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升職記 作者:紫釵恨 (已完成)

 
pe789 2017-10-23 12: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2 334020
pe789 發表於 2017-11-21 11:13
    第130章 一波未平

    “蚊子腿也是肉啊!登州照樣也能榨出油水來。”狄大掌櫃毫不客氣教育吳老板:“吳孟輝啊吳孟輝!你難道忘記六年前太監禍害登州府那一幕,我可是聽說了,這一次一心要禍害我們登州的周杜達,就是龍溪周家的後人啊!當年的龍溪周家多風光了,可你看在太監手下敗得多快多幹淨。”

    狄大掌櫃舉出了龍溪周家與周杜家作為例子,吳孟輝的精神一下子萎了下去:“那該怎麼辦啊!稅使、礦監要來我們登州府,我就不敢往你這裏送貨了,到時候坐吃山空,我家裏三十多口非得活活餓死不可!”

    看到吳孟輝的可憐樣,他身後那個叫小呂的夥計不由給他提神:“老板,現在至少能過個好年,再說了,稅使什麼時候來我們登州府是個未知數,但是來了,他們肯定也呆不久!”

    雖然稅使、礦監如同蝗蟲過境搜刮一空,刮地三尺之後還能再刮三尺,但小呂說得是正理,他們在登州這小地方呆不了太久,搜刮夠了自然會離開。

    雖然在家歇業一段時間損失很大,但是隻要避開了風頭自然可以重新開張,至不濟這些狗太監殺到登州府來的時候,吳孟輝可以到東三府去做生意避風頭。

    反而衡王府可以說是半個東三府土著,他們若是把養馬養牛的差役攤派到登州府與黃縣來,那恐怕是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事情,幾乎與國同休,就象章丘縣的養馬之役,從國初持續到現在已經兩百多年了,始終就沒停過。

    因此小呂這麼一說,吳孟輝精神不由又稍稍振奮起來,隻是騾馬店掌櫃就是看吳孟輝不暢快:“哼哼,你以為衡王府真停手了,實在太幼稚了!”

    說到這時,騾馬店的狄大掌櫃得意地說道:“不過我們肯定沒有關係,我們這家店背後可是有著安徽會館的關係,不管什麼狗太監還是衡王府,哪敢對咱們店裏動手啊!你說的湯家老店,隻不過是黃縣隨便搭起來的一處稻草窩,尋尋常常的一家騾馬店而已,怎麼能同我們真正有牌子的老字號比美”

    吳老板與小呂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這家騾馬店的老板進了店會處處打壓吳老板,到處挑毛病,原來是因為吳老板進店之前讚了湯水建的湯家老店幾句,還隨口說了一句“真不如湯家老店暖心”。

    雖然明白了緣由,吳老板這人卻是直爽性子,雖然湯家老店規模比這家安徽商人辦的“常夜號”小得太多,十家“湯家老店”加在一起也未必有一家“常夜號”的規模,背後靠山也不夠硬,但是他就覺得老家的湯家老店比這家騾馬店強得太多太多了。

    隻要進了湯家老店,他就好象回到自己家裏一般,辦什麼事都順手都舒心,因此他當即說道:“湯家老店可不差,要知道我們穀大小姐在縣內想找十八家頂尖的大商號大商鋪出來,第一家就是挑了湯家老店,再說了這一次衡王府是真沒動靜了……”

    聽到吳老板又想把話題轉移回衡王府的問題上,常夜號的狄大掌櫃當然一定要狠狠打擊吳老板:“你以為事情真象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雖然是安徽人,但是在登州紮根下來,已經是整整三代人,誰不盼登州日子更好過些,你以為現在這禍害告一段落了?”

    狄大掌櫃雖然是安徽會館的常客,在家裏都說一口安徽話,但是他也能說上一口熟練無比的蓬萊話,他自小就隻回過兩趟安徽老家,因此多數時候都會以尊貴的府城人而自居,對登州府也頗有幾分感情。

    “但是形勢比人強,那衡王府是出名的霸道不講道理,青州府萊州府這些年被他整得有多慘,日子有多難過,你雖然是鄉下人,想必心裏也有數,當年他們都把洪巡撫洪大人逼走了,一個老教諭就算有三頭六臂,對衡王府又有什麼辦法!””

    他告訴吳老板衡王府並沒有死心,吳老板還真不相信:“可是衡王府是真沒什麼動靜啊!”

    狄大掌櫃趕緊舉出了證據:“老吳,你看看那周杜達可回青州府去沒有?”

    吳孟輝平時時常來往於黃縣與府城之間,而且還有著自己的車隊,絕對算是消息靈通人士,而且這段時間他對周杜達的動向更是格外關心,因此他當即答道:“還賴在我們黃縣沒走,不過按我看,他絕對呆不了太久了,遲早滾回青州去!”

    狄大掌櫃的看法卻同吳孟輝不同:“他還賴在黃縣不走,就說明衡王府對這事還不死心,遲早要對我們登州下毒手!什麼時候他滾回青州去,我們才可以真正放心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話:“你可是說周杜達帶了二十多人氣勢洶洶地殺到黃縣來,你想想二十多人吃喝拉撒,一天下來得花多少銀錢,周杜達得下多大的本錢啊!既然下了這麼大的本錢,那自然是遲早對咱們登州府下毒手!”

    吳孟輝覺得狄大掌櫃說得挺有道理,但是他還是仍然辯解了一句:“可是現在劉知縣已經把那姓董的狗官調去查福山銀案了,沒有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他們衡王府又能在咱們登州咱們黃縣玩出什麼花樣來!”

    狄大掌櫃平時有些愛賣弄,聽到這時候卻是壓低了聲音:“老吳,你若是肯保密的話,我帶你看個好東西,看了就明白了!”

    “什麼好東西?”

    “看了你就明白了!”狄掌櫃很神秘地說道:“你若是想看,那就跟兄弟發個誓,若是敢泄露了一個字出去,那出門就被雷打死。”

    吳老板還真不知道什麼東西要自己發這樣的重誓,隻是他確確實實很想狄老板到底掌握了什麼情報:“老狄,我信你,我若是泄露了一個字出去,那出門就被雷打死。”

    狄掌櫃當即帶吳老板進了後間,小心翼翼地床頭拿出來一個小冊子,總共隻有七八頁紙的樣子,裝釘得很粗糙,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文字,就連封麵上也有一大半是抄寫的文字。
pe789 發表於 2017-11-23 10:56
    第131章 一波又起

    狄老板告訴吳孟輝:“這東西就是我費盡千辛萬苦才弄來的揭貼,你若是看過了自己有數就是,千萬不要泄露出去,這東西若是泄露出去,肯定是後患無窮,你我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這就是揭貼嗎?”

    狄老板登時覺得有些無趣了,怎麼這鄉下人居然都知道什麼叫揭貼。

    吳孟輝看了一下揭貼的封麵,上麵寫了“登州淪亡痛史”六個字,後麵還有幾個加大字號的小標題與無數文字。

    吳孟輝覺得這標題太過誇張了,就是稅使狗太監過境登州,也不致於讓登州淪亡永墜黑暗,怎麼能用“登州淪亡痛史”這樣的大題目。

    隻是這個題目再怎麼不妥切,卻是把吳孟輝的興趣給勾起來了,他就想知道這裏麵到底講些什麼。

    這份揭貼的抄手是一個人從頭抄到結束,筆跡一致,至於內容觸目驚心,標題更是大膽至極,“衡王喜讀東征記”、“登州每戶養一馬”、“河工之役分派登州的前因後果”、“衡王府與海禁複開”、“衡王府如何製造福山銀案”、“衡王府與登州盜的勾結經過”。

    明明是七八頁紙而已,可是吳孟輝才看了兩頁紙,已經是熱血沸騰,殺機重重:“這該死的衡王府,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幹了這麼多壞事,咱們登州的事就壞在他們衡王府手上!”

