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升職記 作者:紫釵恨 (已完成)

 
pe789 2017-10-23 12: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2 334019
pe789 發表於 2017-11-17 11:23
    第110章 穀昆林求饒

    衡王府與董主薄,這個級別差距太大,而且剛才這八百兩也是漫天開價,張玉冠當即退了一步:“既然大家都是自家朋友,那拿六百兩出來,我請董主薄出手幫你們收拾了柳大少便是!”

    “三百兩,先付五十兩訂金,事後再付尾款!”

    穀森澤是個討價還價的好手,一下子就把價格砍下來一半:“咱們北山穀氏就這麼點家底了,現在全掏出來交給張班頭了。”

    張玉冠毫不退讓:“六百兩不能再少了,不過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先付五百兩,事成之後再給一百兩。”

    雙方的價格差得太遠,旁邊周杜達也在幫忙敲邊鼓:“我可以以衡王府的名義出手相助,到時候董主薄辦起事來自然事半功倍,所以價格能不能讓一讓。”

    對於縣裏的爭鬥來說,一位親王直接出手可以直接決定勝負,若能借用親王府的名義,自然也在關健時刻扭轉勝負。

    張玉冠也覺得衡王府勢頭很猛,自己若是跟衡王府搭上點關係,肯定有莫大好處,因此他當即答應讓一讓價格:“看在衡王府的份上,董主薄這次出手隻收五百兩白銀,先預收四百兩,事後再付一百兩!”

    那邊穀森澤覺得這價格還是太高,他大聲嚷道:“五百銀子太多,最多三百八十兩,預收一百八十兩,事後再收兩百兩銀子,我們北山穀氏真隻有這麼多家底了!”

    雙方在價格爭執不下,突然聽到有人狂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嚷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麼大事不好了?”穀森澤恢複了一族之長的威嚴:“有客人在,不得喧嘩!”

    跑來報信這人卻是滿臉慌張,連汗水都來不及抹就報告一個天大的壞消息:“剛才四房的昆林叔,在穀夢雨那小娘們宅子前麵直接跪了下去向她討饒求開恩了!”

    四房的穀昆林?

    現在輪到穀森澤與穀平顯慌了神,他朝著四房的家主穀平春問道:“平春,昆林怎麼跑到那小娘們房前跪下去求饒了!”

    穀平春板著臉說道:“我怎麼知道昆林會這般胡鬧,你也知道他這人從來不考慮別人的看法,你都拿他沒多少辦法,何況是我們長房。”

    北山穀氏內部向來有一種說法,“長房書多,二房田多,三房人多,四房錢多”。

    隻是說四房錢多,那隻是純粹的瞎扯蛋,四房人不少,但最富的人家也是個普通小地主,這一房甚至連中人之家都不多。

    但四房之中還確實有一家家業特別豐厚的存在,那便是穀昆林這一家,“四房錢多”這個掌故,實際就是專指穀昆林這一家。

    隻是穀昆林本來是私生子出身,為了歸宗的事情更是跟整個四房與大半個北山穀氏鬧翻天了。

    因此他與大宗的關係是若隱若離,有些時候幹脆獨行特立,別說穀平春,就是穀森澤平時對穀昆林都沒有什麼辦法。

    隻是這些年來穀平昌在族裏太強勢了,穀昆林自然少不了怨言,與族裏的關係自然親近起來。

    到最後穀昆林也摻進進瓜分二房家業的事來了,隻是大家不怎麼看重穀林昆,所以穀昆林根本沒弄到多少好處。

    隻是沒想到現在風頭一變,穀昆林連臉都不要了,直接跑去穀夢雨房前下跪求饒了。

    三房的穀平顯倒是問起細節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金清,你昆林叔怎麼突然跑去向穀夢雨求饒了。”

    那報信的小夥子也沒弄清楚具體細節:“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昆林叔直接就跪在那小娘們房前,一邊跪一邊哭,說是知道事情辦錯了,特意向那小娘們認錯,那小娘們順理成章就走出門外把昆林叔迎進去了,當即跟昆林叔那個叛徒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雖然說穀昆林在北山穀氏算是比較獨行特立的一家,但是他們這一家影響力可實在不小,更重要的是穀昆林家又有錢又有人,可以稱得上一方豪強,而現在穀昆林突然反水,在場的穀家族長都有一種背後被捅刀子的感覺。

    很快又有人把進一步的訊息傳過來,穀昆林是為了他們家被穀夢雨查抄的商鋪而去求饒,至於求饒的具體原因很簡單。

    穀昆林剛剛花血本盤下一家酒家,結果錢剛剛砸進去還賺沒到錢,酒店就被柳鵬與穀清雨以“清理門戶、清查賬目”的名目強占過去了。

    穀昆林事後趕緊派人過去跟穀清雨交涉,一再表示那是穀昆林個人的私產,跟族裏的爭鬥完全沒有什麼關係,穀清雨這一回是找錯了報複對象。

    結果穀清雨還沒開口,柳鵬倒是第一時間幫穀清雨給出了答複:“如果抄錯了那非常抱歉,但是清雨這一回損失很重,總得有人賠償損失吧,所以才暫扣了幾家店鋪而已,昆林叔請放心,店裏的東西我們都沒動過,如果真抄錯了,到時候一定原物奉還。”

    柳鵬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但是穀昆林卻真著急上火了,且不說店鋪空轉一日,就要多交一天的鋪租,多發一天的薪酬,而且他那家酒店沒辦法停轉。

    柴米油鹽多放幾天自然無妨,可是他既然剛剛接手過來,當即趁著天氣已經冷下來的好機會,進了無數容易腐爛的瓜果時疏、海鮮山珍,多放幾日就要這些存貨全部爛光了,要知道他店裏光是海魚就是進了上千斤。

    現在雖然有兩個夥計在店裏幫忙看守,但是穀昆林真是急得快要殺人了,一刻都不敢等,若是這些時興瓜果、海鮮山珍爛光了,他這輩子積攢下來的家業都賠進去不說,到時候還要倒欠一大筆。

    柳鵬也是對穀昆林店裏的情況也是心裏有數,但是穀昆林跑了幾趟,他都是官麵文章,不給一句明確的答複。

    偏偏店裏又傳來了壞消息,若是明後天再不開張的話,搞不好有些瓜果、時疏、海鮮可能就得扔掉了。

    穀昆林急得又從縣裏跑回穀家村,想跟穀清雨討個人情,柳大少不好對付,穀夢雨這小姑娘總好說話吧!
pe789 發表於 2017-11-18 19:22
    第111章 摟草打兔子

    可惜他前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穀夢雨都記得清清楚楚,來來回回都是一句:“昆林叔,暫時查扣了你那酒家我很抱歉啊,但那是柳鵬折騰出來,跟我沒半點關係,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我這個沒過門的媳婦實在不好幹涉啊!”

    跟你沒關係才怪了!

    隻是這話穀鬆林真不敢說,碰了一鼻子灰之後,他隻能回來向老婆討主意。

    他老婆雖然是婦道人家,事情卻看得清:“人家就是拿你的店做文章,你不徹徹底底認輸,人家就不肯放手!實際認輸也不差了,二房就是倒了,你這個受氣包,又能分到多少,現在不如跟二房認個錯,憑柳少現在在縣裏的關係,以後咱們的路子就寬了,事情也好辦了!”

