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升職記 作者:紫釵恨 (已完成)

 
pe789 2017-10-23 12: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2 333999
pe789 發表於 2017-10-30 08:16
    第40章 專司迎送天使

    一說到聞香教,在場的人都小聲論議起來,他們這些年見過不少因為教門而家破人亡的例子,因此也不認為柳鵬做的事有錯,而那邊的小白臉也看到底下情緒低落,自知多留無益,當即開口說道:“柳少,青山不改,綠水不流,等十年後再看誰對誰錯……我隻說一句,柳少今日已經鑄下九州大錯了!”

    柳鵬不願意跟這些邪教中堅糾纏,他眨了眨眼睛,那邊白斯文表現得格外積極,一上去就是兩個大耳光,啪啪兩聲左右開弓:“十年以後誰對誰錯我不知道,今天肯定是你錯了,服了沒?”

    小白臉這幾天都沒吃過什麼大苦頭,哪想到臨走反而挨了打,臉上多了兩座五指山不說,整個人還打蒙了:“你們……”

    “不認錯再打,打到他心服口服為止!”

    柳鵬這話一出,小白臉終於閉嘴不說了,而一眾被交換回去的聞香教眾也是齊齊低下頭去,根本不敢與柳鵬對視,生怕柳鵬什麼時候突然翻臉。

    柳鵬很滿意這個結果,那邊武星辰也大嚷一聲:“阿鵬,銀子都秤過了,數目沒問題!”

    這算是雙方正式完成了交易,聞香教這邊有常書辦擔保,柳鵬自然也不敢強留,當即說道:“大家以後還有見麵的機會,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到時候若還是執迷不悟,別怪柳某手下無情了……”

    柳鵬話音剛落,那邊常書辦已經拍著柳鵬的肩膀連聲讚道:“柳少今日好手段,好本領,難怪吏房馬經承如此欣賞柳少,果然是大才啊!”

    “常書辦過獎了!”柳鵬保持著距離:“這是您與常典史的功勞!”

    “不!這是馬經承平時教導得好,你辦事有章程,絕對是我們黃縣少有的青年才俊,我們常大哥正是看到你人才難得,所以才出具那份薦書,知縣老爺看了那份薦書之後,很是吃了一驚……”

    常書辦現在的聲音柔和至極:“劉縣尊說咱們黃縣居然有這樣的人才,實在太難得了,理應重用,大大得重用,讓他擔起重擔來。”

    柳鵬卻聽得不尋常的意味,事先他與馬經承、丁宮都溝通過了,柳鵬提副役的事情不必經由縣尊親自簽字,而是采取馬經承在劉知縣麵前隨口提一句的辦法。

    提拔一個副役,本來就在吏房的權限之中,隻是現在常典史卻是不知為何突然在劉知縣之前故意提起了這件事,但是柳鵬不敢質疑:“那就多謝兩位常老爺了!”

    常書辦繼續用柔軟到陰柔的語氣說道:“常大哥也是非常欣賞柳少,說是既然人才難得,那就應當擔當起重任來,眼下咱們黃縣有一樁要務急需人手,正好讓柳少擔當起來!”

    常書辦話音剛落,那邊的丁宮已經搶先說道:“不妥不妥,此事不妥,柳鵬剛到我們皂班不到十天,正應當在我們皂班好好曆練一番,我們皂班也少不了柳少這樣的人才啊!”

    他不能不出來替柳鵬站台,眼見每月能多收幾鬥銀子,常典史與常書辦卻聯手擺了柳鵬一道,那豈不代表他應得的那份銀子憑白飛了!

    隻是常書辦卻是冷笑一笑:“這樁事眼下是咱們黃縣的第一樁要務,劉縣尊都說了,此事事關重大非同小哥,非柳少這等千裏馬不能擔當……柳少若是把這件事辦好了,劉縣尊肯定重重有賞!”

    現在輪到沈濱站出來替柳鵬爭取:“常書辦,可是福山縣那案子?可是咱們黃縣與福山縣數百公人披星戴月不分晝夜緝捕多日,卻始終不曾獲得點滴線索,柳鵬剛到皂班,何德何能能緝捕這樣的綠林大盜!”

    “是啊!”丁宮趕緊補充了一句:“柳鵬手下沒人啊!”

    常書辦的聲音如同毒蛇一般暗藏著殺機:“常大哥自然一向愛惜人才提攜後進,當然不可能派柳少負責緝捕那等亡命之徒……柳鵬要辦的事情很簡單,很輕鬆!”

    柳鵬不覺得自己要辦的這件事“很簡單、很輕鬆”,那邊常書辦卻說出了常典史的安排了:“宮中的貴人天使出巡本縣,這是本縣的榮幸,也是本縣至為光榮的一件事,亦為本縣當下第一樁要務,但是本縣對於迎接天使向來辦法不多,很多人不明其中利害,劉縣尊認為柳少人才極難得,接待天使必有獨到之處,因此特格提升柳少為皂班副役,專司負責迎送宮中天使……”

    宮中的貴人天使,說得正是那些準備到黃縣來狠狠搜刮一筆的宦官太監,現在輪到滿場震驚了。

    常典史的報複也太狠了吧?柳鵬隻是抓了一回聞香教教徒,弄了一筆銀子而已,常典史何至於此!

    要知道,“專司迎送天使”這可是一個隨時可能家破人亡的職差,上一次宦官在黃縣停留的時候,就有一位有頭有臉的吏員被逼得被迫自殺,即使如此仍然無法保全家人。

    那個時候黃縣的頭麵人物,都被整得生不如死,破財免災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時不時就聽到某位老爺家破人亡屍骨無亡的消息。

    宦官既然隻考慮報效朝廷的問題,那自然不會考慮後果,或不會留在本地善後,接待他們的吏員、夫役可以說是倒了天大的黴頭,說錯了一句話就被整得欲求一死不得,多少號稱“鐵膽”、“鋼壁”的英雄人物被收拾屁滾尿流,連半點尊嚴都沒剩下,甚至連小命都丟了。

    “專司迎送天使”這個差使,可是天下最難最苦的職司,隨時都可能家破人亡!

    沈濱一想到這,就準備站出來保護自己的合作夥伴,可是常書辦卻是搶先說道:“我常大哥也對縣尊老爺說了,柳少辦這差使,那是人盡其用,最過合適不過,誰反對這個安排,就是欲陷他於不義,陷劉知縣於不仁,跟我們黃縣的千秋萬代作對。”

    現在沈濱突然明白了常典史的思路了,隻要柳鵬接了這個差使,能讓多少黃縣名門與頭麵人物終於鬆了一口氣!至少在他們家破人亡之前,有人能率先頂上去直麵中官的貪婪了,不知分擔了他們多少壓力!

    現在沈濱也說不出話來了,他知道自己如此再反對的話,恐怕要得罪很多人。
pe789 發表於 2017-10-31 10:51
    第41章 討價還價

    倒是柳鵬毫不畏懼,他隻是沒想常典史的報複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狠,但他覺得反而看到了一線生機,看到了很多希望。

    “多謝常典史關心,多謝常書辦提攜,既然縣裏要給我加擔子,雖然事情非常非常難辦,但我願意服從縣裏的安排,哪怕粉身碎骨,絕無半點猶豫!”

    柳鵬的姿態做得很高,但是接下去他卻是提出了實際困難:“隻不過縣裏雖然提拔我做了副役,可是按照咱們黃縣的規矩,一個副役最多隻能帶兩個白役吧?”

    “我一個副役,外加兩個白役,總共三個人,怎麼能迎接宮中來的天使?”

    這是擺在柳鵬麵前的實際困難:“三個人,哪怕每個人都是三頭六臂,可是宮中來的天使那可是天上人啊,根本沒有辦法啊!”

    常書辦對於這個問題倒有安排,他笑咪咪地說道:“三個人是不夠,所以常大哥同縣尊商量過了,可以臨時借幾個人給你幫忙,不管三班六房,還是承發房、架閣庫的人,隻要咱們黃縣能調得動、請得動的人,都隨時可以借給你用!”

