挺直的身子彷彿失去了支撐一般,往後面的龍椅上一載。

    他的臉上全是茫然,嘴裡說道:「朕不信,朕不相信」

    韓嫣無聲的流淚,什麼也說不出來。

    君臣二人,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

    「陛下,燕侯他在頭曼城……」韓嫣說一半,就被劉徹制止住。

    「別說,讓朕冷靜一下,朕不想聽。」劉徹彷彿孩子一般,搖頭,不語。

    未央宮的大殿之上,一片安靜。曾經和燕銘熟識的匈亡匈滅都在殿上,此時也紛紛落淚。

    過了很久很久,劉徹才從失去燕銘的悲哀之中緩解一些。他重新坐直了身子,說道:「你回來,應該有奏疏要給朕吧!」

    這一刻,匈奴軍臣單于的腦袋倒是不那麼重要,劉徹想要看看邊關的奏疏。

    王恢和韓安國的奏疏已經到了,他們有錯在先,不敢多說,一切東西倒是中規中矩。

    韓嫣回應著,一邊讓人把衛青的奏疏還有盛放軍臣單于腦袋的盒子呈上來。說道:「這是衛青將軍和臣的奏疏,這是軍臣單于的人頭,由燕銘在頭曼城砍下帶回。」

    說道燕銘,韓嫣的淚水再次流淌下來。

    劉徹點點頭,讓人把奏疏呈上來。

    他打開奏疏,就看到了衛青陳述的所有戰況。包括王恢臨時改變戰略,導致應該合圍的失態被破壞,導致休屠王、渾邪王、右賢王軍隊的及時來援。若是沒有這一切,本就不需要大漢的特種兵出去截殺單于。

    看著這裡,劉徹的手氣的微微發抖。

    劉徹,在歷史上是個極有戰略眼光的君王。這一次的雲中之謀,是他和燕銘佈置的,一切都推敲的極為到位。

    若是按照他們事先說好的辦,應該是四路大軍合圍雲中城下,吃掉軍臣單于之後,休屠王、渾邪王、右賢王的軍隊才剛剛到達,正好各個擊破。

    可因為王恢的主張,導致戰略傾斜,原本簡單的戰役變得複雜起來。雖然漢軍仍然是大勝,可卻增加了戰損。

    更令劉徹不可接受的是,燕銘的失蹤,或者說是死亡。

    孤身一人,在頭曼城之中,不死,還能有什麼活路?

    劉徹的拳頭越攥越緊。他想要發火,想要把王恢緝拿回來,想要把韓安國也抓回來對峙。

    可現在,兩個人都在邊關處理戰後事宜。

    劉徹忍了幾次,才忍住這一腔怒火。

    「告訴衛青,準備進攻頭曼城。就算是踏平頭曼城,也要找到燕銘。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劉徹的聲音故作平靜,那平靜之中卻帶著一絲顫抖。

    他想到自己和燕銘臨別之前說的話。

    「別最後弄個魚沒釣到,反倒是把我這個做誘餌的給弄出去。」

    「若我回不來,一定要把弘燕堂保留住,一定要推行普及義務教育,這是大漢朝發展的根本。」

    一句句話,言猶在耳。可卻是斯人已逝!

    「朕答應過燕侯,若他此番不能歸來,朕就要封賞他的兩個兒子為侯爺。讓燕家發揚光大。」劉徹彷彿說給韓嫣聽,又彷彿自言自語一般。

    「傳詔,一切慶典事宜,全部停止。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的戰事沒什麼好高興的。還有,朕準備去茂陵邑一趟。輕車簡從,讓韓嫣陪著就行了。」劉徹說一句,邊上的內侍記一句。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5 10:01
第423章 茂陵的悲傷

到了茂陵邑,皇帝親來,而不見燕銘歸。

    閱盡世事的燕陳氏老夫人就沒有出生。她安靜的面對著面前的大漢天子,這個國家的掌舵人,絲毫沒有一絲侷促不安的樣子。

    「燕銘,留在邊關了?」燕陳氏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幾乎未變。

    在她身邊陪著的嫣然和田喜則身子微微一抖。燕山的眼睛也睜圓了,望著面前的劉徹。

    一家之中,能得到皇帝親臨,這種殊榮能有幾戶?

