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升職記 作者:紫釵恨 (已完成)

 
pe789 2017-10-23 12: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2 334012
pe789 發表於 2017-11-9 11:33
    第80章 兼祧

    沈濱話說到這份上,柳鵬真是不答應都不行,眼見事情就這麼敲定了,江清月不由暗暗有些吃味:“大腳有什麼了不起,我也不是三寸金蓮,哼!”

    她明明因為穀夢雨的不幸遭遇對她很有好感,現在心頭卻是說不盡的難受,甚至故意為難了一番穀夢雨:“沈牢頭,事情哪有這麼簡單。你也知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現在還不知道他家裏是什麼意見,我可聽說柳少定過娃娃親有過婚約,有個未婚妻一直在等著他。”

    柳鵬還沒開口,沈濱就已經極其霸氣地說道:“柳賢侄定過娃娃親有過婚約又怎麼樣,難道她那未婚妻能比我閨女還好?直接退了婚書就是!賢侄,這件事你就莫多說話了,我幫你作主就是,你再多一句話就別怪我翻臉不客氣了。”

    柳鵬一臉詫異,他哪來的娃娃親、婚約與未婚妻,隻是看到江清月那略帶幽怨的眼神時,不知為什麼,心一下子變得柔軟了,根本不願意揭穿江清月的謊言,而且沈濱也不給他任何開口解釋的機會。

    “爹!”現在輪到穀夢雨生氣了:“柳鵬哥哥既然有未婚妻在等著他,你憑什麼一定要讓柳鵬哥哥去退婚,柳鵬哥哥若是這麼幹,那位姑娘的這一輩子就毀了!”

    不知道為什麼,穀夢雨總是把柳鵬往好處想:“爹你沒看到柳鵬哥哥不說話,那肯定是打心底一萬個不願意了!我反而喜歡這樣的言出如山重信守諾忠貞不渝的好男人。他若是答應你的要求去退婚,我絕不會挑這樣負心涼薄之輩,跟了這樣的男人,我又怎麼會有幸福,他再遇到今天這種情形,會不會拋棄女兒去找別的女人?”

    穀夢雨腦補得有些太誇張了,讓柳鵬完全說不出話來,說到最後穀夢雨是輕輕捂著嘴說道:“爹,你就別為難柳鵬哥哥,難道就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沒有合適的辦法了?”

    沈濱最疼這個女兒,特別是兩個兒子與一個繼子早早夭折之後,對穀夢雨那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都怕化了,現在立時方寸大亂,根據沒注意到穀夢雨說的是“合適的人選”,而不是“第二個合適的人選”。

    “恐怕那閹賊馬上就要殺上門了,倉促之間,哪裏去第二個跟你柳鵬哥哥一樣合適的人選啊!穀家村,還有附近這一片是什麼德性,你也是清清楚楚,你這回落難的時候,連一個肯站出來給你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怎麼敢讓你跳進這火坑裏去!你若是嫁過去,不用半年時間爹爹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了,說不定連你的屍骨都收不回來。”

    說到穀家所有兄弟姐妹們的表現,穀夢雨不由又緊緊捂住了嘴不說話,眼淚隨時都可以落下來,正所謂我見猶憐不外如是。

    現在根本看不出她收租子的時候嚴厲得根本不給人留半點情麵,現在沈濱就心疼極了:“夢雨你宅裏倒有幾個男子,但是老的老,小的小,有老婆的有老婆,年紀剛好又沒結婚的也沒有一個算得上靠譜的,一個中用的都沒有,再說了爹怎麼舍得讓你嫁給這些庸人,他們隻是你家裏的幾條狗罷了,什麼時候穀家輪到他們作主了。”

    即便是有著管家身份的厲明海,在沈濱眼中也隻是一個穀家的忠心世奴罷了,這樣的賤種怎麼配得上他的寶貝女兒!

    說到這,沈濱終於想到了站在一旁格外難堪的江清月:“至於這個人就不用提,不知道來路的江洋大盜,過著刀口舔血亡命江湖的生活,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一個失手就是無數腥風血雨,隨時都可能掉了腦袋回不來,我的女兒不可能嫁給這樣的人!”

    說到這,沈濱說得特別強硬,想作他的女婿,江清月完全不夠格。

    江清月又好笑又好氣,隻是她還真不能開口反駁,沈濱若是改變了主意,要讓她來當沈家女婿,那才是天大的麻煩。

    說來說去,沈濱最後也隻能把恨鐵不成鋼的目光集中到柳鵬身上:“也就是這小子勉強差強人意,配得上我的寶貝閨女,可是誰叫他已經定了娃娃親有了婚約,哎……”

    一陣長歎短歎之後,沈濱終於下了決心,他大聲嚷著柳鵬的名字:“柳鵬!”

    “沈叔!”

    “沈叔!”

    沈濱當即說道:“柳鵬賢侄,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訂過娃娃親,有過婚約,有沒有一個未婚妻在等你,我隻知道我女兒現在一定得有個丈夫,這事實在等不得!沈叔求你一回了,你就娶了夢雨當我女婿,以後不但穀家這份家業可以交給你們夫妻,就是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一份家業,也肯定會全都交給你們小夫妻!”

    說到這,沈濱板著臉說道:“當然,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要善後好,至於你家裏那邊具體怎麼處理,我寬宏大量放手不管了,不管是平妻還是兼祧兩頭大,或是用其它名目,我都當沒看見了……”

    說到這,沈濱看著柳鵬的目光,既沒有平時的陰狠,也沒有剛才的粗暴,而是一種既恨鐵不成鋼又萬分無奈的神情,還帶了許多許多的溫情:“不過夢雨一定得是你的正妻,你得一輩子待夢語好,一輩子照顧我這閨女,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從法律層麵來說,大明律是標準的一夫一妻製,隻是正妻之外還允許有妾室存在而已,但也嚴格限製納妾,象柳鵬這樣的庶人階級,一定要年過四十又沒有兒子,才能納一個妾。

    但法律是法律,現實是現實,就如許多明太祖準備萬代不易的祖宗家法現在已經完全流於形式,

    到了晚明,納妾之風極為盛行,大明律上的條文對大人物來說同樣是一張廢紙,甚至出現了“平妻”、“兼祧”、“兩頭大”這樣的形式,就象柳如是出身青樓,但錢謙益要娶她進門的時候,柳如是卻一定要求以平妻的身份進門。

    現在沈濱就采取了一種掩耳盜鈴的辦法,說到這,沈濱突然想到,自己還沒聽過穀夢雨的想法:“閨女,你願意不願意嫁這麼一個夫君不?”
pe789 發表於 2017-11-10 10:26
    第81章 新城王家

    穀夢雨的神情淒苦至此,但是她還是毫不猶豫地說道:“隻要不嫁給那人不跳進那無盡地獄之中,哪怕是平妻,哪怕是側室,我都認了,何況柳鵬哥哥是個大好人。”

    穀夢雨既然答應下來,沈濱當即替她爭取:“賢侄,我不管你家裏那邊怎麼處理,你既然占了那麼大的便宜,那以後得到穀家來當個上門女婿才行,你既然入贅到我們家,這家裏的話你得多聽聽夢雨的意見,夢雨管帳也是行家能手,以後錢糧的事情還得交給夢雨來管,以後有了孩子得隨夢語的姓,最好多生幾個,有一個能姓沈!”

    對於這個時空的普通人來說,沈濱的條件有些為難人,因此沈濱也跟柳鵬訴起苦來:“不是沈叔為難人,是沈叔實在沒辦法!那閹狗隨時上門來搶夢雨過門,你要這麼想,夢雨落到那閹狗的手裏,她一輩子就全毀了!”