    “光借人可不行!”柳鵬卻是第一時間抓住了常書辦話裏的漏洞:“迎接宮中天使,怎麼能用借調來的人,我是絕不敢用借調來的人去擔當這樣的重任,必須有人專司其職才行!常書辦,宮中天使帶著天家的恩澤降臨本縣,這是我們黃縣開國以來最為榮耀的瞬間啊!”

    這根本是胡說八道,也隻有柳鵬敢吹這是“開國以來最為榮耀的瞬間”,隻是他找到了借口,攻勢立即展開。

    “難道要隨便找些借調來的阿貓阿狗來應付聖下派來的天使嗎?就是縣裏同意,我也不能同意,這是對大明天家的莫大不敬,我們必須挑出本縣最優秀的青年才俊來迎接天家的無上恩澤啊!”

    常書辦已經明白柳鵬話裏的意思,他是要缺要編製啊!

    雖然上到縣尊,下至正役、副役都千方百計地在衙門裏安插自己人,但整個黃縣公門的缺大致是有上限,柳鵬為謀一個白役的缺也是費了很大功夫。

    現在柳鵬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一定要他接下“迎送天使”的差使,就得給他再加幾個手下才行,他絕對不能象普通的副役那樣,隻帶兩個白役還要幹班頭都幹不了的活,而且指名不要借調過來的人馬,必須把新人調進來充當正式的白役才行。

    不給編製不給缺,他就不接這個活兒了。

    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正當常書辦鎖緊眉頭的時候,柳鵬繼續說道:“而且迎接京裏來的宦官,我覺得光有人還不行!”

    旁邊的衛果宣是個妙人,他趕緊給柳鵬敲了一回邊鼓:“柳少,這事怎麼說?難道光有人還不行?”

    柳鵬當即對衛果宣說道:“光有人,沒有銀子,沒有金山銀山,沒有車馬沒有房子沒有穀米錢糧,怎麼迎接中官?難道要我們赤手空拳去迎接宮裏的公公們嗎?至少得先備著百八十兩銀子。”

    衛果宣不象武星辰那樣靠得住,卻絕對是個聰明人,他明白他現在既然上了柳鵬這條船,想下去就不可能了,隻有柳鵬步步高升,他才能水漲船高。

    而且他已經看到一種非常現實的可能,雖然柳鵬現在是大難臨頭,對於他來說卻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柳鵬向縣裏要編製要銀子,好處最後還是要落到他們這個小團體上。

    比方說,柳鵬要調新人到皂班充當白役,在小團隊內部,自然有一個先來後到的次序,他不管是借機帶一個新人還是兩個新人,這等是一次破格晉升,堪比之前柳鵬那個有實無名的副役。

    柳鵬要下來的好處,自然也會在小團體內部分潤,因此衛果宣反應得非常快:“柳少……宮中天使是聖上身邊的體已人,那是天上人啊!百八十兩銀子怎麼喂得飽他們!”

    柳鵬當即點頭:“是啊,這件事是我想得差池,光有縣裏拔的百八十兩銀子是不夠的,隻是縣裏財力有限,除了拔下來那百八十兩銀子之外,餘下的缺額恐怕就要我們自力更生籌措!”

    聽到柳鵬這麼說,常書辦急得跳腳,他拉下臉說來:“柳副役,你想幹什麼?你以為自己是縣尊老爺?一會要人要缺,一會又要縣裏拔銀子圈房子,還要自己去刮地皮?你眼裏還沒有王法?”

    柳鵬可不會跟常書辦客氣,他看了一眼四周,不管沈濱還是丁宮,雖然沒有多說話,但立場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常書辦,你這不是說氣話嗎?就憑我一個小副役,手下兩個小白役,沒錢沒人沒名份,怎麼迎接宮裏的貴人啊……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啊!”

    柳鵬這話說得在理,沈濱當即在一邊附和:“是啊……迎接宮裏貴人的差使,可是咱們縣裏最緊要的當務之急,誰把這事辦砸了,就是反對常典史,反對劉縣尊,反對黃府尊,常書辦……”

    沈濱拉長了聲音,語氣暗帶殺機:“您不是想故意想搞砸這件大事,借此給劉知縣與黃府尊拆台吧?”

    丁宮也在一旁附和道:“沈牢頭,我想常書辦不會如此胡鬧,隻是考慮不周,做事糊塗罷了!常典史不是說了,誰反對這件事,就是陷常典史於不義,陷劉知縣於不仁!”

    常書辦覺得沈賓的話也就罷了,丁宮硬生生在給自己心頭插了一根根鋼釘,硬生生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搞得複雜無比,因此他也板著臉說道:“柳鵬,我就問你,這差使你到底接不接?你可不要一心跟縣裏對著幹!”

    柳鵬笑嘻嘻地說道:“常書辦,我還是那句話,這差使榮光至極,我無上榮幸,願意接下來,但是你也體諒我隻是一個小副役,光靠一個人赤手空拳怎麼辦這樣的大事啊……”

    說到這,柳鵬又笑起來了:“我帶兩個白役怎麼迎接宮中貴人?我倒是想起來,光有人,光有銀子,恐怕還是沒辦法應付宮裏的貴人?”
pe789 發表於 2017-10-31 10:52
    第42章 微不足道的一點要求

    這根本沒把常書辦當一回事,偏偏他說得很有道理,大家都覺得理解柳鵬的難處,甚至連常書辦的身邊人都小聲議論起來,都覺得縣裏對柳鵬實在太不公,常書辦冷臉一哼:“你還需要什麼?”

    柳鵬當然不會客氣,他扳著手指說道:“但凡辦大事,首先得有人,其次要有錢有穀米,能有名目自籌開支,但最重要是一定要有權,沒權怎麼辦大事!”

    他話說得順理成章一般,繼續說道:“大家也知道咱們皂班是個苦差使,隻能守著這衙門一畝三分地,沒有縣裏給牌子,連城門都出不了,甚至出了衙門人家就不認這身衣服,你連人都拿不了,根本辦不了事!”

    “上麵讓我們迎接宮中的貴人,可是我們連衙門都出不了,更不要說出城,什麼事都辦不了,你們看這活兒幹得下去不!”

    “幹不下去!”說話的是衛果宣,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縣裏讓我們迎接宮中貴人,非得有人有錢有權不可,這三樁隻要有一項不齊,便有天大的能耐,也隻能在衙門裏幫著常書辦抄寫些文書罷了!”

    在場的公人都覺得衛果宣說得有理,你常書辦想要收拾柳鵬自然沒問題,可是也不能讓柳鵬送死吧,要把驢子活活累死之前也要先給足草料啊!

    常書辦沒想到衛果宣都敢跳出來,而且現在是上上下下議論紛紛,大家的立場都傾向柳鵬,一時間覺得這事難辦極了,根據不知道從何處下手,隻是他嘴上依然很硬:“柳鵬,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同縣裏討價還價!”

    原來在常書辦的規劃,柳鵬見到這個差使肯定隻有兩種選擇,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死路一條。

    最佳的選擇是柳鵬接下這個差使,然後被宮裏的太監們活活玩死,但是他覺得柳鵬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自尋死路。

    最有可能的結果,是柳鵬根本不敢接下這份差使轉身回家,隻是那樣一來,他在公門自然呆不下去,隻能自動離職重回白身。

    哪料想到柳鵬居然不走尋常路,硬是一直跟自己討價還價:“常書辦,您這就是冤枉人了,這哪是跟縣裏討價還價……我隻是想一心辦好這件事,讓縣裏滿意,讓宮裏的貴人也滿意,大家都滿意啊,所以才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要求!”

    說到這,柳鵬繼續一臉委屈地說道:“難道縣裏連我這點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嗎!”

    在場的公人,不管地位高低,不管派係出身,大家都覺得柳鵬說得沒錯,可常書辦卻不認為這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要求啊!

    正當常書辦準備說話,卻聽到有人說道:“柳副役果然是一心為公,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要求,我代表縣裏答應你了!”