    可現在的燕家,每個人都不希望來的是皇帝,而是希望燕銘歸來。

    「燕銘,在頭曼城砍了軍臣單于的腦袋!」劉徹說道:「他立下了不世功勞。朕,這次來,是來封賞的。」

    燕陳氏的手微微一抖,說道:「燕銘,留在了頭曼城?」

    劉徹實在是說不出,只好點了點頭。

    「燕銘!」嫣然見過戰場的殘酷,瞬間淚如雨下。

    田喜則身子一晃,直接暈厥過去。

    燕家所有人,除了燕陳氏老夫人,都不在哭泣。

    這種場面,就是鐵石心腸,也不能忍住。

    兩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看著一大家的人都在哭泣,似乎覺得新奇,竟然咧嘴笑出了聲音。

    「夫人,夫人!」一眾丫鬟把田喜抬進了臥榻之中,不斷的呼喊。

    不多時,就聽到田喜的臥榻之中傳來了嗚嗚的哭聲。

    燕銘戰死頭曼城的消息很快就傳來去。溫泉宮之中的竇太皇太后正在和王娡、平陽公主、館陶公主打麻將。

    聽到燕銘的消息之後,她手中的麻將滑了下去。

    王娡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平陽公主更是眼中瞬間濕潤,幾乎落淚。只是這種場合,她若大哭顯然不適合,只好強忍了回去。

    倒是只有館陶公主說道:「這孩子怎麼就戰死了呢?可惜了。」

    竇太皇太后看了館陶公主一眼,悲聲說道:「燕銘雖小,是燕家的天。如今天塌了,你們陪我去看看燕家的老夫人。」

    老太太發話,誰敢不聽。

    所有的人立刻換了衣著,直奔燕銘家。

    田喜和嫣然哭的死去活來。

    燕陳氏老夫人則把自己關在了房中。她在外面看上去淡定從容,似乎死的是別人的孫子。

    可回到房中,燕陳氏老夫人的淚水就開始流淌下來,彷彿永遠流不盡的小溪水一般。

    原本,她頭上還有一些黑髮。可這一頭黑白相間的頭髮,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白雪皚皚之色。

    門,開了。

    竇太皇太后一個人走了進來,看到燕陳氏老夫人的頭髮,她先是一愣,眼淚不由自主的流淌下來。

    兩個老人,對坐而泣。

    外面早有劉徹帶來的禮官張羅起燕銘的喪事。

    雖然燕銘沒有屍體,但是卻有衣冠。

    劉徹下定決心,要給燕銘建造一座衣冠冢。

    弘燕堂的師生都來到了燕府。竇嬰老淚縱橫,燕銘是他的忘年交。黃先生唏噓感慨,想到了當初燕銘偷他的手稿之時,還是個憊懶頑皮的少年,如今竟然割掉了單于的腦袋,卻也搭上自己的性命,連連搖頭。

    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則站在一起。司馬相如看著卓文君感慨一聲說道:「燕銘如此年歲,正當風華,英年早逝,可悲可嘆。生人當珍惜時光,莫要蹉跎才對。」

    他說這話時候,眼神溫柔的看著卓文君。兩個人都升起了人生苦短的共鳴,對過去的事兒,都覺煙消雲散。

    除了燕家的人,最悲傷的是燕銘所教學的那些孩子們。

    孩子的心是最純淨的,他們跪在燕銘的靈位前,磕頭,哭泣。每一件事兒都做的那麼認真。

    胡家老小一邊哭一邊叨咕著:「老師你走了,誰還會帶我們學習啊!弘燕堂怎麼辦!」

    王小翠也跪在那裡,眼睛哭的紅腫。這許多時間,她憑著自己的聰明,已經一邊學習高年級的課程,一邊帶著低年級的孩子。簡直就是半工半讀。一想到燕銘沒了,生活又要被打回原樣,不由得更是懷念自己的老師,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這一日,整個茂陵邑籠罩在了一片悲哀之中。

    在茂陵的東山邊上,唯有一個人沒有去茂陵燕家。他是田蚡。

    田蚡獨自坐在了東山之上,俯瞰著茂陵邑,看著茂陵邑之中的那一方淨土——弘燕堂,眼中帶著一絲不捨,一絲留戀。

    到現在為止,田蚡的前半生,所有的尊榮,都是來自於他的姐姐王娡。若不是王娡給景帝生了皇子,又當了皇帝,他絕對不會有如此尊榮。

    說白了,田蚡的榮寵富貴,都是來自於皇家的施捨。再說嚴重一點兒,就是嗟來之食。

    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田蚡對自己外戚的身份總是不滿。甚至他想過,藉著淮南王劉安前來朝見的機會,勸劉安造反。

    一旦劉安起兵,他會相應。若是成了,也算是一個大功臣。總好過將來被史書記載成為外戚,靠著吃皇家的嗟來之食好許多。

    誰也不曾走進田蚡的內心,這些陰謀詭計,都在田蚡的心中。他表面看起來對皇帝對姐姐恭順。可實際上,哪一個男人會願意被人說靠著裙帶關係上位?