    沈濱說的十分動情,這一刻他不再那是那個威風八麵的沈牢頭,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父親,正企圖用自己最綿薄的力量從命運的魔掌手裏拯救自己唯一的閨女,不管要付出什麼,隻要能幫上穀夢雨,沈濱就可以付出自己的全部,甚至燃燒自己。

    “沈叔,你說的全都答應了。”

    “夢雨姐,我娶你!”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柳鵬實在不能多堅持什麼條件,一想到穀夢雨這樣美麗動人的女兒家因為自己一時糊塗而落到一個閹人的手裏毀掉了一輩子,柳鵬就覺得自己必須把這樁婚事答應下來,何況這樁婚事不但他沒有吃什麼虧,反而賺了大大的便宜。

    穀夢雨聽到柳鵬這句承諾,突然覺得隻覺得春回大地百花綻放,心頭盡是暖意,一切苦難都已經過去了,但是她必須覺得自己警告柳鵬一聲:“柳鵬哥哥,你心底如果不願意,就當我爹沒求過你吧,你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麻煩多難辦!那可是……可是……”

    穀夢雨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或是名詞來,但是柳鵬清楚得知道,能把沈濱與穀夢雨逼到這等地步,對方肯定來頭大得驚人,不但有著滔天權勢,而且還有不知多少隨時致自己於死地的無情手段,自己卷進這件事,不知道會遇到多少艱難險阻。

    但比起在老天命手上救出幾十幾百條萬人命來,這點困難又算得了什麼,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

    不管有多少風雨,柳鵬覺得自己都應當義無反顧地向前走, 因此柳鵬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夢雨姐,我娶你!我會一輩子都待你好,風雨無阻,白頭到頭,不離不棄!夢雨姐,嫁給我吧!”

    話說到這一步,穀夢雨連脖子都是一片潮紅,她不敢說話,輕輕地點了點頭,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大的一個決定。

    “好好好!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沈濱也有一種絕處逢生的感覺:“賢侄,以後我們是一家人了。”

    “爸!”柳鵬改變了稱呼:“以後咱們一家人一條心,日子自然會好起來。”

    沈濱還真沒適應這樣的笱呼改變,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這件事實在是難為女婿了!也是夢雨命苦,攤上我這麼沒用的父親,咱們爺倆以後多用點心,隻要把眼前這難關闖過去,以後自然就都是好日子了。”

    現在江清月越發難堪了,柳鵬做了穀家女婿,那麼撈江浩天的事情可以說是水成渠成了,可問題在於,柳鵬與穀夢雨、沈濱成了一家人,那她就是徹徹底底“不清不白的外人”。

    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無力感深深地滲入了江清月的心頭,江清月不得不用轉移話題的辦法來逃避被深深的孤獨感包圍的感覺:“柳少,你們別寒喧來寒喧去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大家先應付眼下的難關吧,說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閹狗又怎麼看上柳夫人。”

    在“柳夫人”三個字上,江清月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語氣。

    而沈濱也不知道現在不是適合溝通感情的時候,他當即就說道:“說起來,都是老夫當年犯下的錯誤,那閹狗……”

    “那是我曾經的未婚夫!”穀夢雨開口說道:“曾經跟他有過婚約,穀家爹爹定下的娃娃親。”

    對於穀夢雨明明是沈濱親生女兒,最後卻成了穀家大小姐的詳細經過,因為有外人在場,沈濱與穀夢雨都不願意說得太具體。

    穀夢雨眉頭緊鎖,卻要跟柳鵬把曾經的往事說清楚:“他叫周杜達,當年家裏也算是小康之家,算得上門當戶對,所以穀家爹爹就把我許配給他了。”

    說是小康之家門當戶對,實際當年周家堪稱黃縣的大富大貴之家,穀家雖然不錯,比起周家還是遜色太多。

    周家雖然沒出過什麼進士老爺舉人老爺,甚至連秀才公都沒出過,但是因為有個姑母嫁給了新城王家當小妾,加上周家家主經營有道,家業蒸蒸日上,在登州府都算得上準一流豪門,穀平昌之所以要訂下這樁娃娃親,主要就是想借這段婚事攀附上新城王家。

    隻是這門婚事剛剛定下來沒多久,周家嫁入新城王家的那位姑母因故被大婦下藥弄死了,偏偏她又沒留下什麼兒女,因此周家與新城王家的關係自然就慢慢淡下來了。

    少了新城王家的支持,縱然是周家子弟費盡心機百般鑽營,家道也慢慢衰敗下來,但對於周家來說,這隻是衰敗的前奏。

    周家在經營上用力太猛,偏偏家中連個酸秀才都沒出過,現在又少了新城王家的支持,縣裏的大老爺們當然把周家看作一塊天大的肥肉,動不動就過來咬上一口,幾個大案子小案子打下來,周家的家業立時去了一小半。

    屋漏偏逢連夜雨,怕什麼來什麼,七年前一位宮裏出來的稅使路過登州,特意關心了一下黃縣桑梓,這一關心不知道讓多少名門世家家破人亡,甚至連縣裏的一位班頭老爺都被逼得上吊自殺,更可悲的是,即便他已經上吊自殺,也無法保全家人。

    偏偏這位稅使曾經跟新城王家幾位相公有過不小的過結,得知黃縣有王家這門遠房親戚以後,對周家更是格外關心。
pe789 發表於 2017-11-10 10:27
    第82章 衡府閹奴

    在這種情況下,周家隻能是一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結局,沈濱當即說道:“周杜達家道中落父母雙亡的時候,跟著一個老奴到穀家來求援了。”

    “他來穀家幹什麼?怎麼後來又變成了閹狗?”

    柳鵬猜測當時肯定發生了十分狗血的一幕,肯定會有退婚流的經典橋段,說不定周杜達還會大咬一聲“莫欺少年窮”,自己或許正是廢柴流裏最典型的反麵角色。

    沈濱答道:“聽說了這事以後,我當即也趕過來了,還跟他談了一整晚,勸他先早點把這婚事給辦了,雖然說周家已經家道中落,但是做個小買賣的本錢,我還是拿得出來,可是他怎麼也不聽,說什麼匈奴未滅,何以為家,不報此仇,誓不成人,硬生生耽誤了夢雨的大好青春。”

    江清月知道沈濱這隻是場麵話,今年穀夢雨至多就是十七八歲,七年前也就是歲或十歲出頭,穀夢雨怎麼可能嫁過去,沈濱說得再好,也隻願拿個“做個小買賣的本錢”,但是她也不好揭短揭得太過:“那時候夢雨是怎麼個看法?”

    穀夢雨當即說道:“我的想法跟爹差不多,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是早已定下來的婚事,那自然不能反悔……我當時想我遲早是要嫁過去的,當然了,這都是當年小孩子的想法了。”

    柳鵬當即問道:“後來又是怎麼一回事?”

    沈濱代穀夢雨回答道:“周杜達這人太固執了,怎麼也不肯做穀家女婿,硬是要把夢語婚書退了,換了一筆銀子去投奔新城王家了。”

    新城王家?那真是好粗好粗的大腿,隻是柳鵬並不認為周杜達帶點銀子和一個老奴就能敲開新城王家的門,要知道新城王家的一條狗說話都比普通的縣令還要管用,周杜達想直接進入這樣的名門世家那當然是作白日夢。

    柳鵬的估計與事實相去不遠,沈濱當即說道:“周杜達走得太錯了,他到了恒台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找了王家幾位公子,攀上了點親戚關係,甚至還得到一些承諾,但是他的錢也花得幹幹淨淨了。”

    周家與新城王家的關係太遠,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什麼親情存在,周杜達一無所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他還可以回到黃縣來作為自己的退路,隻是誰都沒有想到周杜達的選擇竟是如此狠毒。

    “他坐吃山空,走投無路,又不肯回黃縣來,他這個居然想著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道,也不跟我們商量下,直接就找把刀子自宮想進宮作個大太監了!”

    說到這,穀夢雨頗有些憤憤不平的意思,這周杜達也太看輕她穀夢雨了,雖然說那個時候的穀夢雨還隻是小女孩,但先是退婚,然後又是自宮,這是根本不把穀夢雨放在眼裏,她穀夢雨就長得那麼人見人厭嗎!

    還是柳鵬哥哥好!

    柳鵬當即問道:“那他是進宮去當內官了?”

    穀夢雨答道:“宮裏自然有宮裏的規矩,什麼時候能進新人那都是有規矩的,得是聖上恩準才能進去一批人的,他糊裏糊塗地做了閹人,可是宮裏根本現在不需要新人,他就吊在那裏了!”