    這個聲音大家都熟悉得很,柳鵬轉過頭去詫異地看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常典史,隻見常典史一臉熱誠地說道:“迎送宮中天使之事,是縣裏重中之重的當務之急,柳副役提一點微不足道的要求沒什麼,自當滿足……”

    隻是下一句話就帶著殺機了,常典史說道:“柳副役要人,沒問題,從縣裏征的柴夫調兩個給你便是,要錢,也沒問題,縣裏拔你十五兩銀子……”

    “還有要事權,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隻要合情合理的要求,報到縣裏一一審核以後,縣裏都可以批給你!”

    柳鵬當即聽明白了,常典史這可是要釜底抽薪,根本不給自己活路。

    自己提的三項要求,看起來他全部滿足了,可實際上一項也沒有得到滿足了。

    柳鵬要人,不但要正式的公人,還要求單獨進新人補正式的白役缺,結果常典史隻給了兩個鄉間臨時征來的柴夫。

    要錢,不但一開口就是百八十兩銀子,還有自行籌措銀錢的權力,可是常典史隻給了十五兩銀子而已,連給太監們洗腳都不夠。

    至於事權,柳鵬自然想要便宜行事,可是常典史地幹脆隻準先申請然後逐一審核批複,等於什麼權力都沒有,隻能充當給縣裏充當雜役而已,到時候遇到大事就是死路一條。

    因此柳鵬當即第一時間回應道:“常老爺,多虧您說了一句公道,可是這事重大,難道兩個柴夫十五兩銀子就夠了,這可是迎接宮裏來的貴人啊!”

    “可是縣裏也有難處!”常典史老到得很:“柴夫可以再給你一個,銀子可以多給五兩!”

    常典史也看到了關健問題,要人要財要權,最關鍵的是要權,柳鵬若是真借著迎接中貴人的機會便宜行事,偏偏現在太監的威風太盛,大樹之下好乘涼,說不定真能讓柳鵬蒙混過關,還能在其間掀起無盡波瀾。

    “不行!”柳鵬當即說道:“第一,開辦銀非得三十兩不可,還要請縣中富戶多少襄讚一些……”

    “這個可以!”常典史當即留了後手:“隻是到時候可不要讓人把狀告到縣裏來,若是有人到縣裏告狀,那便是你事辦得不公!”

    既要收錢又要人家不告狀,這是無解的問題,常典史覺得柳鵬哪怕能收點銀錢上來,數量也極其有限。

    而柳鵬也繼續開出了自己的條件:“多謝老爺抬愛,第二,調來的柴夫至少要十個人,此外咱們皂班得進四個正役的白役新人,這是最最基本的條件,不能再少!”

    一旁的公人都不由讚了一句,這位柳少果然了得,提的條件夠老到,常典史若是應下來,手下四個白役新人,十個柴夫,再加原有的武星辰和衛果宣,一般的正役都不如他風光了!

    衛果宣更是暗中有些得意,自己倒是跟對人了,到時候手下就是兩個白役新人,五個柴夫,這權勢別說是普通副役望塵莫及,都快趕上帶一小隊人的正役了!

    隻是常典史當然不可能盡數答應下來,他當即說道:“柴夫最多給你四人,白役新人的編製最多給你兩個,這事不好辦,到時候我不要這張老臉,到劉知縣麵前替你爭取就是!還有什麼要求?”
pe789 發表於 2017-10-31 10:53
    第43章 殺威棒

    他覺得柳鵬會在迎送天使的具體權力分配上再跟自己爭執一番,隻是那邊柳鵬卻是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縣裏厚愛如至,柳鵬感同身受感激不盡,哪怕粉身碎骨都不能報答諸位老爺的天恩,隻是這件事關重大,到時候還請縣裏一定多多支持柳某!”

    常典史原本準備了十幾套方案應付柳鵬,現在全部都化作無用功,心頭不由一陣翻湧,總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他隻能應道:“既然如此,那便最好不過了,你一定用心再用心,把宮中的貴人款待好了,若是辦好了這件事,縣裏一定重重有賞!”

    “多謝常老爺厚愛!”

    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柳鵬不但升了副役,而且收獲良多,不過也接下一件極為難辦的差使,隻要稍有閃失,但是粉身碎骨屍骨無存的結局。

    隻是柳鵬並不以意,自已走的這條路本來就是風險重重步步殺機,既然想要活人萬千,自然隻能不走尋常路。

    丁宮倒是有些擔心柳鵬,他特意把柳鵬叫到一邊訓了一句:“兩個白役,四個柴夫,外加三十兩銀子……小鵬你也太看輕自己了!你好歹也多要些東西,我不信他常典史敢不給我麵子!”

    事實就是常典史根本不會給丁宮什麼麵子!

    隻是這種太傷感情的話,柳鵬當然不可能在丁宮麵前說,他順著丁宮的意思往下說:“這一回還是靠了丁頭的麵子,才能要來這些玩意!不然按他們倆的意思啥都不會給,就準備讓屬下跳火坑!還是丁頭的麵子最大,幫了屬下大忙了!”

    丁宮覺得柳鵬越來越順眼了,年紀雖小,辦事得力不說,還比皂班其它人更會說話:“公道自在人心,哪裏是我的麵大子!如果常典史連這點玩意都不給,那他以後在縣裏說話有誰肯聽!”

    柳鵬當即笑了起來:“公道自在人心,但確實也是丁頭的麵子了,丁頭,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下?”

    “說吧!”丁宮當即答應下來:“別看常典史、常書辦把這事強壓到你肩上,但這件問題上,咱們皂班是站在你這邊的,畢竟你是咱們皂班的人!”

    丁宮平時不是這麼主持公道的人,可誰叫現在柳鵬走通了沈濱的路子,而且隻有柳鵬走通了這條路子,借著這次查抄陸家莊的機會又替皂班與丁宮爭取了不少利益,他也變得特別好說話。

    而柳鵬也當即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丁頭,這次靠著你的麵子,終於替咱們皂班賺下來兩個白役缺,原本是準備都由丁頭來推薦的,隻是這一回實在是柳某擔了天大的風險,隻能先行借走一個,剩下一個才由丁頭推薦,這樣辦可好?”

    丁宮這下子樂得嘴都合不攏,就差當場祼奔歡慶了,他好不容易才控製自己的情緒:“你是說有一個白役缺由我來推薦?”

    “畢竟我辦這差使也擔著天大的風險,所以眼下無論如何我都得先借一個缺用用,以後方便的時候,再請丁頭給我推薦一位賢良!”

    柳鵬說得通情達理,而丁宮更覺得這是意外之喜。

    原本他以為這兩個白役的編製,都是柳鵬爭取下來,而柳鵬為這事擔了天大的關係,所以他根本沒機會插手。

    現在柳鵬明言其中一個白役缺由他“推薦賢良”,剩下一個白役缺也是“暫借”,以後一定有借有還,這讓丁宮徹底被幸福砸暈了。

    白斯文留下的一個白役缺,可是讓柳家父子奔波半月,不知跑了多少關係,送了多少禮物,最後借用了江清月的力量才跑下來。

    這還是柳鵬辦事得力的結果,若是平時,這麼一個白役缺,往往可以賣得了百八十兩甚至更高的價錢,現在柳鵬等於把兩三百兩銀子的好處送給了丁宮。

    要知道丁宮雖然是皂班班頭,可是上麵的知縣大人、主薄大人、縣丞大人、典史大人、經承大人太多太多了,想要在皂班內部安插個自己人也是千難萬難難上加難。

    有些時間明明計算周全打點周全,禮物送了一圈又收了一圈,覺得萬無一失,結果從府裏縣裏又橫空殺出位大老爺的親戚朋友,讓丁宮的如意算盤盡數落空不說,還在外麵欠了無數人情,有一次差點到了無法善後急得跳腳的地步。

    現在柳鵬給出的好處,讓丁宮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整個人喜得語無綸次:“小柳,咱們皂班就缺你這樣有良心的後起之秀,好好好!小柳,以後好好辦,你真是堪稱咱們皂班的良心啊!”