    狄老板補充了一句:“何止幹盡壞事了,而且衡王府還意圖不軌,想學當年漢王造反。”

    這篇揭貼一開始就在讚揚本代衡王精明能幹,勵精圖治,把衡王府搞得井井有條,招募流民,訓練將士,“儀衛司煥然一新,兵強馬壯”、“齊魯豪傑,風從雲集”,隻是明麵上是在誇獎,實際誰都能在這段文字上讀出反意來。

    後麵更是把衡王誇成了一朵花“自幼喜讀史漢,尤喜讀成祖實錄,讀征東記披星戴月而不分日夜。”

    讀史記漢書也就罷了,可讀成祖實錄就是大問題了!

    成祖是誰?就是靖難起家的永樂皇帝,你一個藩王愛讀成祖實錄,自然要想學帝王心術,想要學著成祖怎麼靖難起兵!

    隻是讀成祖實錄也就罷了,“讀東征記披星戴月而不分日夜”,這個殺傷力就更大了。

    什麼是《東征記》,大明朝有名的《東征記》隻有一部,就是宣宗禦製的東征實記,親述他征伐漢王的前因後果,而漢王恰恰就在山東安樂州就藩。

    宣德元年,宣宗剛一即位,漢王朱高煦就在安樂州倡亂,企圖重演一遍靖難之變的故事,明宣宗斷然禦駕親征,勢如破竹勢不可擋,最後迫降了漢王朱高煦,這是明代曆史上的一大轉折。

    後來明宣宗親筆寫成了《東征記》,詳述他東征的具體經過與漢王的最終失敗。

    衡王讀東征記幹什麼?那自然是想從漢王失敗的經過吸取經驗,完成一次完美的造反!

    一想到這,吳孟輝覺得自己的後背都出了一身冷汗,雖然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但是這內容實在太觸目驚心了。

    而且這內容不僅僅是觸目驚心,有些不怎麼關健的內容他可以確認是絕對真實的,有些內容不好說是真是假,他好歹聽說過。

    還有些內容是第一次看到的猛料,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憑著其它部分的感覺,他覺得即便不真,也不會太假。

    雖然他之前也看過一些來曆不明的揭貼,其中的內容也很勁爆,但是跟今天看到的這部《登州淪亡痛史》,連根毛都不算。

    內容實在太觸目驚心,而且他至於都忘記了時間,一口氣讀完了全篇,後麵的內容更是字字誅心,每一段每一句都隱藏著無限殺機,把衡王府的所作所為都暴露在陽光底下。

    很多事情他都聽說過甚至親眼見過,但是從來沒有人把衡王府的所作所為總結得這麼清楚,而且還披露了許多內情,可以說如果不是非常了解內情的當事人,根本不會講得這麼到位,總結得這麼清楚。

    這揭貼直接披露了衡王府霸占青萊兩府莊田的前因後果,事實數據皆在,還引用了嘉靖隆慶之際洪巡撫在山東查勘莊田所使用的部分數據與機密題奏,寫盡了青萊兩府民戶的水熱火深。

    吳孟輝去過好幾回青州府與萊州府,知道那裏的民戶一直泡在苦水裏,印象十分深刻,但是隻有讀過這幾頁紙以後,吳孟輝才明白那裏的民戶苦到什麼程度了。

    衡王府的所作所為,絕對是無法無天,強占民田隻是冰山的一角而已,他們幹過的壞事海載鬥量,欺男霸女,強奪民財,暗中勾結貪官汙吏,所有見不得光的勾當,這部揭貼都一一指了出來。

    很多事情都是有據可查的,因此吳孟輝覺得其它部分應當大致也是真實,而且越到後麵,披露的真相就越多。

    比方說大名鼎鼎的福山劫銀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幾十號訓練有素的公人怎麼在盜匪突襲之下轟然而潰,對方又到底是怎麼樣的精兵勁卒?

    而且案發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黃縣、福山縣出動了幾百號公人刮地三尺,甚至連省裏、府裏的名捕快都親自過去查案,到現在仍然是一無所獲,這到意味著什麼?到底誰能無聲無息不留痕跡地做下這樣的大案子!

    現在這份揭貼就明確指出,整個東三府除了衡王府的儀衛司之外,沒有人能有這樣的本領,也隻有衡王府的儀衛司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下這樣的案子!

    吳孟輝覺得這份揭貼講得很有道理,而且揭貼更是進一步披露了衡王府與黃縣負責巡捕緝盜的主薄董誌超早有勾結,偏偏案子發生在黃縣,董誌超帶隊辦了一個月的案子,半點線索都沒有,案子沒有任何進展。

    雖然揭貼裏沒說更多的內容,但是吳孟輝已經暗地裏將董主薄五馬分屍:“這個吃裏扒外的狗官,下次見著他一定要痛打他一頓!”

    最後這部分內容正是吳孟輝最關心的內容,也是《登州淪亡痛史》的核心內容,在衡王府的陰謀之中,他們不但要西三府的養馬之役轉移到登州來,甚至還要引狼入室,東府西府共同分攤河工之役。
pe789 發表於 2017-11-23 10:56
    第132章 登萊淪亡痛史

    這是過去一百多年東三府與西三府之間爭執得最厲害的問題,西三府要替朝廷養馬要出河工,東三府卻不用承擔這樣的義務,西三府當然想把自己的負擔分攤到東三府來。

    但是在東三府的眼中,這樣根本就是劫貧濟富,西三府靠近運河,商品經濟明顯比東三府發達,卻還想把沉重的賦役轉移到東三府的身上。

    而在這部《登萊淪亡痛史》之中,幹脆把東三府與西三府之間的賦役之爭跟衡王府聯係在一起,指責衡王府吃裏扒外,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出賣東三府特別是登州府的利益。

    雖然打心底不相信衡王府會這麼徹底出賣東三府利益,但是聯係到前段時間衡王府要把牛馬之役強派到黃縣的事實,吳孟輝覺得這書說得很有些道理。

    衡王府為什麼吃裏扒外出賣登州利益,揭貼裏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想,那就是隻有登州府水深火熱了,衡王府才能裹脅原本對朝廷忠心不二的登州官民一同起兵靖難!

    這也太大膽了!

    吳孟輝不敢相信這種說法,但仔細想來想去,卻覺得還真有些可能,衡王府已經富貴至極,還要在登州折騰來折騰去,肯定有所圖謀。

    把揭貼前前後後看了三遍,吳孟輝不由罵了一聲:“狗日的衡王府!”

    這下輪到狄老板得意了:“老吳,衡王府來勢洶洶,你如果覺得應付不過去的話,不如把你的車隊先掛到安徽會館的名下如何?”

    “不不不!”吳老板琢磨了一下:“這不好,這不太好!”

    “掛靠到我們安徽會館的名下,又不需要多少支出!”狄老板勸道:“老吳,你別為了點小錢丟了大錢!”

    “不,這不是說這個事!”吳老板卻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狄掌櫃,我跟你說個事,我掛靠到你們安徽會館的名下沒問題,但是你這份揭貼得借我抄一份!”

    狄掌櫃十分狐疑地問道:“隻抄一份?”

    “對,隻抄一份!”吳老板答道:“要把我的車隊掛靠到你們安徽會館的名下,總得有點憑據說服我家裏那婆娘吧!你放心,隻抄一份,絕不外泄!”

    “好!隻許抄一份!”

    隻是吳老板卻是早就下了決心:“這部登州淪亡痛史當然是隻抄一份,然後再轉抄個一百份、一千份,讓整個登州府都知道衡王府的狼子野心!”