    晚明之季,大宦官權勢滔天,小宦官也能替家裏弄點福利,因此想進宮所以先把自己閹割的人不計其數,但想進宮去都得先排隊等候聖上開恩才行,有些時候一等就是幾年甚至十幾年才有機會進宮。

    這周杜達辦事實太不靠譜,自宮以後卻沒連個著落都沒有,因此柳鵬當即問道:“那他既然不是宮裏的貴人,我們怕他幹什麼?”

    宮裏的大宦官、小宦官,隻要出了宮,那絕對是難以招惹的存在,但一個體製之外的閹人,卻根本沒有什麼威脅,柳鵬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

    沈濱說道:“他雖然沒機會進宮,但畢竟跟新城王家有些關係,新城王家那邊也覺得他若是繼續呆在京裏,傳出去或許會有些風言風語,所以托了關係把他送到衡王府。”

    “衡王府?”

    現在山東有三位藩王,濟南的德王府,兗州的魯王府,還有青州的衡王府。

    由於青州跟登萊都屬於東三府,柳鵬也知道衡王一係是明憲宗第七子的後人,與天家血脈都已經快出了五服,但是憑借著衡王這旗號,不但獨霸青州府,還在萊州府圈了不計其數的莊田,可以說是惡名昭著。

    登州府與衡王府之間隔了一個萊州府,因此有些鞭長莫及,但即使如此,衡王府的人仍然時不時到登州府來打個秋風,除了過路巡視的礦監、稅使之外,就數這些衡王府的走狗最招恨了。

    畢竟礦監、稅使是幾年才會來一趟,衡王府的走狗卻是一年要來幾趟登州府,時不時巧立名目割走一塊肥肉,這周杜達既然入了衡王府,那也算是有點出息。

    隻是柳鵬卻是冷笑一聲:“新城王家好大的膽子,真以為自己是大明朝的一字並肩王,居然敢結交藩王,爸,他是跟著衡王辦事嗎?”

    現在連江清月都在為柳鵬的反應暗暗叫好,沈濱還沒把周杜達的來曆說全,柳鵬倒是找出破綻來,那邊沈濱說道:“新城王家膽子再大,也不敢把他送到衡王爺的身邊,他好象是跟一位郡王混日子。”

    至於哪位郡王自然就很難說清楚,從初代衡王就藩青州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除了個別有心人與衡王府內部,外人根本搞清楚衡王這一枝到底有幾位郡王。

    按照太祖皇帝定下來的祖宗家法,大明並不存在一個降襲製度,每一任王爺的兒子,隻要是嫡子都是郡王,到了後來大明的郡王不計其數,象河南周王府的郡王已經足足有一兩百位之多,把開封府的每一個角落都給填滿了。

    衡王府這一百多年也是產生了好些郡王府,至少有七八位之多,隻是沈濱告訴柳鵬:“那可是位郡王,哪怕跟衡王府不怎麼親近了,但終究是位郡王,衡王府肯定是幫著他說話的!”

    他繼續說道:“這閹狗跟著那位郡王作了火者,因為很會侍侯人,他又是浮浪弟子出身,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沒多久就成了那位郡王的貼身跟班,據說那位郡王要辦什麼事,都要問問他的意見。”

    柳鵬問道:“那他跟黃縣這邊已經斷了來往,咱們家也不曾對不起他,怎麼現在又想著搶夢語過門?”
pe789 發表於 2017-11-10 10:28
    第83章 惡犬上門

    穀夢雨答道:“今年八月,穀家爹爹過世的時候,他回來過一趟,一開口就是說要娶我過門,我雖然知道一諾千金從一而終,但當時也是好生糾結。”

    也難怪穀夢雨十分糾結,雖然她與周杜達有過婚約,而且穀夢雨信奉忠貞不渝從一而終,但是周杜達不但退了婚,而且還自宮成了一個廢人,在這種情況下,穀夢雨若是嫁過去,肯定是要痛苦一輩子。

    沈濱繼續說起了當時的事:“我看那閹狗對夢語糾纏不休,一定要逼夢語往火坑裏跳,那真是心頭冒火,就提著刀子準備給這閹狗來上那麼一刀!”

    說到這,沈濱越來氣憤:“我趁著夜色就潛伏過去了,還沒動手就聽到這閹狗正在屋裏跟幾個跟班吹噓著那斷子絕種的詭計,原來他要娶夢語過門,並不是因為戀著舊情還愛著夢語,而是因為那位郡王素來是最好良家,所以把夢語娶過門後,就要交給那位郡王玩弄……”

    沈濱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學著周杜達當時的聲音:“隻要獻上這女人請王爺玩過了,以後在王爺麵前我說話肯定最管用,以後大家跟著我自然可以吃得香喝辣得,日子過得暢快無比!”

    “好一個閹狗!”柳鵬還沒真想到周杜達心理變態到這種程度:“說起來,當年那位讓他家破人亡的稅使,心思也沒狠毒到這般地步!”

    “這算什麼!”沈濱越來越憤怒,他告訴柳鵬:“他手下有人問他,若是夢語想不開了怎麼辦,他回了一句那又有什麼關係,用席子一裹往野地一扔便是,再說了,咱們王爺本來對女人本來就是最最喜新厭舊,她就是想得開了,又能在王爺身邊活上幾天!”

    “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現在是江清月替穀夢雨打抱不平了:“我也聽說過他們龍溪周家向來不幹好事,當年宮裏的貴人拿他們周家開刀,看來出手之前是特別挑過了,看周杜達這德性就知道他們周家是什麼樣的門風了!”

    這句話可以說是禍及家人,但是在場之人,都覺得江清月說得甚是,沈濱到現在身子還在發抖:“他們周家就是這般德性,想要我沈某人把女兒嫁過去,那是萬萬不能,所以我直接就往屋子擲了一把刀子,可惜隻傷到他的一個跟班!”

    隻是事情還沒完,穀夢雨繼續說道:“他繼續過來糾纏於我,但我既然知道他是這麼一個狼麵獸人之輩,那自然就不能跳進十八層地獄裏去,他糾纏不成就想霸王硬上弓,幸虧爹爹帶人出麵,把他趕走了!”

    當時沈濱並不僅僅是想把周杜達趕走那麼簡單,他一心是想把周杜達弄死,隻是周杜達身邊帶著好幾個跟班,又都是衡王府中人,沈濱雖然從牢裏帶了兩個亡命之徒,終究還是下不了決心,隻能將周杜達一幫人驅走了事。

    也不知道那位郡王吃錯了什麼藥,在周杜達第一次無果而終之後,他又讓周杜達跑了兩趟登州府,一定要娶穀夢雨過門。

    周杜達為了這件事也是費盡了心機,一會裝苦情,一會裝土豪,沒過幾天又以癡情男兒的身份出現,但是按穀夢雨的說法就是周杜達在這件事入戲太深,完全成了表演,她隻要一看到周杜達就覺得渾身惡心。

    這或許說得誇張了一些,但是穀夢雨既然知道周杜達的用意,怎麼可能往火坑裏跳,因此不管周杜達用了多少苦心多少辦法,送來了多少禮物,結果都隻能是敗興而歸。

    上一次周杜達被拒絕以後,甚至還落下了狠話:“現在不嫁給你,以後可不要後悔了,到時候你會覺得我比那些不中用的男人強得太多了!”

    穀夢雨當時沒往心底去,哪料想周杜達居然與穀森澤勾結在一起,差一點就讓她跳進了火坑--畢竟與那些又呆又傻走不動路的廢人相比,周杜達好歹曾經也是個男人。

    隻是現在穀夢雨並不這麼認為,她手持銀剪朝著柳鵬說出自己的心意:“柳鵬弟弟,你放心便是,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嫁給這樣狼心狗肺的閹狗!”

    柳鵬也覺得這周杜達實在是太無人性了:“這閹狗要是敢來的話,我一刀剁了他!”

    正說到這,那邊厲明海已經趕了過來:“沈老爺,大小姐,那閹賊已經到門外了!”

    閹賊?周杜達已經來了!

    柳鵬當即說道:“夢語姐,你在這裏好好歇息,我就去會一會這閹狗,剁了他的狗頭再說!”

    穀夢雨柔聲說道:“柳鵬弟弟,我跟你一起去!”

    柳鵬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那你得躲到我身邊,我可不願意這閹賊碰到夢語姐你一根毫毛!”

