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升職記 作者:紫釵恨 (已完成)

 
pe789 2017-10-23 12: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2 333997
pe789 發表於 2017-11-1 14:23
    第50章 嚇尿了

    “好啊,到時候我就洗耳恭聽了!”

    他還真不信柳鵬能在雷初陽身上能收獲些什麼,這雷初陽可是至少三進宮的老手了,就是動上大刑都未必有多少收獲,何況柳鵬隻能是“問一問”,連恐嚇手段都受到限製。

    正說著,前麵已經有人喝道:“什麼人?”

    “我是沈文林,沈頭讓我帶他朋友來問一問雷初陽!”

    “沈頭交代下來的事?”

    “我帶來沈頭的牌子。”

    亮過沈濱的鐵牌子,獄卒立即變得熱情起來:“是沈頭的朋友啊,趕緊往裏請,雷初陽在丙號房!”

    關好了兩重牢門,沈文林隨意打了打燈籠,朝著牢裏喝了一聲:“雷初陽起來起來,我們柳少有事要問你?”

    “有啥要問的?”

    出現在火光中的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繡花枕頭,臉雖然被打腫了,但總帶著一種成熟的大叔風範,平時肯定常騙小媳婦、大姑娘,身材不但壯實,而且時不時流露著對一種女人極其危險的氣息。

    他不以為然地問道:“要問,叫你們劉知縣來問,後天不是要過堂了,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半大孩子來問我!”

    柳鵬沒說話,他來之前跟江清月說好了,到時候由江清月來扮黑臉,他來扮紅臉,隻是江清月卻死死地悟住了自己的嘴。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在丙字房裏看到了誰!

    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在牢裏呆了一個多月的江浩天。

    她覺得自己的所有付出都有了回報,她覺得自己的眼淚快要控製不住了,她覺得自己快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她隻能死死地悟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說出一個字,或者落下一滴眼淚。

    父親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連額頭的抬頭紋都深了一層又一層,但不管吃多大苦,他還是那麼硬朗,不管多少風霜雪雨,都不能讓他屈服。

    隻是沒有江清月在一旁扮黑臉,一下子就變冷場了,情況甚至朝著對柳鵬不利的方向轉變,柳鵬不得不親自出麵:“雷朋友,你既然知道後天就提你過堂,何必自欺欺人,我是來幫你的。”

    “我不管你是哪裏來的大少爺,這隻跟你說一句。”雷初陽並不把柳鵬放在眼裏:“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快走吧,我就當沒看見,不然後天你們縣尊老爺提我過堂,我就跟他說一句,有人想要我翻供。”

    “相信我!”柳鵬的神情變得威武起來:“在你開口說出這句話之前,你就是個死人了!”

    江清月不能扮黑臉,柳鵬隻能自己來扮黑臉,可是雷初陽卻是大笑起來:“你這個半大娃娃有趣,你難道還能弄死我不成?恐怕你不知道我是誰吧,不知道我有多少朋友吧?”

    “我有的是朋友!”雷初陽不屑地看了一眼柳鵬的皂隸公服:“你不過是個皂班的小衙役而已,我認識萊陽縣裏的戶房經承,福山縣裏的縣丞,府裏的通判老爺、省裏的巡撫老爺我也都認得!你想審我,你份量還不夠。”

    雷初陽這話確實說中了柳鵬的軟肋,他縱有萬般神通,在這客場之中也施展不出,他隻能麵帶寒霜,臉帶殺機,十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雷初陽越發得意起來:“到時候我可真要跟你們縣尊老爺說一聲,有人想要我翻供,到時候可不好收場了。”

    隻是說得這,雷初陽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明明是穩操勝券,把對麵這半大娃娃嚇得說不話來,那這哆嗦的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他眼睛一斜,才發現這牙齒上下打著寒戰的聲音竟然是從同一個獄室的江浩天口中發出來的,隻見江浩天手也軟腳也軟,整個人都站不穩隻能扶住了牢門,臉上盡是無盡的懼意,仿佛是見了鬼一般。

    雷初陽剛想說話,就見江浩天臉色雪白,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四五步,一直到背靠著牆才稍稍緩過氣來,隻是渾身都在擅抖個不停,仿佛老鼠遇到了貓一般。

    不,比老鼠遇到了貓還要恐怖一百倍!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雷初陽還沒想明白,江浩天已經用哆哆嗦嗦地聲音求饒道:“柳少,初陽兄弟是個好人,他是個好人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他一命!”

    柳鵬沒明白怎麼一回事,那邊江浩天繼續繪聲繪色地表演起來:“柳少,我知道您弄死初陽兄弟就象弄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但這好歹也是條人命,您積點功德行行善,看在我江浩天江某人的份上,放過他一回吧。”

    聽到江浩天自報家門,柳鵬立即明白過來:“哼……放過他一回?告訴你江浩天,我弄死他雷初陽比捏死隻螞蟻還要簡單,一口氣就弄死了,他敢在老子麵前囂張,那是不想活命了,想我放過他沒門。”

    現在雷初陽的心也涼了一大半,別人信不過,江浩天他是信得過的。

    在沒進牢房之前,他就見過江浩天兩三麵,也知道江浩天可以算是一方大豪,生意做得很大,遼東的人參、冬珠,江南的絲綢、綾羅,他都能搞來成箱成箱的貨,據說在臨清州還有小半條街的生意。

    被抓進來以後,他原來最怕同室的獄友是公門派來的臥底奸細,但是看到是江浩天就放心了,要知道他不過是犯了奸案而已,江浩天犯的案子比他還要嚴重得多,搞不好是抄家滅族的大案子,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做官府的奸細!

    兩個人在一個獄室呆了這麼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他不過是做登州府本地的小買賣,單槍匹馬做個掮客罷了,江浩天可是真正的過江龍,手上至少有幾百條人命,幹過幾十場硬仗,手下幾十號靠得住的兄弟,連建州的白甲兵都奈何不了江浩天,自己跟江浩天一比,那根本是小巫見大巫班門弄斧,根本是望塵莫及。

    可是在這位柳少麵前,江浩天卻嚇成了軟腳蝦,隻是看在獄友的份上,他還是站出來拉了自己一把。
pe789 發表於 2017-11-2 10:13
    第51章 陶縣丞

    現在江清月也回過神來了,隻是柳鵬扮了黑臉,她隻能準備扮紅臉了:“柳少,您這等貴人何必跟這種小螞蟻動氣,由我來弄死他便是!沈大哥,我們柳少弄他,是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沈文林的臉也被嚇白了,這江浩天可是真正的江湖大豪,有錢有勢有人有辦法,可是在柳少麵前根本連站都站不住,這也太誇張了。

    在這之前,他絕不相信有人就憑自己的威名就把江浩天這樣的大人物嚇成這樣,可是事實擺在麵前,讓他不檢討自己的看法:“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我剛才沒得罪柳少吧?萬一一個不小心,開罪了柳少了,那就死定了。”

    在公門之中,監獄是一個非常封閉的係統,而黃縣的情況更為特殊,沈濱既然把監獄搞成了獨立王國,那獄卒們與外麵的交流就更少了,他們對於柳鵬的底細一無所知。

    換一個知根知底的衙役來,他肯定會挑出點破綻來,可是現在沈文林是真信了,全信了,他聽到江清月問話,趕緊答道:“那是當然了!雷初陽你現在這是壽星公上吊--找死”

    “老爺提人過堂,雷初陽你犯得又是奸罪,那肯定是先打一通殺威棒,到時候怎麼辦肯定是柳少一句話的事,是當場杖斃,還是留一口氣,或者打爛你屁股,讓雷初陽你小子嚐嚐生不如死的味道,都是柳少說了算。”

    雷初陽上過不止一次公堂,自然知道什麼是殺威棒,臉色不由變得鐵青鐵青。

    別人說這話他或許不信,但是從沈文林口中說出來,再看柳鵬穿了一身皂隸公服,他卻是信了,他現在趕緊恭手道:“柳少……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人剛才說錯了話,您就把小人當屁放了吧。”

    他一邊求饒,一邊背起了英雄譜,他這門買賣不比其它買賣,得靠官麵上的人物混口飯吃,雖然不象他吹噓的省裏府裏縣裏的路子都走通了,但即使沒見過麵,也多少有個印象。

    但是他絞盡了腦汁,也想不起眼前這位神通無限的柳少到底是哪一位!