    穀昆林覺得自己老婆說得都對,又出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一回穀清雨雖然下了狠手,但是還是區別對待,最慘的是穀沙七,被整得生不如死妻離子散,這輩子算是毀了。

    穀沙七之下又有幾個被打得遍體鱗傷逼著寫了欠條扔回村來,但是穀清雨還是給他留了點情麵。

    再次就是穀泉英等人,他們雖然被收拾得很慘,但是寫了認罪書以後,還是能繼續在穀清雨下麵謀個差使。

    還有一些變天時說小話搞小動作的小人物,沒吃什麼苦頭,隻是被驅逐出來趕回村裏而已,隻是丟了原來的差使而已,看到這種情況,其它店鋪也不敢收人,現在他們正準備跟穀清雨認個錯重新開始。

    還有一部分人,變天的時候始終站在穀清雨這邊,即便不能說忠貞不屈,但也算得上立場堅定,現在不是升了掌櫃就是做了二掌櫃,至不濟加了薪水隨時可能補上三掌櫃的位置,連帶著他們在村裏的家人都變得神氣起來。

    知道穀清雨留有餘地分別對待就好辦,恰恰聽說有個被逐出糧鋪的小夥計由淚流滿麵的父母陪著到穀夢雨那磕頭認錯後,重新有了回店當學徒的機會,穀昆林覺得事情有轉機,一咬牙就到穀夢雨房前跪下來認錯。

    結局自然是皆大歡喜,看到穀昆林如此識趣,穀夢雨當然是給足麵子,親自出門把穀昆林迎了進去。

    穀家的酒店現在就解封,穀夢雨還準備在穀昆林的酒家擺三十席賠罪宴,跟柳鵬一起向穀昆林認錯。

    弄清楚前因後果,幾個家業被柳鵬查抄暫扣的族長不由動了心思。

    雖然他們可能蒙受的損失不象穀昆林那麼大,認個錯不過是麵子問題而已,穀昆林可是撈到實實在在的好處,那可是三十席流水宴啊!這一單下來,小半個月都可以不用開張了。

    想歸想,但是大家還是沒下決心,畢竟穀昆林頂多是敲個邊鼓罷了,自己可是把穀夢雨往死裏得罪了,偏偏穀昆林第一個遞了投名狀,待遇肯定不一樣,大家再跟風過去,恐怕多多少少要吃些苦頭。

    可是跟張玉冠的開價一比,穀夢雨的條件似乎就太優厚了。

    因此穀森澤當即就朝著張玉冠嚷開了:“張班頭,你也聽到了,隻要兄弟們去夢雨那邊認個錯,一切好辦了,可是請董主薄出手,那可是要把家底掏出來了,你說大夥該選哪一邊。”

    “認了錯,你們就什麼都撈不到了!”張玉冠倒是看穿了穀氏這夥族老既想立牌坊又想當娼的思路:“前麵花了那麼多錢,費了那麼多力氣,現在都白幹了,什麼都撈不著。”

    當然,他也得顯擺一下董主薄的實力:“你們也知道,董主薄可是縣裏排位第三的父母官,真正有官身的大老爺,整個黃縣不過是三個有品級的官身而已,而且董老爺管的是什麼事?巡捕緝盜,還兼職打理縣庫,權勢最重。”

    “柳鵬有什麼了不起,不過仗著有沈牢頭、丁班頭、陳班頭撐腰罷了,我們董主薄專管巡捕強捕,專治他們幾個小吏員,董主薄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董主薄讓他們往西,他們有膽子往西走!”

    說到得意之處,張玉冠那真是喜形於色:“董老爺一出手,絕對是雷霆萬鈞,小吏員就算勉強招架住了,也得立馬跪地求饒,少了這幾個小吏員撐腰,柳大少,嗯,到時候柳大少就變成柳軟蛋,還不趕緊過來舔董主薄的鞋掌。”

    穀森澤與穀家一眾族老,甚至是周杜達,都覺得張玉冠講得太有道理了。

    連管巡捕的常典史都算是董主薄的下屬,董主薄若真是出手,自然是秋風掃落葉秦王掃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穀森澤還是一針見血指出了張玉冠最大的破綻:“問題是,張班頭你要錢,要很多錢!”

    張玉冠還沒想到直到現在穀森澤還在糾纏著銀子的問題不放手,偏偏不管穀氏肯不肯出錢,董主薄都已經決定要狠狠收拾柳鵬一番。

    柳鵬最近風頭實在太勁,甚至連董主薄的風頭都被他搶得差不多,有著這麼能幹的下屬,董主薄自然要好好敲打一番,省得別人隻記得有柳大少不記得董主薄大老爺。

    而且董主薄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既然雷初陽已經成了一個死人,那麼柳鵬也可以順便閉嘴了,恰好常典史隨口有這麼一個提議,董主薄就決定一定要把柳鵬往死裏逼,一定要讓他都在這件事上閉嘴。

    董主薄出手自然是無懈可擊,柳鵬想要找他的破綻,那是絕無可能,這次較量似乎從一開始就分出了勝負,隻是張玉冠覺得摟草打兔子稍帶多撈點那也是極好的。

    看到穀森澤還不肯鬆口,張玉冠隻能拚命給北山穀氏鼓勁:“穀老,怎麼連五百兩銀子你連不願意出啊,穀夢雨家裏可是過萬兩銀子的家產,隻要董主薄出手,那這一萬多兩子就全部歸了你們!”

    看到大家還是猶豫不決,張玉冠又咬牙又咧嘴:“那這樣吧,四百五十兩,隻要四百五十兩,先付兩百五十兩,事成之後再付兩百兩!”

    現在張玉冠的價格已經可以說是很有誠意了,連穀森澤都十分心動,但是他還是習慣性壓一壓價:“張班頭,你價格我們受不了,我們就直接去找穀夢雨負荊請罪去,你多多少少再減一點點吧!”

    張玉冠就想當場發作,堂堂主薄出手,居然連兩百五十銀子都拿不到,但最終他還是讓了一步:“那好,先付兩百兩,事後之後付清餘下的二百五十兩銀子!”

    “我看這事成!”說話的是三房的穀平顯:“到時候就請董主薄施展神通,替我們揚眉吐氣!”

    張玉冠卻是謙虛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周杜達:“不不不,非得先請衡王府幫我們造造聲勢……”

    周杜達跟張玉冠不對付,但是他跟柳鵬的仇恨更深,因此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先造造聲勢,等那柳小狗成了千夫所指,正好再輪到你們董主薄親自下場,象餓狼那樣一口一口地把柳小狗咬得粉碎!”

    說到這,他與張玉冠都是狂笑起來。
pe789 發表於 2017-11-18 19:23
    第112章 書屋

    在張玉冠與周杜達的心裏總覺得堂堂一縣主薄,親自下場收拾一個小皂隸,雷霆之怒,一切螻蟻盡成糜粉,柳鵬豈有一線幸存之機!

    而今天的皂班少了幾分肅殺之色,反而多了一兩分極為少見的文氣。

    柳鵬牽著穀夢雨的手,指著那間剛剛清理出來的庫房說道:“這就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建起來的書屋,別看書不多,可是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集起來,就是現在還缺個好名字,還不知道請誰來起!”

    穀夢雨盈盈笑道:“柳鵬弟弟你真會說笑了,這還叫書不多,咱們穀家長房號稱書多,但是他們的收藏未必有你這書屋來得齊全,我可是聽說了,這書屋之中可是收集了將近四百部大書!”

    穀夢雨覺得四百部書籍已經很多很多,但是在柳鵬的眼中,這點藏書隻能算是個藏書角,連個圖書室都算不上。

    “說起來可惡,快班有個張玉冠,長得賊眉鼠眼,原來已經答應我,凡是縣庫裏曆年積存的藏書,我都可以拿過來充實書屋,結果倒好,除了開了一次庫房,讓我拿回二三十幾部書之外,再也沒有半點音信了,上門找了幾回,也是各種托辭各種花招層出不出!”

    說起這位張玉冠,柳鵬還真是一肚子氣,穀夢雨當即問道:“那我們可以找陳叔叔好好說說這事,陳叔叔可是快班的班頭,自然有辦法收拾這張玉冠!”

    “說的是張玉冠?”

    正說著,那邊已經傳來了陳大明那爽朗的聲音:“柳賢侄,這人確確實實不是東西,這幾天沒少在我們麵前說你的壞話!”

    “陳叔叔,您來了!”穀夢雨對於陳大明特別親切熱情:“陳叔叔,你趕緊往裏麵請,子杭,快給張叔叔燒壺好茶,我這可有臨清州買來的好茶葉,都說是上等的杭州龍井。”

    陳大明對於張玉冠也是一肚子氣:“小柳,你跟張玉冠到底怎麼了?這幾年他可是成天地在快班嚷嚷著你太任意胡鬧,要縣裏好好管教管教你!”