    整個十二月初,整個登州府最流行的一部書就是這本隻有七八頁紙的揭貼,最初是在府城私下傳抄,接著小商人、小吏員、窮秀才紛紛傳抄這部書,很短的一段時間,至少有幾百個抄本在登州城內城外流傳。

    有些人明明知道這揭貼上的內容有些不盡不實,但是揭貼裏說的所有一切都符合自己口味,符合登州府的利益,因此不加以製止,反而到處推波助瀾,到處吹噓這部《登州淪亡痛史》。

    到了後來,但凡是識字的人,都要找一部《登州淪亡痛史》來讀,就是不識字的人,隻要有門路的,也要去求來一個抄本,然後請識字的朋友給自己念一遍,然後大罵一句:“幹死衡王府這幫狗日的。”

    黃知府差不多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他鎖緊了眉頭訓道:“這揭貼在市麵上都傳遍了,我聽人說過好幾回,結果倒好,到現在還你們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更不知道是什麼人故意炮製這揭貼……”

    下麵他從鬆江府帶來的幾個家鄉人,現在都不敢說話,最後還是劉師爺開口說道:“老爺,您別動氣,我們當初以為這不過市井流傳的尋常揭貼,寫得狗屁不通,沒往心裏去,哪料想竟然惹出這麼大的風波!”

    一說到這一點,劉師爺也是十分委屈,他關心的都是國家大事,時刻盯著誰要給老爺送禮,老爺又要給誰送禮,哪位同年同鄉要來打秋風,今天哪裏又該給知府老爺進貢好處了。

    這都是國家大事,不得不用心,他的心思都放在這上麵去了,哪有心思關心一部市井小書!

    黃知府的眉頭卻是擰緊了:“你們這些飯桶,平時把眼光都放在錢上去也就罷了,但是這部書把我黃體仁罵得一文不值,甚至說我卷入了衡王府的謀逆大案,居然一點也不關心不用心,要你們這群飯桶何用!”

    說到這,黃知府那是怒極了:“如果不是徐管事今天告訴我有這麼一回事,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裏!”

    聽到這,下麵這群家仆第一次有魂飛魄散的感覺,他們都是黃知府從鬆江府帶來的家鄉人,有些人甚至還是黃知府的自家親戚,隻要做得不要太過份,黃知府始終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因此他們總是掉以輕心馬虎大意,哪料想突然冒出這麼一份事關黃知府前程的揭貼,隻是他們雖然膽戰心驚魂飛魄散,卻是首先先把徐管事給恨上了。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會大夥一聲,直接捅到大老爺那裏去,你讓兄弟們毫無防備吃了大虧,那兄弟們以後也不會虧待你們。

    黃知府怒喝一聲,給徐管事打了個眼色:“小徐,告訴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徐管事現在得意洋洋地拿出了一個小冊子,他告訴大家:“這是今天我在茶館發現的,才看了兩三頁,我就看得膽戰心驚,這揭貼明麵是朝著衡王府來的,實際是對著咱們老爺來的,是有心人想把咱們老爺搞下台去!”

    一眾家仆臉上都是大吃一驚,劉管家趕緊問道:“是什麼人想搞我們老爺?”

    徐管事卻是把這份不知輾轉抄了多少回的揭貼打開:“這幫人用心險惡得很,雖然明麵上沒點老爺的名,卻說福山銀案,登州府查了一個月都沒有線索毫無進展,但隻要追下去肯定會有收獲,府裏就突然下令收兵,也不知道是何用意,這很明顯是在說咱們老爺。”

    登州府是花了很大力氣去查福山銀案,不但調動黃縣與福山縣兩縣幾百個公人,而且把能機動出來的人馬幾乎都拉出來辦這個案子,但是查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有什麼線索,反而因為抽調人手太多,影響了府裏的日常治安。
pe789 發表於 2017-11-23 10:57
    第133章 黃知府

    一個案子當然不可能一直大張旗鼓地查下去,因此黃知府為了長遠考慮,決定先把大部分人馬都抽調回來,隻留了六七個馬快重點關注這個案子。

    這本來是最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是經過有心人的刻意解讀,卻成了黃知府的莫大罪名,似乎隻要繼續大事追索下去,這案子立馬就能破掉一般。

    而且有心人添油加醋的內容可不僅僅是黃知府縱容福山銀案那麼簡單,他不斷暗示衡王府是登州府一切盜匪的總後台,而衡王府支持的這些盜匪之所以能在登州府橫行無忌,關健就在於現任的登州知府緝盜無力故意縱容甚至與與衡王府勾結得很深。

    揭貼中很快點出了衡王府與黃知府的幾次相互往來,這本來是很正常的日常往來,但是經過有心人解讀之後,卻成了黃知府勾結衡王府的鐵證。

    黃知府說到這,氣得都冒煙了:“老夫沒想到居然有人用心如此險惡,老夫隻不過是準備到下麵清理大獄,處理積案,他都能解讀成這是衡王授意我招募亡命之徒!”

    本來黃知府聽說自己的老對頭就在登州府境內,甚至有些風聲說他現在就關於某座大牢之中,所以才特意搞了一次清獄行動,順便處理掉一批積案。

    隻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阻力重重,在黃縣那邊甚至還惹出了天大的大笑話,現在更有人把這件事與衡王謀反牽連在一起。

    黃知府是萬曆三十二年進士出身,中進士的時候他都快六十歲了,所以比起其它同年來說,他可以說是無欲無求,不想入閣拜相,隻好平平穩穩地做官。

    黃知府隻花了六年時間就轉任登州知府,現在在登州已經做了整整三年知府,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登州府雖然是窮山惡水、遠惡軍州,但三年下來,油水終究不少,黃知府無欲無求,覺得自己心滿意足了。

    當然若是順便收拾了當年的老仇家,那更是一件美事,可是現在清清白白的清獄行動卻變成了極其嚴重的政治構陷。

    溝通藩王這個罪名太重了,哪怕他有許多同年、同鄉的關係,哪怕他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都別想在官場上混下去了。

    春風得意的徐管事趕緊表功:“這幫人用心險惡至極,竟然利用清獄之事構陷老爺,顯然這次清獄是擊中了他們的要害,我們得用心把登州的大牢都梳理一遍,一定能查出真凶來。”

    “不!清獄的事趕緊停掉!”黃知府當即做了決定:“就暫時放過江蕩山一馬,口頭知會下麵一句,未決的那些懸案由縣裏盡快自行清理,不要有人繼續嚷冤了。”

    黃知府考了半輩子的進士,到現在隻做了八年官而已,在官場上不能算是真正的老手,但是他一看到這份揭貼,就知道隻能暫時放過這老仇家。

    若是繼續蠻幹下去,或者真能抓住那江蕩山,但也完全坐實了這揭貼上的罪名,坐實了自己與衡王府素有勾結。

    在當下的登州府,隻要跟衡王府有過接觸,不管是什麼原因什麼理由,哪怕出發點是好,或者結果明顯有利於登州府,那都是千錯萬錯,何況是自己風傳要替衡王府招募亡命之徒,那簡直是死無葬身之地。

    象他這種進士出身的官員,向來是平步青雲,不管犯了多大的錯誤,哪怕是同時得罪了皇帝、內閣與司禮監,最多也不過是貶為一任典史,然後很快就回任知縣、知府。

    多少雜途出身的官員,奮鬥一輩子,佳仕途終點的極限不過是典史而已,進士老爺貶無可貶的最低點卻也是典史,而且按照沒多任就能回任知縣、知府。

    但是進士老爺可以撈錢,可以玩女人,可以胡作非為,可以捅出天大的漏子,卻也有著不可逾越的政治規則。

    第一個不得逾越的政治規則就是不得勾結太監,本朝初年張居正勾連馮保死後被徹底打倒,到如今普天之下對張居正的評價已經徹底反轉過來,都認為張居政於國於民皆有大功,但是士林仍然一致認為他勾連馮保逼走高拱是大錯特錯錯無可錯。

    甚至連張居正兩個兒子編撰《張太嶽集》的時候,為了要不要收入張居正給馮保寫的墓誌銘,都糾結了許久,最後雖然收了進去,卻還特別加了段注解。

    張居正一代名相尚且如此,何況是其它人,勾結內官就是與整個士林作對,立即要聲敗名裂,哪怕是致仕林下將生平著作編成集子的時候,也會特意把宦官應酬往來的文字記錄都刪得幹幹淨淨,以免留下話柄身後被人恥笑。