    以前若是遇到這種事,他肯定會把對方當騙子,可現在他卻是魂飛魄散,以為自己這位柳少絕對是隨手能取了自己小命。

    旁邊的江浩天也是鬆了一口氣,他終於再次確認柳少旁邊的男裝少女確確實實正是自己的愛女,趕緊敲了敲邊鼓:“柳少,您何必跟雷初陽這種王八蛋一般見識,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混球雖然太不成事,但多多少少是能派上點用場的。”

    “哼……”柳鵬十分高傲地問道:“他能派什麼用場?我隻是有點好奇,才來看雷初陽是什麼樣的混賬?果然跟我想得差不多。”

    柳鵬繼續說道:“這麼小的案子,我原來是不願意經手,隻是最近有人托我辦點事,有的人說雷初陽這賊子實在可恨,直接打三五十殺威棒杖斃了便是,省得汙了劉知縣的眼睛。”

    雷初陽僅存的二三分的勇氣,被柳鵬這句話嚇得盡數煙散雲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而柳鵬繼續說道:“也有人說雷初陽這賊子雖然可恨,而且沒什麼用處,但好歹可以挽救一下,求我饒他半命條,所以我有些好奇,才來見一見!”

    現在柳鵬嘴角越發不屑:“果然是見麵不如聞名,我看也不過如此,我問你,你見過省裏的巡撫、布政使沒有?”

    看到柳鵬直喚官名,雷初陽越發畏懼:“都是小人胡說八道,小人哪有那個福氣見過撫台老爺、藩台。”

    柳鵬繼續質問道:“那府裏的通判,你也沒見過?”

    雷初陽又是點頭又是哈腰:“都是小人胡說八道,小人除了嘴巴甜了點,會哄騙女人,沒別的本領,哪能認識府裏的貴人。”

    “嗯,萊陽的戶房胡經承,這見過吧?”

    “沒見過沒見過!”雷初陽如同驚弓之鳥:“小人胡吹而已,若是認識經承老爺,哪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嗯!”

    柳鵬先是嗯了一聲,卻是突然一聲怒喝:“雷初陽,你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把福山縣陶縣丞給供出來了!”

    現在輪到雷初陽又是莫名奇妙,又是膽戰心驚,他剛才什麼都沒說,怎麼會把福山縣的陶縣丞給供出來了!

    他明白什麼都沒說,可是柳少卻一下子說中他心底最懼怕最不願意提起的事情。

    柳鵬根本沒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事實上柳鵬也是剛剛想清楚這其中的關節,而且還有很多枝節沒弄清楚,但是他根本不給雷初陽任何思考的時間任何機會:“想必本縣董主薄,你也是認識的……我還想起來了,福山縣剛剛有個大案子!”

    “官銀大案!”江清月趕緊站出來支持柳鵬:“是件大案子,福山縣的公人可是死傷甚眾,而且還丟了兩千兩官銀……嗯,不止兩千兩官銀,還有陶縣丞的三千兩私銀。”

    柳鵬還記得當時的情形,福山符知縣一心想把這案子給壓下去,可是陶縣丞卻堅決不幹,因為這次被劫的官銀裏還夾帶了他的三千兩私銀,比丟的官銀還要多,符知縣想要壓下這案子,首先就得賠償陶縣丞損失的三千兩銀子,若是不肯賠償,陶縣丞就不願意把這案子壓下去。

    這案子最後沒法子壓下去,但是官麵上的損失仍舊是兩千兩官銀,大家暗中也關心陶縣丞怎麼能弄出三千兩銀子來。

    正所謂“千裏做官隻為財”,做官自然是可以大賺特賺,縣丞這職務又主管錢糧之事,自然可以上下其手,但是山東是個苦寒所在,知縣老爺未必能一口氣拿出三千兩白銀來,何況陶縣丞隻是縣丞而已。

    大明朝是個嚴重缺乏現銀的王朝,一任知縣可以征發大量夫役,搞來大批牲畜,辦下數十處田宅,可是一口氣拿出千兒八百兩現銀,卻是難上加難。

    因此大家一直很好奇,陶縣丞從什麼地方找出這三千兩白銀來,而現在柳鵬現在終於找出了答案。
pe789 發表於 2017-11-2 10:16
    第52章 預備倉

    “我不認識什麼陶縣丞,更不認識什麼董主薄,這些人我都不認識!”

    雖然雷初陽一口否認,但是看他臉上的神情,大家都明白柳鵬說得一點都沒錯。

    柳鵬也是笑了:“要不要我再介紹幾位府裏縣裏的老爺給你認識,相信你都不認識。”

    雷初陽當即明白過來,他連忙搖頭:“柳少千萬別說,柳少您千萬別再說了,那是真要出人命了!”

    事實上柳鵬隻知道陶縣丞和董主薄這兩個名字,但是現在沈文林卻自己明白了什麼,他撲通一聲也給柳鵬跪下了:“柳少,咱也求您別說了,我家裏還有七十老母,剛懷了二胎的老婆,八歲的孩子啊!”

    沈文林已經不敢聽下去了,再聽下去柳鵬不殺人滅口,有心人也不會留他的活口。

    看到大家這麼配合,柳鵬自己朝著雷初陽問道:“既然我不說,那你自己來說說這案子吧。”

    柳鵬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笑著說道:“我想預備倉是免不了吧?”

    預備倉就是曆朝曆代的常平倉,豐年低價收糧保證糧價,災年低價出糧救濟災民回籠資金,但是這一體製在萬曆四十三、四年的山東大旱完全失效,預備庫既無糧可放,甚至連少量現錢都弄不到。

    另一個時空的曆史學家在總結這一問題,認為山東晚明預備倉已經是積重難返,本來就是錢穀兩空。

    到了萬曆三十五年,中樞又決定大興河工,因為無錢無糧,於是決定借用山東預備倉的錢糧,為此把山東各府縣預備倉僅存的家底都抽個幹幹淨淨,最後造成大災來臨搜刮倉底也隻能找出百八十斤帶著石土的多年黴糧。

    但是現在柳鵬卻覺得預備倉的問題或者有著更深層次的問題,至少他能在雷初陽這個例子找出更多漏洞。

    畢竟萬曆三十五年距離萬曆四十三、四年足足有年時間,預備倉不至於到萬曆四十三年仍舊是空空如也。

    雷初陽則是連連搖搖頭道:“柳少,我雖然做過預備倉的,那隻是偶爾經手一兩回,都是有借有還!預備倉的問題太大,小人擔不起啊!”