    好一會丁宮才緩過勁過:“丁頭不會讓你吃虧,你辦事有良心,絕對不吃虧,你到皂班還沒打過一次殺威棒吧?”

    這打殺威棒,自然不是丁宮要給皂班新人柳鵬一個下馬威,而是公堂之上真正的殺威棒。

    皂班人少事多,不但每天都要給老爺開道站崗看門護院,還動不動還要給老爺們擦屁股,但也有一個天大的好處,那就是公堂用刑向來是由皂班來負責。

    是用十三分力道當場打死,還是十分力道打得隻剩下一口氣,或者是七分力道打得生不如死,或是隻用三分力道就可以蒙混過關,都由皂隸們這雙手來決定。

    因此大案子上公堂之前,不管是原告還是被告,首先考慮的問題是怎麼打通皂班的路子,而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縣尊老爺--縣尊老爺太高高在上了,他們即使有門路,多半沒辦法滿足知縣大人大得驚人的胃口。

    皂隸們的金子銀子女子房子,盡出自這無敵棍法之中,但這水火棍既然大有魚水,那不是普通皂隸所能染指。

    雖然往往是普通皂隸打板子,但真正決定力道輕重卻是皂班中的極少數人,皂隸若是不聽少數人的正確命令,落一個被逐出皂班的下場就算最好的結局,丟了小命也不奇怪。

    丁宮所謂“殺威棒”,就是指這份權力。

    過去他把這份權力看得很重,即使是親信也不能染指,整個皂班除了他,隻有幾個有著“正身”的正役皂隸才偶爾能有這麼一次主持打殺威棒的機會。
pe789 發表於 2017-10-31 10:56
    第44章 把關

    有一個在皂班幹了四十多年的副役,自覺勞苦功高,總想親自掌一回水火棍顯一顯自已威風,可是丁宮始終不給他機會,甚至當麵就把這老副役推出去:“別的事可以答應你,殺威棒這件事你根本不夠格,這關係著老子的前途性命,關係著金山銀山,就是下輩子你也別想打殺威棒!”

    今天是柳鵬表現得太出色,丁宮終於肯答應讓柳鵬上去試一試:“咱們知縣大人大後天要提一個犯人過堂,到時候你來打這陣殺威棒,這人不是本地人,就是打成了重傷也沒多大關係,要輕要重一切隨你,但切記不可走露了風聲,不然事情就不好辦了!”

    柳鵬當即答應下來:“班頭如此厚愛,柳鵬哪敢走露風聲,隻是班頭想推薦什麼人,也切莫走露了風聲,最好能盡快決定下來!”

    “行行行,我盡快給你答複!”

    丁宮大是欣慰,他已經一年多時間沒機會往皂班裏安插自家人了!

    柳鵬也掂記著丁宮的吩咐,他大後天主持殺威棒這件事根本不露半點風聲,即使如此,他很快發現,皂班的同僚對他的稱呼完全變了。

    過去有人當麵叫他“小柳”甚至是“小小柳”,或者是“柳家小子”,現在這些稱呼全都無影無蹤,大家客客氣氣地稱呼“柳少”、“鵬少”,至不濟也要稱呼“柳老弟”,有些人還熱誠地稱呼他“柳爺”!

    他十四歲都不到,怎麼配得上“柳爺”這個稱呼,隻是對方卻是有著自己的說法:“柳爺你太客氣了,你現在升了官,自然就是柳爺了!”

    大家並不把柳鵬那個迎接太監的差使當一回事,卻很眼熱柳鵬新得的副役差遣。

    副役幾乎是大明吏員中最底層的存在,甚至不被吏部所承認,升了副役也不過是管一兩個白役而已,柳鵬之前就能管著兩個白役,本來就算是有實無名的副役。

    可是柳鵬真正升了副役,大家看他的眼光就不一樣了,進了門立即有人起立讓座有人忙著倒茶,還有過來套近乎,現在都把柳鵬當一號人物了:“柳少,以後有什麼事要辦,跟我趙老三交代一聲就是!”

    “柳少,以後就有事找你幫忙,你可不要推托啊!”

    “柳少,咱們有機會出去喝一杯,我隔壁家有個水嫩水嫩的閨女,正想找個靠得住的男人。”

    柳鵬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有實無名與有實有名居然有著這麼大,他甚至聽衛果宣說過,在大明公門,有名無實很多時候都勝過有實無名:“柳少,您升了副役,咱也沾了回光!你有什麼事,不用吩咐他們這些外人,叮囑我一聲就行了!”

    過去衛果宣可沒有這麼熱誠的態度,正式升了副役果然不一樣了!

    不但是外麵不一樣,連家裏都不一樣,才一回家蕭氏就跟柳鵬報起喜來:“鵬兒,今天又有三戶好人家要跟咱們結親家啊,跟前天那幾家完全不一樣,都是真正的好人家,而且彩禮要得更少,你看看哪一戶人家最合適,趕早不趕晚,咱們這就把事情辦了!”

    柳鵬可不願意跟三寸金蓮結婚,而且他過了年才十四歲,在回家之前他早有準備,他朝著身後嚷了一聲:“衛果宣,白斯文,這件事事關重大,關係著我一輩子的幸福,你們先把我好好把把關!切莫別讓人蒙混過關。”

    在升副役之前,衛果宣與白斯文是萬萬不肯放棄下班時間緊跟柳鵬伺侯著他,可現在他隻說了一聲,衛果宣和白斯文不但寸步不離,而且還帶來了一份酒菜,說是給柳鵬添個樂子。

    現在柳鵬既然用得上他們,衛果宣第一個跳出來:“柳少放心便是,有我把關絕對錯不了!”

    那邊蕭氏登時覺得有些難堪,她說道:“這都是咱們縣裏的好人家,他們看得咱們鵬兒是咱們家的福氣,哪需要把關了,就象東大街的鄧七家,那可是戶富貴人家……”

    蕭氏話還沒說完,白斯文當即搶先說道:“老夫人,這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鄧小姐人長得還可以,可是鄧家這生意虧空得太厲害,至少在外麵欠了三百貫銅錢,至少三百貫銅錢啊!您這可是讓柳少讓火坑裏跳啊!”

    事實上鄧家雖然有些虧空,但也不過虧欠了百多貫錢而已,隻是不用交流,白斯文與衛果宣已經完全領會了柳鵬的意圖,不管怎麼樣的好人家,一定要挑出毛病不可,而且一定要挑出大毛病。

    蕭氏當時就驚呆了:“真欠了三百貫銅錢?”

    三百貫銅錢,差不多是三百兩銀子,在京城這都不是個小數目,何況是黃縣這樣的小地方,柳家的全部家當都未必能賣出三百貫銅錢。

    柳鵬當即接話過去:“白斯文路子廣,他說的肯定沒錯,阿娘,鄧七家的姑娘娶不得啊,咱們家的家底都沒三百貫銅錢啊!”

    蕭氏又是震驚又是無奈:“這樣說的話,鄧家那邊得回絕了,不過東大街還有一戶施家,人家隻有一個閨女……”

    “老夫人,您千萬別提施家上門來提親,這事太丟臉了,趕緊退了退了!”這回輪到衛果宣揭人家見不得光的底細:“我知道他們家就隻有一個閨女,可是人家的閨女還沒出閣,就已經偷偷養了一個男娃,這樣的人家怎麼配得上柳少!”

    這回蕭氏不止是震驚,他幾乎是氣得渾身發抖:“陳家媳婦,我跟你沒完,這樣沒出閣就偷人的姑娘都敢塞到我家來,回頭我過去跟你好好說道!真有這事?”