    正說著,外麵已經傳來了一個頗為響亮的聲音:“夢語,夢語,你在哪裏?你在哪裏,我來娶你上門了!”

    這聲音沒有柳鵬想象中的那麼尖銳,柳鵬的視野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年紀二十出頭的浪蕩青年,這人看起來象個花花公子勝過一位宦官,錦衣華服,身上到處金鏈子金戒指金腰帶金手環,走動的時候甚至還聽到玉佩噓叮呼的聲音,相貌也算不錯,一臉敗家子弟的風範。

    難怪衡王府的那位郡王會非常寵愛周杜達,這位周杜達一看就知道很會玩很會花錢,跟平時寸步難離王府的王孫貴種自然是一拍即合狼狽為奸!

    周杜達這次可是足足帶了十七八個跟班、隨從,這些人魚龍混雜,有些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身上隨時都流露著一股悍勇氣息,還有些人穿著公服一進門就東張四望,多半是些被衡王府收買的公門中人,還有些則是牽著獵狗提著鷹籠,一看就知道打不了硬仗,反正什麼樣的人物都有。

    隻不過這些人氣焰滔天,他們手裏拿著腰牌、金令、題奏或是類近的東西,嘴裏大聲呼嚷著:“衡王府辦事,閑雜人等速速退讓!”

    “衡王府是大明皇親,跟與衡王府作對就是造反!”

    “東三府是衡王府的封地,敢同衡王府作對者,誅連九族滿門抄宰!”
pe789 發表於 2017-11-10 10:28
    第84章 我說了算

    雖然盡是胡說八道,但是胡說八道也有胡說八道的威力,這麼一嚷嚷,趕到西花廳來助陣的家奴,除了厲明海之外,隻有六七人敢站出來而已,其中還有兩個婢女和一個十歲剛出頭的少年,除了搖旗呐嚷,根本派不上用場。

    就是這七八個人家奴現在也是驚懼異常,柳鵬知道任由周杜達這幫走狗繼續嚷下去,穀家的家奴恐怕要先自行瓦解。

    “哪裏來的閹狗到處亂叫!”柳鵬一開口就不客氣:“既然有幾隻沒種的野狗闖到咱們家裏來,那麼先一棍子打死,這自然不犯法吧!”

    柳鵬罵得狠毒,而且直指周杜達的要害,穀家家奴不由精神一振,周杜達也沒想到自己一進門就被罵成狗了:“哪裏來的龜孫子,敢惹你周爺,是不是想自尋死路啊!”

    “自尋死路?”那邊江清月已經開口罵道:“明明這條沒種的野狗想要一頭撞到棍子上撞死!有本事撞上來直接撞死啊!”

    說到這,她已經握緊了齊眉棍就準備出手了,周杜達隨身帶了十七八個跟班隨從,雖然人數眾多,但大都是些浪蕩無賴子,能打的沒有幾個,自己不敢說包打全場,收拾一小半還是不成問題。

    看到江清月隨時準備揮棍出手,周杜達這邊的人馬覺得有些心慌,雖然他們當中既有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也有衡王府儀衛司的校尉。

    但是他們也從穀森澤那邊聽到江清月的種種神奇傳說,知道眼前這少年武藝高強,穀家幾位青壯甚至還沒正式動手,就被她用一根長棍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到現在還是痛得呼天嚷地。

    這樣的人物,可不好對付啊!

    周杜達同樣有些不安,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玩嘴皮子功夫有什麼能耐,還是那句話,我跟穀夢雨有婚約在身,我手上拿著穀夢雨的婚書!她除了嫁我以後,還能嫁給什麼人?”

    “我嫁他!”穀夢雨原本藏在柳鵬身後,現在聽到周杜達的示威卻是大膽地伸出頭來,含情脈脈地說道:“這是我男人!我非他不嫁!”

    “我娶你!”柳鵬也用深情地語氣回應著:“夢雨是我娘子,我們會白頭到老永不分離,不勞你費神了!”

    周杜達那是要氣出一口血來,雖然他並不看重這樁婚事,但是看到穀夢雨寧死也不肯選擇自己,寧願選了柳鵬這麼一個半大娃娃,還擺出一派金玉良緣天作之合的模樣,那真是要氣炸了肚子。

    “我有婚書在手,你們又能耐我何!不管是到縣裏府裏還是省裏打官司,我都占著理!穀夢雨,你就是我老婆,除了嫁給我以外,不要想嫁別的男人了!”

    閹人的占有欲真是強得驚人,一旁的江清月倒是好奇地問了一句:“沈牢頭,你不是說退了婚書一了百了了嗎?”

    沈濱毫不客氣地說道:“他們閹人說話從來是跟放屁一般,不對……我聽說他們根本沒那玩意,怎麼會放屁!難怪說話比放屁還不如,賢婿放心,當初退婚書的事情是我親自操辦的,恐怕現在這紙婚書根本就是這閹狗造出來的,無中生有,這果然是閹狗風範!”

    “那又怎麼樣!”周杜達倒是直接承認了這紙婚書純屬偽造:“隻要有王爺替我擔保,不管到縣裏、府裏還是省裏打官司,我都處於不敗之地!”

    “哼哼!”一提起前塵往事,周杜達翻臉比女人還快:“穀夢雨,若不是當年你爹忘恩負義,一定要逼得我退婚,還隻肯用一百兩銀子就把婚書搶回去了,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到今天這個地步!所以這婚書一定是真的,你除了嫁到我們衡王府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周杜達直接承認現在是純粹的打擊報複,隻是他話裏卻泄露了一點內情,當初他到穀家來的情形,恐怕不是沈濱與穀夢雨形容的那樣簡單,穀家這樣在這件事肯定要多多少少要負點責任。

    江清月甚至用懷疑的眼光瞄了一眼沈濱,要知道現在周杜達所說的一切,跟沈濱的陳述完全是一兩回事。

    沈濱也明白江清月的疑問,他當即說道:“穀平昌或許有些對不住你周杜達,但是我沈某人,還有夢語都絕對對得起你,當初我還願意贈你一筆銀錢去做生意,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江清月恍然大悟,原來周杜達口中“穀夢雨你爹”不是沈濱,而是穀平昌,穀平昌護女心切,做出一些不適當的舉動也是正常的。

    “給我做小買賣的本錢?嗯嗯,老子在家裏的時候,經手過的銀錢沒有千兒八百兩,也有三五百兩,你送我三五十兩銀子做本錢有個鳥用!”周杜達罵得十分粗俗:“而且還隻是借我而已,不是送我,我記得清清楚楚!”

    “至於穀夢雨,她話雖然說得好聽,但是怎麼也不肯跟我走,那怎麼能在穀老賊的身上敲出一大筆來!”周杜達大聲罵道:“這也叫算對得起我!告訴你們,今天我就是要娶穀夢雨過門,不然就讓你們嚐嚐衡王府的厲害!”

    不管哪座藩王府,在當地都是橫行霸道,根本不把當地官府放在眼裏,何況衡王府自從弘治年間就藩青州,現在已經經營了一百多年,自然是積攢下無數家業,犯下無數滔天罪行,氣焰囂張無比。

    現在衡王府已經將整個青州府視作自己的私業,把萊州府看作自家的後花園,還時不時來登州府打個秋風,因此周杜達自然也有囂張的本錢。

    隻是他再囂張,穀家這些家奴現在反而回過神來了,雖然臉上仍有懼意,現在他們卻有著站在原地不動的勇氣。

    柳鵬同樣是信心十足,他守在穀夢雨身前,大聲說道:“衡王府能有多厲害,難道能大得過王法?這裏是登州府,不是青州府!”

    說到這,柳鵬信心滿滿地說道:“這黃縣地麵上,我跟沈牢頭還有江大俠說了算,你們衡王府想到我們登州府撒野,沒門!咱們要人有人,要錢要錢,就是跟你們衡王府對著幹,又能怎麼著!”
pe789 發表於 2017-11-10 10:29
    第85章 嘴炮升級

    杜達原本以為隻要三言二語,就把把柳鵬的骨頭都嚇軟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是遇到了個不要命的無賴了!