    第二個恰恰是勾結藩王府,尤其是同藩王府不清不白沾親帶故,那更是不得逾越的政治規則,不然政治前途就受到極大影響。

    舉一個最典型的例子,正統八年,周王之弟汝陽王第五女選配黃阜,當時“阜親父璿見任開封府知府,親兄平見任吏部文選清吏司主事”。

    老父親是副省級城市的第一把手,兄長是批發天下官帽子的吏部小天官,結果就因為這場聯姻,“璿(致仕)閑住,平改外職”,老父親的開封市委書記就地免職,兄長也隻能外調做個小官,整個家族的命運急轉直下。

    黃知府差不多六十歲才中了進士出來做官,到現在總共也隻做了八年官而已,所以年齡雖然已經不小了,但是他還真想多做幾年官。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縱然是登州這樣的窮山惡水,多作幾年知府也是極好的,而且他進士出身,隻要不犯上什麼錯誤,說不定過上一兩年就調到富裕地方再幹一任知府甚至是更高級別的職務。

    可是若是觸犯了勾連藩王這條不可逾越的政治規則,十個進士出身也保全不了黃知府。

    現在最重要的是自證清白,黃知府看了一遍這份揭貼,趕緊交代下去:“福山銀案得限期破獲了,破不了就摘了他們的官帽子,還有衡王府如果有人到登州來打秋風,一律給我趕回去,一個也不許留在登州府內,他們若是敢留下來,那就自求多福吧!”
pe789 發表於 2017-11-23 10:57
    第134章 禁海令

    現在黃知府一心隻想把自己摘出來:“這段時間衡王府發到登州來的文書,一律給我嚴詞駁回,他們在登州府辦的事情,一律給我拖著不辦,嗯,揭貼上說衡王府要分派養馬、河工之役到登州府來,明天我會親自召集登州縉紳跟他們講清楚絕無此事。”

    “哎……這上麵還攻擊我與衡王府在登州擅開海禁,蓬萊水城走私嚴重!”黃知府又想起了一件事來:“從現在開始嚴查海禁,沒我的命令,尺帆片板不得下海!徐管事,你去水城給我盯緊了!”

    徐管事沒想到居然分派了這麼一個苦差使,他趕緊說道:“老爺,水城那邊若是查得太嚴,恐怕要得罪了很多朋友,對老爺十分不利啊!老爺,咱們跟衡王府又沒有沾親帶故,何必這麼認真。”

    徐管事這話沒引起黃知府的共鳴,反而讓他的神情變得嚴肅極了:“叫你查就查,何必廢話,給我去水城盯緊了,片板不得下海,誰要是敢擅自出海,我摘了他腦袋!”

    如此嚴厲的處置,在徐管事印象中還是第一回,徐管事十分不解,就是這些從鬆江府帶來的自家人都有些不明白,為了這麼一份來曆不明的揭貼,自家老爺何須施展雷霆手段。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知府大人!

    看到徐管事與許多家仆都不明白,黃知府隻能搖了搖頭,給劉管家打了一個眼色:“劉昭仁,告訴他們怎麼一回事。”

    劉管家當即小聲地說道:“咱們老爺不是在青州府有一戶親戚,隻是他們隻過來認了一回親,就沒來往了。”

    徐管事已經猜到了真相,不由脫口而出:“難道他們家跟衡王府是王親?”

    說起來,徐管事一直很好奇青州府那戶親戚為什麼認過一次親以後就不來往了,要知道黃知府是厚道人,向來很照顧親戚故人。

    他們家就在青州府做點買賣,而且跟黃知府關係很近,跟登州府隻有咫尺之遙,怎麼就放棄了黃知府這座金山銀山,現在才明白了,原來是因為藩禁才故意斷了來往。

    黃知府也是十分無奈:“我那侄子有點本事,前些年做了衡府一位郡王的儀賓,當時我還沒中進士,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到了登州才知道居然有這麼回事!”

    自家侄兒娶了郡王的女兒,多多少少是件好事,但這件事牽連到黃知府的身上,那是天降橫禍,因為這代表著黃知府也連帶成了衡府王親。

    藩禁最嚴格的一條就是王親不得任京官,對於無欲無求的黃知府來說,這倒不算什麼大事,但下一條就極其致命了,那就是王親任官不得與藩王同城,甚至不得在王府附近任官,一定要到五百裏以外任官才行。

    不管從哪個方向來計算,登州府都在衡王府五百裏內,那麼黃知府如果向中樞承認了這重王親關係,那隻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一條路是致仕閑住,但是黃知府當時才做了六年官,而且之前都是清要之職,前半輩子欠下的人情甚至錢債都根本沒還清,卻因為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內侄王親致仕閑住,黃知府當然一百個不願意。

    另一個選擇是外調,到青州府五百裏之外的地方任職,但問題在於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好不容易花了大價錢才謀到這個知府缺,現在身上還背著一屁股人情債與錢債。

    要知道這可是堂堂一府之尊,哪怕是吏部天官手上都變不出幾個來,如果真要外調任職,當然不可能再送他一個知府缺,之前的努力全部前功盡廢不說,而且倉促之間哪有什麼好缺,多半是被扔到南京六部做個閑職。

    他之前的幾個位置雖然可以日日偷閑,卻很清要,絕非是一般的閑職,但他連這樣的清要之職都做不慣了,怎麼看得上南京六部的閑職。

    因此跟自家親戚稍加溝通,兩家就在明麵上斷了來往,當然私下的照顧絕對不算少了。

    後來衡王府對這事也是心知肚明,他們當然願意有個自家親戚在登州府做知府,因此時不時通過青州府親戚的關係請他出手,黃知府無欲無求量力而行不願多事,一般能辦可以辦的事情都幫衡王府辦了。

    但是現在這種無病無災相安無事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這《登州淪亡痛史》就抓住衡王府與黃知府的關係痛打不放,雖然明明都是造謠生事無中生有,但問題在於,黃知府與衡王府的關係經不起有人心用心查啊!

    這事真要暴露出去,黃知府能致仕閑住已經是最好的結局,因此他一心在有心人關注之前,先把自己摘出去:“小徐,現在顧不得別人了,海禁的事一定要用心去查!不要怕得罪人。”

    徐管事知道這事得罪人太多,他隻能替自己爭取一下:“能否過了年再辦?”

    “也好也好!”黃知府很無奈地說道:“至少能讓大家過個好年。這件事得盡快壓下去。”

    黃知府一心是想把這件事壓下去,第二天就派衙役四處查抄這份《登州淪亡痛史》,一經查實就嚴厲處置科以罰金甚至直接入獄。

    隻是他畢竟是書生出身,根本沒想到自己查禁的命令反而引起了激烈反彈,一時間洛陽紙貴,整個登州都聽說了有這麼一份揭貼,人人都想一睹為快,甚至有說書人公開拿這揭貼在酒樓開講,一個晚上下來賺的打賞比平時半個月還多。

    就是衙門之內也是一麵出去查抄,一麵私下傳抄這份揭貼,大家覺得這揭貼未必字字屬實,編造的成份居多,卻也覺得這揭貼卻把自己想說的一切都說出來了,甚至還有有心人添油加醋,把最近幾年登州府與衡王府往來的文字抄了幾段附在最後,坐實了黃知府勾結衡王府的罪名。

    一時間黃知府忙得焦頭爛額,忙於滅火,卻發現四麵八方都是野火,這部《登州淪亡痛史》甚至已經傳到了青州去,有好事者幹脆將這部《登州淪亡痛史》改頭換麵稍加改動一下文字,以《青州淪亡痛史》的名義四處傳抄。
pe789 發表於 2017-11-23 10:58
    第135章 龍口

    江清月把府城發生的這些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由又看了一眼手上這本《登州淪亡痛史》的抄本,不由又笑了起來:“柳少果然有辦法,不過是幾張紙而已,居然把黃知府弄得毫無辦法,隻能把衡王府的人都趕回青州去了。”