    衛果宣是公門鷹犬,自然有很多消息來源,更何況他親曆其事,當即把其中細節說了一遍:“……為了這事,我可是替他們施家跑斷腿了,現在那男娃就在城東張家莊養著,老夫人,您若是不信,我領你去看,跟施家姑娘長得那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樣的媳婦蕭氏哪裏敢要,他現在變得誰都不相信了:“那你們幫我想想,西大街第二條巷子葉家的小女兒怎麼樣?”
pe789 發表於 2017-10-31 10:57
    第45章 南轅北轍

    雖然說衛果宣與白斯文門路多,但是縣城待出閣的女兒家總有他們不熟的幾戶,現在就輪到他們腦子卡殼,而且這事情實在是關係重大,即使是白斯文喜歡一派胡言,現在也不敢多說。

    看到衛果宣和白斯文不說話了,蕭氏鬆了一口氣,她當即追問柳鵬:“鵬兒,娘覺得葉家的小女兒是不錯的,不如找個機會讓你們對對眼。”

    還好衛果宣突生急智,他當即說道:“老夫人,關於葉家我倒是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當時沒往心裏眼想,但這事關係鵬少的終生大事,關係著柳家的千秋萬代,一定得小心再小心用心再用心,正所謂磨刀不誤柴砍功,不如讓我們去仔細打探一番,給您一個明確的回複可好。”

    蕭氏也是心有餘悸:“那行,弄清楚也好,省得說我們家要求太高!”

    她原本興致很高,一心想著這兩天就把柳鵬的婚事敲定,但是這麼一來就談不下去了,她隻能想起另一件事來:“鵬兒,承發房的金書辦起初來找過你,說你若是回來,趕緊通知他一聲,他有要事找你!”

    承發房的金書辦算是柳鵬的故人了,柳鵬補缺的時候金書辦可是出了很大的力氣,幫了大忙。

    而且承發房雖然不在三班六房之中,卻負責整個黃縣公門的公文流轉,跟幾位官老爺接觸得最多,地位反而隱隱高過了負責具體事務的三班六房,因此金書辦在黃縣城中可是說是一個頗為緊要的人物。

    柳鵬當然也不敢怠慢,他朝著白斯文與衛果宣吩咐一句:“衛果宣,白斯文,你幫我娘在廚房打個下手,我到金書辦家走一趟,馬上就回來。”

    衛果宣很會做人:“柳少放心便是,今天晚上請老夫人好好休息一晚上,也讓柳少您嚐嚐我的廚藝!”

    金書辦家離柳家院子隻隔一條街,隻是柳鵬沒想到金書辦已經十萬火急地在門口等了他半天:“柳少,可算是把你等來,這一回您真是雪中送炭,我可是一輩子都記著這份情了!”

    柳鵬看到金書辦這麼客氣,就知道這事情肯定不簡單,但是他既然欠了金書辦的人情,自然要還上這份人情:“金叔,咱們進門細說,隻要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到底!”

    才進了門,金書辦已經十分關切地問道:“聽說後天縣尊老爺要提人過堂,是柳少你來打這殺威棒?”

    柳鵬臉上笑了笑,沒有否認:“這人是金叔的朋友?”

    隻是柳鵬在心底卻暗自在罵娘,這皂班果然漏得象篩子一般,早上丁宮親口叮囑他不可透露半點風聲,結果還沒回家,金書辦已經找上門來了。

    人家既然找上門來,柳鵬還隻能盡力幫忙:“我這個人心軟得很,見了血就怕,到時候拿水火棍的不是衛果宣就是武星辰。”

    金書辦當即笑了起來:“不管是誰拿水火棍,水火棍用幾分力,這得是柳少說了算!”

    這是班頭、正役才能獨享的特權,柳鵬也是撞了大運才有這次機會,柳鵬當即答道:“我聽班頭說是個外地人,在本地沒什麼路子,打成了重傷也出不了什麼大事,怎麼勞得金叔大駕!”

    金書辦卻是鄭重其事地交代道:“柳少務必要給我一個麵子,這人是我金某人的好朋友,隻要能保得他全身而退,我一輩子都記你的情!”

    柳鵬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不但用刑要輕,而且最好能通風報信,犯人平時關在牢裏,想走通沈濱的路子那是千難萬難,可出了牢門卻是由皂班負責押送,這自然可以便宜行事。

    不過柳鵬裝作沒聽出金書辦話裏隱藏的意思:“用三分力,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便是如此,便是如此!”金書辦告訴柳鵬:“前次柳少進公門,老夫隻盡了微薄之力,沒想到柳少竟然會馬上幫我一個大忙,保全了我一位生平知交,這是好事啊!好事啊,柳少這一回真可謂雪中送炭了,金某一定記這份人情!”

    這件事算是大致敲定了,雖然不知道這外縣人是什麼門路,金書辦不願意泄露太多,但是金書辦可是欠了柳鵬一份厚厚的人情,柳鵬卻不用費多少力氣,隻需要動動嘴皮子而已。

    柳鵬輕輕鬆鬆地走回了自己的小院,還沒進院就聽到柳康傑大聲說道:“老張,你看,鵬兒回來了!”

    家裏除了自己一家人與兩個白役跟班之外,還多一個賊眉鼠眼的青衣衙役,他眼睛一看到柳鵬就發亮:“老柳,你可是生了一個好兒子!果然是名門虎子啊!”

    柳鵬倒是認識這賊眉鼠眼的青衣衙役,這人跟柳康傑一樣都是個老快班了,隻是混得比柳康傑滋潤太多了,在快班可是帶著整整一隊人的正身衙役,地位比現在的柳鵬還要高。

    隻是這張玉冠跟柳家向來沒有什麼交往,無事不登三寶殿,柳鵬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跟張玉冠寒喧了兩句,柳康傑就把柳鵬拉進了西麵的小屋說道:“你張叔跟我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他今天遇到了天大的難處了,所以要找我來幫忙,鵬兒,這事你一定得盡力啊!”

    十多年的老朋友?柳鵬隻能歎息自己老爹耳根太軟,隻是看到張玉冠又是低頭又是低腰,柳鵬就知道自己說服不了自家老爹:“張叔,你跟我爹是老朋友老同僚,十幾年的老交情了,你有什麼事,我一定盡力幫忙!”

    “好好好!”張玉冠眼睛又是一亮:“張叔就等你這一句,實際也沒有什麼大事,聽說賢侄出息了,後天知縣老爺提人上公堂,是由賢侄來打這殺威棒!”

    柳鵬當即畢恭畢敬地說道:“那都是丁宮丁班頭的賞識,讓侄兒幫忙代掌一回水火棍而已。”

    現在柳鵬不敢說這事自己完全說了算,隻要吩咐衛果宣和武星辰一聲,就能決定生死。

    張玉冠卻是笑得有些輕薄:“賢侄不要謙虛了,這事可是丁班頭身邊的體已人親口跟我說的,賢侄,看在我跟你爹多年交情份上,幫我一回忙……”

    張玉冠的話裏終於顯露出殺機來:“這殺威棒務必用上十三分力道,最好是十四分力道!”
pe789 發表於 2017-11-1 14:14
     第46章 張玉冠

    “十三分力道?最好用十四分力道?”柳鵬滿臉震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叔,這可是要當場把那人活活打死了,我可脫不了其中幹係!”

    他趕緊補充一句:“就是十分力量,說不定都能把人當場杖斃了,這事可要要鬧大了!這是當堂打死人的大事啊!別說是打死人,就是把這人打成重傷,也是大事啊!”

    張玉冠笑得特賊:“不大不大,那人是外路人,在咱們黃縣人根本沒什麼親朋故舊,人生地不熟,打死也不過裹上一席席子往亂葬崗隨手一扔而已。”

    隻是柳鵬心裏又在罵娘,哪裏是什麼人生地不熟的外縣人,人家承發房的金書辦都出麵要保他一個毫發無損,自己若是當堂弄死這人,自己在黃縣恐怕要得罪一大幫子人了。

    柳鵬馬上找出了理由:“不行不行,我這人心軟手軟,根本下不了這個手!張叔,你就不要為難人了,這活我實在幹不了!張叔,我若是答應了你卻把事情辦砸了,那就是對不起了朋友了,張叔,我不能對不起朋友啊!”

    隻是張玉冠笑得更壞了:“放心好了放心就好,這事不用侄兒你親自動手了,隻要你說個話就行了,我剛才跟你爹一起跑了一趟武星辰家,他跟我說了,他就是用七分力道,幾棍下去都能把那賊子當場杖斃,隻要你說個實在話,他來動手就是,保證當場杖斃!”