    柳鵬當即答道:“李叔叔,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這位張玉冠張老大,我想來想去,也就是當初他托我辦了一件大事,結果事情圓圓滿滿地辦成了,他反而翻臉不認人了!”

    陳大明也是一肚子苦水:“以後這種人就不要跟他來往,你恐怕還不知道,這幾天他在我們快班特別活躍,也不知道拿了誰家的雞毛當令箭,一心就是想把我這個班頭給拿下來。”

    穀夢雨知道前次的反擊之所以能大獲全勝,完全靠著陳大明關健時候出手,現在與北山穀氏的財產爭奪還沒結束,雖然有不少人過來認罪,甚至還有穀昆林這樣重量級的人物。

    但是穀夢雨知道有周杜達在,這事肯定不能善了,以後還得多多仰仗陳大明,因此她當即說道:“陳叔叔,這人太不識趣,要不要讓柳鵬弟弟幫您好好收拾這小子!”

    誰都知道柳鵬是個黑白通吃的人物,隻要他登高一呼,不但能動員起一幫江湖好漢,甚至還請來幾十號遼東蠻子,想要收拾一個張玉冠,自然是不費太多力氣。

    “暫時還用不著!”陳大明知道張玉冠對自己是個威脅,但是他覺得現在還不到時候:“到時候自有辦法好好收拾他,不說了,咱們進去看看你這書屋!”

    “陳叔叔,請!”

    陳大明掀開了門口的簾子,卻發現這間簡陋的書屋已經擠進來不少人,這其中有皂班不當差的皂隸,有過來消遣的獄卒,甚至還有兩三個在牢裏表現特別好又有關係的犯人,現在個個都是手不釋卷,目不轉睛。

    原來這裏還有江浩天的那幫兄弟,他們都是書屋的常客,隻是今天陳大明既然要來,他們自然要回大牢靜養一番。

    陳大明既然進來了,很快就有人相互提醒了一下,接著大家都站了起來,齊聲叫道:“陳班頭好!”

    “陳班頭,您怎麼來!”

    “陳班頭,您趕緊坐這,坐坐坐,這邊暖和!”

    這樣的待遇讓陳大明臉色變得開心起來,很快負責管理圖書的丁子杭也提著一份目錄趕了過來:“陳班頭,您想要看什麼書,這上麵都有,你要哪一部哪一卷,我馬上給你找過來!”

    陳大明笑了笑:“我就是來看一看轉一轉,就不看書了,再說了,我是個粗人,識字不多,真要看書,還得有人站在身邊隨時指點我才行!”

    丁子杭當即笑道:“沒問題,陳班頭您要看書,我當然要坐在一邊侍侯著!”

    他又補充了一句:“誰都知道陳班頭是宋公明、孟嚐君一般的人物,我若是有機會侍候陳班頭讀書,那是多大的福份啊!”

    陳大明瞅了一下這新來的小皂隸:“你是丁宮丁班頭的親戚吧?”

    “那是我表哥!”丁子杭趕緊答道:“得蒙表哥與柳少照顧,讓我到皂班來補個缺!”

    柳鵬趕緊介紹起來丁子杭的來曆。

    這丁子杭正是丁宮丁班頭的小表弟,他原本有心走科舉之路,家裏也很支持他搏一搏,隻是他的性子不適合走科舉之路,雖然努力了不知多少回,但是次次都是名落孫山。

    最終隻混了一把年紀出來,眼見三十而立,舉業卻是毫無長進,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混到隻能坐吃山空,家底眼見都快油盡燈枯了,隻能放棄舉業來投奔丁宮。

    丁宮也為這個表弟的出路頭痛,還好柳鵬現在給他指點了一條明路,而且丁子杭雖然是舉業不成,連秀才功名都沒弄到手,但是他還在這書屋上找到了自己的天賦點。

    柳鵬原本是讓他臨時代管一下書屋,沒想到不過三兩日功夫,丁子杭就把書屋整得井井有條秩序井然,所有的書籍都按柳鵬提出的分類一一分好,丁子杭又按柳鵬的指點特意製作一份詳細的圖書目錄。

    如果不是時間太倉促,丁子杭還真有心按照柳鵬的指點,每本書都作一張卡片出來,但即使沒有傳說中的圖書卡片,這仍然是縣內首屈一指的藏書之家。
pe789 發表於 2017-11-18 19:23
    第113章 印書

    柳鵬在一旁把丁子杭誇成了一朵花,陳大明也覺得丁子杭這小子越看越順眼,他當即說道:“好好好,果然跟你表哥一樣有出息,這書屋辦得確實好,對了,有什麼需要,有什麼想法沒有?都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順便幫點忙。”

    丁子杭苦攻製藝十多年,但是卻不是什麼腐儒,挺機靈的一個小夥子,他當即說道:“哪有什麼想法,陳班頭都來我這地方看書,這是莫大的福份,我還能想什麼!”

    陳大明聽得十分舒服,他問道:“小柳,那你有什麼想法?”

    柳鵬當即答道:“倒是沒什麼想法,隻是咱們這書屋辦得太倉促,現在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想請陳班頭給咱們起一個!”

    穀夢雨趕緊用甜絲絲的語氣說道:“是啊是啊,李叔叔,咱們這家書屋還真沒有名字,您幫我們起一個好不好,幫我們起個好名字!”

    陳大明顯得不好意思起來:“我大老粗一個,哪有這本領!”

    柳鵬當即說道:“這書屋能辦得起來多虧了陳叔叔,一定要讓您來起個名字,您如果再這麼謙虛,不如就叫大明書屋怎麼樣!”

    穀夢雨也柔聲讚道:“大明書屋不錯!”

    她也知道這位陳大明陳班頭最是好名,前次之所以能請動陳班頭出手,柳鵬並沒有給出什麼物質上的承諾,也是以一點虛名請動了陳大明。

    現在外麵風雲突變,想要陳大明繼續站在自己這一邊,必須出點奇招不可,

    陳大明果然變得不好意思,滿臉潮紅,但是臉上又有幾分興奮之意:“這不好,這不好,這影響實在太不好了,就是咱們縣太爺都沒這樣的先例,我一個小小班頭,哪敢逾越到這個地步!”

    說歸說,陳大明臉上的表情隻剩下躍躍欲試了,就差寫上“你這麼辦太好了”這一行大字。

    柳鵬趕緊給他出個主意:“李叔叔,所以要請你給書屋起個名字,到時候起了名字,我再在一邊做個顯眼的題注,說這名字是李叔叔您幫忙起的!”

    柳鵬的恭維話越說越流利:“我到時候作個大大的招牌,到時候大家就知道這書屋與李叔叔的關係,隻要這書屋能繼續運作下去,李叔叔與書屋的這段佳話,就會一直流傳下去。”

    旁邊穀夢雨又在敲邊鼓了:“是啊,李叔叔要起名字這事得抓緊了,恐怕李叔叔您還不知道了,沈叔叔還有丁班頭,他們也想給書屋起個好名字,隻是一時間沒想到合適的名字而已。”

    實際並沒有這麼一回事,沈濱隻有穀夢雨這麼一個女兒,什麼事都寵著穀夢雨,怎麼會出來搶自家女兒的風頭。

    至於丁宮這位丁班頭,這個人重實利而輕虛名,象這般太過招搖的事情,他自然是不願意幹的。

    也隻有陳大明會被這樣的誘惑所打動:“這是好事好事,我回去幫你問一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名字,對了,今天過來,我是想問問前次柳賢侄答應的事情有沒有進展了!”

    陳大明的目光變得熱切,十分關切地緊盯著柳鵬,想柳鵬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而丁子杭也很知趣,他笑著:“陳班頭,柳少,穀小姐,龍井茶已經泡好了,您三位到後邊雅居去好好談一談!”

