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升職記 作者:紫釵恨 (已完成)

 
pe789 2017-10-23 12: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2 33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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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紫釵恨,男,神起中文網、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架空歷史

【內容簡介】:

  小衙役柳鵬在萬曆未年橫空出世了!一手遮天,為所欲為,專治各種不服!什麼達官貴人,跋扈王爺,奸臣閹黨,東林清流,一路碾壓過去便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能活人萬千,滅門千家!且看柳鵬步步青雲的升職故事,講述一段步步高升的公門生涯。......

【其他作品】:《斜風》《黑旗》《仙鈴》、《三千美嬌娘》、《長風》、《一路向仙》

本帖最後由 pe789 於 2018-9-18 13: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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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789 發表於 2017-10-23 17:42
     第1章 隻爭朝夕

    萬曆四十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格外淩厲。

    一場不期而至的初雪令天地都變得茫茫一片,卻讓農人對於明年的收成有了隱隱的期望。

    黃縣老公門柳康傑就是在這樣的初雪中找到了偷閑的機會,他拎著兩尾海魚跳過了小院裏的小水坑,順手推開自家小屋的房門:“鵬兒,今天吃魚了!今天可以吃魚!”

    從房門灑進來的雪光,立時讓顯得有些破敗的小屋多了幾分靈性,柳鵬的臉上也帶上了笑容,他開心地說道:“爹,這絕對是今天剛從海裏撈出來的魚吧,你看還帶著水!”。

    可是在柳康傑的眼中,今天柳鵬的笑容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麼心事,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些什麼。

    不知不覺,這孩子的個子都快趕上自己了,更不要說這幾個月來突然懂事了,辦起事即使不能說是滴水不漏,但即便以柳康傑這個老公門的標準去看,也稱得上相當老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雖然這個兒子最近一下子懂事了,但終究知子莫如父,柳鵬哪怕皺個眉頭,柳康傑都能知道自家兒子肚子想打什麼主意。

    “衙門裏出了樁荒唐事,所以爹點個名就回來了!”

    柳康傑喝了口柳鵬倒來的熱水,覺得溫度不冷不熱剛好合適,覺得還是跟兒子問清楚:“回頭還得出去轉一轉,說不定晚上還有機會再加個餐!鵬兒,你有什麼事想跟爹說一說?”

    柳鵬小心翼翼地梢好房門,守在窗邊瞅著院裏的動靜,壓低聲音:“爹,聽說白六叔惹事了?”

    這是衙門裏的大事,小孩子不應該打聽,可柳康傑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反而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他的兒子過了年才十四歲,卻有著同齡人所欠缺的早熟,家裏家外的事都幫上一把手,特別是最近幾個月的表現,更是讓柳康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這個兒子身上。

    眼前的柳鵬雖然一身衣服打過不少補丁,整個人卻有著柳康傑所沒有的素潔清淨,全身上下都幹幹淨淨,再加上長相清秀,劍眉星目,身材挺拔,絕對是個美少年。

    讓柳康傑最最看重的倒不是這個大兒子最近鶴立雞群般的卓異,而是柳鵬真正長大了,在公門這個大染缸辦事也顯得遊刃有餘,辦起事不但沒出過什麼差錯,甚至還能幫柳康傑查遺補漏。

    有這麼一個讓人放心的兒子,柳康傑說起事也格外放鬆:“何止是惹事了,是惹出了天大的禍事!”

    一說起白老六惹出的事情,柳康傑就連連搖頭:“阿鵬,你以後千學萬學白老六那般胡鬧,哎!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知府老爺如此動怒,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差點把桌子都拍碎了!”

    柳鵬當即問道:“聽說縣尊出麵求情都保不住白六叔?”

    “官大一級壓死人,別說是縣尊老爺,哪怕府裏的那些老爺聯名出麵求情,都保不住白老六!”

    柳鵬臉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那麼說,白老六現在已經滾蛋回家了!”

    柳康傑卻是鎖著眉頭:“阿鵬,你難道有什麼主意?白老六這一回是死得不能再死,絕對救不來了,你是沒看到知府老爺那怒氣衝天的樣子!爹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麵啊,白老六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是換一任知府老爺,白老六都別想翻身了!”柳康傑繼續補充道:“我知道你有主意,但是白老六這一回真是無藥可救了!你別想什麼主意!”

    柳鵬的笑容很燦爛:“阿爹,我不會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死人身上。隻是白老六滾蛋回家了,縣裏豈不是多出一個位置了?我覺得我最適合了!”