    柳鵬這種地頭蛇不把衡王府放在眼裏,一心想跟衡王府做對,衡王府還真拿這種地頭蛇沒多少辦法。

    實在是青州與登州相去太遠,衡王府可以把萊州視作自己的後花園,圈了無數莊田,動不動刮地三尺,可是登州這邊就隻能鞭長莫及,每年也就是來打幾場秋風,現在柳鵬表示不配合,衡王府這邊能動用的手段也極其有限。

    周杜達當然不肯認輸,他毫不客氣地說道:“看你也不過是小小衙役罷了,一個賤役又有多少能耐多少本領,我們衡王府可是有通天手段,碾死你這種一個小衙役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你若是再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們衡王府不客氣了!”

    說到這,周杜達舉了一個例子:“曾經有個不知趣的山東巡撫,居然以為自己是號人物,跳出來跟我們衡王府作對,最後是怎麼一回事?”

    下麵有知趣的幫閑當即回應道:“當然是被我們王爺送到南京去當侍郎養老去了!”

    巡撫、布政使堪比一方諸侯,一聲令下號令全省風起雲湧,南京六部侍郎之類的職務卻是標準的閑職,用來養老都嫌擔子太重,從山東巡撫升任南京六部侍郎自然是最典型的明升暗降。

    偏偏在大明朝,隻要是跟藩王硬著幹的巡撫、布政使,一般就不會落什麼好下場,藩王隻要一番打點運作之後,往往就有機會直升南京六部侍郎之類的閑職去養花種樹。

    至於周杜達所舉的例子,就是嘉靖未年到隆慶初年以右副都禦史巡撫山東的洪芳洲,洪芳洲銳誌改變山東農田虛廢、民窮財竭的現狀,“除奸擊強、興利急病,夜以繼日不少懈”,第一個就拿衡王府開刀。

    衡王府在青萊侵占民地不計其數,洪芳洲特意專門召集青州府、萊州府所屬州縣各知縣會同查勘衡王府侵占民地的詳情,並上《處置王莊疏》,指責衡王縱使王府審理“暗移疆界,分外多侵”民地等罪行,因此得罪了衡王朱厚烄。

    雖然洪芳洲所作所為利國利民,但是他在山東巡撫任上不到一年半就於隆慶元年改任南京戶部右侍郎和刑部右侍郎,嘔心瀝血的一點成果最後也盡化烏有。

    在洪芳洲之前,還有巡撫山東都禦史邵錫因為奉詔查革德王府莊田,明明是按著朝廷的詔旨想把事情辦好,結果也落了一個“處事乖方,調外任撫,奪俸三月”的結局。

    因此周杜達這邊底氣十足,連山東巡撫、布政使都不是衡王府的對手,區區黃縣又怎麼能同衡王府對抗,何況對麵的沈斌、柳鵬連個官都算不上,柳鵬甚至連個小吏都不是,衡王府要收拾他們,自然是輕輕鬆鬆反掌觀紋一般。

    隻是柳鵬的膽氣更足了 :“好大的威風,既然把巡撫老爺、布政使老爺都送到南京養老去,那有本事就來收拾我啊,沒那本事就給我滾!”

    說到這,柳鵬大聲喝道:“柳某也沒有別的能耐,也就是能號召起百來個靠得住的兄弟,個個都能執堅被銳,死戰不退,不管你衡王府多有少能耐,就請動員衡府儀衛司跟我決一死戰!”

    柳鵬這話吹得大了,他現在手上根本沒有什麼本錢,真要跟衡王府動手,衛果宣與白斯文是肯定轉身就跑,武星辰也不過是有三五成把握能共同進退。

    但是他就是敢這麼嚷!

    衡王府、德王府、魯王府哪怕有通天手段,能把巡撫、布政使都拿下了,但是對付他與沈濱這兩個渾身是刺的小人物,卻沒有太多辦法。

    這就是現實的政治,政治的現實。

    黃知府明明把白斯文恨得要死,恨不得將白斯文全家滿門抄斬,但能做的也不過打他一頓板子,收了白斯文的皂隸長衣,把他逐出公門了事而已。

    可是等風聲一鬆,白斯文又活蹦亂跳地殺回皂班,甚至還敢公然穿著皂隸青衣招搖過市。

    衡王府遠在青州,柳鵬一心耍起橫來,衡王府不但鞭長莫及,而且也無從下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收拾柳鵬與沈濱,難道真要動員整個衡王府儀衛司殺到黃縣來?

    周杜達也想不出該收拾柳鵬這個比自己還要無賴一百倍的刺頭:“夢語,這就是你說非他莫嫁的男人?自尋死路也沒有這般死法,我們王爺一根手指就把他隻螞蟻捏死了。”

    “好一個威風的衡王府!”現在是江清月一聲嬌吒:“我們江家也沒有別的本領,隻有七十死戰之士,闖過臨清州,踏平了鬆江府,同蒙古人幹過七場硬仗,最後還曾經同女真白甲兵廝殺了兩天兩夜,你若是有膽子的話,我們就把人馬拉出來來一戰!”

    沈濱看到江清月都如此給力,自然也當然給女兒撐腰:“我這邊的人馬弱了些,也不過統帶幾十獄卒和幾百囚徒罷了,周杜達,你隻管把衡府儀衛司拉出來便是,要戰便戰!”

    不管是柳鵬還是江清月或是沈濱,大家都是胡吹一氣,但是也讓周杜達深感難以下手。

    雖然衡王府向來把登州府看作自己的勢力範圍,時不時就來打個秋風,但事實上登州府並不怎麼把衡王府放在眼裏,衡王府在登州府辦事,地方官員不但不予配合,甚至加以百般阻撓,因此衡王府的人馬在登州隻要一不留神就要吃虧。

    他今天帶來這十七、八人,差不多是他帶到登州府的全部力量,正因為力量有限,所以周杜達才要跟穀森澤聯合起來向穀夢雨逼婚。

    對麵這三個刺頭,聯合起來號稱能動員數百可戰之兵,雖然有很多誇大的成份在內,但是周杜達覺得真動員打跨自己這支小隊伍應當問題不大,而自己這次登州之行花了這麼多金子銀子,又動用了那麼多資源與人脈,若是大敗而歸潰不成軍,以後在衡王府與王爺麵前肯定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因此周杜達覺得自己不能蠻幹,必須同這些野蠻人好好講道理:“你也知道我們衡王府可是有儀衛司的,儀衛司那可是有數千戰兵,你們動員起百八十個烏合之眾又能有什麼用處?”
pe789 發表於 2017-11-13 10:38
    第86章 讓衡王府來領人

    “烏合之眾?我的人馬可是跟建奴白甲兵幹過硬仗的!”江清月現在已經是吹得太過火了:“那一仗可是廝殺了整整兩天兩夜,建奴根本沒占到什麼便宜,我這邊的人馬死傷雖然不少,但還是一半兄弟站著!”

    這些野蠻人怎麼這麼不可理喻,就知道打打殺殺,周杜達當即轉移話題:“打打殺殺又有什麼能耐,我們王爺神通廣大,手段通天,寶本直達禦前,題奏隨時可以送到司禮監去,到時候一道聖諭下來,你們就是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沈濱久在公門,自知是清楚公門中的流程運轉。

    衡王爺再怎麼神通廣大手段通天,也不會在寶本題奏上專門提他的名字,若是特意提他的名字甚至要皇上免掉一個小牢頭,那恐怕衡王就成了真正的笑話。

    畢竟在大明的體製之中,他沈某人可是標準的螻蟻,甚至在吏部備案的吏員名錄中,根本找不到他的名字。

    衡王爺卻是一隻大象,他寶本題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價值連城,隻要聖上、司禮監和內閣答應任何一個看起來微不足道的要求,衡王府就會獲得驚人的利益,衡王怎麼會把如此珍貴的資源浪費在他的身上。

    至於衡王親自出手踩死自己這兩隻小螞蟻,那幾乎連理論上的可能都沒有!

    別人都覺得現在這場麵是大象踩死兩隻螞蟻,但是沈濱卻覺得實際卻是大象捉跳蚤,有勁使不上不說,到時候在勞心費力之餘,還要惹上一堆麻煩,甚至大象要把自己給玩殘了。

    何況現在自己隻是跟周杜達有著化解不開的個人恩怨,跟衡王本人沒有什麼恩怨可言。

    因此沈濱冷笑一聲:“不自量力!不過是衡王府的一隻閹狗,還當把自己當號人物看了!真以為衡王爺會為一隻閹狗出麵嗎?恐怕我就是把你們這幫人都給剁成肉醬扔到海裏去,衡王也未必記得你們這堆狗屎!”