    他為了把自己摘出來,當即把自己的底細透露了大半。

    原本他是個標準的掮客,隻是經手的買賣卻是不是普通的商品往來。

    正如大家猜測得那樣,到了萬曆朝,大明已經開國兩百多年,自然就有無數外人不曾注意卻爛到家的細節,這山東府縣的倉庫就是典型。

    哪怕是最負責最清廉的官員,手底下的倉庫也不會盤盈,隻會盤虧,差距隻是盤虧的程度而已。

    有些時候是交接的時候收獲的一份人情與好處,有些時候是前任挖下的大坑,有些時候兄弟們想發筆小財,有些時候是自己想發大財,有些時候是上官們想發財強行進來撈一份,有些時候是什麼時候誰虧空的都搞不清楚。

    不管怎麼樣,虧空都是一件必須遮掩而且必須應付過去的事情,特別是上級前來視察的時候,那更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否則不但前程盡毀,而且還要丟了官職、吃牢飯甚至丟了性命。

    但是不管怎麼樣絞盡腦汁,大家倉庫裏的虧空越來越大,大得嚇死人的程度,大家再怎麼想辦法,也不過杯水車薪而已,但這個情況下,雷初陽橫空出世。

    正如沈濱所估算的那樣,雷初陽是陝西人,他曾經有個親戚在登州府當過倉副使,雖然是個雜官,但大河有水小河滿,雷初陽的日子過得也蠻滋潤。

    可是好景不長,他那個親戚隻顧自己撈,不肯帶上官一起發財,結果隻能一不小心吃了牢飯,雷初陽也以為自己好日子到頭了,卻發現親戚給他留下的人脈還在,自己還能做點小買賣。

    最初是小買賣,但是雷初陽很快發現小買賣不賺錢,沒了親戚照顧有時候還要虧錢,所以很快他就往歪門邪道走。

    他親戚當過倉副使,登州府的倉庫他閉著眼睛都能走一遍,而且由於業務關係,萊州府、登州衛的各種庫房他也接觸過幾回。

    既然有人脈有門路,各級主管整天都在擔心上官視察、盤點的問題,他就專業負責牽線搭橋相互抱團相互取暖。

    哪裏缺了羊毛,他就找黃縣的倉庫裏借幾千斤羊毛出去,福山縣臨時需要三千張牛皮,他從登州衛借兩千張牛皮過去應付。

    到了後來,登州府各級庫房的盤虧越來越多,他的生意也越做做大,不管是糧食、衣裝、皮毛還是各色土特產,隻要你肯付出足夠的代價,他都有辦法幫你騰挪周轉過來,應付上官檢查絕無半點問題。

    最近兩年,雷初陽經手的生意就更顯誇張,不止是普通錢穀之類,有一次登州府發現府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少了三條海船,偏偏上級盤點在即,雷初陽硬是走了登州衛的關係,借了三條戰船過來應付檢查。

    還有一次,兵部突然要操閱登州衛,可是登州衛缺額太多,兵甲不齊,主力又已經奔赴京操,根本不成隊伍,眼見要大難臨頭。

    還是雷初陽靈動一動,從登州好幾個縣借來數百人的鄉兵、壯班,加上縣裏的庫存兵甲拚湊出一支隊伍,加上登州衛原來的少量隊伍,硬是把這次操閱給糊弄過去。

    總而言之,在登萊兩府,這雷初陽也可以算是一號人物,論神通柳鵬望塵莫及,可惜雷初陽再有能耐,還是缺了一麵官麵上的身份,所以才淪落今天這個地步。

    柳鵬對於雷初陽非常好奇,他當即追問道:“雷初陽,既然你挺有能耐,那你說說,是怎麼吃的牢飯?答的好,我送你一頓大餐。”

    雷初陽這些時日過得還算不壞,但是絕對不算好,好些時日沒見到油水,還沒入夜肚子就餓扁了,聽到柳鵬這麼一說,他不由興奮起來

    他當即就真把自己入獄的原因說了一部分出來了,正如柳鵬估計的那樣,這件事與前次的福山縣官銀被劫案關係很深。
pe789 發表於 2017-11-2 10:16
    第53章 膽大包天

    福山縣的陶縣丞,可以說是很懂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一個人,雷初陽跟他這幾年合作下來,陶縣丞絕對稱得上日進鬥金。

    陶縣丞膽子大到什麼程度,隻要你肯出錢,不管是縣裏倉庫的兵甲、盾牌、火槍可以直接借出去,甚至連壯班的守兵、快班的衙役都可以給你調出來,前次登州衛應付兵部操閱,主力就是福山縣的鄉兵、衙役。

    陶縣丞可以說是一切都無所顧忌了,他敢借出去的東西甚至包括預備倉的部分錢糧,甚至還曾經把自己的官印抵押出去,然後用借來的錢在春荒的時候大事放債。

    總而言之,陶縣丞是一位很懂得利用手上資源的大老爺,幾年經營下來,他積攢了不少家底。

    隻是賺得多開銷也大,在老家又是起宅子又是買地買鋪子,還在揚州府買了一對瘦馬,更要跟府裏省裏的諸位上官打好關係,手上的現銀多數時候也不過是千多兩。

    可是陶縣丞既然知道以財生財之道,自然不願意局限於小小的縣丞,最近他突然打通了一條吏部的路子,準備搏一搏,拿三千兩銀子買一個江浙知縣的好缺回來。

    隻要這知縣缺到手,半年時間就可以回本,隻是陶縣丞手上現銀不足,對方催得又很急,陶縣丞一咬牙,不但把縣丞大印又押出去不說,把縣裏各個倉庫能借出去的物資都盡量借出去了。

    事實上光靠騰挪物資,陶縣丞還是湊不夠三千兩,但是既然把物資借出去,很多時候對方需要支付一筆押金,陶縣丞膽大包天,直接就把這筆押金挪用了。

    現在事情可以說是一發不可收拾,福山縣之所以不能把這案子壓下去,關鍵就在於陶縣丞的爛攤子真捅出來,整個福山縣甚至半個登州府都要陪他下地獄。

    而雷初陽作為經手人,那自然也被陶縣丞派出催收應收的銀錢與物資,力求讓局麵能再拖一拖。

    隻是雷初陽以為自家也是號人物,並不把陶縣丞的話當一回事,進了黃縣跟幾個欠債的大戶催了兩回沒回音之後,直接去鄉下找一個姘頭廝混,哪料想當晚就被人捉了奸。

    被人在床上捉到現形以後,他一時嘴硬還頂了半天,結果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他不僅犯了奸案,隨身攜帶的幾十份倉儲文書也一並被黃縣公門抄了去,以致到了今天這個不可收拾的地步。

    柳鵬當即問道:“這麼說,你們這邊算是債主,不是債戶了?你不是說陶縣丞連官印都押出去了?”

    雷初陽當即答道:“有債戶,也有債主,有人借了陶老爺金子銀子,也有人借了陶老爺庫裏的東西出來,憑著跟陶老爺交情好,自己地位又高,該交的押金從來沒交過。”

    柳鵬已經明白這案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必董主薄這幫人肯定欠了陶縣丞一大筆債,偏偏雷初陽就是這筆連環借款中的操盤手,隻要雷初陽成了死人,他們欠陶縣丞的債務說不定就能一了百了。

    至於金書辦,他們背後這幫人的立場就不同了,肯定是陶縣丞欠了他們金子銀子,不管形勢如何變化,他們都要力保雷初陽,力保陶縣丞,省得金山銀山憑空沒了。

    這可以說是大明開國以來登州府最複雜的一筆三角債。

    “到底有誰借了陶縣丞銀錢,又有誰欠了陶縣丞銀錢?”

    柳鵬這麼問,雷初陽卻不敢答:“柳少務饒小人一條小命,這事牽連太深太廣,若是捅出來,恐怕不是一州一府的事情。”

    實在這事關係牽連太大,搞不好要掀翻整個登州府,雷初陽起初還沒當一回事,可是這幾天被關進大牢以後,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細想,結果越想越驚,夜裏都睡不好覺,一想到這其中的關聯連他自己都害怕了。

    柳鵬也知道自己能量有限,這事不宜卷入太深,不然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隻是柳鵬好奇的是另一個問題:“這件事畢竟是陶縣丞放債借債,為什麼大家都盯著你,難道少了你,陶縣丞就不肯認債也收回來債了?”