    這些極端的想法,在田蚡來到茂陵之後,有所轉變。

    田蚡,是個有些學問的人。更是個能說會道的人。

    這兩個小優點,架在一起,成就了他在孩子們心中完美老師的地位。弘燕堂的孩子,但凡上過田蚡課的,沒有不喜歡他的。

    就連竇文竇武都圍著他親切的喊著田先生。要知道,這兩個小傢伙是竇家的後代。竇家仗著竇太皇太后,那是眼高於頂。

    當年田蚡侍奉竇嬰,也都是按照子侄之輩的禮儀侍奉。如今竇家的人竟然圍著他轉來轉去。

    還有李陵、司馬遷、蘇武、胡家老小甚至王小翠兒……幾乎所有的孩子,都不喜歡田蚡上的課程,都把田蚡視為人生的一大高度。

    這種純粹的仰慕,這種純粹的依戀,這種靠著自己的知識和雙手掙來的尊重,簡直比皇家施捨的那種榮寵要高出許多許多倍。

    田蚡,第一次覺得,自己不需要靠著姐姐,不需要靠著謀逆造反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他的價值就在弘燕堂,就在那教室之中,就在講台之上。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6 09:37
第424章 江充

      第一次拿到實習先生的工錢,他要請孩子們吃飯。 可一個天真孩子竟然說先生賺的不多,不能都讓先生負擔。

    結果是被請來的孩子都帶了自己家土地裡種出來的吃食。

    這一頓飯,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田,所吃過的最好吃一頓飯。那一天他竟然喝多了,和孩子們說了好多好多。

    田自己都記不得,他有多久沒有這樣敞開心扉的和別人聊天。

    在茂陵這塊地方,在弘燕堂這個像牙塔之中,沒有任何人會想著算計他,也沒有任何人會刻意巴結他。

    他只是個先生,可現在的田聽到孩子們喊他先生的時候,比聽到誰喊他武安侯都要高興。

    有的時候,他甚至有些恨燕銘,恨燕銘當時不應該讓自己進入弘燕堂。因為他發現他從來不曾軟過的心,竟然在面對這些孩子的時候變得柔軟起來。

    「燕銘,你他娘的就這樣死了。你知不知道,老子就是來弘燕堂找你毛病的。你的毛病我還沒找到,你就死了。」田喝了一口酒。

    燕銘這個曾經他眼中的跳樑小丑,沒想到竟然給他自己造成了這樣大的改變。

    想到燕銘的樣子,田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燕銘在他面前的飛揚跋扈,讓他感到一絲恨意。可燕銘創建的弘燕堂,又讓他愛上了這個地方。

    清淨,是人與生俱來所喜歡的。田也不例外。這樣又能養老又沒有是非的地方,誰不喜歡?

    田攥了攥拳頭,再次喝了一口酒,站起身往北方看去。

    他認為北方就是大草原,而燕銘就在大草原的頭曼城身死。

    手中的酒,被田舉起,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燕銘,你走了,我也不會走。我會一直監察弘燕堂,若是有任何一點兒瑕疵,我都會上報朝廷,修正它。」田扔了酒壺,搖搖晃晃的往山下走去。