    實在柳鵬的操作太天馬行空,讓她不得不拍手稱快。

    柳鵬並不清楚黃知府與衡王府的王親關係,更沒想到自己泡製出來的這份揭貼居然引發意料之外的重重波瀾,但是他也很滿意自己的手筆:“沒什麼,隻是登州百姓一直對衡王府抱有太深的怨氣,卻一直沒有辦法發泄出來!我隻是幫他們說句實話了。”

    隻是江清月卻是問道:“可是聽說黃知府最近要嚴查海禁,等年一過,尺帆片板不得下海,那我們的私港怎麼辦?商船不能出海,咱們的私港恐怕就沒戲了。”

    她始終沒明白柳鵬為什麼會在揭貼中攻擊黃知府與登州官府擅開海禁,話本來應當反過來說才對。

    誰都知道現在登萊海禁甚嚴,雖然有些商船私下來往遼東,但總體規模終究有限,而且這些走私船隊都是有根底,所以才敢公然違抗海禁之令來往於遼海之間,這份揭貼等於把雙方都往死裏得罪了。

    事情若是敗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隻是柳鵬也有自己的想法:“大小姐,你要想想,如果不嚴查海禁,咱們這私港還能有活路嗎?”

    江清月這才明白柳鵬的意思,她好奇地問道:“柳少的意思是,蓬萊水城關了,我們才有活路!我們若是想要有活路,得先弄死蓬萊水城。”

    整個登州府規模最大設施最齊全的就是府城之外的那座碼頭,也就是著名的蓬萊水城,這座港口的曆史可以一路追溯到漢晉三國時期,在唐宋時期更是通達四海的國際性大商港。

    有明一代海禁極嚴,蓬萊港也受到極大衝擊,但終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蓬萊水城仍然是全登州設施最齊全規模最大的港口,而且登州水師營就駐紮在蓬萊水城。

    三家要合夥營建私港大發其財,首先就要在蓬萊水城的碗裏搶肉吃,不搞一搞蓬萊水城,黃縣這邊的私港根本沒飯吃。

    現在黃知府要嚴查海禁,那首當其衝影響最大的當然就是府城門口的蓬萊水城,這些商船如果沒法在蓬萊水城入港出海,那隻能考慮在水城之外的碼頭安營紮寨。

    事實上,除了蓬萊水城之外,各地的官方港口都會受到禁海影響,隻有私港才不會受到影響。

    港口首先就有船停泊,船來船往才有錢可賺,柳鵬也很關心這件事:“江大俠那邊看得怎麼樣了?”

    不管是沈濱還是柳鵬,終究是半路出家,無論是海上行船還是港口營建,都根本比不上江浩天,江浩天對經營自家的港口也是十分熱心,這幾天已經帶著一幫兄弟和幾個匠工在黃縣沿線走了一圈,準備挑了一個合適的港口。

    江清月答複他:“大致已經定下來了,就在龍口灣那邊!條件很好,我爹說了,那裏條件非常好,連堤岸都不用修,就是水深不夠深不能行船,但也不用費多少人力物力,隻要修上一兩條長棧橋,再建上幾間貨倉、房子,就可以開張了。”

    當初在來往於遼海的時候,江浩天已經看上了龍口灣的天然地形,覺得這是建港的最佳選擇,隻是有些問題一直難以解決,所以江浩天一直隻是在心中想想而已,而現在他就能一展抱負了。

    而江清月很快就以期盼的目光看著柳鵬,把當初江浩天無法解決的問題說出來:“就是那邊有衛所的墩台,真想要建港的話,不好下手啊!”

    “衛所?”

    柳鵬也知道這是個大麻煩,明朝的衛所製度到了萬曆年間,已經是積重難返,別說黃縣的這些墩台,就是整個登州衛都沒有多少有戰鬥力的部隊,整個登州的陸上防衛完全依賴於戚繼光時代留存下來的近三千名南兵。

    但哪怕是百孔千瘡,這些沿海墩台對於接下去的私港營建來說,仍然是天大的麻煩。

    不過柳鵬很快想到了辦法:“把咱們的港口建起來再說,我相信,在我們把港口建起來之前,衛所那邊不會來找麻煩。”

    “快過二十天就要過年了!”江清月臉上犯難了:“從哪裏找人過去幹活啊!我可聽說了,水城禁海要等年後才開始,到時候我們趁著這東風把棧橋再建起來也不遲。”

    嚴格來說是,海禁是元霄以後才會正式開始,大過年又是天寒地凍流冰常至,加上遼東許多港口都結冰封凍,往往商船出海都是正月元霄甚至更晚以後的事情。

    黃知府既然要讓大家都過一個好年,那正式的禁海命令實際也是從元霄甚至更晚才開始,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等禁海開始再開始修棧橋也不遲,太早修建棧橋未必是一件好事。

    柳鵬當即說道:“既然水城那邊要元霄以後才開始禁海,那麼我們就應當搶在禁海之前把碼頭建好,不過是一兩條棧橋,多投點工料多投點銀子罷了,而且馬上過年了,上麵都忙著吃喝玩樂,根本不會來下麵查,我們建碼頭可以說是事半功倍,不受任何幹擾。”

    柳鵬這麼一提醒,江清月倒是明白過來:“趁他病,要他命,隻是現在銀子與材料都可以盡可能想想辦法,大過年,到哪裏去找人手來修棧橋!”

    棧橋工程量不算大,隻要備齊材料了,又有大匠工指點,頂多十天半月就能把一條棧橋建出來。隻是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從哪裏招募人手修建棧橋。

    要知道修建棧橋很多時候需要跳進冰冷的海水裏作業,以現在的寒冷天氣,頂多幹上一兩刻鍾就要換人了,好漢不賺六月錢,何況是這比六月錢還難賺的臘月錢,穀夢雨覺得開春以後才是合適的時侯。

    柳鵬早有主意:“大小姐,你去找孫氏兄弟,問他們肯幹不幹。”
pe789 發表於 2017-11-24 11:06

    第136章 以遼製遼

    前次幫穀夢雨奪回家產,孫氏兄弟帶領手下這幫兄弟幹得十分漂亮,個個敢打敢衝,根本不知道畏懼為何物,給江清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隻是她覺得孫氏兄弟未必能肯幹這活:“就是遼東蠻子也得過年吧?莫不成我一句話,他們連年都不過了,莫不成他們是想……”

    江清月突然明白過來,她脫口而出:“他們是想要鋪保,不對,是讓他們在碼頭上工!”

    柳鵬點點頭道:“他們若是把事情幹好了,我自然虧損不了他們。”

    上一次遼東流民替柳鵬與穀夢雨幹活個個賣足了力氣,事後柳鵬自然沒有虧待他們,不但答應給了孫氏兄弟五個鋪保的名額不說,遼東流民想要鋪保來找柳鵬,柳鵬也會盡力給予幫助,讓他們有機會弄到鋪保。

    說是提供鋪保,實際就是在穀家的商鋪、產業裏找一份工做,不管是已經收複的產業還是之前一直堅守站在穀夢雨這邊的商鋪、產業,現在處於極度缺人的境地。

    要對付穀森澤與周杜達的攻勢,人手一定得夠用,之前分派人手導致穀家本家差點失守的教訓不能再犯了,除此之外,二房現在清除了一大批不可靠份子,留用的人員也有許多人在關鍵時刻表現不好,急需補充新血進來。

    補充進去的新血除了沈家與柳家的子弟兵之外,還有一批原來饑寒交迫衣食無著走投無路的遼東流民,雖然重新從學徒做起,而且很多老人拚命排擠、抵製他們,想把他們擠出去,加之穀家每一處產業頂多隻有兩名遼東流民,總數也不過十來人,因此他們一進店就進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是這樣一來這些人反而對穀夢寸保持很高的忠誠度,店裏的日子再苦再累,比起外麵飄泊流浪饑寒交迫想賣命都無人問津的歲月,無異是天堂一般。