    雷初陽當即答道:“柳少,這錢糧的事情本來就有些複雜,何況是這事見不得光,進進出出都是小人一個人具體經手,陶縣丞隻能知之大略,具體枝節都在小人這腦子裏。”

    雷初陽並沒有說出全部真相,陶縣丞之所以隻能知其大略,固然一方麵是因為事情見不得光,都由雷初陽操作,但另一方麵是他對陶縣丞搞封鎖搞保密。

    雷初陽在登州府是個沒有外來戶,跟陶縣丞是隻在生意上有些來往,連狗肉朋友都不算,沒有多餘的交情,陶縣丞隨時可以將雷初陽一腳踢開。

    因此雷初陽一直用心提防著陶縣丞,陶縣丞用盡辦法也沒搞清許多關鍵的細節,有些時候雷初陽還故意把水攪混了,搞出些很難收拾的問題,讓陶縣丞怎麼折騰都不可能離不開自己。

    剛才他不肯透露這三角債的細節,也同樣是基於同樣的考慮,他覺得在柳鵬麵前咬緊牙關,或許是自尋死路,可若是把底細全部透露出去,那肯定是十死無生,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他身旁的江浩天倒是站出來幫雷初陽說個公道話:“柳少是這麼一回事,他們做這一行的人都怕被人抄了後路,總是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非他們出手不能解決問題。”

    柳鵬也覺得是這麼一回事,他微微一笑:“雷初陽你倒是好大膽子,敢頂我的嘴,是要死還是要活?”

    “小人要活,小人要活!”

    雷初陽不假思索就跪在地上,頭磕得如搗蒜一般,額頭全都是血:“柳少,隻要您一句話,我立馬就把陶縣丞給賣了!”

    柳鵬笑得非常神秘:“那你可知道是誰要你死?是誰要你活?”

    雷初陽答得很聰明:“小人不知道,小人也不敢知道,但柳少想要咬誰,小人就咬誰,柳少想保住,小人就敢保誰。”

    雷初陽這麼一開口,柳鵬不由又笑出聲來:“你倒是個機靈人,後天劉知縣提你過堂,你想好了什麼應付的辦法沒有?”
pe789 發表於 2017-11-2 10:18
    第54章 高深莫測

    雷初陽也知道自己卷入太深,不知有多少人對自己虎視耽耽,一個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一切都仰仗柳少了,柳少神通廣大,自能保全小人。”

    隻是他還是有些心虛:“柳少可要提防董主薄啊!”

    主薄是縣裏的第三把手,而且分管著巡捕緝盜之事,他如果想要搞死一個犯人,不用費太大力氣。

    柳鵬當即向他保證:“隻要我保你,你自可萬無一失。我在黃縣這地麵上,別說是保個人,就是從牢裏撈個人出來,也不費我多少力氣,我說得對不對?江浩天。”

    江浩天聽到柳鵬點了自己的名字,當即答道:“柳少說是極是,您要撈人,那自然是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

    旁邊的江清月卻是惡狠狠地喝道:“江浩天,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呆著,不要胡說八道!若是敢輕舉妄動,必要禍及兒女啊,若是老老實實,自有你的福份。”

    江浩天又一次聽到女兒的聲音,整個人都仿佛失去力氣了,可心底被蓬勃的生機填滿了。

    他轉過頭去,眼角死死地盯著江清月,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他從來沒這麼幸福過,一行眼淚直接就流了下來。

    可看在雷初陽的眼裏,這位神秘莫測的柳少直接幾句話就把江浩天嚇哭,那可是一位大人物啊!

    他覺得自己太不知趣了,居然還想在柳少麵前玩什麼花樣。

    他嚇得一激靈:“柳少,不是小人不肯配合,實是這案子關係太大了,我說了,登州府、萊州府、登州衛都卷進來了,論數目都有過萬兩了,光是貴縣董主薄就虧空了至少上千兩銀子,幾次都是請陶縣丞幫忙才應付過關!”

    這可是驚天大案了,上萬兩銀子的虧空足夠讓整個登州府的官員上上下下都換一遍了。

    而且真連登州衛都席進來了?柳鵬不由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麼,這個可能性讓柳鵬震驚了。

    但是他不露聲色,繼續說道:“看來你是想多活幾天?”

    雷初陽還沒說話,旁邊的沈文林卻是跪了下來:“柳少,我想活,我想多活幾天,再活幾個月,不不不,是幾年,是幾十年,您千萬要留小人一條狗命。”

    雷初陽說出了一樁又一樁秘辛,甚至可能把整個登州府都掀翻了,沈文林不由又驚又懼,他就是一個小頭目而已,螻蟻一般的人物,以前哪見過這樣的場麵!

    他覺得自己一句失言就會被柳鵬抹了脖子,甚至不用柳鵬動手,他隨便跟人說句話都能搞死自己。

    雷初陽與江浩天這兩位登州府頂尖的江湖大豪,一個直接被嚇哭了,一個被嚇得話都說不好,他也被嚇破膽了,直嚇得屁滾尿流:“柳少,小人雖然沒用,但終究能幫上柳少一點小忙,幫柳少打探點消息辦點小事,柳少用得上小人的時候,隻要柳少一句話,小人萬死不辭。”

    “江浩天這人還挺知趣。”柳鵬很無奈地搖頭說道:“你幫他一把,敢不敢?”

    “沒問題沒問題!”沈文林鬆了一口氣:“小人馬上給他安排一間有小窗有陽光的通風大房,保證頓頓有酒有肉,對了……我再挑了個機靈人侍侯他。”

    原本這都是牢裏的生財之道,得花真金白銀才能享受。

    現在沈文林為了自保,決定排除萬難創造條件也要讓柳鵬滿意,柳鵬當然很滿意:“這事就交給你了,江浩天既然認識我,知道我的威名,那好歹也方便他一回,雷初陽,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位神秘莫測的柳少到底是誰?

    這是雷初陽一直想搞清楚的問題。

    登州府、登州衛、萊州府的英雄譜他可以說是倒背如流,從來沒聽說過這麼一個高深莫測的年輕人,可這位柳少偏偏這麼有份量:“請問柳少是哪一位?”

    “知道最近有宮裏的貴人要到登州來不?”

    “知道知道,大家也知道宮中的貴人肯定會來挑倉庫的毛病,所以前段時間生意還不錯。”

    柳鵬的笑意很邪:“我在黃縣公門裏原本也不算什麼人物,本來隻能管四個白役,幾個柴夫而已……可是你要記住,縣裏安排我來接待諸位老太監。”

    這正是柳鵬新得的苦差事,但是在不同的語境之中卻有完全不同的理解,雷初陽先是有些不屑,一會兒就變成肅然起敬,最後變成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來柳少有宮裏京裏的路子啊,真是貴人啊!難怪難怪!”

    柳鵬說了老實話:“我隻是負責迎送諸位老太監而已,並沒有什麼宮裏京裏的路子,你們可不要胡思亂想了。”

    雷初陽怎麼會不胡思亂想,他覺得自己這條小命應當是保住,就是一旁的江浩天與沈文林也不由胡思亂想起來。

    江浩天明明知道柳鵬是自己閨女找來的掮客,現在也覺得柳鵬肯定跟京裏省裏有些關係。

    對麵柳鵬又交代了一句:“雷初陽,我若是要讓你辦件小事,你願意不願意幹。”

    雷初陽隻能答應下來:“隻要柳少交代一聲,雷初陽自然是風裏來雨裏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那很好,既然現在登州府各處倉庫空得可以跑耗子,我願意出來收拾局麵!”柳鵬正氣凜然地說道:“那樣的話,大家都有好處,不管是陶縣丞、董主薄都可以放寬心了。”

    雷初陽卻敏銳地聽出柳鵬話裏的深意:“柳少是看中哪處寶地?”

    柳鵬笑得很輕鬆:“不過到預備倉借幾石米穀罷了。”

    雷初陽差點又被嚇尿了,這位柳少果然是有宮裏京裏的路子,隻是這出手實在也太狠了吧。

    他膽大包天,都可敢騰挪武器兵甲甚至一整支部隊,但是一般情況不會主動去打預備倉的主意。

    實在是預備倉事係太大,弄不了是要出好多條人命--既有餓死的饑民,也有他這樣的替死鬼。

    就是陶縣丞向來膽大包天,敢動預備倉的主意,但每次也隻敢挪用二三百石而已,而且每次都是春荒的時候拿出來放高利貸,秋熟的時候趕緊用低價收來的穀米把虧空填回去。

    這位柳少是有著司禮監辦事的作風,陰狠歹毒到不給自己留半條後路,更不知積攢點陰德,可他真還不敢拒絕:“柳少,你想借糧出來,那我可以幫你辦了,可是這事實在不好辦啊。”
pe789 發表於 2017-11-2 10:19
    第55章 狂瀾

    “這件事有什麼不好辦的!”柳鵬說道:“事情辦好了,大家都有好處,我能借幾千兩銀子給陶縣丞,也能讓董主薄填上近千兩銀子的虧空。”

    一想到這其中的巨大利潤,雷初陽一下子就忘記了其中隱藏的風險:“柳少真有辦法填上這虧空?”