    他想的是修正弘燕堂,那個曾經搞垮弘燕堂的想法兒,卻不曾在他的心底升起。

    燕銘的葬禮風風光光。

    棺槨裝著燕銘的衣著下葬的時候,田喜和嫣然哭的撕心裂肺,彷彿那棺材之中真的裝著燕銘一般。

    安葬了燕銘的衣冠冢之後,劉徹就下了兩道聖旨。封燕破虜為破虜侯,封燕雲中為雲中侯。世襲罔替,遇罪赦免,三次為限。

    這種殊榮,讓朝廷震動。

    燕銘的兩個兒子尚在襁褓就已經是侯爺,而且世襲罔替,遇罪赦免,三次為限。這說明只要燕家不犯什麼大錯,這侯爺的爵位,就會一直傳下去。

    緊接著,劉徹以雷霆的手段,直接取消了王恢和韓安國的一切職務。讓他們回到長安。

    在王恢和韓安國回到長安的同時,就有南軍精銳把兩個人抓了起來。

    經過廷尉會審,朝廷堂議之後,認為王恢關鍵時刻,臨陣變道,導致原本沒有風險的戰爭戰損增加,對不去那些大漢死去的將士,空耗國力。罪當問斬。

    韓安國身為老將,不知道規勸王恢,見風使舵,剝奪一切爵位官職,即沒家財,貶為庶人。

    公孫賀功過相抵,貶為庶人,不予追究。

    衛青戍邊有功,在雲中城大戰之中,作為主將,調度得當,封長平侯。

    李廣、程不識主動出擊,用自身引誘匈奴軍隊,加食邑千戶。

    ……

    劉徹的處置,果斷乾脆。王恢到了沒有逃出歷史的宿命,依舊是在對匈奴的戰爭之中犯錯,被問斬街頭。

    就在劉徹準備趁著這次勝利,鞏固戰果,把匈奴人徹底打垮的時候,南方卻傳來了不利的消息。

    南越國的國王趙佗病逝,他的兒子繼承南越王之後,宣佈獨立,不再是大漢朝的一部分。

    這個消息讓劉徹震怒。也致使劉徹對匈奴的作戰停了下來。漢軍開始調度,準備攻伐南越國。

    國事,讓劉徹忙活了起來。

    不過好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個人才,此人姓江,叫做江充。

    劉徹信任江充,把燕銘交代給他的事兒交給了江充去辦理。

    弘燕堂,交由江充負責。整個漢朝的義務教育普及,也交給江充去辦理。

    江充的權利,空前的大了起來。

    誰也沒料到,這個江充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他的出現,讓弘燕堂和燕家的位置尷尬起來。

    江充,年紀不大,二十多歲。

    可這個二十多的男人卻有著一張老成的臉,一雙三角眼之中,光芒一閃一閃。兩撇小鬍子更是把他的下巴顯得更尖,若是一低頭似乎都能戳死自己。

    「前面就是茂陵了麼?咱們先去燕家見識見識。」江充得意的說著。

    他自認為也是學富五車的人。和燕銘比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學問更高。那個死了的燕侯,不過是一個喜歡奇技淫巧的人罷了。

    「江充先生到,請燕家開中門迎接。」江充的僕人來到燕府之前,大聲的報了姓名。

    燕陳氏老夫人聽到下人的說辭,眼神閃過一絲陰霾。

    自己的孫子剛剛死掉,這朝廷之中的人就不把燕家當回事兒了。

    老太太閉上眼,冷靜了一會兒,說道:「隨我出去看看。」

    一眾人跟著燕陳氏老夫人走到了門口,燕陳氏老夫人命人打開了中門,就看到了在外面趾高氣揚的僕從。而江充竟然還在車中端坐,根本沒有下來。

    「新來的先生,是你麼?」燕陳氏老夫人陰沉著臉問道。

    那僕人哪裡敢冒充,臉一揚說道:「我家先生在車中。」

    說話間,已經有人跪在地上,江充這才踩著那人的脊背走了下來。

    看到江充的長相,燕陳氏老夫人就有些噁心。眼皮都沒往起撩一下的說道:「江先生是來接手弘燕堂的,來我燕家作甚?」

    「例行慰問一下。」江充一昂首,看了一眼燕家的宅子,頓時覺得氣派非凡,再也不能從眼睛裡拔出去。

    他,相中了燕府。看著上面的匾額,心中想著何時這地方能寫上『江府』二字。臉上卻皮笑肉不笑的往台階上走來。

    「老身不需要慰問。江先生想多了。」燕陳氏老夫人看著江充抬起的腳,語聲慢慢的的說道:「還有一件事兒,別怪老身沒提醒江先生。這中門的台階,至今為止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帝陛下,還沒有其他人有資格走過。」

    江充聞言,抬起的腳微微一頓,卻是再也放不下去。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6 09:40
第425章 圖靡家

    江充的腳最終也沒能踏入燕府半步。最終,他悻悻的離開。

    燕陳氏老夫人,就彷彿一尊大佛一樣,把江充這樣的小丑、妖魔鬼怪阻擋在燕府門外,不讓他越雷池半步。

    看著江充離開的車架,燕陳氏老夫人嘆了一口氣。她的眼神落在了弘燕堂那邊。老夫人不知道,皇帝為何會派這樣一個人來。這種人執掌弘燕堂,還會有好結果麼?

    燕銘沒了,一切都有所改變,燕陳氏也做好了燕家應對這種改變準備。

    此時,北地邊城雲中,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正站在城頭。

    她是淮南王的郡主劉凌。

    此刻,他的身邊沒有了三個跟班。

    劉凌的眼神越過了城外的碉堡和京觀,望著北方的大草原。她緊咬著嘴唇,說道:「燕銘,我就是不相信你會這樣輕易的死去!」

    風,吹起了劉凌的披風,也吹起了她的長發。

    她,佇立在城頭,望著北方,猶如春閨思婦一般,思唸著燕銘。

    ……

    頭曼城,因為軍臣單于被漢軍割了腦袋。而且割的神不知鬼不覺一般。這種事情,往往會被傳的神乎其神。

    都說漢軍長了翅膀,甚至有人說入城的漢軍都是三頭六臂。在滿城圍捕的情況下,依然是全身而退,殺出了頭曼城。

    那日帶著匈奴人追擊燕銘的百夫長回來之後,只看到了兩個看著燕銘士兵的屍體。

    他沒有懷疑燕銘是漢人,反而認為是大漢的特種兵返回擊殺了兩人,劫走或殺死了那個小男孩兒。

    在這種戰亂之中,死一個半個的人,已經不算什麼大事兒。

    百夫長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匈奴的天,已經要變了。軍臣單于的死亡,讓整個匈奴陷入了一場空前的危機。