    一想到武星辰那一堵牆般的身形,柳鵬覺得武星辰並沒有任何誇大的成份,說不定武星辰用三五分力道都能把人當場活活打死。

    武星辰這人太實誠了,這樣的話怎麼就冒冒失失說出口!這叫自己如何收場!

    多虧武星辰沒把話說死,給了柳鵬一絲餘地:“可那終究是一條人命啊!我這個心太軟手太軟,既然下不了手,也開不得口啊,那終究是一條人命啊!”

    不管什麼事,跟人命掛鉤之後,那自然是身價百倍,就連柳康傑都在旁邊說了一句:“是哪,那終究是一條人命,這人是怎麼得罪了玉冠老哥了?”

    張玉冠咬牙切齒地說道:“奪妻之恨豈能不報,當場把這賊子打死,也算是便宜這賊子!”

    柳康傑算是老實人,他脫口而出:“你老婆不就是……”

    張玉冠當即打斷了柳康傑的話:“不是我現在這個老婆,那都是多年前的舊事,往事不堪回首啊!但奪妻之仇,不可不報,賢侄,看在我跟你爹十幾年的情份上,一定要幫我這一回!”

    柳鵬很想說“你與你爹的情份,不值一條人命”,隻是這話真不好開口,他現在隻能是臉色蒼白地說道:“那可是一條人命,張叔,我真下不了手,要知道,我從小膽子就不大,連雞都沒殺過,何況是人了。一想到有人在我麵前被活活打死,我現在就手腳發軟了!”

    這是人之常情,張玉冠反而覺得事情好辦了,他當即說道:“我知道這是一條人命,但是那賊子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現在終於有報仇的機會,賢侄一定幫我一回,我有重禮相謝!”

    說到這,張玉冠拉著柳鵬的手不放手,仿佛柳鵬就是他的主心骨,他真正給出了一份重謝:“五十兩銀子如何?五十兩銀太少了,我再加二十兩,七十兩銀子,買你說一句話,隻要賢侄說一句話!”

    七十兩銀子絕對是重金,要知道《十五貫》講的就是明朝故事,嫁一個閨女也不過要十五貫的彩禮罷了,七十兩銀子理論上都可以娶四個小老婆了。

    隻是柳鵬仍然十分害怕地說道:“我知道張叔想弄死這賊子,但是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我也有天大的難處啊!”

    “我知道我知道!”張玉冠想柳鵬之想,急柳鵬之所急:“我知道你是怕擔心打死了人,成了履曆上的汙點,影響了前程是不是?”

    柳鵬趕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張玉冠當即向柳鵬保證:“這事我已經打點周全,到時候就說那賊子體質太弱,本來就是風一吹就倒的體質,根本經不起殺威棒一擊,你放心便是……我會請主薄董老爺給你寫一份評語,到時候自然就是萬無一失,絕對沒有半點風險!”

    主薄老爺!那可是黃縣的第三號人物,有品級有官身的大人物,連常典史都屈居在主薄之下啊。

    而且黃縣的董主薄不但跟其它縣一樣管著巡捕緝盜,而且還順便管著原來由縣丞分管的倉庫事務,手頭有不少銀錢。

    柳鵬差點當場失態,一個小小案子居然把黃縣第三號人物都給卷了進來,這案子牽扯越來越深了!

    這案子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一方要當場把犯人弄死,一方又要保犯人毫發無損,這案子如果浮出水麵,說不定能將整個黃縣的天都掀翻了。

    看到柳鵬一副驚惶不定,有若驚弓之鳥,張玉冠繼續說道:“主薄老爺的評語,在用刑之前我就能給你弄來了,有主薄老爺給你作主,你還擔心什麼啊!”

    柳鵬又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他用渴望的目光看著柳康傑:“爹你怎麼看?畢竟是一條人命。”

    七十兩銀子,加上主薄老爺的親筆評語,跟一條人命誰重誰輕,這是一個很難定義的問題,柳康傑是實誠人,不由長歎了一聲:“畢竟是一條人命了!”

    看到柳康傑與柳鵬都猶豫不決,張玉冠想了想,終於說道:“柳少,我知道這事情難辦,但是幫幫忙啊……對了,我聽說前幾天你準備在皂班收拾間屋子,放一整屋子的書,供咱們黃縣公門翻閱?”

    聽到這件事,柳康傑差點眼淚都下來,他對柳鵬說道:“鵬兒,爹對不起你啊,沒供你考個功名出來!爹知道你心底是喜歡讀書的,可惜咱們就這麼點家底!”

    柳鵬也有些傷感,他對張玉冠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事情現在也辦得差不多!”
pe789 發表於 2017-11-1 14:16
    第47章 左右為難

    柳鵬也有些傷感,他對張玉冠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事情現在也辦得差不多!”

    有沈濱支持丁宮默許,他已經在皂班收拾出一間舊屋子來,隻是張玉冠卻告訴他:“柳少果然是個愛書的人,我聽說柳少為此雖然費心收集了不少書卷,但終究力有不逮,數量有限。”

    “我盡力就行了!”柳鵬回複張玉冠:“現在黃縣之內,也沒有幾處地方的藏書比我那書屋齊全了!”

    張玉冠知道怎麼打動柳鵬:“柳少,我知道你是盡全力了,但是現在就有一個地方比你那書屋藏書齊全得多,而且隻要你一句話,我都幫你弄來!”

    柳鵬不由脫口而出:“哪裏?”

    張玉冠當即說道:“當然是咱們縣裏的倉庫啊!從嘉靖到萬曆,咱們黃縣查抄進庫的各種可整整有近千部,你若是不放心,我帶你親自看一遍,隻要是縣倉裏的書籍,我都可以給你弄來!”

    柳鵬當即驚呆了:“倉庫的底細我還算清楚,哪裏會有這麼多書?再說,就算是有書,怎麼弄出來啊!”

    張玉冠表現得特別積極:“大家往家裏搬東西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咱們公門都是粗人,哪裏會有柳少這樣的愛書之人,所以嘉靖以來查抄入庫的書才會都留下來了!”

    “我明天帶你親自看一遍就知道。”他看到柳鵬將信將疑,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大家把倉庫裏錢糧衣被之類的物事都搬回家來,總需要些東西裝點門麵了,所以才存了很多書,府裏省裏的老爺過來,一看到這麼多書,立馬知道我們黃縣上下辦事得力,連書存了這麼多,那倉庫裏麵肯定什麼不缺。”

    “至於怎麼把書弄出去,這事由我來辦便是了!”張玉冠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我可是能弄來董主薄老爺的親筆評語。”

    主薄主管全縣的巡捕治安,本來倉庫不在董主薄的管轄之下,而是縣丞的管轄範圍之內,但是黃縣的情況比較特殊,本任縣丞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雖然分管全縣錢糧,卻始終不願接手縣裏的倉庫事務,也不知道董主薄走了什麼門路,就把縣裏的幾座倉庫都接手過去。

    柳鵬登時鬆了一口氣,而那邊張玉冠趁熱打鐵:“柳少,我之知道你設立這書屋,那是功德無量的事情,不但咱們公門中人,縣裏的秀才相公,甚至還有咱們公門中人的孩子,都可以到書屋來翻閱書籍,這真是莫大功德,天大的好事啊……”

    柳鵬聽到這,不由長歎了一聲:“我終究是個愛書之人!”

    柳康傑聽到這,不由越發傷感起來:“鵬兒,爹真應當讓你考個功名出來。”

    柳鵬從傷感中走了出來:“爹,我隻是愛書而已,功名對我又有什麼用了!”