    在柳鵬的原本規劃之中,他是想在萬曆四十三年之前盡可能充實各地的預備庫,至少要把黃縣的預備庫充實起來。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徒勞無功,根本經不起貪官汙吏的糟塌,自己哪怕搞來上萬石糧食,最後落到饑民手裏的或許就是百八十石帶沙小米罷了,那又能救活幾個饑民。

    飛蛾撲火,杯水車薪,不外如是。

    與其指望這些貪官汙官的節操,還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從預備倉內搞幾百幾千石糧食出來--雖然柳鵬現在手上連五十兩現銀都沒有!

    這絕對是空手套白狼,走錯一步或許就要粉身碎骨。

    但是柳鵬寧願這麼幹,冒天大的風險也要這麼幹!

    借幾百幾千石糧食出來不是目的,是用這幾百幾千石糧食救活千千萬萬的饑民。

    他們都是大明最忠貞的子民,用自己辛勤的勞動維持著這個龐大的帝國,他們是最不起眼的蒼生螻蟻,卻是這個帝國的基石。

    他們是農夫,是小販,是鐵匠,是書生,是丈夫,是妻子,是女兒,是兒子,是普普通通的農人,但在這一場浩劫之中卻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成為悲劇大潮中的點點浪花。

    一想到這一個個現實無比悲劇,柳鵬就覺得自己哪怕冒著再大的危險,也要大災之前多囤著幾石糧食。

    他的力量很有限,原來以為自己哪怕是再努力,也不過是救活幾十個或者是幾百個幸運兒而已,麵對這席卷北方的天災,所有的努力隻是杯水車薪罷了,但是柳鵬突然發現機遇來了。

    這麼一樁驚天大案,可以說整個登州府都被卷進去,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但別人最多隻是火中取粟,但柳鵬卻能借此力挽天傾。

    他對著雷初陽侃侃而談:“萬兩把銀子的虧空算得了什麼,就是十萬兩銀子的虧空,隻要陶縣丞、董主薄肯配合我,一切都會雨過天晴,但大夥一定要好好配合我,若是不肯配合的話,大家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現在雷初陽是認命了,這位柳少的路子野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了,他當即地問道:“柳少,這其中有什麼事需要小人去辦的?”

    柳鵬笑了:“你就好好準備吧,後天讓大家見識一記下殺威棒的威力。”

    殺威棒?雷初陽不由嚇了一大跳,怎麼說來說去,最終還是挨一頓殺威棒,這殺威棒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柳少,你可要交代下去,一定要輕輕打,最好隻用半分力道。”

    柳鵬卻有自己的思路:“怎麼能隻用半分力道,這也太看不起我們劉縣令了,我讓人用足十成力道,你到時候好好配合!”

    “柳少,千萬不要啊不要啊,你就留小人一條狗命吧!”

    柳鵬笑得極其邪惡:“到時候好好享受好好配合,自會留你一條狗命!好自為之啊……”

    “好自為之”這四個字一出口,雷初陽就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也不敢說什麼閑話,異常小心地說道:“柳少,小人明白了!”

    這是他的投名狀啊!

    “咱們走!”說到這,柳鵬大大方方地轉過去身去:“文林,這牢裏的事情,我就交代給你了,江浩天這人既然知道我的名號,那我也給他點麵子!”

    現在的柳鵬在沈文林眼裏已經是不可思議級別的存在,他連連點頭:“柳少放心便是,有什麼事情需要辦得,交代我一聲就是,我第一時間就幫你辦下來。”

    旁邊江清月用戀眷至極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有些憔悴的老父親,卻不敢多說什麼,跟著柳鵬大步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江浩天,您給我小心點,柳少以後還有話要問你!”

    江清月大步大步走出去的,這一幕甚至引起了大半個監獄的關注,江浩天的老兄弟第一時間就看到江清月的英姿,他們原本驚惶不定的心情一下子就被喜悅填滿了。

    果然是虎父無犬女!看到沒有!牢裏的獄卒牛皮吹得再響都沒用,可是大小姐卻能來去自如,簡直把這大牢看作了自家後院!

    這一次大小姐一定能把大家撈出去。

    等走出了皂班的公廳,江清月倒是埋怨了一句:“柳少,為什麼走得那麼急,我還有好些事情想跟我爹交代一下。”

    “就是給你們一整夜時間,那也交代不完!”柳鵬當即笑道:“你以為我沒看到你跟你爹都打了半天眼色了!”

    “柳公子了不起!”江清月現在是真心佩服柳鵬:“就這麼走一趟,不但收服了雷初陽,還鎮住了沈文林,柳公子什麼時候能把我爹撈出來?我這裏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江清月手上確確實實有些金子銀子,但是她這個團隊壓箱底的最後本錢,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準備拿出來應急。

    實在是柳鵬神通廣大,讓江清月一下子就把希望全寄托在他的身上,所以才願意拿真金實銀出來,但是柳鵬卻是想得更遠:“先不要著急,等那一記殺威棒的威力顯現出來,我們才好正式撈人……嗯!”

    柳鵬想了想,又說了一句:“你可以以我的名義跟沈文林嚐試著接觸下,但不要冒險,怎麼撈人我自有辦法!”

    江清月的聲音帶著幾分歡喜幾分雀躍:“柳公子既然這麼說,肯定很有道理,我們照辦便是,這幾天我把兄弟們都召集起來,就等著柳公子的吩咐。”

    “就等著柳少那一頓殺威棒的威力!”

    接下去的一天多時間裏,柳鵬的家裏來了一拔又一拔說客了,他們雖然沒提著真金白銀上門,但都論來曆都不簡單,跟柳康傑、柳鵬父子都有著不淺的交情。
pe789 發表於 2017-11-3 10:37
    第56章 用刑

    至於目的,一派是一定要把雷初陽致於死地,生怕他多說幾個字,或者是多活上半刻鍾,殺威棒殺得越狠越重,大家的情誼就越濃,為此柳鵬可是收獲良多。

    他不但拿到了二十兩定金,手上還拿著董主薄的評語,那上麵把柳鵬吹成了一朵花,連柳鵬都覺得那根本不是自己,而且張玉冠還帶柳鵬走了一遍縣裏倉庫,雖然沒有象他吹噓的那樣有著上千部書,但存庫的禁毀書籍至少也有六七百部。

    由於隻有柳鵬與張玉冠能有資格一起進入縣倉,兩個人力氣有限,因此隻能縣庫裏提出了三四十多部曆年查抄的,為此張玉冠一再表示,隻要柳鵬把事情辦好,這六七百部縣裏曆年查抄的都歸柳鵬所有。

    另一派則是請柳鵬一定高抬貴手,雖然雷初陽犯下滔天大罪,但是還值得拯救的,請柳鵬用刑的時候務必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切莫傷及雷初陽。

    柳鵬兩邊都答應了下來,隻是現在輪到柳康傑好奇了:“鵬兒,明天這殺威棒你怎麼打?不管是打重了打輕了,你恐怕都要得罪很多人。”

    “我都不得罪,我讓大家都滿意!”柳鵬很有職業道德地表示:“我向來是收了禮就辦事,既然答應下來了,怎麼能讓大家說我禮數不周。”

    柳康傑是老公門,他不由叮囑了兒子半天:“鵬兒,這種事辦不得,你這不是將所有人都得罪了?你雖然混了個副役,但是這樣下去的話,恐怕不長久……”

    柳鵬並沒有把柳康傑的話聽進去,他心底已經謀劃著明天這頓殺威棒該怎麼操作。

    “威武!威武!”