    所謂雅居,正是書屋最裏邊的一個單間,占地甚是寬廣,坐下十來人都沒問題。

    裏麵除了書架上點綴些藏書之外,還擺了好些盆景,桌椅都是古色古香的抄沒贓物,裝飾得很用心,又有丁子杭在前麵把門,正是談話的好地方。

    柳鵬一邊引路一邊說道:“陳叔叔,我這雅居裏麵雖然隻有四十多部書,但是每一部都是有來曆,您聽說過金瓶梅沒有?”

    陳大明當即問道:“這裏麵都是金瓶梅這種外麵見不著的書?”

    “這裏麵的書,外麵根本見不著,一般人也進不來!”柳鵬補充說道:“咱們這書屋裏有三個層次,一種是常見的本子,誰都可以借閱,還有一種就是珍本,想要借閱得子杭點頭才行,至於這裏就是真正的絕妙好書,也隻有陳叔叔這樣的人配得這樣的雅居與好書。”

    陳大明點點頭:“你倒是用心良苦,就不知道我如果能把那本書印出來,會不會也遭受這樣的遭遇,外麵的人根本見不著,隻有秘室才藏了一本!”

    柳鵬這次之所以能請出陳大明鼎力支持,關健就在於他向陳大明答應過,隻要穀夢雨能奪回家產,那一定想辦法幫陳大明印一本關於他本人的書出來。

    在那之前,陳大明根本沒想到自己還能出一部書,一想到有一套關於自己生平與傳奇的書印出來,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差點當場就暴發了。

    明明知道這件事風險極大,但柳鵬剛講明這件事的可行性,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站到柳鵬這邊來。

    沒錯,是印一套書出來!

    不是抄本,而是正正式式的印本,一口氣印出幾百本出來,不管風雲如何變幻,大家都會記住他陳大明這個名字。

    在此之前,陳大明根本沒想到去印一套關於他本人的書籍出來,別說是他這麼一個小班頭,就是縣裏高高在上的知縣、縣丞、主薄老爺,辛苦了一輩子,都未必能印一部集子出來。

    有明一代,刻版是一件很麻煩,隨便一套集子都要動員好幾個刻工日夜不停刻上好多天,在柳鵬提出印書之前,陳大明以為隻有京師國子監、親王府、總督衙門、巡撫衙門這樣的地方才會刻版印書。

    隻是柳鵬當時卻跟陳大明說:“咱們大明朝的印書,除南北國子監刻本、內府刻本、王府刻本、各地衙門刻本之外,還有許多本子,比方說徽州本、建陽本、閩刻本、南京本,隻要有銀子,都可以刻版印書!”

    實際對於明朝刻本的情況,柳鵬這段話也隻能說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但是對於陳大明來說,卻是打開了新世界。
pe789 發表於 2017-11-18 19:24
    第114章 別開生路

    他本來就是最好虛名的性子,隻是以前以為揚名立萬眾人景仰就是人生巔峰,從來沒想過百世留芳的問題,能在族譜上除了名字之外還有個豆腐幹大的小傳,就是他最大的奢望了。

    而現在柳鵬卻告訴他,隻要出足了銀子就能印一本與陳大明本人相關的書籍出來,那陳大明自然是激情無限立場堅定,第一時間就答應幫穀夢雨出麵鎮場了。

    事實證明,陳大明確實是個言出如山的好漢子,而現在他也要求柳鵬實現當時的承諾:“銀子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就不知道該怎麼操作了?”

    柳鵬之前已經把這個問題想清楚了,他當即說道:“刻本印書,那都是好辦的,隻要有銀子,紙張、筆墨、刻板、刻工都有現成的,登州印不了,我們就到省城濟南去找,省城沒有,我們去北京、南京去找全天下最靠譜的工匠,就是這書該怎麼寫,還得陳班頭您跟我們好好說!”

    陳大明還真不知道這書該怎麼寫,他搖了搖頭道:“省裏府裏的老爺,他們是怎麼寫書印書的?我就照他們的路子來一套就行了。”

    柳鵬當即說道:“省裏府裏老爺的路子,我們是絕對學不來的!”

    看到陳大明有些不解,穀夢雨趕緊說道:“那些官老爺出的都是一整套文集,隻要把平生所寫的詩詞、政論、書信、奏折收進去,就是一套完整的集子了。”

    陳大明趕緊搖頭道:“那確實是沒法學!”

    陳大明為人極精明,但是識字著實不多,看三國演義他還特意請人挑了一個俗字最多又帶繡本的版本,但還是有好多字不認識弄不明白,得專門請人幫忙認字才能看得下去。

    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可能有什麼詩詞、書信、題奏之類的文章留存。

    陳大明當即問道:“既然大老爺的路子學不來,那還有其它辦法沒有?”

    柳鵬當即說道:“我跟夢雨特意商量過了,要不要就幫陳叔叔出一本小傳,可惜陳叔叔雖然有驚人偉業,但許多事跡實在難以著筆,若是落筆下去難免就生起些事端,可是這樣做,書這就顯得太單薄了,而且不管多單薄的書,隻要印出來,還是太顯眼了。”

    柳鵬說得很文雅,但是陳大明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陳大明雖然幹過許多被人交口讚歎的壯舉,但是其中見不得光的髒活太多,不方便也不適合在書中寫出來。

    若是真是寫出來,說不定會引來無窮後患。

    更重要的,現在陳大明自費印書的適當時機與場合,陳大明隻是一個小小的吏員,可是縣裏的知縣、縣丞、主薄都沒出過書,他一個小小的吏員居然能出一套書,這些大老爺的顏麵何存啊!

    金盆洗手之後,才是最合適印書出書的時機,但是柳鵬之前也跟陳大明講過,等他退下來,即使能出書,也隻能出個薄薄的小冊子。

    如果柳鵬一開始就跟他講清楚,即使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陳大明或許會非常滿足。

    但是現在柳鵬已經把陳大明的胃口給吊起來了,陳大明當然不能滿足於這麼一層薄薄的小冊子,當然出一套能讓自己流芳百世的大書出來。

    “柳賢侄,銀子我是已經全部備好了!”陳大明當即說道:“要多少有多少,如果銀子不夠,我再想辦法幫你去籌措,反正縣裏熱心公益的人家不在少數!”

    對於陳大明來說,他跟多數吏員已經一樣,現在已經撞上人生中的天花板。

    在吏員這個階級基本已經是升可無升了,頂多是平調而已,若是再往上就做個雜官了,但是由“吏”升成“官”,這一步太難走,難度不比連中三元低多少。

    因此現在的陳大明注重的也就是身前身後的一點虛名而已,所以柳鵬剛一提出了印書的事情,陳大明就覺得自己要瘋了,才幾天功夫已經備足了銀子。

    如果銀子不夠,他也有辦法,反正隻要他一出麵,自然就有很多“熱心公益的人”出來捐錢捐物。

    現在陳大明就等著柳鵬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柳鵬果然不負所望:“陳班頭,我前幾天跟您提過這事,但當時想法還很不成熟,後來回來好好想了想,覺得事情雖然難辦,但是卻有一條兩全其美皆大歡喜的羊腸小徑。”

    陳大明問道:“什麼路子?要打通什麼門路。”

    柳鵬當即說道:“不需要什麼路子,想必陳叔叔也知道,直接印書寫傳記,現在是肯定不成的,而且就是印了陳叔叔的年譜傳記出來,大家也未必會看。”

    陳大明在黃縣是大人物,但放在整個大明就是螻蟻都不如的小人物,即使是在黃縣這一畝三分地上,再過三五十年,又有誰能記住陳大明的名字,又有誰對陳大明的生平感興趣。

    陳大明覺得柳鵬說得很有道理:“柳賢侄說得字字在理,那麼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柳鵬繼續說道:“陳叔叔應當知道現在印行最多流傳最廣是什麼書?”