    作為一隻坐地虎,沈濱自然有這樣的底氣,衡王府這邊的人不由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又想起了幾個衡王府人馬在登州府莫名死傷、失蹤甚至全滅的案例。

    現在周杜達不但沒嚇住對手,沈濱這邊反而越來越囂張,甚至連那些一度放棄抵抗的家奴現在拿著棍棒甚至桌椅準備開戰,周杜達這邊當即有人泄氣:“我們可都是衡王府的家奴校尉,這位可是我們衡王府的周內使啊!王爺怎麼會不記得我們!”

    周內使自然指的是周杜達,柳鵬卻是第一時間明白過來了,恐怕現在周杜達在衡王府沒有個正經差使,不然這幫阿貓阿狗肯定把他的職務說出來,他嗓門立即大了起來:“我覺得你們行跡十分可疑,未必是真校尉真內使,說不定還跟劫銀大盜有所勾結,現在都跟我到縣裏走一趟!”

    說到這,柳鵬想好了無數嚇人的花招:“諸位朋友放心便是,隻是跟我到縣裏走一趟,順便查驗個身份而已,隻要衡王府確認了諸位朋友的身份,從青州派個長史過來領人,那諸位朋友自然可以輕輕鬆鬆回家。”

    現在周杜達這邊許多人臉已經白了一大聲,柳鵬表麵上說得輕鬆輕鬆平平淡淡,實際卻是想打著“緝查大盜”的名義,要把自己這邊全部拿下關到牢裏去好好收拾。

    偏偏自己這邊可以是把沈濱往死裏得罪了,落到沈濱手裏自然有無數苦頭要吃,能活著出來就算幸運了,隻是他們怕什麼來什麼,沈濱告訴他們:“諸位朋友放心便是,在牢裏吃不了什麼苦,說不定還會樂不思蜀,不相信市麵上的胡說八道,說什麼牢房裏麵暗無天日,牢霸橫行,私刑遍地,一進去就是生不如死……”

    沈濱的聲音變得越發陽光起來:“我們大明的牢房,與曆朝曆代的牢房完全是不一樣的,是個教書育人的場所,進了我的牢房你肯定會有驚人的收獲,你會學到很多很多東西……”

    誰信沈濱的話不如一頭撞死,誰都知道大明的牢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杜達發現自己這邊士氣一下子低落下來,當即怒喝一聲:“對麵的小娃娃,我可是衡王座前內使,你敢把我關到牢裏去,那就是與衡王作對,就是形同造反。”

    這套說詞向來很有說服力,隻是柳鵬早有破解之法:“我們是抱著對衡王爺負責對大明負責對天下國家負責的態度來辦事,出發點是好的,頂多是執行過程中有一點差錯而已……我相信周杜達你肯定是衡王座前內使,我隻是請你留下來暫時核查一下身份而已,你放心便是,這牢房是家嶽主持,在此間決不會讓你吃半點苦頭,隻會源源不斷學到新知識新本領!”

    柳鵬信口雌黃,周杜達這邊自然沒人相信他的說辭,隻是對於沈濱多了幾分敬畏,而柳鵬繼續說道:“哪怕上公堂也不要緊,到時候我來掌殺威棒,最多也是打一棍了事!對了,我說過了,隻要貴府從青州派個長史之類的角色過來,隨時都可以把你們領走。”

    周杜達這邊的人馬對於自己的前景越發悲觀起來,柳鵬說得太狠了,在柳鵬手裏吃點虧,在牢裏吃點苦頭,或是被地方官狠狠收拾,這都是小事。

    跟讓衡王丟了好大麵子,甚至不得不派長史這樣的大人物過來領人,吃些苦頭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要知道衡王府的麵子大如天,自己這麼多人到登州來活動,沒辦成事也就罷了,直接被登州府扣下來,甚至不得不讓衡王府拉下臉來派人過來求情領人,那真是天大的事情了。

    衡王的怒火不能直接朝登州府發泄,那到時候先杖死三五個是最樂觀的結局了。

    因此大家不敢說話,生動招惹了柳鵬與沈濱這幫坐地虎,倒是周杜達膽大包天,他大聲說道:“胡說八道,我是衡王座前內使,你真扣我?”

    “衡王座前內使?”柳鵬冷笑一聲:“誰知道承奉司的名錄之上,有沒有你這隻閹狗的名字,若是沒有你的名字,那你就是連閹狗都不算,頂多是一堆狗屎,我幫衡王掃清了一堆狗屎,衡王府不知道要多麼感謝我。”

    柳鵬這話說中了周杜達的要害,正如柳鵬所說的那樣,他現在的身份隻是私閹的火者而已,不是衡王府正式的內使,名字根本不在奉承司那本衡府內使的名錄。
pe789 發表於 2017-11-13 10:38
    第87章 真假內使

    不管是大內內官還是王府內使,雖然有一刀之痛難言之隱,但都是極好的差使,因此想謀一個缺大為不易,特別是王府內使的缺更是千難萬難,比進宮當宦官還要難上幾分。

    一刀揮下去,然後耗上十幾年時間就肯定有機會進宮當太監,可是同樣的辦法等上一輩子,卻未必有機會當個王府內使。

    當年太祖就嚴禁各家王府私閹火者,諸王府要想要增加內使之數非得由他親自禦賜不可。

    成祖以靖難成就帝業,對於諸位藩王更是萬分警惕,以至後來諸府內使的調配幹脆統歸司禮監管理,王府承奉司許多要害位置一直都被宮中下來鍍金養老的宦官占據著。

    就是普通的內使,往往也是由司禮監統一調配,有時候還以大明皇帝的名義賞賜幾名內使下來,雖然也有很多自小就在王府內部培育成長起來的內使,但他們的前程往往隻能局限於本府之中。

    隻是這幾種來源並不以滿足王府對內使的驚人需求,畢竟大明藩王府是一個不斷無限膨脹的怪物,親王府就藩之後很快分裂出無數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以至鎮國中尉,因此各家藩王也會通過自己的途徑源源不斷引進私閹的火者。

    周杜達雖然在衡王府頗得恩寵,但終究隻能算是個遊離在承奉司體製之外的閹人而已,雖然到了晚明各家藩王都在源源引入私閹的火者,就連司禮監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事終究不能上台麵。

    真要追查起來,不但他的恩主要大吃苦頭,就是衡王本人也要吃個一個掛落,柳鵬剛才這話真是說到他痛處了,他不由咆哮起來:“胡說八道,你真是膽大包天,敢說本內使是私閹之輩!我的名字就在承奉司的名錄之上,我這幫兄弟都可以幫我證實!”

    “沒錯,周內使的名字就在承奉司的名錄之下。”

    “我看你們真是不要命,居然敢懷疑我們周內使!”

    “這可是滿門抄斬誅連九族的大罪!”

    隻是現在衡王府這邊說話底氣並不足,他們的聲音都不夠響亮,生怕被別人聽得太清楚。

    柳鵬當即大笑起來:“名字在承奉司的名錄上就是真內使!真是天大的笑話,我聽說過,當年有兩位承奉老公公可是司禮監下來的貴人,寶本題奉辦下來的差使,最後怎麼樣,落了一個絞刑!”

    “我告訴你,狗屎就是狗屎,咱們有本事就堂上見,最好讓大家知道你是真內使!”