    伴隨著幾十個皂班皂隸齊聲嚷出“威武”的怒吼,整個黃縣縣衙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很多人都知道今天要審一樁奸案,紛紛湊近想要看個究竟,其中也有很多有心人知道今天審的不僅僅是一樁奸案那麼簡單。

    今天這樁案子關係到太多大人物的錢袋子,他們的親信潛仗在人群之中,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準備回報給自己身後的大人物,甚至有些大人物改換了衣裝,親自過來關注這個小案子。

    劉知縣也感覺到今天的氣氛特別詭異,這麼一個小案子居然驚動了省裏府裏的朋友,縣裏這些一貫懶慵散的同僚們,今天也全聚攏過來。

    想到書房那幾十份突然不翼而飛的倉儲文書,他隱隱明白了些什麼,但是不管他明白了什麼,他現在可是縣太爺!

    縣太爺是百裏侯,正是黃縣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不管他的同僚到底想幹什麼,這件案子他得弄個水落石出,然後再拿主意。

    是捅到天上去,還是就這麼遮掩下去,劉知縣暫時還沒決定,所以他現在臉上正氣凜然,怒目直視著堂下:“把犯人雷初陽給我帶上來!”

    “傳老爺話,帶雷初陽上堂!”

    “帶雷初陽上堂!”

    “帶雷初陽……”

    皂隸們當即就把劉知縣的命令傳了出去,重重回音與無限掌握的感覺讓劉知縣不由暗暗陶醉其中。

    “犯人雷初陽帶到!”

    說話的是丁宮這個皂班班頭,他把雷初陽向前一推,飛起一腳踢在雷初陽的後膝上,逼得雷初陽吃痛半跪下去,看到這一幕,丁宮當即得意地大聲叫道:“請老爺吩咐!”

    劉知縣用憐憫的目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雷初陽,他見過雷初陽一兩麵,知道這人活動能力驚人,在登州府算是一號人物了。

    但你神通再大,落到我手上又能怎麼辦!

    昨天夜裏劉知縣可是跟師爺商量了一整晚,他的眼睛不由向右一轉,那可是十幾樣刑具,老虎凳、竹簽、大水缸、燒紅的火炭……凡是你能想到的刑具應有盡有,而且他特意交代皂班手藝最精的幾個老衙役好好準備。

    任是蓋世英雄,在這十幾種相傳數代的精湛手法麵前,也隻能變成了軟腳蝦,最後讓自己得了莫大的好處,升官發財,就指望著你雷初陽了!

    一想到這,劉知縣越發得意起來,他一拍驚堂木:“好一個雷初陽,膽大包天,入室奸淫,不知悔改,抗拒王法,來人,給我打十記殺威棒!”

    “殺威棒”這三個字一出,有心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柳鵬的身上,就看他怎麼辦了!

    丁宮可是跟大家說清楚了,今天的殺威棒可是交給柳鵬全權處置,也不知道是他親自執杖,還是交代給別人用刑?

    柳鵬已經提著水火棍站了出來,大家眼睛都不敢眨,下一刻就看到柳鵬把水火棍直接遞給了有若一堵牆的武星辰。

    怎麼會是武星辰!大家一下子都驚呆,大家想來想去,都覺得不是柳鵬自己動手,就是交給衛果宣來執杖,畢竟衛果宣為人聰慧,動起手來很有分寸。

    看著那星辰虎背熊腰的模樣,很多人差點就叫出聲來了,柳鵬這可是要當場把雷初陽杖斃,可他事先不是說過要保雷初陽萬全嗎?

    也有很多有心人一下子就寬心了,董主薄的好處果然沒白給,武星辰出手,這雷初陽哪裏還有活路。

    “打!”

    武星辰一聲怒吼,勢威竟是不遜色於幾十個衙役齊聲高喝“威武”,水火棍在他手上竟是成了一件殺人利器,這一棍舉得極高,棍子落下來竟是如同怒濤一般,仿佛能活生生打死一隻老虎。

    “呯呯呯!!!!!!”

    大家仿佛聽到打斷骨頭帶著肉的聲音,雷初陽劇烈地摻叫起來,許多人的心不由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還有些人原本已經放寬心了,現在一想到雷初陽會被當場打死,神情也一下子凝重起來。

    要知道,活活杖斃的例子並不多見,多數時候是縣尊老爺審案的時候失了分寸,有心人又刻意推波助瀾的結果,今天隻用了殺威棒就當場杖斃,這樣的例子可不多見啊。

    大家就想到這時,眼睛裏隻剩下了一色血紅!

    好多血!到處血,視野之中都是血!
pe789 發表於 2017-11-3 10:41
    第57章 風熱入體

    雷初陽被這一棍打出血來,本來就在大家的預料之中,隻是大家都沒想到武星辰這一棍打得如此激烈,一棍下來,雷初陽的屁股上都是血,身上也是血,地上全是血,嘴裏更是噴出血來,怎麼也止不住。

    好多好多血!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血!

    這一杖威力竟至如此誇張的地步!

    劉知縣雖然親自在堂上審過過百個大案子,甚至有一次當場杖斃過一個不知趣的犯人,但是如此慘烈的場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才一眨眼的功夫,雷初陽已經是流了一地的血,棍子落下去的時候,他還在摻烈地叫喚著,劇烈掙紮著,現在他卻是變得無聲無息了,在地上完全就不動彈了!

    這麼多血讓劉知縣一下子變得六神無主,他甚至想到後果了!

    用刑過烈!這一回考滿肯定不合格,甚至不用考滿,今年黃知府的評語就別想過關了,不知道有多少禦史會把自己的黑材料都掏出來整死自己,說不定會因為這個案子調職去任,要知道上一次當場杖斃犯人可是耽誤了他整整四年的時間。

    而且那一次是犯人受刑以後還剩一口氣,拖回牢裏撐了一天才斃命,嚴格來說不算是當堂杖斃,但即使如此,他仍然為那次失手吃盡了苦頭,光銀子就使了近千兩。

    可今天卻是怎麼也糊弄不過去,這可是上百隻眼睛盯著公堂,看著自己擊響了驚堂木,聽到自己要打這犯人十記殺威棒!

    這該怎麼辦!這該怎麼辦!有什麼辦法能糊弄過去。

    劉知縣覺得自己心神俱裂,根本不知如何善後,甚至連師爺的建議都沒聽進去。

    “縣尊老爺……縣尊老爺!”

    老半天劉知縣才稍稍回過神,看到說話的對象是那個把水火棍交給武星辰的小公人,劉知縣殺人的心都有了。

    丁宮你能不能靠譜一點,打殺威棒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能交給這麼一個半大娃娃,你這個娃娃怎麼把水火棍交給誰不好,怎麼交給了那隻巨熊!

    他覺得自己半點力氣都沒有了,或許再過十天半月,清流們控訴他的書狀會雪花般送給省裏京裏去,直到他終於聽清楚這個小公人在說什麼。

    “縣尊老爺,那雷初陽還有一口氣!這人還沒死!”

    沒死!

    劉知縣一下子就從太師椅上跳了出來:“沒死?真還有氣在?真沒死?”

    當堂杖斃與當堂杖傷,那可是天差地別!

    上一次劉知縣之所以能涉險過關,就是打了這樣的擦邊球,把當場杖傷硬生生變成了獄中病發而亡。

    前者劉知縣是直接責任,搞不好就要罷官免職甚至吃牢飯,後者劉知縣最多隻是個間接的領導責任,有問題也是牢裏的小獄卒來背鍋。

    “是的,縣尊老爺,小人查看過,這雷初陽還有氣在,還活著,請趕緊送醫!”

    “不不不!趕緊送回牢房,趕緊送回大牢!”劉知縣第一時間作出了英明無比的決策:“快點送回大牢,不要耽誤了他的病情!”