    燕銘漸漸的恢復了神智,只覺得口乾舌燥。整個嗓子裡賣弄都是一股子焦躁的味道。

    「呃」微微動了一下身體,腿上就傳來了刺骨的痛。

    隨著燕銘微微一動,發出了聲音,立刻就感覺到一點溫潤進入了他的口中。帶著一絲腥羶,帶著一絲香甜。

    迷糊中的燕銘管不了那麼許多,本能的把那些溫潤的液體都嚥了下去。

    喝了這些東西,他再次迷糊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銘被輕輕的垂泣聲叫醒。

    他睜開眼睛,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睜開眼,看周圍的東西都是一片模糊。

    燕銘記得自己是暈倒在了頭曼城的小巷之中,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可現在顯然是沒死。

    難道是大漢特種兵潛伏回來,把自己救了出去?燕銘胡亂猜想著,嘴裡還有淡淡的奶香。

    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神,他再次睜開眼,這回周圍的景物都清晰了。

    他躺在地上,身下卻傳來溫熱。周圍是一片土牆,和他小時候住過的農村土房感覺差不多,和大漢的茅草為頂的土房也有所差別。

    此時外面正有人在哭泣,人聲很嘈雜,不過只是偶爾會有燕銘能聽懂的詞兒,剩下的都是嘰裡咕嚕的陌生話語。

    「匈奴,我還是在匈奴。」燕銘聽到周圍嘈雜的話語聲,立刻警醒起來。

    他先是看自己一身的裝束,除了腿上的傷口被重新包紮了之外,別的地方一概沒有動。

    燕銘用手輕輕的撐起了身體,往靴子裡面摸了摸,短匕首還在。

    他想要抽出匕首,轉念之間,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兒。

    聽外面嘈雜還夾雜著哭泣的聲音,人數至少在幾十上下。自己若是有無名的身手,那還好。若是現在這樣出去拚命,定然會死無葬身之地。

    「哎」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從燕銘的耳邊傳來,同時他如同一個小燕子一般跑了出去。

    女孩兒嘰裡咕嚕的聲音在外面想了起來,很快,外面的哭泣聲音就停了一下,然後繼續有輕聲傳來,依舊是在哭。

    緊跟著,就有人推門而進,是兩個穿著匈奴衣袍的老者。一個一臉悲傷,一個則頭上插著羽毛,額間一條紅色的布袋繫著,手中還拿著一根木杖。

    兩個人看著燕銘,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堆話。可都是匈奴話,燕銘也聽不懂。只是看到那悲傷的老者不時的看著燕銘,而頭戴紅布條的老者則用木杖點著燕銘,不斷的說著。

    末了,那手拿木杖的匈奴老人還跪在地上,雙眼望著棚頂,彷彿他能夠看穿棚頂,望到天一般,虔誠的說著一大堆的話。

    一臉悲傷的老者也跪下,跟著磕頭,臉上一樣的虔誠。

    兩個老者折騰完了之後,那手拿木杖的老者對著燕銘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堆,看燕銘沒有反應,便走上前來,一伸手抓住了燕銘的下巴,還沒等燕銘反抗,他的手就已經縮了回去。

    只見他向一臉悲傷的老者搖了搖頭,似乎說燕銘是個啞巴。

    一臉悲傷的老者看著燕銘,眼睛一紅,伸手撫摸了一下燕銘的頭,說了幾句。

    燕銘看得出,這個兩個匈奴老者對他沒有惡意,尤其是一臉悲傷的老人,似乎對他還有一絲喜愛之意。

    兩個人嘰裡咕嚕的說了半天的話,邊上一個臉頰通紅的匈奴女孩兒一直用閃亮的大眼睛看著燕銘。

    這個姑娘有著北方遊牧民族特有的面龐,雙頰都是風吹出來的紅色,甚至能看到細微的毛細血管。皮膚略黑,顯得很健康。一雙眼睛很亮,很有神。個子也比中原的確的女孩兒高一點兒。

    一身匈奴特有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一種異族特有的美感。一身笨重的衣服,也掩飾不住少女身材的火爆狂野。

    若不是臉上因為風吹日曬而顯露出來的血絲,這女孩兒也算是一個頗為美麗的女子。

    看著燕銘盯著自己,女孩兒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但馬上就收了回去。

    畢竟,這戶主人家正在辦著喪事。

    燕銘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實際上他才睡了一個晚上,就被這家的主人救了回來。

    「以後,你就是圖靡家的哥哥了。還是出去送一下你的兩個兄長,拜見一下長生天。」小姑娘說著,也不管燕銘聽不聽得懂,就上來拉他。

    一臉悲傷的老者指著燕銘腿上的傷,剛要阻止,卻被拿著木杖的老頭兒制止住。兩個人說了幾句話,老者就不再阻止女孩兒來拉燕銘。

    女孩兒看到燕銘腿上的傷,吐了吐舌頭,沒有硬拉,而是小心的扶起了燕銘往外走去。

    外面是一個大院兒,院中並排有兩個門板,上面躺著兩具屍體。

    看到那兩具屍體,燕銘心中一驚,手不由自主的向腰間摸去,卻摸了個空。

    地上的兩人,正是他開槍打死的兩個匈奴兵。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7 09:42
第426章 小瘸子