    陳大明當即說道:“應當是時文集子,省裏府裏每年都要下文查抄各類時文集子,但是沒人把這當作一回事。”

    時文就是大明版的高考複習突擊材料,現在是時文最流行的時代,大家根本不去讀《四書大全》、《五經大全》這些原著,而且是直接去背誦時文。

    而且背時文的效率很高,隻要把時文倒背如流,就很有可能中秀才中舉人甚至是中進士,大明朝甚至有背時文照抄文章得中會元的例子。

    因此大明也屢屢有查抄時文的命令,隻是廣大科舉之士對時文的需求太過迫切,查抄的命令最終都隻能流於形式。

    而且圍繞時文已經形成一條產業鏈,每年都有很多種時文集子被印行出來,然後又有很多書坊專門出售各種時文,更有名師評點教導時文,根本查不勝查。

    因此陳大明問道:“時文選集這東西跟我應當沒有什麼關係吧,讓我印時文集那肯定不成。”
pe789 發表於 2017-11-18 19:25
    第115章 天馬行空的思路

    柳鵬倒是鬧了一個大紅臉,他倒是沒想到陳大明的理解跟自己完全不一樣,不過他還是故作從容地說道:“陳叔叔,那是你想得有些差池,時文集怎麼算是流傳最廣的書卷,也就是考製藝的那些酸秀才用得著,別說是普通人家,就是富貴人家,也沒有多少人讀時文用時文。”

    柳鵬這麼一說,陳大明立即明白過來:“你是說各類演義小說啊!那確實是印得多抄得多看得也多,流傳得也最廣,特別是那忠義水滸傳,講得真好看,我聽人說了三四遍都覺得不過癮,特別是征遼征王慶那一段太好看了!”

    柳鵬當即說道:“好看的書可不止一部忠義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封神演義都是極好的……”

    “部部都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就象咱們山東地麵,很多人不知道本縣知縣是誰,本府知府是誰,可是一提起及時雨宋公明,不管是男女老幼,就是鄉下的村夫都知道那是梁山好漢。”

    在晚明,時文集子雖然版本多印行也廣,但普及程度跟演義小說一比,那根本不值得一提。

    很多演義小說被重印幾十遍,到了後來甚至有好些翻刻的閩刻本打著“京本”的名頭來濫竽充數,而且很多演義小說很快會以說書的形式傳播開來,就象今日的山東,哪怕字不識丁的村夫,也知道水滸傳與這部書上的大部分故事。

    陳大明當即明白過來了:“對對對,是這麼一回事,可是那部書該怎麼寫出來,我就是個凡夫俗子,沒有什麼神通本領,這一輩子折騰下來,也不過是三五件能值得一提的事跡,但跟演義小說裏的蓋世英雄一比,什麼都不是了!”

    說到這裏,陳大明還真覺得自己份量不足,根本進不了那些演義小說,而且他根本不明白:“就是把我陳大明直接寫進了演義小說,那別人也難免會指指點點,說些閑話。”

    這本來是陳大明最苦惱的事情,而柳鵬早有辦法,他當即說道:“陳叔叔,你這麼弄,就是太直接粗暴了,我們要別開生路走別人不知道的羊腸小徑!您可以這麼弄,你本來是愛讀書的性子,然後某年某月某日,無意之中翻到了一本大明英烈傳……”

    陳大明還有點不明白:“翻到了一本大明英烈傳又如何?”

    柳鵬說道:“這是個抄本,隻是這部大明英烈傳跟世間所傳的皇明英烈傳並不是一部書,主角是一個叫陳大明的人,對,應當叫陳達銘,跟陳叔叔你音同字不同!”

    說道,柳鵬在書桌上把“陳達銘”這三個字寫了出來,陳大明雖然識字不太多,卻也知道這三個字跟他的“陳大明”確實是音同字不同,但是真正的明眼人都會知道書裏的陳達銘,實際就是他陳大明。

    “太妙太妙!”陳大明不由為柳鵬的創意拍手稱快:“這確實是個辦法,這辦法挺好!”

    柳鵬繼續說道:“陳叔叔,您繼續聽我講,您翻過這書以後,發現書裏的陳達銘不但英雄蓋世,而且跟您不但性名相近,習性相通,甚至連祖籍都是一地,人生際遇亦是相近,正所謂高山流水有知音,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偏偏這部大明英烈傳,世間沒有印本,隻有半部抄本而已!”

    柳鵬謀劃得天衣無縫:“陳叔叔覺得這樣的好書不應當埋沒於鄉野之間,所以專門湊齊了一部抄本,特意印行出來公諸於眾,與天下人分享這本奇書。”

    “好好好!”陳大明已經拍手稱快:“這段文字放在哪裏?”

    柳鵬當即答道:“放在全書的最前麵,請縣裏的名門世家寫一段序言,詳細說明印行這部大明英烈傳的前因後果,後麵再附上陳叔叔的詳細履曆如何?”

    “大妙大妙!”陳大明還沒想到柳鵬居然有這麼一手:“這法子太妙了,隻是這部大明英烈傳怎麼寫?”

    陳大明雖然是粗人,知道那些演義小說前麵有序言,雖然他從來不看這些高深莫測的序言,但也知道作序是既榮耀又風雅的事情,往往隻有最有名望的名士才有資格作序,沒想到自己的名字列在序言最顯眼最重要的位置中,這可是光宗耀宗的美事啊!

    而且這麼一操作,不但他陳大明的名字會被千古傳頌,而且操作起來的風險就小了很多。

    柳鵬繼續說道:“先不談書中的故事,到時候可以說是陳叔叔登高一呼,夢雨與縣內有識之士共襄盛舉。”

    正所謂法不責眾,若是專門印行陳大明本人的集子,自然是太過顯眼,但是換成了陳大明領頭發起,穀夢雨等縣內有識之士共襄盛舉,不但不顯眼,而且法不責眾,哪怕追查起來都不會太嚴厲。

    陳大明覺得柳鵬這思路確實是尋常人想不到的:“大家可以一起印行這大明英烈傳,也能在這書上留個名字,好事好事!”

    他就知道好幾位跟他情況相近的同僚、商戶、土豪甚至是讀書人,都有著與他同樣的煩惱,所以修橋造路事事爭先,惟恐落於他人之後,隻是不管怎麼經營怎麼折騰,名聲都不夠響亮。

    柳鵬這辦法太好,到時候一群有識之士共襄盛舉印行這《大明英烈傳》,大家都是地方上有份量的人物,加上《大明英烈傳》這名字一聽說就是扶保大明戮心王事,誰敢嚴查誰敢辦這案子。

    說起來,哪個老爺真要查禁這即將印行的《大明英烈傳》,恐怕公文之上也是難以下筆,因此他越想越妙:“還是柳賢侄辦法多,換了別人,恐怕就想不出這樣的主意,我再去找幾家朋友過來,到時候大家不但都能流芳百世,還能把印書的銀錢分攤掉一部分。”

    穀夢雨也覺得柳鵬的主意不錯:“陳叔叔,若銀錢不湊手,我們穀家可以幫你補足了這缺額,就象柳鵬弟弟說的那樣,你登高一呼,我就一同響應共襄盛舉了!”

    柳鵬說道:“銀子可是足夠的話,我們可以去找內府經廠來代為刊印,大內經廠刊印出來的本子,沒人敢挑毛病。”
pe789 發表於 2017-11-19 17:59

    第116章 陳達銘的故事

    內府有經廠,專司印製各種書籍,內府的版本不但是從製版還是印刷質量來說都是極佳,如果用來收藏那絕對是上上之選,

    很多司禮監的大太監,特別喜歡讓經廠印行一些關於天地仁義道德文章的書籍,但這些書籍自然沒有多少銷路,即使強行攤派下去仍然賣不動,所以政策性虧損十分嚴重。

    偏偏經廠是個官僚管理下的超大型企業,體製僵化機構龐大人員眾多,靠自有業務完全吃不飽,還好經廠背景深靠山硬,可以依靠印行各種流行演義小說甚至饑不擇食對外招攬各種灰色業務才能生存下去。

    曆史上第一部《三國演義》的印本就是內府印出來的,這一次《三國演義》的印行甚至開啟了晚明無數通俗演義小說的風潮,也正是靠這些印量超大的通俗小說,經廠才能維持下去。

    隻要有足夠的利潤,內經廠仗著有內府的背景什麼書都敢印。

    萬曆年間,內經廠甚至印行了無數精美考究的紅陽教寶卷,紅陽教也正是因為走通了經廠的路子,印行的經卷數量與質量皆居各教門之首,才能流布各地持久不衰。

    因此隻要有足夠的銀子能走通內府經廠的路子,地方官一般就不敢查禁內府的印本,陳大明覺得這主意好:“內府經廠這名號一出來,誰敢查我們這部《大明英烈傳》,隻是這部書到底該怎麼寫?”