    他開始胡說八道:“他這病,隻有牢裏才能養好”

    公堂杖傷送醫病亡,劉知縣是有嘴也說不清楚,但隻要送回大牢,那一切都是沈濱那邊的責任,而且隻要沈濱肯配合,誰也搞不清楚雷初陽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是今天死了,還是明天或是半個月以後,至於死因,大家同樣搞不清楚,說不定這雷初陽運氣極好,隻挨了一杖,傷而不死。

    劉知縣重新得意洋洋地坐在太師椅上,看到武星辰和衛果宣把雷初陽抬到擔架上,他又神氣起來,他朝著柳鵬一拍驚堂木:“你是什麼人?怎麼能叫武星辰代你用刑。”

    “縣尊大老爺,小人是柳鵬!”柳鵬當即自報家門:“今天是小人第一次用刑,但是小人從來沒拿過這水火棍,手中沒底,所以叫武星辰幫我打幾棍,哪料想這雷初陽體質特虛,一看到水火棍就舊病複發了。”

    這就是柳鵬啊!

    這幾天劉知縣可是無數次聽到柳鵬的名號,雖然沒弄清楚這個柳鵬是怎麼突然冒出來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手下確確實實有這麼一號人物。

    不是說柳鵬今年已經十七八歲了嗎?怎麼看起來連十五歲都不到啊?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劉知縣突然覺得柳鵬倒是很會說話:“胡鬧,年輕人本來就應當好好曆練,拿水火棍用刑本來就是很好的曆練了!你到皂班不就是為了好好曆練嗎?若是你能拿著水火棍,會把雷初陽嚇出心病來嗎?以後水火棍一定要自己拿著。”

    現在劉知縣已經下了結論,不是“杖傷”,而是看到武星辰拿著水火棍,被嚇出了“心病”,至於這一地的血,同樣是被心病嚇出來的,柳鵬當即答道:“是小人太孟浪,考慮得不周全,沒想到這雷初陽有舊病在身,可能會嚇出病來。”

    “嗯,國家自有製度,哪能容得你胡鬧!我回頭讓馬立年記你一個過!”劉知縣的話越來越神氣:“你們要知道,國家製度,用刑要用多粗多長的杖棍,用幾分力道,什麼時候用,都是有規矩的,你一個小小皂隸,絕不可任性胡鬧!”

    說歸說,做歸做,大明律裏根本就沒有殺威棒這一回事,但是劉知縣每回審案之前,都會來一輪殺威棒,好顯擺他的威風,隻是今天劉知縣既然這麼說,大家當然隻能全盤接受了。

    “就象今日這案子,這雷初陽有舊病在身,體質極虛,加上近日天氣熾熱,在外麵本來就中了暑風熱入體,再看到你把水火棍交給了武星辰,心中一嚇,難免就嚇出心病來!”

    現在明明是大冬天,哪裏會“近日天氣熾熱,在外麵本來就中了暑”。

    可是劉知縣隻想推卸責任,心中一片燥熱,不由想起上一回就是以“近日天氣熾熱,不慎中暑風熱入體”的借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趕緊就把這借口又翻了出來。
pe789 發表於 2017-11-3 10:41
    第58章 餘波

    柳鵬當即答道:“是啊,近日天氣熾熱,本來就最最易易中暑,這雷初陽肯定是風熱入體,身體又虛,所以才犯了癔病。”。

    劉知縣下了結論,柳鵬跟進,那下麵的一眾經承、書辦、班頭、衙役都紛紛頂著寒風附和:“縣尊老爺說得甚是,今天熱得都要暈過去了,身體虛的人肯定受不了。”

    “是啊,這中暑的人可以喝碗綠豆湯試試!”

    “這天氣真熱死人了,這雷初陽在牢裏呆了這麼久,本來就有癔病,熱風一吹肯定就倒了。”

    總而言之,知縣老爺說話字字珠璣,一句頂萬句,這雷初陽倒地不起肯定是他自身的問題,與縣裏並無半點幹係。

    而現在劉知縣也終於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鬧了大笑話,但是話既已經說出口就不好改口,而且這麼多下屬附和,豈能敗興自找苦吃:“柳鵬,這雷初陽既然身體虛熱風入體,你叫沈濱多用點補藥,三五日內若是出了事,我找他算帳!”

    不管這雷初陽死沒死,拖回獄裏這三五日不能出事,隻要拖過了這三五日,責任自然就與劉知縣毫無關係,柳鵬當即明白過來:“縣尊老爺英明,小人這就去跟沈牢頭好好交代,讓他給雷初陽多買些補藥!”

    “退堂退堂!”

    劉知縣撿了一條命回來,也不願意深究:“退堂,讓沈濱多用好藥,這案子不急,等雷初陽身體全好以後,再重新上堂提審。”

    劉知縣這麼一說,看熱鬧的百多人哄然而散,丁宮覺得自已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他快步追上了柳鵬,一看他要找柳鵬談事,皂班眾人立即退得遠遠得,生怕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段子。

    丁宮一開口埋怨道:“柳鵬,你今天也太胡鬧了,用這麼多狗血,不怕大家識破嗎?”

    柳鵬又是點頭又是哈腰:“丁頭,今天是我的不錯,過兩天我擺桌好酒給丁頭壓驚如何?”

    丁宮仍然心有餘悸:“柳鵬,你這次實在太太胡鬧,第一次讓你打殺威棒,就掃了我的威風。”

    說來說去,丁宮雖然怒極攻心,但就是不願意跟柳鵬撕破臉皮,畢竟現在沈濱隻認柳鵬,隻有通過柳鵬才能同牢裏打通關係。

    事實上,雷初陽這件事可以說是開創了曆史,這是黃縣皂班與監獄若幹年來第一次成功的友好合作。

    一想到這一點,丁宮明明有滿肚子的怨氣,也隻能先讓柳鵬跟沈濱談好關係再談其它。

    柳鵬陪笑道:“丁頭,我知道這件事對不住您,可是我這邊也是沒辦法了,這兩天上門來找我的,找我老爹的已經有十拔人,來頭都大得驚人,我老爹惹不起,隻能讓我出麵了,可我真沒辦法啊!”

    丁宮說道:“可也不能這麼胡鬧,你還不如真把雷初陽弄死了……不行不行,那樣的話,劉知縣肯定有辦法脫身出去,你就沒辦法了,隻能出來背鍋了。”

    柳鵬訴苦道:“是啊,我也是沒辦法!有人說了,雷初陽是個好人,我一定要雷爺毫發無損,不然就找算帳!還有人則說,雷初陽惡貫滿盈,我如果不當堂將他杖斃,那以後就別想在黃縣混了。”

    丁宮也曾經遇到這樣的情況,而且還不止一次,有些時候他幹脆吃完原告再吃被告,但是沒有柳鵬玩得這麼狠:“嗯……這倒是兩邊都能滿意了,但是這樣的事情千萬別來第二回,公堂之上絕對不能胡鬧,那些讓你把雷初陽當場杖斃的人,絕對不安好心……對了,我覺得縣尊過幾天說不定就能回過味來了,你要千萬注意。”

    “話是縣尊自己說的!”柳鵬早有想法:“這話他還能收回去不成,再說了,公堂已經洗幹淨了,雷初陽我也讓人保護起來了,丁頭,回頭我請桌好酒給你壓驚,對了……那個人選您敲定了沒有?”

    說到那個皂班的白役缺,丁宮就不方便指責柳鵬:“我原來敲定了,偏偏我老婆想要讓他娘家人過來幫忙,過兩天我再給你回音。”

    柳鵬理解丁宮的難處:“丁頭,你這難處跟我這回差不多,不過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現在有條路子,說不定能再爭半個缺過來。”

    “半個缺?”丁宮立即熱情起來:“這話怎麼說?”