   一看到那兩個人的一瞬間,燕銘第一想法兒是這群人要拿自己祭奠死去的匈奴兵。可他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兒。

    若是這些匈奴人想要拿自己祭奠死去的人,肯定不會幫他重新包紮傷口,還給他奶喝。說不定趁著他還沒醒過來,就割了他的腦袋。

    雖說燕銘覺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可臉上還是有些變色。

    整個院子的匈奴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兩個死者的身上。在兩個死者邊上,一個老年婦女,跪在屍體邊上不停的哭泣。有相熟的鄰居在勸解著。

    燕銘注意到,除了地上躺著的兩個穿著匈奴士兵的衣著,剩下的則是普通百姓的衣服,甚至許多人身上都是打著補丁,也有一身骯髒,頭髮打縷,污穢不堪。一看就是一些匈奴的普通人。

    燕銘正尋思著,忽然感到胳膊被女孩兒拉的往下一沉。

    那女孩兒用匈奴話說道:「以後你就是圖靡家收養的養子啦,跪下給你兩個死去的哥哥磕頭吧。」

    燕銘聽不懂,但看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執拗的不肯跪下,給匈奴人磕頭,這事兒絕對不可能。

    女孩兒拉了他兩次,見沒拉動,就喊著先前一臉悲傷的老者。

    老者看到燕銘倔強的不肯跪下,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女孩兒也不再拉扯燕銘,卻也沒有離開燕銘,而是站在他的身後,好奇的看著燕銘。

    那個拿著木杖的匈奴神棍嘴裡碎碎念的說著一些燕銘聽不懂的話。他每說一句,周圍的人就跟著或大聲重複,有時候他們像是集體發了癔症一般。只有那個老年女人,跪在邊上不停的哭泣著。

    燕銘就在邊上旁觀,有的時候,一句半句的匈奴話,他也聽得懂。從隻言片語中,知道了這裡依然是頭曼城,只不過是頭曼城的外城。

    死的人是那哭泣老婦人的兩個兒子,而那個一臉悲傷的匈奴老頭兒則是他們的爹。

    知道了這些,燕銘的心不禁一沉。

    他走回了匈奴人家的小屋。這家姓圖靡。

    燕銘的腿不能長時間站立,他就躺在了剛剛自己躺著的地方。

    匈奴人住的地方,和大漢的臥榻完全不同。這些北地生活的匈奴人,在地上挖了通風的坑,然後把裡面埋上碳或者取暖之物。這樣就和後來的火炕一個原理,只不過這樣的炕,更類似於地炕。

    燕銘躺在地上,地下的取暖之物應該已經沒有太多,原本的一絲溫熱也因為這樣一番折騰而散去了。

    略微有些冰涼的地炕上,燕銘虛弱的躺著。以他現在的身體,就算給他一匹最好的戰馬,他也無法逃出大草原。

    躺在這裡,不知不覺的,又睡著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燕銘迷迷糊糊的醒來。聽到耳邊依然是那老婦人的輕輕哭泣聲音。

    燕銘只覺得自己彷彿在冰窖之中,剛剛醒過來,就凍得牙齒直大哆嗦。甚至他能聽到自己牙齒互相碰撞的聲音。

    「醒了!」邊上,老頭兒的聲音傳來。

    燕銘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昏暗的屋中,一盞冒著黑煙的油燈點著,人的臉在燈影之中,晃動的仿若最遠古的動畫片兒一般,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之前他看到的老婦人,此時正在他身邊,眼角還掛著淚珠,此時看到了燕銘醒來,臉上竟然難得的擠出了一點兒笑容。只是她剛剛喪了兩個兒子,這笑容擠的極為勉強。

    兩個老人看到燕銘醒來,很是興奮的樣子,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堆匈奴話,老婦人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外面就傳過來一股濃濃的奶香。

    燕銘凍的牙齒一直哆嗦,身子也發抖,但腦子卻清醒無比,看得出兩個匈奴老人對他是真的關心。一種別樣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羊奶喝了。」老婦人這句話,燕銘聽懂了。

    滾熱的羊奶,進入了燕銘的嘴裡,讓他感到自己渾身發冷的症狀緩解了許多。

    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燕銘一口氣喝完了一整碗的羊奶。帶著熱氣的羊奶,進入了他的肚子之中,一身的虛汗就發了出來。