    柳鵬則是十分嚴肅地繼續說道:“其中書中的故事,我已經想好了,主角叫作陳達銘,也是縣裏的吏員,神通廣大,廣交四方朋友,斷案如神,查獲了無數案件,緝拿了無數盜匪,這人跟陳叔叔名字相近,習性相近,出身相同,就是祖籍都一般!”

    “故事講的是陳達銘如何斷案?”陳大明開心得不得了:“我倒是破過好多奇案,而且也聽人講過很多匪夷所思的案子,都可以用起來。”

    在陳大明眼中,這部《大明英烈傳》等於他半部人生自傳,若真是有心人,當然能一眼就看出這所謂“陳達銘”就是他陳班頭的化身。

    隻是柳鵬的想法卻不一樣:“斷案的故事自然是要寫的,而且多多益善,但是關健在於講陳達銘怎麼升官發財,在書裏他扶保大明大公無私,破了無數奇案,拿獲了無數亂黨反賊,步步高升,最後做到了一省按察使!”

    柳鵬這麼一說,這部故事的體裁自然為之一變,從自傳性質的紀實文學變成了類近空想的官場小說,跟真實的陳大明陳班頭形象相去甚遠。

    這樣一來出版的阻力就更小,隻是陳大明卻想到另一方麵去:“怎麼陳達銘最後沒做到總督巡撫?”

    在大明朝的體製之內,吏員是非常底層的存在,幾乎沒有晉升的機會,雖然名義上號稱“三途並用”,但是實際上雜途等於一輩子都沒機會升不上去,象陳大明這樣的小班頭,哪怕想要謀一個雜官的位置,都比讀書人連中三元還要難一些。

    國初洪武朝尚有吏員直遷知府的例子,到了正統朝,已經明文規定吏員出身者一律不得充任知府,以後正途之外的出身越來越沒有出路,到了本朝初年張居正當國,山東出了兩個吏員出身的知縣,已經被認為破格用人了。

    越是沒有前途內心苦悶,越是想要步步登天,一聽能在書中當一任按察使,陳大明已經樂開花了,但是覺得按察使還是差了點意思,而穀夢雨當即在旁邊提出了質疑:“陳叔叔,畢竟那陳達銘是吏員出身,能做到一省按察使已經不錯了。”

    “不夠不夠!”陳大明對於這部還沒寫出一個字的演義小說代入很深:“最少也應當是一個布政使才行!”

    柳鵬也沒想到陳大明有這方麵的考慮:“那陳達銘有經天緯天之材,立下過救駕之功,別說是總督、巡撫,就是做太子少保、六部尚書都沒問題了。”

    “那便好,那便好!最好是先做一任戶部尚書,然後轉任吏部尚書,然後入閣做了閣老,不要做什麼刑部尚書,那我就心滿意足!”

    “那好辦那好辦!”柳鵬跟陳大明探討起小說細節來:“陳達銘可以做東閣大學士,戶部、吏部兩個尚書一肩挑,然後直接入閣做了首輔。”

    雖然陳大明也知道“非進士不得入閣”,一個雜途出身的小吏員連知縣都當不了,但這並不影響他興高采烈地說起這部小說的劇情:“這樣甚好,這樣甚好,那做東閣大學士的時候,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刑部尚書一肩挑可好?”

    雖然他內心有點對刑名有些看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終究是做了幾十年刑名實務,聽說有機會最後還是想過一把刑部尚書的幹癮,而柳鵬當即答應下來:“陳叔叔既然這麼說了,那肯定沒問題啊!您就是做了首輔,也可是兼挑了六部尚書啊!”

    這句話若是在官場上說出來,肯定會被人笑話幾個月,但是陳大明卻覺得最最順理成章最最合理不過,隻是他還是有個疑問:“隻是這麼說來,陳首輔既然是出身於吏員,怎麼能步步高升登台拜相。”

    實在是這個故事太過虛幻縹緲了,現在陳大明雙又覺得要講究一點點合理性,而柳鵬很快給出了合理的解釋:“這事好辦,我們可以講這麼一段故事,西域有西涼國領兵八十萬來犯邊疆,大明君臣束手無策,張榜懸賞,四方英雄,不管出身來曆,隻要戰退大涼國兵,即可封侯拜相!”

    陳大明一下子覺得自己的人生變得完美了!

    這樣的人生才有價值,才有意義!

    他趕緊補充了一下故事設定:“柳賢侄,西涼國八十萬大兵來犯,我大明國之所以束手無策,當是那西涼國師是千年修行的狼妖,又得妖道請來八方天魔相助,所以邊軍一觸即潰,而那張達銘張首輔是天下星宿下凡,得了三卷天書真傳,普天之下,隻有張達銘能破此這些妖魔鬼怪……”
pe789 發表於 2017-11-19 18:00
    第117章 主筆

    說到這,陳大明興致更濃,他根據自己看過、聽過的演義小說補充了很多細節進來:“我覺得這部書若是寫出來,那精彩的程度可以跟征王慶、征田虎、征遼比美……”

    柳鵬當即有些無語,陳班頭啊陳班頭,這該怎麼說你啊!

    誰都知道征四大寇這部分幾乎是整個水滸傳裏寫得最差的一部分,後來很多本子直接把這一部分刪掉,即便保留了征四大寇的部分,多數也隻是保留了征方臘這部分而已。

    怎麼在陳大明眼中,征四大寇怎麼變成了全書最精彩的部分了。

    但是陳大明既然有需求,那柳鵬當然要無條件滿足陳明合理與無理的任何條件,隻是希望陳大明不要精益求精,改過幾十稿還不滿足:“陳班頭,那就按您的辦法來,不過這樣的話,子杭就得多用點心思了。”

    陳大明當即追問道:“這部大明英烈傳是由丁子杭來寫,他不是連秀才都沒考中嗎?為什麼不請外麵的先生來寫嗎?”

    柳鵬當即答道:“這樣的書,我們找外麵的人合適嗎?說來還真有趣,子杭在這方麵有天分,應當適合寫這個。”

    這個題材太敏感,陳大明仔細一想,也覺得不適合請外麵的人寫這命題作文。

    畢竟這事見不得光,陳大明陳班頭發現一部意氣相投的書稿,毅然與諸位有識之士共襄盛舉,把這部書稿刊印出來,這是莫大的美事。

    可這件事的真相若是暴露在陽光底下,那摻合進來的所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尤其是陳大明作為罪魁禍首,搞不好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因此陳大明的疑問隻剩下了一點:“子杭到底適合不適合寫這個?”