    柳鵬說的這件事,事在萬曆初年,距今已經快四十年了,偏偏事關重大,山東跟河南又近在咫尺,加上內官犯法向來是內部處理,最多充淨軍了事,這一次主謀卻是落了一個絞刑,所以身在王府係統的內官內使都對此都記憶猶新,周杜達也不例外。

    隆慶、萬曆之際,司禮監有兩個六品奉禦趙忠、常福,發現在司禮監已經遇到了職場天花板,根本沒有進步的希望,而且司禮監裏藏龍臥虎競爭太激烈,繼續在司禮監混下去,那隻能繼續做受氣包,於是想要外放做一任藩王府的承奉。

    承奉與副承奉是藩王府承奉司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不但管著整個藩王府所有的內官內使,而且還能幫王爺當半個家,權力大得驚人,正所謂寧為雞頭,不為牛尾。

    隻是他們雖然是司禮監的六品奉禦,地位看起來不低,但是司禮監光四品太監就有七八位,少監、監丞數量更多,無定員的奉禦當然是如同海載鬥量,想走正常程序外放根本輪不到他們,於是他們找到了一個有門路有辦法的唐王府校尉李乾。

    這位唐府李校尉雖然是因為偷盜被逐出唐王府的野路子,但是門路很廣,知道唐王府到京解送題奏,向來是多備空頭寶本以防萬一。

    李校尉就打通門路,在空頭寶本上題上唐府見缺承奉乞請拔補遞了上去,接著司禮監內部一番操作下來,兩位不得誌的司禮奉禦就變成了官唐府當家的正副承奉,級別雖然一樣,但是地位卻完全不同了。

    當時唐王年幼國妃管事,既然是寡妃幼主,兩位奉承自然是護持幼主一手遮天橫行霸道,不知道在河南地麵上生出多少事來。

    隻是兩位奉承撈得太狠,他們聽說本省有一個百戶領到六萬多兩官銀正準備解走,當即殺上門去仗著唐王府的威風嚇得小百戶納頭就拜,順便強行借走了一大筆官銀,隻是這事後來沒辦法善後。

    發現大筆官銀被唐王府有借無還,河南巡撫當然不能認載,直接就殺到唐王府上追索銀兩,偏偏唐王府怎麼也還不出這筆官銀來,河南按察使隻能順藤摸瓜先拿了從中牽線搭橋的唐府校尉李乾。

    李校尉是個軟骨頭一打就招,於是河南撫按發現在借銀生事的小案子之外,居然還有一樁買寶詐奏的驚天大案。

    雖然事涉內官一拖就是兩年多,最後還是辦成了鐵案,趙忠詐傳親王令旨坐絞,常福免死充淨軍,唐府上下不管是內官還是流官都被洗得幹幹淨淨,連舉人出身作過兩任知府的唐府長史袁福征都被一擼到底。

    柳鵬就指著這案子作由頭:“要不要咱們就在公堂上好好較量,在這方麵上我還是頗有些自信的,不管大明律、大誥,我都是背熟了,到時候肯定還會你一個清白,證實你絕對不是一堆狗屎,而是衡王座前一隻閹狗。”

    周杜達登時覺得這事大大不妙,怎麼話題會引到公堂較量上去!

    不管是勝是敗,衡王府的人隻要上了公堂,那就是輸得幹幹淨淨!

    藩王府可是有著無數特權的存在,即使是親王犯了滔天大罪,大明皇帝要追究到底也得按照規矩來,首先得由司禮監派出內官將犯了大罪的王爺召回京城,王爺若是不願意回京,還得勞動司禮監再派一輪內官,兩次相召不至才能派流官拿人。

    若是真上公堂較量驚動了王爺,那肯定不是杖斃三五人的問題,何況雙方爭議的這個問題有些敏感,柳鵬當即就說了:“我覺得周杜達你是真狗屎,還有你這幫狐朋狗友是衡王府的真校尉真家奴,都在衡王府的名錄之上,到時候自然還諸位朋友一個清白!”

    對麵這小子什麼時候說人話了?
pe789 發表於 2017-11-13 10:39
    第88章 想戰便戰

    周杜達又驚又懼,果不其然,現在柳鵬話裏的殺機怎麼也掩飾不住:“我早就聽說了,本代衡王身居青州,心懷天下,有席卷之誌,讀成祖創業故事而手不釋卷,故而將儀衛司洗刷一新,新銳校尉不計其數,內使新進英傑之輩,監造甲兵槍兵數以千計,更有孟嚐之風,與青萊豪傑常有來往……”

    我操我操!這小子說得果然不是人話!這還是人話嗎?這簡直是構陷,把大家往死裏整。

    不管是周杜達還是他手下這幫兄弟,都明白柳鵬的話有多狠毒。

    且不說“身居青州,心懷天下,有席卷之誌”是指什麼,光是“成祖創業故事而手不釋卷”這一句就可以看出這人有多狠毒了!

    成祖創業故事是什麼,那當然就是靖難之變啊!是當年燕王從建文手裏奪取江山成就了永樂帝業!

    這話可萬萬說不得,哪怕是胡說八道,都會惹出無數風波來,至於後麵說衡王重建儀衛司,增補大量定額之外的校尉,引進大量私閹火者,甚至秘製大量兵器衣甲,結交地方豪強,那殺傷力反而顯得弱了。

    柳鵬根本不理解周杜達的心情,他還要繼續胡說八道下去:“我還聽說了,衡王是位真正好王爺,他深知在魯三王都是兄弟之邦,自當團結一心共進同退,故而跟德王魯王兩位王爺常有鴻雁來往……嗯,他讀過成祖創業故事,一直以成祖幾度挫兵濟南為憾事,故而跟德王更為親近。”

    這說的是更是誅心之論,表麵是說三王有兄弟仁愛之心,實際卻說山東的三位親王勾結在一起,想再重演一回靖難之變,這已經是不是陷構了,簡直是不給人活路了。

    至於後麵的話越發無恥了,太宗靖難時數度於濟南城下大敗而歸,所以柳鵬話裏的意思是衡王以史為鑒,跟濟南的德王勾結到一塊了,到時候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輕取濟南。

    雖然衡王與今上都是憲宗皇帝的血脈,但是這麼多年下來,血脈早已經疏離了,皇家對諸位藩王也是心懷警惕,唯恐再來一次靖難之變,這樣的風聲隻要傳出去,自然會有無窮後患。

    周杜達覺得柳鵬再這麼胡說八道下去,不用王爺剁了自己腦袋,恐怕自己就要先找個磚頭撞死了!

    因此他怒喝一聲:“你們穀家這是自尋死路,天家骨肉親情豈容爾等離間,再敢多言,我先替天家斬了你!”

    “替天家斬了我女婿,恐怕是替衡王殺人滅口吧!”現在是沈濱開口,他說話同樣不留情麵:“莫不成衡王是成祖故事讀得多了,所以決心先下手為強了!”

    這又是誅心之論,隻是柳鵬與沈濱耍起橫來,正如沈濱起初猜想的那樣,絕對是大象捉虱子,根本使不上勁不說,隨時還可能傷及自身。

    成祖有靖難之役,宣德有東征之役,正德有寧王之變、安化王之役,大明朝一直對明太祖視為國家柱石的諸位藩王心懷警惕,你越能幹越精明,成為第二個漢王、寧王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隻要稍露苗頭,就是雷霆之勢,一定要查個清楚。

    雖然曆任衡王在這方麵都算老實本份人,對於皇位從來不動心思,但問題在於在其它方麵,衡王從來不老實不本份,到時候拔出蘿卜帶出泥,哪怕衡王能保全自己,也是要大傷元氣。

    一想到這些,周杜達越發頭痛,對麵根本就是三隻渾身是刺的黃鼠狼,自己根本無足下手,沒吃到肉也就罷了,現在已經惹得一身騷,甚至還要引火燒身。

    看到周杜達頭皮發麻,現在江清月也跳了出來不肯與他罷休:“柳少,何必跟他們廢話,現在就挑翻了他們送到沈牢頭的牢裏去,這般肉腳的角色,我一人就可以挑翻七十二個,到時候直接打斷了手腳便是!”

    雖然江清月吹得實在太過火,周杜達這邊也不乏悍勇之徒,但是衡王府這邊現在反而是投鼠忌器,哪怕大獲全勝,穀家這邊隻要逃走個阿貓阿狗,照樣可以拿著柳鵬的劇本到處胡說八道,到時候自然是後患無窮。

    因此他們決定用和平攻勢來對付江清月的挑畔,他們把身上的金牌、銀帶、題奏抄本之類的寶貝都拿了出來,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現在是自取死路,對抗我們就是對抗衡王府,就是造反!”

    “惡意構陷衡王,離間天家血肉,是死路一條!”

    “速速到衡王府投案自首,尚有一條活路!”