    當身體潮濕的時候,燕銘終於感覺不那麼冷了。這才明白,剛剛是發燒了。

    兩個老人看他身上的燒漸漸的退了,倒是有了些許樂模樣。尤其是老婦人,彷彿照看自己孩子一般,照看著燕銘。

    那個老頭兒看著燕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燕銘就這樣,迷糊一陣子,清醒一陣子的過了不知道多少日子。

    每次他醒來,都會有人在他身邊。

    有的時候,是那個老婦人,有的時候是老翁。也有的時候是那日他看到的那個匈奴姑娘。

    終於,燕銘虛弱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每日不再那麼嗜睡。只是他腿上的傷是個慢活兒,還需要慢慢將養著。

    看到燕銘逐漸清醒明白過來,老頭兒的眼神越發的猶疑,每次似乎都有話要和燕銘說。

    不過還沒等燕銘能夠自由走動,頭曼城就發生了大變故。

    忽然有單于令傳來,要求整個頭曼城的人都要往北遷徙,遷徙到漠北匈奴庭去。

    這是強制性的命令,誰也不能違背。

    燕銘就這樣,被老頭和老婦人帶著,向著大草原更深的地方走去。越來越深入,越來離大漢朝越遠。

    燕銘的腿,漸漸的也能簡單行走。

    幾次,他都想要離開匈奴北去的隊伍。可周圍都是匈奴的騎兵。期間也見過幾次有人逃跑出去。

    最終,那些人的頭都被掛在了高高的旗杆之上。

    燕銘放棄了逃走的打算。

    按照日子算,現在應該是八月末九月初的時候,可燕銘卻漸漸的嗅到了一絲冷意。這說明他們已經往北遷徙了很遠很遠。

    只要有精力,燕銘就會下車走兩步。鍛鍊一下受傷的腿腳。這個時候,那照看過燕銘的姑娘就會笑嘻嘻的看著燕銘,看他一步一步的走路,嘴裡會笑嘻嘻的喊著:「小瘸子。」

    這麼些日子下來,燕銘已經能聽懂一些日常的匈奴話,任由小姑娘喊著自己小瘸子,偶爾也和她露出一點笑臉。

    每次他對著匈奴的小姑娘笑的時候,那姑娘都會紅著臉,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回應。

    「孩子,你是漢人?」這一天,燕銘躺在車上恢復精力的時候,那個一直欲言又止的匈奴老頭兒忽然說了一句漢話,聲音很小,卻真的是漢話。
s851165 發表於 2017-10-27 09:43
第427章 圖靡茶

    一燕銘看著老人,眼神一片茫然的樣子。m. 樂文移動網此時此刻,他可不敢承認自己是漢人。若是說了,在這匈奴人環伺的地方,自己的小命或許就保不住了。

    老人看到燕銘的樣子,知道他的擔心。嘆息一聲說道:「你不說我也是知道的。匈奴人,哪有長你這樣白淨的!」

    自打燕銘能夠自己行動,他就用土把自己的臉塗抹的髒兮兮的,看上去和那些匈奴的青年沒啥兩樣。

    可老人不一樣。當初就是這個老人把燕銘從街上背回來的。他看得出,燕銘是個漢人。

    「你這麼大的後生,被抓來做兵,必也不是自願。」老頭的漢話有些生硬,但還說的明白。

    燕銘低著頭,不開口。

    如今老頭已經看穿他的身份,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年輕的時候,我在漢國做過一些皮貨生意。娶了漢國人的女子做媳婦。」老者說著,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婦。

    燕銘仔細看那老婦,除了衣著之外,長相上的確有漢人的影子。

    「老頭兒對漢人沒有惡意。否則也不會救下你。」老頭兒彷彿自言自語的小聲說道:「那夜我本打算去找我的兩個兒子,誰知道就看到你躺在那裡。就那麼一個半大孩子,怎麼就當兵打仗了呢?看著可憐啊,就把你先背了回來。可誰知道,救了你,我的兩個兒子卻死了!」老人語聲帶著悲慼,但卻沒有淚水。

    這種戰亂年代,老人經歷過太多的親人戰死,悲傷扔在,可淚腺卻已經麻木。

    燕銘聽到這裡,一陣歉疚。老者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自己殺的,自己是他的殺子仇人。

    「原本打算,我們老兩口就養活著你,讓你留下來幫我們放放羊,牧牧牛。可誰知道現在的匈奴也不太平啦!」老頭說著,又看了一眼老婦人,說道:「她老了,長念叨落葉歸根。我就想著,有機會,讓你帶著她回到漢國。兒子都沒了,我對這裡都沒了念性兒……」

    老人的話,讓燕銘心痛。

    他和老人的兒子,原本就不認識,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可就因為戰爭,因為高層想打仗,他們這群貧苦的百姓就要徵兵,就要參展,就要血流成河。這是什麼邏輯?這是什麼規定?這是什麼世道?