    說丁子杭在這方麵有天份,這當然不是柳鵬隨口胡言,而且這幾天他用心觀察的結果。

    丁子杭苦讀了這麼多年,卻始終是年年名落孫山,連個秀才功名都沒考上,當然是在製藝上沒什麼天份,但這不代表他在其它方麵就隻能一事無成。

    他完全讀不通時文,一翻起《四書大全》、《五經大全》就頭皮發麻,科舉這條路隻能是越走走窄。

    但是讀起科舉之外的雜書來越是精神百倍,不管是世麵上的演義小說,還是《史記》、《漢書》、《通鑒》這類史書還是今古筆記,丁子杭讀起來不但手不釋卷,而且還真能讀出點心得來。

    特別是對於各種通俗演義小說,丁子杭向來是愛不釋手,隻要能找到的演義小說至少都讀了三五卷,甚至業餘時間還客串過說書先生貼補家用。

    丁宮原本擔心他很難適應皂班的嚴竣氣氛,結果柳鵬慧眼識珠,特意挑了他來管這間書屋,丁子杭那真是如魚得水,仿佛老鼠掉進了米缸,把這間書屋辦得井井有條秩序井然,皂班內內外外都是一片讚好之聲。

    雖然說書屋這邊隻有一份最基本的工食銀,根本撈不到什麼外財,但是丁子杭是真喜歡這份差使。

    天還沒亮他就開始盤點藏書打掃衛生,把裏裏外外都清掃幹淨了才肯放人進來,閉館之後,一定要把每一冊藏書放回原來的位置才肯回家。

    在這間書屋之中,他就是真正的王者,他幾乎用一整天的時間守護著這間書屋,不允許有任何人破壞這裏的秩序,哪怕是副役、正役敢在書屋裏喧嘩生事,他也會第一時間把對方轟出去,根本不留半點情麵。

    有閑瑕的時光,他也會拿起書架上的藏書慢慢品讀,還會寫一寫他心目的英雄故事,柳鵬發現他的筆法還稍嫌稚嫩,但是也可以說成文風質樸,不刻意賣弄酸氣。

    處處賣弄酸氣,可以說是很多明清小說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陷,很多夾雜進來一段比正文還長的議論、詩文,讀者根本讀不下去,更不要說有刻意賣弄記憶力,幾十個人物輪流跑出來當主角,讓故事完全沒有了可讀性。

    就象《野叟曝言》就是個最好的典型,主角明明是個狂拽霸帥小弟磕頭就拜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一路拔的龍傲天,大綱更是是屠美滅日的純粹小白文,硬生生被寫成了又臭又長的裹腳布根本沒法讀。

    書裏就是吃個小酒排個席位都要花上一兩章筆墨,無時無時刻強行吹捧主角結果是主角人見人厭,作者自許為是的得意之筆,恰恰是故事中最難看的那幾段。

    而丁子杭剛剛入門,筆法樸實無華,自然沒有這方麵的毛病,柳鵬又不需要什麼真正百世流芳的巨著,這部《大明英烈傳》隻需要比市麵上的多數演義小說更有可讀性就可以了。

    他把丁子杭的具體情況都跟陳大明講清楚:“陳叔叔,這是子杭寫的小說草稿,我覺得很不錯,您看看,這件事關健是要子杭好好寫,我們好好把關!他寫得不好的地方,我們用心些,指出來讓子杭再改一改,改到滿意為止。”

    陳大明一下子覺得這件事很有可行性,畢竟這是命題作文,隻要自己跟柳鵬敲定了大綱,就不怕丁子杭寫歪了:“嗯,子杭一個人寫不夠,你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才過來幫一幫子杭,子杭若是寫不出來,他也可以接下去寫。”

    陳大明這是老成之見,雖然兩個人磨合起來或許有很多困難,兩個人可以互相督促互相幫助,這樣就不怕萬一丁子杭文青病發作,書沒法繼續下去。

    柳鵬倒沒想到這一點:“還是陳叔叔想得周到,不過就是再調一兩個人過來,這事也急不得,沒有三五個月是辦不下來的。”

    “三五個月能寫出個初稿,已經是快得不能再快了!”陳大明走過的路比柳鵬走過的橋還多:“慢工出細活,這部《大明英烈傳》我等得了,哪怕是兩三年時間,我都能等得下去,隻要書好,要我等多久都行。告訴子杭一定要用心寫,他現在不是守著這書屋沒有外財可撈,那他專心給我寫書便是,我額外補貼他一份外財。”
pe789 發表於 2017-11-19 18:00
    第118章 後院起火

    按照大明的州縣體製,理論上隻有正役才會有一份工食銀,副役、白役既然不在名錄之上,那理論上隻能自謀生路自力更生。

    但終究正役、副役也是體製中人,實際操作中象丁子杭這樣的白役還是能拿到一份微薄的工食銀,隻是已經微薄到幾乎無法糊口的程度。

    丁子杭現在沒有老婆孩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幹的又是自己最喜歡的差使,所以才會守著這書屋,但是陳大明覺得這種情況不能長久。

    畢竟皂隸真正的主要收入是形形色色的外財,柳鵬能在很短時間內能在皂班建立起來威信來,關健在於借著查抄陸家莊的機會幫大家撈到了不少外財。

    想要丁子杭把書寫好,非得給他補貼一份外財不可,陳大明又補貼了一句:“等書印出來了,我到時候會再賞子坑一大筆銀子,讓丁子杭好好寫用心寫。”

    柳鵬笑了起來:“那就多謝陳叔叔。”

    兩個人又溝通了操作《大明英烈傳》的一些具體細節,旁邊的穀夢雨也能時不時補充上一兩句,正談得盡興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柳康傑的聲音:“班頭!班頭!鵬兒!鵬兒,你在哪裏?”

    柳康傑的聲音有些急促,陳大明不由鎖緊了眉頭,對著柳鵬說道:“你爹來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穀小姐,您要不要見一見?”

    “現在還不是合適的場合吧!”穀夢雨不由俏臉潮紅:“柳鵬弟弟,你先出去談,幫我跟爹爹問個好!”

    既然穀夢雨這麼說,陳大明當即帶著柳鵬走了出去:“康傑,出了什麼事了?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大案子?”

    “不是大案子!”柳康傑雖然聲音急促,但還算沉得住氣:“有個衡王府的周內使,今天突然跑到主薄衙門告了我們一狀,說我們無法無天,幹得盡是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就在縣衙百來步外居然有人聚眾逾百公然搶劫強占商鋪,本縣快班公人不但坐視不理,甚至公然還與盜匪同流合汙,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要替黎民百姓來討一個公道!”

    柳鵬與陳大明都沒想到周杜達居然跑到主薄衙門去來了一個惡人先告狀,隻是柳鵬第一時間想到了問題:“他怎麼跑去了主薄衙門?”

    縣裏的幾位官老爺,知縣、縣丞、主薄以至典史,都是有著自己的獨立衙門,並不在一起辦公,這幾位官老爺大多時候也是在自家衙門辦公,隻有事情特別重大的時候才在一起議事。

    柳鵬第一時間想到了問題,周杜達若是真要給地方上施加實力,他應當直接找劉知縣才對,怎麼能饒過劉知縣跑去主薄衙門折騰?看起來周杜達與穀家是真急了!

    被柳鵬這麼一提醒,柳康傑也想到了這個細節:“是啊,他不應當去主薄衙門,直接去找劉知縣才對啊!”

    “不過不管怎麼說,聲勢是造出來了,董主薄馬上把常典史和幾個正役叫了過來,狠狠地將我們快班上上下下訓了一頓,常典史也把我們罵了一通,訓完了罵完了,他們一齊殺到我們快班來了。”

    聽說董主薄跟常典史趁自己不在一齊殺到了自己的老巢,陳大明這回是火大了:“好一個董主薄、好一個常典史,別以為我陳某人就好欺負了,你若是欺人太勝,就陳某別怪不客氣,他們倆過來以後,說了些什麼?”

    柳康傑當即答道:“當然是挑毛病,到處挑毛病,而且根本不給我們辯解的機會,開口就罵,把班頭您罵得狗血淋頭,甚至說快班如果再做不好,就換個人來做班頭!”

    這下子陳大明是急得跳腳,不管是董主薄還是常典史,都是他的頂頭上司,還真有換人的可能,他臉漲得通紅通紅:“我做不做班頭,輪不到他們來說話!”

    誰來做班頭、經承,這事一向是知縣老爺說了算,具體操作則是由吏房來經手,但是董主薄、常典史既然主管緝捕巡捕,在經承、班頭的具體人選上有著很大的發言權。

    現在他們一致跳出來反對陳大明,陳大明自然是急得暴跳如雷。

    柳康傑繼續講著快班剛剛發生的事情:“董主薄跟常典史可不止指著您的鼻子罵人,他們罵完人了,就在咱們快班指手劃腳,一會說老徐和趙六辦事不力,讓他停職反醒,一會又讓小孔和老丁代理了老徐、趙六的正役之職,前前後後調動六七個人的差使。”

    “最後還特意當著大家的麵子,拉著張玉冠的手說快班這邊的事根本沒理清楚,玉冠你要多擔些責任,把快班的事盡可能都管起來!”