    “跟我當初那個白役差不多。”柳鵬開始忽悠丁宮:“先讓他過來幫忙,但是隻要有缺了,就能補上,“遇缺即補”,丁頭總聽說過吧。”

    “好好好!”丁宮的熱情立即被點燃了:“我去常典史和戶房刑房都走一走。”

    柳鵬並沒有說自己的路子跟董主薄有關,他就準備守在自己的家裏,等大家上門把該送的禮物都送過來。

    丁宮都能看得出來兩頭都該滿意了,那自然大家應當實踐承諾了。

    隻是柳鵬既然把事情辦好了,那欠債的是大爺,大半天都沒見人上門,倒是同一個院子的武星辰來了不少人噓寒問暖。

    他們怎麼都跑武星辰家去了?不管武星辰有多厲害,他都是柳鵬的手下啊!

    柳康傑一打聽才知道,原本是武星辰那一棍打出了威名。

    黃縣公門中雖然有數代人祖傳用刑的手藝,但是他們從來沒想到武星辰能一棍就能把人當場杖斃。

    嗯,不是當場杖斃,是打得隻剩下一口氣,但那樣才可怕!

    換了其它人,哪怕是祖傳的手藝,不用上三四十杖是沒法把人當場杖斃了!

    可是武星辰卻隻用了一棍!僅僅一棍就把雷初陽這麼一條大漢打得隻剩一口氣,若不是丁宮丁班頭及時阻止,或許雷初陽都要活活被打成了兩截了。

    一想到雷初陽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大家都是膽戰心寒,生怕下次用刑的時候會遇上武星辰。

    大家都有親戚朋友,還有親戚的親戚,朋友的朋友,更有親戚的朋友,朋友的親戚,用刑的時候哪怕是武星辰給足了麵子,隻用七分力氣,三五杖下去,也是雷初陽那樣的下場。

    這樣的殺星,誰不懼怕,誰敢不討好!
pe789 發表於 2017-11-3 10:42
    第59章 懸賞

    特別最近吃牢飯要上公堂的人家,現在連班頭、經承都不急著找,首先就想著請武星辰一定要手下留情--雖然他們的親人未必能撞上武星辰,但是正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還有的人卻不是請武星辰手下留情,而是讓他一定照自己的性子打,能用十成力道就用十成力道,能用十三成力道就用十三成力道,切莫違了本心行事。

    他們向來就敬重武星辰這樣的英雄,所以願意送上一份薄禮,武星辰不要顧忌太多,一切照著本心行事就行。

    武星辰雖然性子有些木,但也算是個明白人,他覺得事情有點難辦,隻能找了個機會來請教柳鵬:“阿鵬,你覺得這事該怎麼辦。”

    “先走著瞧。”柳鵬把自己的親身經曆告訴武星辰:“當初我要打殺威棒的時候多威風,就雷初陽這麼一個案子,一天有十多拔人來找我,現在事情結束了,門可羅雀,半個人影都看不著,至於他們承諾的好處,我看這輩子是沒機會兌現了。”

    柳鵬作了一個總結:“別看你現在紅紅火火,那是人家有求於你,你若是幫了人家的忙,人家還會上門?答應的條件能兌現多少?所以我說了,這事得走著瞧!”

    “怎麼能走著瞧!”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直接插了進來:“柳少,你答應我的事情,您現在就得幫我辦了。”

    說話的竟然是江清月。

    一聽到她的聲音,柳鵬就知道麻煩上門了,再看到江清月眼角的焦灼,柳鵬知道這麻煩大了。

    “江爺,什麼事?我剛好有一筆大買賣要跟你好好談,這筆買賣若是談下來,咱們可以半年不開張了!”

    江清月當即明白過來:“那就最好不過了,正好有事要跟你談。”

    武星辰還是沒明白過來,他就等著柳鵬與江清月開始談判,柳鵬當即把他支開:“星辰哥,幫個忙,你幫我到門外麵守著,別讓閑雜人等進來,這筆生意很大,不能有任何閃失!”

    武星辰戀戀不舍地走出門外去,對於柳鵬與江清月的談判,他真是好奇極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武星辰,柳鵬當即壓低了聲音:“大小姐,今天出了什麼大事?”

    江清月臉上帶著嚴霜,他告訴柳鵬:“你今天就得想辦法把我爹撈出來,不然就有大麻煩了!”

    柳鵬還是沒明白過來,江清月已經毫不客氣地遞過了一份通緝令,柳鵬瞅了瞅,發現通緝令的男子年約五十,形象跟江浩天倒有三四分相近。

    “茲有巨寇江蕩山等十餘人,常年橫行於江淮之際,作惡多端,屢興大案,入室行劫,惡貫滿盈,今潛逃到登州府內,如能緝拿送官,賞銀五十兩,若能提供線索者,亦有重賞!”

    柳鵬已經明白過來,他笑咪咪地說道:“江大小姐,不必如此動氣,令尊是江洋大盜,能從努爾哈赤手中全身而退,這區區五十兩實在太看輕他了,若是我開賞銀,至少要開五百兩。”

    看到柳鵬還能笑出聲來,江清月也變得放鬆起來,但她的語氣還是十分急迫:“這肯定是黃老賊得到了我爹的線報,所以才發了這份懸賞令,現在撈人的事拖不得,今天一定得幫我辦下來,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就是劫獄都沒問題。”

    “我的大小姐,速欲則不達!”柳鵬苦口婆心地說道:“再說了,不僅僅是要救令尊一位,而是要救十幾位英雄好漢,你讓我倉促之間如何把事情辦好!”

    “我看得你把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江清月的語氣又變得嚴肅起來:“前次我跟你去了牢裏,那跟逛你們家自己後院沒有區別。”

    “這根本是兩回事好不好!”柳鵬很無奈地表示:“別說我前次進去很輕鬆,那都是令尊配合得好。”

    “我不管我不管!”江清月開始胡攪蠻纏起來:“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險,柳少,求你了,今天一定要出手,我不想有任何遺憾。如果你不願意幫忙的話,我隻能帶著人衝進去劫獄了。”

    看到江清月眼角流露出來的堅毅,柳鵬也突然打動了,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兩個人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因此柳鵬很快就下了決心:“那你跟我一起去一趟監牢,但真得急不得,務必要見機行事,萬萬不可孟浪!”

    “一句話,你一切都聽我指揮!”柳鵬提出了條件:“不然就免談!”

    “好!”江清月當即答應下來:“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聽你的,隻要你盡力,我可以再等一等,但是我等不了太久!”

    “好!”柳鵬當即答應下來:“我們過去跟沈牢頭好好談一談!”

    柳鵬跟武星辰交代了一句,帶著江清月就直奔黃縣監獄而去。

    黃縣監獄與皂班實際是同一個大院裏麵,因此柳鵬還沒靠近監獄的大門,已經有很多人過去跟他套近乎:“柳少,您是準備跟沈牢頭談合作的事情嗎?”

    “柳少,咱們跟沈牢頭那邊談得怎麼樣了?”

    “柳少,書屋的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什麼時候您過去瞅一眼,就可以開張了。”

    在他們眼中,柳鵬已經是一個非常有份量的大人物了,事實上,現在他們眼中的柳鵬,幾乎就是半個在官府真正有著“正身”的正役。

    很多皂隸、獄卒以前看不起柳鵬,但是現在他們都特意過來跟柳鵬打個招呼,不求柳鵬錦上添花,但求柳鵬不要落井下石,得罪了柳鵬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柳鵬正跟他們套著近乎,那邊沈濱已經趕出來迎接他:“賢侄,聽說你特意過來談那件事,正好,我也想跟你談那件事。”

    一聽說是“那件事”,在場的皂隸、獄卒都豎起了耳朵,就想從柳鵬與沈濱的口中獲得一點關健的信息,他們已經聽到了一點風聲,“那件事”財源滾滾,哪怕撈到一絲一毫,也是驚人的暴利。

    但是沈濱根本不給他們任何機會:“到我的書房去,咱們好好談,今天剛好有人從臨清州買了一盒杭州的好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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