    第一次,燕銘因為老人的話流淚。

    面對這兩個老人,燕銘覺得自己一里一外欠了他們三條命。

    「放羊,牧牛!」燕銘用匈奴話說了一句。

    老人聽了,眼睛忽然一亮,看著燕銘半晌,才說道:「你願意?」

    燕銘胸中積鬱著一股感動之意,點頭說道:「願意。」

    他的匈奴話原本就能聽懂一些。這些日子在遷徙的路上,更是聽難民們說這說那,懂得更是多。加上他本就聰明,竟然已經可以磕磕絆絆的說出匈奴話來。

    老人點頭,說道:「我們先往北方走。看看情況。若是匈奴呆不下去,你就帶著我圖靡奢和我的老伴兒去漢國。」

    燕銘這才知道老頭叫圖靡奢。

    從圖靡奢的話語中,燕銘能感覺到,如他這樣的匈奴百姓都不希望戰爭繼續蔓延下去。

    「你以後就算我的養子,叫你圖靡茶吧。」圖靡奢說道。

    燕銘點點頭,在匈奴這樣的地界之中,有一個匈奴名字,有一家匈奴人家照看,自然會好許多。

    大丈夫行走世間,自當恩怨分明。

    圖靡奢的兩個兒子被自己殺死,圖靡奢卻救了自己的性命。如今他們兩個已經風燭殘年,若家中沒有一個青壯的男子,以後日子之艱難,可想而知。

    雖然這世界上因為戰爭而陷入這種兩難境地的老人很多,燕銘不可能聖母心的都去照顧。但圖靡奢一家卻是因為燕銘造成的,如今他暫時也離不開匈奴地界。照顧一下圖靡家的兩個老人,倒也是應有之義。

    遷徙的隊伍一路向北。他們休息的時候少,趕路的時候多。許多人在半路上累死病死。一路上到處留下了匈奴百姓的屍體。

    走了大概有一個月的路程,終於匈奴的軍隊不再趕著他們遷徙,而是有一個千夫長給他們說如今一定到了漠北王庭。新單于伊稚邪給所有遷徙之人畫了一塊地,讓他們暫時在這片土地之中居住。

    而且,過些日子,將要徵兵。說是老單于軍臣的兒子於單已經起兵,要和叔叔伊稚邪爭奪匈奴大單于的位置。

    就這樣,燕銘隨著圖靡奢老兩口安定下來。

    在北方,就是匈奴漠北的王庭所在,匈奴王城。

    如今,距離大漢的邊關,已經不遠萬里。想要回去,在這種落後的地方,已經難於登天。

    接下來的日子,燕銘就安心的養著腿上的刀傷。圖靡把兩個兒子留下的彎刀遞給了燕銘一把,自己留下一把當做防身。

    燕銘看著彎刀,想到自己的腿傷就是這兩柄彎刀之一造成的,不由的多看了幾眼。便也安然的放在腰間。

    漸漸的,他的腿敢於吃硬。也就拿著鞭子跟著圖靡出去放羊牧牛。

    圖靡很喜歡燕銘,總是一邊和他說著生澀的漢話,一邊用匈奴話解釋。或者說著匈奴話,用漢話解釋。

    放羊的日子沒有多久,燕銘就把草原上的東西南北辨別的異常清晰。同時也把匈奴話學個七七八八。

    他在遷徙移民的聚集地,極為勤快,話還不多。很快就得到了周圍匈奴百姓的認可。

    人人都說,圖靡家死了兩個兒子,可長生天又給他送來一個更能幹的兒子。甚至那個拿著木杖的匈奴神棍還說圖靡家出了天,圖靡茶未來不可限量之類的話。

    燕銘不會聽他們鬼扯,他現在就想好好幹活兒,給老圖靡和他的老婆賺下餘生的養老錢。然後就縱馬離開匈奴,回到大漢朝。

    這麼留在匈奴,家中的人一定會認為他已經陣亡,定然悲傷。所以燕銘急切的盼望回家。只是男人做事兒要有始有終,答應了圖靡奢,就一定要做到。

    圖靡家有五十六隻羊,兩頭牛。

    燕銘每日放牧的時候,就會騎著其中的一頭牛,然後趕著羊,往草原之中走去。每每這個時候,當初照看他的小姑娘骨朵頤就會站在自家的門前看著燕銘的背影傻笑,還會照舊喊著小瘸子。

    燕銘高興的時候,就會和她一笑。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告訴她,自己叫圖靡茶。

    小姑娘總會鄭重其事的告訴燕銘,自己叫骨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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