    他們幹活個個充滿了衝勁,已經慢慢在店裏打開了局麵,更重要的是,他們知道自己現在的好日子是誰的恩德,更明白穀夢雨如果失勢,他們根本就是一群隨時被掃地出門的棄子,因此對柳鵬與穀夢雨格外忠誠,時不時到厲明海那去打小報告。

    而現在柳鵬就準備重施故伎:“遼東流民最近好些人來找我鋪保,我都答應下來,隻是讓他們再等一等,所以他們對我們的事業一直寄以厚望,比關心自家人還關切。”

    遼東流民看到柳鵬這邊已經安排十幾個遼東流民,既然明白日子已經有了盼頭,自然希望好日子能早點到來,但是柳鵬與穀夢雨的力量終究有限,既不願意過於破壞現有的格局,也不願意底下形成一個強力的遼東幫,因此每處產業頂多隻安排一兩名遼東流民。

    孫氏兄弟的壓力更大,雖然柳鵬與穀夢雨幫助他們解決了十幾個遼東流民的出路問題,但是現在暫時沒有出路的遼東流民數量不減反增,好些一直在登萊飄泊沒有著落的遼東流民聽說孫氏有辦法解決出路問題,甚至可以在黃縣安家立戶,紛紛來投奔孫氏兄弟。

    都是托親帶故的遼東老鄉,孫氏兄弟自然不好拒絕,隻是柳鵬才幫忙解決一個流民的出路,這邊又有三四個遼東流民前來投奔,不管是孫無量還是孫南山都覺得搞不好,這事恐怕就要砸在自己手上了。

    現在柳鵬拋出這麼一個天上降下來的餡餅,哪怕刀山火海,孫氏兄弟都得跳進去,何況是吃些苦頭挨些凍而已,柳鵬又交代了一句:“到時候你跟江大俠跟遼東朋友打個招呼,咱們不能白使喚人,吃食按上次的標準來。”

    直到現在遼東流民仍然對於上一次的吃食津津樂道,覺得柳鵬雖然沒給銀子,但沒虧待遼東來的苦兄弟,光憑那一份吃食就得給柳少賣命。

    而江清月也知道比起直接給銀子,一份好吃食不但更省錢更實惠,而且更能收買人心:“那行,一天也不過幾兩銀子,至少十多兩銀子而已,這錢我們出得起,到時候多備點燒酒、薑湯,再多準備點年貨!”

    一份好酒好肉好菜足以把這幫遼東流民哄住,柳鵬倒是考慮更深的問題:“隻是讓多少位置給他們,這事還得考慮考慮!”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縱然是遼東流民拚死拚死,冒著凍死的危險把棧橋改建出來,而且在柳鵬的規劃之中,龍口港的經營本來就缺不了他們,但是任何一個差使與位置,都是他對遼東流民的莫大恩賜,遼東流民必須以百倍的忠誠與努力來回報。

    江清月也知道鬥米仇升米恩的道理,她當即說道:“現在穀小姐那邊是幫他們解決了十四個差使,那麼我也不同穀小姐別苗頭,也給他們解決十四個差使,至於讓誰過來,讓孫氏兄弟自己來解決。”

    說到這,江清月突然開了竅:“當然柳少若是看中哪個機靈人,讓他隻身過來投靠,孫無量想必不敢拒絕柳少的美意。”

    對於孫氏兄弟這個遼東流民團夥,無論是柳鵬還是江清月,或者沈濱,都是采取既拉攏又分化,既扶植又限製的政策,現在江清月更是想到在孫氏兄弟背後來上一刀,柳鵬卻是笑了起來:“不要做得太過,在咱們登萊兩府的遼東流民,可不止隻有孫無量他們一夥。”

    柳鵬想得更深,既然孫無量、孫南山這個團體可以與自己牽上關係而在登州紮下根來,那麼其它登州流民團夥也可以依樣畫葫蘆來聯絡柳鵬,到時候以遼製遼自然可以更方便。

    江清月覺得柳鵬就是辦法多:“還是柳少主意多,我就想不到這麼多辦法,不過柳少您還得把自己的班底建起來,比起遼東蠻子來,還是自己人來最可靠。”

    柳鵬這段時間忙於幫穀夢雨謀劃,倒是在建立自己的班底這件大事鬆懈了,真正的班底還是隻有武星辰、衛果宣等區區數人,實力太過單薄了些。
pe789 發表於 2017-11-24 11:07
    第137章 江雲縱

    雖然有事可以借用江浩天與沈濱的人馬,但終究不是自已的班底,用起來終究有些不便,而且很多時候不方便借用黑道上的人物,而是用官麵上的力量直接壓過去更為合適。

    更重要的是,常典史與常書辦雖然坑了柳鵬一回,逼他接下了“迎送宮中貴人”這個坑爹至極的差使,但是對於柳鵬來說,也獲得了一麵足以在登州府橫衝直撞的金字招牌,一聽說他與礦監、稅使有關係,就連穀森澤這種見過不少大場麵的老不死都直接嚇尿了。

    若是把“迎接礦監、稅使聯合巡視”這支隊伍正式建立起來,到時候在黃縣這一畝三分地上自然是千軍辟易,沒人敢招惹,營建龍口港的事情也可以借用柳鵬的威風,沒人敢來找麻煩。

    隻是這支隊伍一定得牢牢掌握在柳鵬手裏,就是調過來的柴夫都得是自己人才行,若是控製不住就是太阿倒持傷及自身,柳鵬原本早有謀劃,隻是出了穀夢雨這檔子事,這支隊伍直到現在還沒正式成形。

    柳鵬覺得江清月覺得不錯,他也知道沒有自己的班底,借用別人的力量終究不能成事,因此他不由看了一眼院子裏:“我們去看看子杭與縱雲!”

    黃知府對於《登州淪亡痛史》這部揭貼可以說是恨入之骨,一再想要查出炮製這部揭貼的幕後真凶,他打聽了一下,這部揭貼雖然沒有刻版印刷,但是一開始傳播的時候至少有百多部揭貼直接在市麵上流傳,而且裝訂整齊,抄寫工整,顯然是有心人的手筆。

    一下子散播出百多部抄本,而且裝訂完整,這中間需要的人力、材料自然不在少數,光是消耗的筆墨紙硯就不是一個小數字,還得供多名抄手吃喝拉撒進進出出,整個登州府符合這麼多條件的場所並不多。

    因此他命令大索本地府學、縣學、書院、妓院、書坊,一定要把幕後真凶找出來,始終一無所獲,他怎麼也想不到,柳鵬這幫人是在黃縣大牢裏抄寫裝訂這部,事情自然可以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原來江清月覺得柳鵬把一個珍貴的白役缺讓給丁子杭這麼一個書生未必有些小題大作,隻是在見過丁子杭的手筆之後,她也覺得丁子杭在現在這個位置也是人盡其用:“那好!我們去看看子杭與縱雲,這次能搞出來這麼大的風潮,還是多虧了他們!”

    現在的丁子杭就咬著筆頭,想了半天還沒想好接下去怎麼落筆,旁邊的江雲縱倒是倚在躺椅上翻著書,柳鵬剛推開門,丁子杭不由一激靈,毛筆直接落在地上,驚呼了一聲:“誰?是柳少啊!”