    張冠玉當即說道:“知道柳少愛書,明天想挑什麼書都挑走便是,這件就這麼說定了。”

    交易算是敲定了,張玉冠當場找人剪了十五兩銀子過來,這算是支付給柳鵬的訂金。

    至於主薄老爺的評語,明天一定送到柳鵬手裏,絕對保證柳鵬在知縣老爺升堂之前拿到主薄老爺的親筆評語,不管惹出多大的事情,都能全身而退。

    還有縣倉多年存下的近千部書,張玉冠表示明天親自帶柳鵬去看一遍,然後想辦法弄一部分出來給柳鵬充當訂金。

    隻是張玉冠答應得越輕鬆,柳鵬就越發覺得這其中事關重大,甚至連這桌豐盛的晚餐吃得淡然無味。

    如果自己把張玉冠的條件往金書辦麵前一提,保證金書辦會給出更豐厚的條件,哪怕現在辦不到,金書辦也給出確切的承諾。

    隻是接下去該怎麼辦?不管是用三分力還是用十三分力,保證會得罪很多大人物,即使他想置身事外,也會得罪很多人,就象剛才張玉冠就根本不容許自己拒絕。

    衛果宣並沒想明白柳鵬到底在想什麼,他坐在柳鵬下首:“柳少,您嚐一嚐這盤鴨子,衛某人的手藝還不錯吧!這可是我親手收拾的。”

    為了收拾這隻鴨子,衛果宣可是費了老大勁了,自已花錢買到手又親手殺了不說,甚至還鴨毛帶內髒都處理得幹幹淨淨,衛果宣平時侍侯自家孩子都沒有這麼用心。

    “這鴨子燒得不錯,難得果宣你用心了……嗯?”

    柳鵬卻是突然靈機一動,他朝著白斯文問道:“江爺那邊有空沒有?”

    白斯文當即答道:“隻要柳少有空,江爺隨時都有空!”

    柳鵬當即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走一走,想要跟江爺碰一碰。”

    柳鵬已經想清楚了,隻有先弄清這犯人的底細,再徹底搞清楚這事件的來龍去脈,自己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惜這件事帶衛果宣與白斯文太顯眼了,江清月反而才是極好的選擇,正好江清月一直盼著進黃縣大牢一趟,現在就有最好的機會最好的借口。

    明月初升時分,江清月顯然被柳鵬的消息所打動了:“你說今天晚上有機會進牢裏去?”

    “我也不能打保票,但試試又沒有什麼損失,我想沈牢頭那邊多少會給我點麵子。”

    江清月冷若冰霜,眼神堅毅無比:“我相信今日一定有辦法,我現在就跟你一起去說服沈濱。”

    沈牢頭今天夜裏沒有回家,就準備在牢裏守一晚上,他手下一個小頭目熱情無比:“沈頭,要不要你先回去睡一覺吧?牢裏今夜肯定沒有什麼事。”

    沈濱很有職業道德地說道:“文林,不管有沒有事,我都得守在這裏,缺了我,你們誰能頂得住外麵的壓力,既然說好了今天輪到我值守,我就一定得守在這裏。”

    離了沈濱,黃縣監獄照常能運轉,但是真要離了沈濱,黃縣監獄絕對會被拿著各種條子的有力人物踐踏了一回又一回。

    沈濱不僅在縣裏有門路,而且在省裏、府裏都有朋友,他守在監獄裏,就是縣尊老爺拿他都沒有多少辦法,可他哪怕是離開片刻,說不定一個小書辦都能殺進來耀武揚威。
pe789 發表於 2017-11-1 14:17

    第48章 隻知道做功德

    因此沈濱不得不把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這座小小的監牢之中,正當他以為自己又度過一個平淡無奇的夜晚時,外麵突然傳來了聲音:“沈頭,皂班的柳鵬來了,他說沈頭交代過了,他可以隨時來見沈頭。”

    沈濱不由一喜,他想起了快活林的無盡快活歲月,精神越發振奮:“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監牢的獄卒都有一種沈濱吃錯藥的感覺,皂班的人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跑進牢裏來,要知道沈頭這等人物,外人可不能想見就見!

    那可是幾位官老爺才有的資格啊!

    一般的經承、班頭在外麵可以跟沈濱平起平座,但如果進牢裏來見沈濱一麵,不但多多少少也得費些手腳,而且還得低著頭走進來。

    正當大家覺得這事不可思議的時候,那邊沈濱已經親自走出來迎接柳鵬:“柳少來得正好,正想有事請教柳少!”

    看到沈濱如此熱情,江清月嘴角含笑卻不說話,而柳鵬原來還在東張西望,現在卻是恭敬至極地說道:“沈叔,您這真是太客氣了,我這麼一個小螞蟻都勞您老人家親自出來迎接,那恐怕回家要一整夜睡不好了!”

    沈濱心中正想與柳鵬探討那發財大計:“賢侄這話就說錯了,咱們是自己人何必這麼生份了,我還是那句話,你就把這邊當你自己家。”

    柳鵬當即恭維了一句:“沈叔,這話我愛聽,我以後就把這邊當自己家了!我雖然年紀輕,但是好歹讀過書有些見識,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用心的牢城,凡事就怕用心二字,可沈叔著實太過用心了。”

    沈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誇讚,雖然天天有人拍馬屁,但是這些人層次太低,連沈濱的腳趾頭都拍不到,頂多誇讚幾句“生財有道”、“公正廉正”,沈濱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直到柳鵬今天橫空出世。

    現在沈濱心中特別舒暢,他當即問道:“賢侄,我這邊哪裏太過用心了?”

    沈濱能把監牢經營成別人針插不進的一方小天地,自然是費了無數心思,讓上上下下都挑不出大毛病來,但別人隻記住他的陰狠蠻橫,根本不會理解他的種種用心。。

    他的一番苦心自然是媚眼作給瞎子看,每每想起知音難尋隻能對牛彈琴,沈濱就有一股無處發泄的陰鬱之氣,現在柳鵬這麼說,他的臉色都笑成了一朵花。

    “沈叔,我說句實話,我走南闖北,進了不少牢房,但是象咱們這麼幹淨的牢房,還是第一次見到!”柳鵬深入解說:“幹淨看起來是件小事,可對於牢房來說太難得,也太可貴了!”

    柳鵬以一種激動至極的語氣感歎道:“咱們牢裏最怕的是什麼,是時疫,隻要稍稍有點不幹不淨,時疫就要趁機席卷大牢,一天往外麵扔十幾具屍體都是輕的,沈叔真是功德無量啊,硬生生從閻王爺手下搶出了無數條性命!”

    “哪裏哪裏!”沈濱都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他連忙辯解道:“哪有什麼功德啊……隻是沈叔既然管了這牢裏,總得擔起責任來。”

    “所以說了沈叔隻會做功德,不會賺錢,沈叔若是跟我合作,憑借這牢裏的資源日進鬥金不成問題!”

    看到沈濱連連點頭,沈濱身邊的幾個獄卒都驚呆了,全黃縣公認最會撈錢的沈牢頭居然被柳鵬評為“隻會做功德不會賺錢”,偏偏沈濱還深以為然,這樣也行?

    柳鵬繼續說道:“沈叔的用心還不止這一項,我知道天南地北的牢房,為了避免犯人脫逃,都是幽深至極,當然這也是件好事,就是濕氣難免重了些,而這犯人本來就體弱,濕氣一重,難免就風濕入骨……”

    這是實情,在牢裏呆上幾個月,哪怕原本活蹦亂跳的人,也很容易濕氣入骨痛苦一生,柳鵬繼續說道:“我看了,沈叔不但給他們常給他們放風曬曬太陽,還修了好幾個有陽光的牢間,連天井也敞亮敞亮,牢裏也一天清理幾回,一點都不潮濕啊……”

    “一點都不潮濕”就是瞎著眼睛說瞎話了,沈濱雖然用了不少心思,可先天限製,隻能說比其它牢房幹燥一些,可是柳鵬這麼一頂帽子送上來,沈濱那是連連點頭:“不過是與犯人方便,與自己方便而已!”

    不管是放風的機會,還是那幾間有小窗的朝陽牢房,都是沈濱大事撈錢的工具,可是現在沈濱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本來目的,朝著身邊的幾個獄卒說道:“看看人家,看看你們,咱們辦事辦得如此用心,卻根本不懂總結出來,結果外麵的人根本不知道咱們的辛苦,隻能胡說八道,說咱們黃縣牢房是十八層地獄,你們想想,天下有這麼用心的牢房沒有……”

    沈牢頭發話,幾個獄卒自然連連點頭,而這時候柳鵬終於說話:“是啊,沈叔實在太用心了,就是隻知道做功德,不知道賺錢,而且謙虛過度了,大家都不知道沈叔的用心!”