    隻是他們現在是放屁都不響,甚至有一兩個穀家的家奴明明已經躲起來了,看到他們對柳鵬束手無策,現在抄著家夥也殺出來了,而周杜達也大叫一聲:“柳鵬,你還要執迷不悟,離間天家骨肉,你別怪我不念與夢雨的一段舊情,到時候滿門抄宰誅連九族可不要後悔啊!”

    拜托,現在這是大明萬曆年間,在奏折上把皇帝罵得不敢上朝連奏折都不願批,照樣能步步高升名動天下,何況是造謠生事而已!

    現在不是洪武、永樂甚至宣德年間!

    因此柳鵬毫不客氣地說道:“有本領咱們就上公堂上好好較量!”

    柳鵬的邀戰,周杜達還真不敢接:“有本事何必上公堂較量……”

    可是現在直接開戰,周杜達看到已方士氣低落,也沒有多少取勝的信心,因此他猶豫了一會說道:“你再敢胡說八道,就別怪我不客氣!”

    “既然不敢文鬥,那就武鬥好了!”柳鵬變得越發強硬起來:“咱們點齊人馬決一死戰,不分勝負決不收兵!”

    說到這,那邊沈濱大笑一聲,把身上的大氅向後一掀,露出一領黑色皮甲來,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隻要捅進去就扔掉半條命的大槍來:“戰便戰,誰敢與我一戰!”

    這下子衡王府這邊向後連退了兩三步,沈濱沈老頭這架勢可不是開玩笑!他居然披上了戰甲手中握著大槍,腰間還別著一把戰刀,這是不死不休的場麵啊!
pe789 發表於 2017-11-13 10:40
    第89章 屁滾尿流

    雖然衡王府儀衛司也備有不少戰甲、軍器,但是他們到登州府來,從來不考慮這方麵的問題,一方麵是借用的手續太繁瑣,等把手續辦好了,你都已經從登州府回來一兩個月了。

    另一方麵就是大夥去登州府純粹是狐假虎威,若真是遇到需要用到戰甲利刃的場麵,那肯定是把登州府的軍頭、官員、豪強得罪得狠了,遇到這種場合,有沒有戰甲兵器根本沒什麼區別。

    可現在他們不但遇到了不按理出牌的柳鵬,也遇到了護女心切殺機騰騰的沈濱,這讓大半赤手空拳頂多帶著一兩把短刀短劍的衡王府校尉家奴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的陣容之中,既有正正經經衡府儀衛司出身的校尉,也有武藝高強的江湖好漢,更有悍不威死的亡命之徒,但是所有這一切安排,在全副武裝的沈濱麵前,卻成了紙糊的老虎。

    他們的陣容隻能用來應付街頭打鬥、爭風吃醋之類的場合,沈濱卻擺出軍陣廝殺的架勢。

    別的不說,光這一領甲就足以讓沈濱至少多上一條命,沈濱若是運用得好,甚至等於多出九條命來,衡陽府這邊僅有的幾把短刀、短劍,根本破不了防,哪怕是破防也不足以致命。

    而另一把大槍就更致命了,這把大槍可是軍國利器,一槍捅進來多半是當場斃命,運氣再好也在床上躺個三五個月才能走身,跟衡王府這邊隨身攜帶的短劍、短刀完全不在一個境界上。

    隻是衡陽府這邊還在驚歎沈濱戰甲大槍的時候,那邊江清月也是解開披風,露出一身黑色甲衣,居然是一套鐵甲衣。

    而且她手上的長槍至少比沈濱的大槍還要長上一尺多長,而且槍身上還留存著許多血痕,一眼看去就知道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漢斃命於這把銀槍之下。

    江清月威風凜凜地說道:“誰敢與我一戰,別擔心,捅上三槍都不死的話,我饒你一命!”

    被這樣的長槍捅上整整三槍,哪怕是頭熊能僥幸不死,這輩子恐怕也是成了廢人!

    周杜達正覺得自己大意了,那邊柳鵬也來湊熱鬧,他將自己的青色公服隨手一解,當即露出半領甲來向周杜達求戰:“狗屎就是狗屎,你們有誰與我一戰!”

    除了沈濱的那領甲是他的私人收藏之外,不管是江清月的鐵甲銀槍,還是柳鵬的半領甲,都是前次查抄陸家莊的戰利品,在皂班這邊已經閑置了好些時日,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嚇得衡王府這邊根本不敢應戰,連連後退。

    “狗屎,要公堂較量還是要決一死戰,有本領就擺出架勢來!”現在柳鵬就是朝周杜達豎起了中指挑畔道:“文鬥武鬥,任由你這團狗屎來選!”

    周杜達也不由向後退了幾步,而穀家這邊的家奴,哪怕是老得走不動路,或者是十歲出頭的娃娃,現在都抄著家夥圍上來了。

    雙方人數幾乎相當,柳鵬這邊卻多了整整三領戰甲,外加至少六七件隨時可以致人於死地的鋒利軍器!不但已經處於不敗之地,而且完全占據上風了。

    這些源自陸家莊的戰利品,前段時間都封存在皂班備用,沈濱之所以隻邀請柳鵬、江清月出手相助,有以一當十的信心,也是看中柳鵬手上這批兵甲。

    沈濱與江清月都輕輕鬆鬆地穿好了甲衣藏好了軍器,隻有柳鵬發現不管哪一件甲衣,對於他來說都顯得太大了,最後還是江清月好不容易才拆了半領甲衣,然後幫柳鵬披好了這半領甲衣當作一領甲來用。

    現在柳鵬王牌盡出,逼得周杜達步步後退,柳鵬得勢不饒人:“對麵的那團狗屎,有本事咱們單挑啊!”

    周杜達心中一喜,他覺得自己單挑柳鵬勝算甚大,隻是再一看,卻發現不但柳鵬殺過來了,沈濱與江清月也殺氣騰騰地帶著全副武裝的穀家家奴殺上來,他不由急了:“喂喂喂,不是說單挑嗎?”

    “自然是單挑了!”柳鵬很自然地說道:“你一個人單挑我們所有人!諸位衡王府的朋友,今天是我與這團狗屎了結恩怨,你們若是走錯了路,難免有個誤傷,請退一退讓一讓!待我收拾了這閹狗,自有一份好禮相送!”

    衡王府這邊聽了這話更是亂哄哄一團,一些平時隻懂吹須拍馬的家夥已經起了逃之夭夭的想法,總算周杜達是衡王府這一次登州之行的領頭人,才沒有被穀家的氣勢壓出去。

    現在柳鵬越發得勢不饒人:“好狗不擋道,狗屎擋道就更惹人厭了!狗屎,到底打不打!文鬥武鬥,都由你來選,文鬥的話,我們上公堂較量一番,武鬥,咱們點齊人馬決一死戰,戰到不死不休!”

    周杜達卻是突然找到一線生機:“當然要武鬥,我們來決一死戰!”

    這周杜達轉性了?現在連穀夢雨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周杜達,隻是周杜達下一句話就泄露了他的底氣:“我就回去點齊人馬,到時候與你決一戰,不死不休,兄弟們,咱們去召集人馬,好好收拾這幫登州府的狗官!”

    說到這,周杜達已經轉身就走,連柳鵬都沒想到周杜達跑得這麼快,直接就被自己嚇跑了,整個人一呆滯,周杜達已經快跑出了自己的視野範圍,根本追之不及。

    柳鵬都沒反應過來,更不要說其它人,直到周杜達的大隊人馬直接丟盔棄甲地滾出了穀家,穀夢雨才帶著大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呼。

    穀夢雨根本不敢相信柳鵬就這麼嚇跑了周杜達,她死死地抓緊了柳鵬的手,生怕這隻是一場夢而已:“柳鵬弟弟,那閹狗真逃走了?”

    柳鵬笑了起來:“是逃走了,逃得真快啊!夢雨姐姐,一切放心,一切都交由我好了!”

    周杜達跑得飛快,隻是剛逃出穀府,他稍稍有點膽子了,一邊走還一邊拿衡王府的旗號嚇人:“登州的狗官再猖狂又怎麼樣,咱們王爺一根手指就能收拾了他們,咱們點齊人馬,備齊兵甲,收拾他們自然是輕輕鬆鬆!別說是一兩個狗官,就是山東巡撫、布政使,咱們王爺收拾過不止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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