    “張玉冠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這一回是陳大明是真急得跳腳了:“我跟你沒完!”

    如果說董主薄罵幾句訓幾句威脅幾句,隻是動搖了陳大明的威信而已,可現在董主薄與常典史的吃相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們倆到快班指手劃腳,幹涉人事,接連調動六七個人的差使不說,直接讓兩個他最貼心的正役停職反醒,調上跟他不對眼的兩個副役補缺,甚至讓張玉冠“把快班的事管起來”,這是赤祼祼祼地挖陳大明的牆腳,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斷他的後路掘他的墳。

    董主薄與常典史這麼一折騰,以後陳大明在快班說話有多少人會聽,又有多少人會以為快班是張玉冠在當家了!

    而且張玉冠是老快班了,隻要董主薄幫他使足了勁,還真有可能抄了陳大明的後路:“張玉冠這吃裏扒裏的東西,還幹了什麼殺天害理的事情。”

    柳康傑也是一臉難受:“他還沒上任,就讓我回家先反醒幾天,反醒明白了再回去!放他媽的狗屁,我又不是他的手下,憑什麼讓我回家反醒!”

    柳康傑也是越想越氣,前次張玉冠找他幫忙,雖然兩個人沒多少交情,但是看在同僚的情份上,柳康傑二話沒說就讓柳鵬冒著天大的風險幫他辦了。
pe789 發表於 2017-11-19 18:01
    第119章 湯家老店

    結果倒好,不但承諾的條件沒有一件落到實處,甚至柳鵬上門談事連個人影都見不著,讓柳康傑覺得在兒子麵前都抬不起頭來。

    這一回張玉冠還沒當上班頭就第一個拿柳康傑開刀,要知道兩個人根本沒有隸屬關係,張玉冠根本沒資格對柳康傑指手劃腳,更不要讓柳康傑回家反醒,更可怕的是,沒當上班頭就這麼囂張,若真當上班頭,柳康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隻是一想到自己還有個靠譜的兒子,柳康傑的心情才能平靜下來,他繼續說起快班發生的事情:“後來張玉冠那賊子又說了班頭許多壞話,有些人立場不堅定,就被他拉攏過去了。”

    現在陳大明也是稍稍平靜下來:“隻要老子還在班頭的任上,他就別想在快班這一畝三分地上囂張,對了……他們是不是還要到皂班這邊來?”

    柳康傑當即答道:“董主薄走的時候,把皂班丁班頭與沈牢頭也罵得狗血淋頭,根本就沒說一句好話,但是他們說要先把快班的事辦好再說了,再來整肅皂班和監牢!”

    這一回是輪到陳大明不幹了:“他姓董的以為我陳某人老實,好欺負不是?沈牢頭那邊有省裏的路子,一句話就把他嚇得屁滾尿流,到現在也不敢到這邊顯威風,我陳某人老實本份,他的命令下來,我從來不說二話就幫他辦了,現在倒先拿老子開刀了,告訴姓董,老子跟他沒完!”

    也難怪陳大明火冒三丈,董主薄與常典史跑來幹涉快班事務,已經是讓他氣得吃不下飯,何況董主薄欺軟怕硬,不找沈濱的麻煩反而來挑他的小毛病。

    前次董主薄來牢裏撈雷初陽,結果還沒進牢門就嚷嚷開了,嗓門還特別響亮,根本沒把沈濱放在眼裏。

    偏偏沈濱正陪著省裏的老朋友視察黃縣監獄,府裏下來的上官都能高人一等,何慣是省裏下來的大人物,一個滾字直接就把董主薄嚇得屁滾尿流,根本不敢在牢裏多呆片刻,直到現在董主薄還沒臉也沒膽去牢裏找沈濱的麻煩。

    之所以董主薄也沒敢拿皂班下手,陳大明覺得肯定是因為皂班門路多,跟知縣、縣丞甚至府裏下來的諸位老爺接觸最多。

    若是以前的皂班董主薄或許還敢強行壓一壓,現在的皂班與沈濱那邊打通了關係,雖然不能說是共進退,但是丁宮加上沈濱的組合,肯定會讓董主薄三思而後行。

    也就隻有他陳大明最老實最本份,所以董主薄與常典史第一個拿他開刀!

    柳鵬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他安慰了柳康傑兩句,然後就跟陳大明表了決心:“陳叔叔,我覺得這一回董主薄所圖甚大,您若是不好好應對的話,或許就死無葬身之地!”

    “老子沒得罪他們!”陳大明握緊了腰刀:“他們自己撞上來送死,也怨不得陳某人心狠手辣了!”

    柳鵬當即說道:“陳叔叔因為我的緣故才得罪了董主薄,咱們一起好好鬥一鬥這姓董,他是個主薄又怎麼樣,我手上剛好有他的把柄,隻有咱們大家一條心,不信收拾不了他姓董的!”

    聽說柳鵬手上有董主薄的把柄,陳大明當即把腰刀拔了出來:“好!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姓董,柳賢侄,你跟我說說,怎麼樣才能收拾這姓董?你有什麼把柄在手,又有什麼辦法?”

    柳鵬笑了起來:“陳叔叔,自古殺人不用刀,既然董主薄辦錯了事,我自有妙計讓他悔過自新!”

    湯水建是個很勤奮很努力的老板,跟沈濱一樣,隻要能夠呆在自己的店裏,他就一定守在自己的騾馬店裏,用心迎送四麵八方的客人。

    隻是今天的湯水建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興奮之情,他又一次對自己的夥計談起了前幾天的趣聞:“老穀這一回真是夠慘的,十八家大商號,他一家一家過去磕頭認錯,一進門首先就自己打自己的臉,換了是我,就是一頭撞死,也不能象老穀這麼慘啊”

    下麵的夥計已經聽他說了無數次細節,當即有個機靈的夥計笑道:“不慘不慘,老穀至少沒被打斷手沒被打斷腿,而且好歹是保住差使,更重要的是老婆孩子也沒什麼大事,當當最最重要的是,老板你不是陪著老穀走了十八家商號,心底特別有麵子啊?”

    湯水建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窘迫起來:“哪有什麼麵子,我隻是看老穀太慘,所以才幫襯他一回!”

    “幫襯?”這個夥計是湯水建的自家親戚,說起話來顧忌也少:“可是老板,那遼東蠻子剛說了要帶老穀到縣裏十八家最有實力的大商號大商鋪走一趟,咱們這邊是第一家,您不但不求情,立馬就答應下來了,還馬上給遼東蠻子帶路,這豈止是幫襯,這簡直是寒磣啊!”

    湯水建卻是一點不好意思的跡象都沒有:“那又怎麼著,這一回咱們縣裏就不說了,縣外的朋友都知道咱們湯家老店的字號,指名要到咱們來住店,縣裏十八家大商鋪大商號,穀大小姐第一個就點了我的名。”

    實際上,湯水建幫穀夢雨最後定下來的十八家大商鋪大商號名單引發很大的爭議,有些大商號大商鋪事後馬上跑出來嚷冤,認為湯水建辦事太不公正,他們的規模實力絕對能排得進縣內前十,怎麼連前十八家都選不進去,絕對是湯水建假公濟私從中作梗讓他們落選。

    也有些人質疑某些大商鋪大商號夠不夠資格列入十八家之列,覺得他們在縣內隻能算得上二流,根本沒有這個實力排到十八家之內,還有的人甚至質疑湯水建的眼光太差,有些人甚至認為連湯家老店自己都沒資格進入前十八家之列。

    而縣內的同行商會則是紛紛質疑起穀夢雨讓湯水建帶路的決定,他們認為挑十八家商號沒錯,但是不能讓湯水建來幫忙挑,得由他們商會來挑才行。

    而且穀泉英雖然有些不是的地方,但是他在穀氏糧鋪做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穀夢雨可以收拾他,但是這麼搞卻是太過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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