    他是丁宮的本家侄子,而且還是丁宮推薦到皂班來,但是進入柳鵬這個小團體,他很快溶入團體甚至變得不亦樂乎,沒多久就以卓異的表現成為了柳鵬這個小團體的核心份子,誰要搶走他現在這個好位置,他就要與對方拚到底,。

    隻是別以為他是普通書生,頂多隻能寫些演義小說,就大錯特錯了,就連柳鵬都沒想到丁子杭肚子居然有一肚壞水,柳鵬本來隻是炮製一份揭貼攻擊衡王府而已,根本沒想把整個登州官場甚至是整個山東官場拖下水去。

    哪料想丁子杭拿到這個命題作文以後,那是如魚得水,一邊翻書一邊揮毫,洋洋數千字的揭貼三天兩夜就寫好了。

    而且文風比柳鵬預料中的要辛辣得多,還多了很多純屬子虛烏有捕風捉影的內容,甚至還上升到人身攻擊的地步,把黃知府都給罵進去了,隻是丁子杭與柳鵬都沒想到,這隨意之筆最終最終竟是把黃知府都繞進去了,收到了奇效。

    看來丁子杭多年名落孫山,讓他對大明朝極度不滿,現在就在這文字盡數宣瀉出來,很多片段不但陰鬱,而且充滿了毫無理由的陰謀論。

    或許是把負麵情緒都宣瀉出去的緣故,現在丁子杭一看到柳鵬臉上就充滿了歡喜:“柳少,江女俠,您兩位怎麼過來了?您放心便是,咱們這裏萬無一失!”

    柳鵬還沒說話,江清月搶先說道:“我是來看看大家了!雲縱,我幫陳班頭打聽下大明忠烈演義的進度如何?”

    在丁子杭旁邊側躺的正是江雲縱,當然他有好些名字,即使是在黃冊之上,他仍然有著不同的好幾個名字,但是現在他在黃縣大牢公開的名字卻是江雲縱,而且不管是犯人還是獄卒,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是官府的探子。

    一個官府的探子,在監獄裏本來應當是人見人厭,隨時可能就無聲無息地沒了,但是沒有人敢得罪江雲縱。

    不僅僅是江雲縱這人是頂替江浩天進來坐牢的,江浩天這幫老兄弟,還有跟江浩天這幫老兄弟親近的那夥人,見了江雲縱都是格外親近,把他當作自己人。

    關健是江雲縱是一進大獄就自報家門,直承自己是替官府辦差使的,而且還說是他家老娘求了柳少三回,他才能謀到這麼一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差使。

    這樣的探子,來頭自然大得驚人,想搞死誰就能搞死誰,誰敢在獄裏得罪他,而且沈濱對江雲縱格外縱容,任由他在牢裏自由來去,因此江雲縱在獄裏一露麵,再悍勇的犯人都得低頭。

    隻是誰也不明白江雲縱確確實實姓江,他確實是江清月的遠房親戚,隻是他家裏過去還算是本份人家,沒隨著江浩天去刀口舔血的買賣,而是在登州衛老老實實當著軍兵。

    隻是萬曆雖然承平日久,但百姓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特別是江雲縱這種靠務農為生的衛所人家,現在卻是無力解納越來越高的子粒,而且即使立下了天大的戰功,終其一生也不過是總旗、小旗而已,倒是跟丁子杭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特別是前兩年的旱災讓江雲縱家顆粒無收,又在衛所裏麵得罪了千戶大人,日子根本過不下去了,他不得不來投奔江浩天。

    隻是他來得不巧,不但江浩天入獄已經有一段時間,連帶隊伍都散了,江清月雖然拉起一支隊伍,但對於冒然上門的江雲縱,也是半信半疑,根本不敢收進來。
pe789 發表於 2017-11-24 11:08
    第138章 出獄

    最後還是他老娘出麵求了江清月一回,江清月還真認識他老娘,終於把他收了下來,隻是讓江雲縱哭笑不得的是,他在登州衛的時候拚命想往官麵上發展,想謀個一官半職,結果連衛學的門都摸不著,更不要謀個官麵上的差使。

    結果跟著江浩天做起了亦盜亦匪的勾當,反而有了一層官麵的身份--現在柳鵬雖然沒把寶貴的白役缺浪費在他身上,卻也承認他是替皂班當差,甚至連沈濱都承認他這重身份。

    最近他跟丁子杭混得熟了,知道丁子杭正在為陳大明寫書,特意托丁子杭走了一回陳大明的門路,現在連陳大明都承認他江雲縱是在快班掛過號的人,甚至在縣裏的架閣庫都有檔案可詢。

    有這麼一重身份,他不但在大牢裏麵來去自由,還經常到大牢外麵走動,比牢裏的獄卒還要吃得開。

    而丁子杭很喜歡管理書屋,但是很多時候書屋人來人往,不適合寫東西,因此他想寫東西的時候,往往會委托過來幫忙的獄囚盯著書屋,自己來牢裏與江雲縱散散心。

    當然委托盯著書屋的獄囚肯定都是江浩天的老兄弟,他們縱然一字不識,在牢裏不服管教,但是有資格去書屋看書放風的囚犯幾乎都是他們這幫人,丁子杭不大清楚他們的來路,但是很快明白這是靠得住的自己人。

    丁子杭知道江雲縱也是自己人,而且很合胃口,兩個人找了幾間獨立的連排獄室搭夥辦事,事情向來辦得不錯。

    丁子杭不但筆頭不錯,而且有一肚子壞水,江雲縱沒有丁子杭那樣的好筆頭,但是人特別努力勤奮,前次最初散布的上百部《登州淪亡痛史》大部分就是他沒日沒夜地抄出來的。

    因此他很滿意現在的境遇,也知道這一切都是江清月的安排,聽到江清月問她,他當即說道:“我昨天幫子杭抄了一章草稿,子杭那邊寫得蠻順利,爭取下個月寫出初稿……”

    隻是聽到江雲縱的回複,柳鵬卻不大滿意丁子杭的進度:“子杭,活不能太糙太快,陳班頭有多關心這部大明忠義演義,你也是知道的!你得把這書寫好了才行,陳班頭若是滿意了,這書才能算是真好。”

    丁子杭趕緊辯解道:“柳少,我隻是寫順手了而已,並沒有刻意寫太糙太快,再說,這隻是初稿而已,若是真要把全書寫出來,初稿寫完以後,至少還得再寫兩三個月功夫才行!”

    柳鵬隻能給江清月打了個眼色,江清月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丁子杭與江雲縱搭夥的表現確實比柳鵬想象要得還要好,原本按照柳鵬的估計,明年上半年能把初稿拿出來,後年下半年能把全書收尾,已經是很快很理想的速度。

    隻是丁子杭寫得太快太順手,又有江雲縱在一邊幫忙,不過個把月功夫,眼見初稿就要寫出來,全書收尾也不過是三四個月時間而已,可問題是,柳鵬得拿這部書吊著陳大明的胃口。

    若是書稿現在就出來了,柳鵬到哪裏去給陳大明製版印書,而且書印出來了,跟陳大明的這次合作也得告一段落了,所以這部《大明忠義演義》一定要寫得細致再細致。

    但是江清月覺得直接說“你寫得太快了,東家實在受不了了”,實在有些傷感情了,因此她看了丁子杭與江雲縱一眼,換了一種說法:“那樣也好,隻是雲縱小弟接下去你得做好出獄的準備!”