    這話沈濱特愛聽:“哪有那麼用心,隻是大家都方便而已,對了,賢侄你連夜過來,是有什麼大事啊!”

    “星夜來找沈叔,是有一件大事我實在辦不了,想請沈叔幫幫忙!”

    沈濱有些失望,他還掂記著快活林的好事,還以為柳鵬是來找自己談合作的細節,不過柳鵬送了一頂高帽,他興致正高:“還用這麼客套幹什麼,你也知道沈叔最好說話,說吧,有什麼事?”

    旁邊的江清月也格外輕鬆下來,這沈濱根本不是那個難說話的毒蛇,倒象是自家的長輩叔伯,而柳鵬也笑了起來:“今天多虧了沈叔幫忙,我們丁頭決定給我加加擔子,大後天讓我打一回殺威棒。”

    沈濱是老公門了,對其中的門道一清二楚:“這是好事啊!皂班多少人辛苦一輩子,都掌不了一回殺威棒,您才進皂班就有這樣的機會,不愧我看好你!好事好事,以後沈叔若是找你幫忙,你可不能推托啊!”

    沈濱又說道:“這事好辦,你看誰出的錢多就行了。如果下不了手,讓衛果宣去打殺威棒就行了,賢侄,總不會連坐著收錢都不會吧!”

    柳鵬當即苦笑道:“這案子有些難辦,所以想跟沈叔請教一下,縣尊老爺後天是準備提什麼人上公堂?”
pe789 發表於 2017-11-1 14:21
    第49章 雷初陽

    “我想想!”沈濱是真把柳鵬當作自己人,他朝著幾個手下問道:“後天老爺準備提誰過堂?”

    下麵的獄卒都不能適合這樣的場麵,皂班與監牢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的友好合作了,而且今天柳鵬是直接找獄卒詢問犯人的底細,這也太自以為是吧。

    偏偏沈濱還吃他這一套,一時間獄卒都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有一個馬臉獄卒答道:“沈頭,後天老爺是要提雷正初過堂!”

    “雷正初?”沈濱很快就想起了這個犯人:“這是個外省人,具體哪裏人他也不肯說,但聽口聲多半是陝西山西那邊,路子挺野,進來以後跟我許諾不少好處,有時候我也心動了,但是他拿不出真金白銀,暫時隻能委屈他了。”

    沈濱提供了不少具體情況,可惜柳鵬對於這位雷正初仍然是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他小心地詢問道:“他既然是外省人,那在咱們黃縣有什麼朋友沒有?”

    “他應當沒有靠得住的朋友,否則不至於拿不出銀子住不進陽光房了,不過這人路子挺野,對咱們登州官場的情形了如指掌,有名有姓不說,官職也倒背如流,甚至履曆都很清楚,仿佛是見過真人一般……嗯,想起來了,咱們縣裏董主薄曾經想把他撈出去!”

    董主薄想把雷初陽撈出去?可是在柳鵬原來的印象中,董主薄這幫人可是想把雷初陽杖斃公堂。

    這案子越來越有趣了。

    柳鵬當即讚道:“沈叔果然神通廣大,董主薄想撈人都奈何不了沈叔,沈叔了得!”

    “哪裏是我神通廣大,換了平時,董主薄肯定能把雷初陽撈出去,可是那天正好有省裏的好朋友過來,董主薄目中無人,一進來就大聲嚷嚷要撈人,根本沒看到我朋友,我朋友自然不會跟他客氣,當場叫他滾出去。”

    沈濱能把黃縣監牢經營成獨立王國,省裏府裏自然要有路子,董主薄再強橫,遇上省裏的大人物也隻能屁滾尿流。

    “省裏的朋友肯為沈叔仗主執言,那也是沈叔叔神通廣大啊!”

    柳鵬就是這麼會說話,沈濱越來越舒心:“那是我朋友仗義啊!這雷初陽的事,你還要知道什麼?”

    柳鵬當即問道:“這雷初陽犯了什麼案子進來?”

    “他是犯了奸案進來!”沈濱講起這其中的細節:“原來案子不算大,但他非硬說男女情同意合,並非入室行奸,隻是男女通奸而已,苦主家裏隻是尋常宗族,勢力並不強,隻能將他送官了,結果一送官,事情就鬧大了。”

    “怎麼一個鬧?”現在開口的是江清月:“莫不成這雷初陽有舊案在身。”

    “說來也奇!”現在沈濱很好說話:“我們在雷初陽身上居然抄出來好幾十份公門文書,都是跟倉儲有關,林林總總,無所不包,細致至極,連幾斤幾兩都列出來,有預備倉的,有架閣庫的,有公倉的,而且不止我們黃縣的,有福山縣、萊陽縣,有府裏的,也有登州衛的,甚至還有萊州府各州各縣的。”

    好幾十份事關官府倉儲的公文,內容包涵登萊兩府各縣,甚至還包括登州衛的軍倉,居然都出現在這毫無幹係的雷初陽身上,事情不鬧大才怪!

    柳鵬當即追問道:“這些文書是真是假?”

    “縣裏行文去問了問,有說的是偽造,有說的是遺失,有說是的被盜,但按我說,都是真的,絕對是真,我看過了,不是真的才怪,就是懂門道的老公門也造不出這一整套文書!”

    柳鵬又問道:“那套文書在哪裏?”

    沈濱當即答道:“原本放在架閣庫,但是縣太爺要提人過堂,所以都送過去了。”

    檔案在劉知縣手裏,柳鵬自然不好查證,他又問道:“沈叔,那這雷初陽的案子還有什麼案子沒有,這是我第一次打殺威棒,這把火一定得燒旺了。”

    沈濱當即又說了一些事,但是價值都不大。

    雷初陽口風很緊,偏偏又是有根腳的,董主薄都想撈他,沈濱自然不敢動刑:“世侄你可以過去問一問嚇一嚇,但是千萬不要用刑,這雷初陽不簡單!”

    柳鵬知道不能用刑,很多手段就用不出,加上自已在監獄裏又是個外人,偏偏這雷初陽口風緊又見過世麵,今晚多半要無功而返,但是他必須要試一試:“沈叔,我隻是去問幾句閑話,不會嚇他的。”

    雷初陽路子很野,算得上人物,但是黃縣監獄的規矩是認錢不認人,雷初陽拿不出真金白銀,隻能關在陰森的暗室之中,走在前麵的獄卒沈文林一邊帶路一邊說:“沈頭很看重柳少啊,以後還得柳少多多關照!”

    “大家相互關照!”

    這位沈文林是沈濱的族弟,雖然快出了五服,但隻要有這一層關係,他就能在沈濱麵前說上話,沈濱也很看重他,一直將沈文林視作心腹,甚至還讓沈文林做了個小牢頭。

    既然是沈濱的體己人,自然知道一些內情,他一邊打著燈籠一邊問道:“聽說柳少最近跟咱們沈頭最近談了一筆買賣?”

    柳鵬輕描淡寫地說道:“隻是談了一個意向而已,能不能談成還得看沈叔的意思?”

    沈文林心裏說是可以打翻了酷壇子,他聽到的風聲可不止這一點:“沈頭說了好幾回了,說咱們牢裏不出人才啊,連給您提鞋都不配,柳少您才是理財聖手啊!”

    “過獎過獎,沈叔隻懂得做功德,不懂得賺錢,我恰恰有一條來錢的路子,又覺得大家一起發財才是正道。”

    柳鵬灑了一點魚餌,沈文林馬上咬鉤:“柳少那邊真有發財的路子?”

    隻是他臉上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態,沈濱再看重柳鵬,他還是覺得柳鵬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哪能憑白弄出一條白進鬥金的路子。

    江清月一眼就看破了他的疑慮,當即在一旁敲邊鼓:“若是不信,等會就看我們柳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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