    丁子杭正與江雲縱合作得十分愉快,一聽江清月一話,不由提出了一聲抗議:“江女俠,眼下這書稿正到關健時刻了,離了雲縱萬萬不行。”

    江雲縱也覺得自己在牢裏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心暢快:“是啊,讓我在這裏麵過個年吧,過年之前就可以搞定一切了。”

    隻是江清月卻總有自己的道理:“是啊,形勢有變,府裏那邊已經向下麵傳了口信過來,這一次清獄縣裏自己來搞就行了,那樣的話,咱們這幫老兄弟大部分能出來過年了。”

    江浩天的案子是大案子,原來是不好撈人,哪怕臨時出獄治個病,都得劉知縣點頭都行,更別說集體出獄。

    但是現在的情況卻不一樣,有了柳鵬在外麵奔波,在沈濱在內策應,這黃縣差不多就是江浩天的後院一般,至於怎麼操作江浩天這一幫老兄弟出獄,柳鵬與江清月已經商量過了。

    周杜達現在還呆在黃縣不肯走,似乎還抱最後一線希望,既然這樣的話,就再借一次周杜達的東風。

    現在連黃知府都忌諱與衡王府牽連太深,那這幫老兄弟就可以一齊嚷冤,表示他們都是不願意配合周杜達魚肉鄉裏,所以被衡王府陷害才入獄,現在劉知縣再不放人,肯定會讓家屬到省裏京裏去嚷冤。

    雖然這案子本來是府裏重點督辦的案子,但是辦了這麼久始終沒辦出個眉目出來,劉知縣肯定知道其中水很深,更怕夜長夢多,一聽家屬要越級到省裏京城鬧事,到時候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納了一筆罰金平平安安出來。

    這樣作最穩妥,而且沒有風險,甚至還能讓江浩天的這幫老兄弟出來過個好年。

    這十數人不但跟著江浩天從遼東殺出一條生路,還跟著江浩天一起入獄,而且到現在都沒出賣過江浩天一個字,可以說是江氏商幫真正的核心骨幹。

    江浩天現在營建龍口港急需人手,正需要他們這些幹將過去支援,隻是他們若是集體出獄,江雲縱繼續呆在牢裏的意義就不大了。

    反而是江雲縱還是想在牢裏多呆些時日,他覺得自己出去以後未必有這樣的精彩日子,他想了一會,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借口:“大小姐,柳少,本來大家出去,我當然也要跟出去,可是您不要忘記了,現在牢裏還關著一個雷初陽!”

    柳鵬並不覺得雷初陽是什麼大問題,他詢問江雲縱:“雷初陽怎麼了?”
pe789 發表於 2017-11-24 11:09
    第139章 不破更好

    江雲縱趕緊報告了一個他準備已久的信息:“柳少,雷初陽一直想要見你,說是把掌握的帳目都交出來,隻求柳少給他一條活路。”

    柳鵬本來就收服了雷初陽,隻是雷初陽終究經曆過不少場麵,因此他並不願意把自己的根底都交出去。

    因此柳鵬讓沈文林經常換了一種花樣來收拾雷初陽,雷初陽的待遇會時不時有不同意外的驚喜與挫折,有些時候他會成了牢裏的頭號寵兒,好吃好喝好穿,過著神仙日子。

    有些時候,沈文林卻是翻臉無情,把雷初陽扔到小黑屋好幾天沒吃沒喝,說不定還有一輪痛打,最後沈文林會特意提醒一下雷初陽:“這是柳少讓你冷靜冷靜!”

    在這種情況下,柳鵬在雷初陽心底的形象變得越來越高深莫測,他覺得這位柳少才是掌握整個黃縣甚至整個登州府的幕後黑手,因此他猶豫了很久,終於決定向柳鵬交底。

    柳鵬不由微微一笑:“終於肯把帳目全交出來了嗎?回去告訴雷初陽,我暫時沒興趣,過幾天有空再跟他聊一聊。”

    雷初陽稱得上老奸巨滑,見過不少大場麵,因此柳鵬覺得再吊一吊雷初陽為好,最好能一次性就把雷初陽的底細掏個幹幹淨淨,以後運用起來也特別順手。

    隻是雷初陽終究是老滑頭,他覺得一定要用手上的殺手鐧震住柳鵬才行,江雲縱當即轉述了一下:“柳少,雷初陽說是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好好談一談,事關福山縣陶縣丞手上的三千兩銀子。”

    柳鵬不由一驚,江雲縱或許不知道福山縣陶縣丞的三千兩銀子是什麼回事,可他清楚啊!

    不就是福山縣官銀被劫的福山銀案,登州府的捕快與黃縣、福山兩縣的公人前前查查了一個月,但是這案子實在太奇怪了,原本這樣的大案子多多少少有蛛絲馬跡可尋,但是動員好幾百名公人,甚至連登州府的快班精銳都動員起來,居然連半點線索都沒找到。

    這股賊人仿佛是天上掉下來的一般,來無影去無蹤,反反複複找了一個月,硬是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柳鵬與陳大明關係十分親密,也聽陳大明講過一些內情,這群盜匪不是一般悍匪,數目雖然不足百人,但卻有好些精銳馬匪,就連步兵、箭手的戰力都強得驚人,一個回合就衝破福山縣公人的防線,殺得福山縣這邊潰不成軍。

    若不是這群盜匪見好就收,恐怕福山縣這幫酒囊飯桶非得被他們殺得幹幹淨淨,這案子搞不好會直達禦前,內閣、司禮監一齊震怒。

    即便這群盜匪,省裏、府裏仍然是壓力驚人,當時陳大明也是好些時日都睡不好覺,幸虧董主薄頂在前麵,被迫把這個差使給攬過去專司查辦福山銀案,陳大明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這件案子仍然是重中之重,府裏、縣裏都放出話來,隻要破獲了福山銀案,哪怕是白丁,都有機會升官發財,隻是這案子線索實在太少,柳鵬雖然路子野,但也隻能望洋興歎了。

    現在雷初陽突然說他可能知道這件大案的內情,柳鵬不由激動起來,這可是一件奇功。

    隻是下一刻柳鵬突然回頭問江清月:“大小姐,我若是破了福山銀案,能有什麼回報?”

    這個問題問得好,如果說誰最關心官府給出的賞格,那自然是江清月這種江湖中人,他們想要收買官府中人,那自然要清楚對應的價碼,江清月當即答道:“沒什麼回報,最好的結局是破格提拔做個巡檢吧?”

    沒錯,府裏縣裏都是說過哪怕是白丁,隻能破了這案子,都能升官發財,但問題在於,普通程度的升官發財對於柳鵬沒有任何誘惑力。

    正如江清月所說的那樣,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做個九品巡檢而已。

    巡檢雖然是九品,而且還有官身,但本朝向來是京官貴外官輕,到了地方上仍然是縣城裏麵的官值錢,縣城之外的雜官就一文不值,柳鵬在計算縣裏有幾個官身的時候,根本就不把巡檢計算進去。

    巡檢隻能在縣城外分守,帶著二三十個弓兵負責緝捕盤查盜匪,不能幹涉地方上的事務,就是一個大號的派出所長而已。

    大明朝的白丁哪怕立下滔天的軍功,也不過是破格晉升為巡檢而已,多數時候連巡檢都升不到,有個班頭就不錯了。

    那樣的話,破了這福山銀案也沒有多少意思!

    雖然現在柳鵬統帶的人手比班頭少得多,而且連正役都不是,但是日子比一般的班頭還要暢快些,真要直接升了班頭,辦事反而不方便。

    因此柳鵬當即答複江雲縱:“不著急,明天再找他了解一下案情……”

    說到這,柳鵬意味深長地說道:“福山銀案這案子,不破比破了更好……”

    江雲縱一下子就迷糊了,為什麼柳少福山銀案不破了比破了更好,要知道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江清月倒是明白柳鵬的意思,他本來就是幹混水摸魚的活,水如果清澈見底,柳鵬也沒有偷雞摸狗的餘地了,福山銀案若是破了,柳鵬又到哪裏去混水摸魚!

    柳鵬既然還要吊一吊雷初陽,那麼總要找點事情做,江清月想了想,提出了自己預謀已久的建議:“柳少,那不如咱們一起去看看房子吧。”

    “房子?”

    柳鵬有些詫異:“房子?”

    “是的,龍口那邊建港,哪怕是隻建一條棧橋,需要支出的銀錢也不在少數,我爹那邊覺得錢不湊手,所以準備把這邊多餘的老房子出掉一兩間,柳少可以給我參謀參謀,到底賣哪間老房子。”

    這本來是三家合夥的買賣,但是江浩天一進去就顯得十分強勢,甚至連前期投入的銀錢都由自己來預支,以爭取全麵的話語權。

    隻是先是遼東之行,接著是一場大獄,江浩天雖然把隊伍維持下來卻是元氣大傷,因此手上銀錢不足,真要把棧橋碼頭都建起來,那手上的銀錢當然不夠。

    柳鵬沒想清這其中的關節:“那好啊!我幫你參謀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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