    柳康傑一個閃失就直接站了起來,手沒扶住茶杯,水灑了一地:“你現在才多大年齡?再說了,你不準備讀書不準備科舉了?”

    柳鵬顯得滿臉陽光,他直麵這個問題:“爹,我隻想著早一天進衙門,早一天進來,家裏就能少供我一天,我能早拿一天的糧餉,這一出一入,一天兩天甚至一兩月或許數目不大,可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這可是個很大很大的數目了!”

    柳康傑覺得自己兒子說得十分有理,可看到柳鵬風姿颯爽,自有一番英偉氣概,又讓他難以決斷。

    “可是你真不讀書了?以前可是你一心求著我供你讀書,甚至堅決說一定要考個功名出來,不想再走俺的老路,再說了,你進了衙門,按咱們大明朝的規矩,這前程可就全毀了!”

    “進了衙門也可以讀書啊,難道阿爹還有幻想?您覺得咱們家能有供出個進士老爺舉人老爺的福份嗎?再說就是能勉強供出來,那也不知道是什麼猴年馬月,可現在進了衙門就能拿了一份實實在在的糧餉。”

    柳鵬最後不忘補充了一句:“阿爹您真覺得咱們柳家能讀出個進士老爺舉人老爺嗎?我是不指望了。”

    按照大明朝的規矩,天下雜吏的職務晉升有著天花板,那就是任你有萬般神通,千般能耐,哪怕是皇親國戚,哪怕立下了不世功勳,也不可能越過知府老爺這天花板,事實上雜吏能升到知縣就可以稱為破格用人了。

    隻有科舉出身才是真正的正途,可惜科舉這條路太過艱辛,可以說是十死無生,千軍萬馬同闖獨木橋,一個普通衙役家庭根本沒有科舉所需要的海量金錢、資源與時間。

    柳康傑可是親眼見過好些家庭為了這鏡花水月的幻想,苦苦拚搏了一輩子之後到了無法收拾殘局的地步,最後隻餘下一頭悔恨的白發與破敗不堪的家境。

    柳康傑原本對於自己的兒子原本還抱了一點僥幸與希望,但是聽到了柳鵬自己這麼說,讓他不得不麵對殘酷至極的現實世界:“哎!原本還以為咱們家能出個讀書人!你真是想要爭這個位置?”

    這一個位置必須去爭,不能不去爭,不得不去爭!

    因為現在已經是萬曆四十年的初冬了!

    離萬曆四十三、四年的山東大旱隻有區區兩年多時間了!離努爾哈赤建國稱汗以天命自許,同樣隻有兩年多時間。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pe789 發表於 2017-10-23 17:44
    第2章 求人送禮

    萬曆四十三、四年的山東大旱,可以說是晚明最嚴重的一次天災,時人謂“東省異災之餘,死徙流離十之六七,幸而存者,非溝壑殘軀,則萑苻遺黨”。

    在地方誌的記載裏,災情同樣嚴重到令人驚怖的程度:“周歲之間,兵死者、獄死者、饑寒死者、病疫死者、流亡者、棄道旁者、販之四方者,全齊生齒十去其六,民間相傳從來未有此厄”。

    光從“民間相傳從來未有此厄”這一句,就可以想見災情的嚴重程度。

    根據另一個時空人口學者的研究,大災荒之前的山東有將近一千五百萬人口,而這次空前大旱讓山東全省損失了大約六百萬到七百萬人口,換句話說整個山東損失了將近一半的人口。

    一想到這些,柳鵬隻覺百感交集,又是激憤不平,又有豪情萬丈,他不由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天道不公,亂世沉淪,但隻要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活人萬千,我不會讓那一場浩劫重演。

    他很有信心地說:“阿爹,您等不及,我也等不及,俗話說得好,八十少進士,讀書讀書,讀到什麼時候才到頭啊!我現在就想出來幫您辦事!”

    看到柳康傑還有點猶豫,柳鵬又補充了一句:“這世道不太平,還是早點謀個立足之地為好!”

    “沒那麼誇張吧?”柳康傑說道:“萬曆爺坐了四十年江山,這大明一直太太平平,除了前些年北邊鬧過倭寇,我們山東就沒出過什麼大事!如果鵬兒你這麼想的,你還是應當多讀些書,咱們家也應該出個讀書人了,老爹再苦再累也能供得起!”

    太平,太平!柳鵬覺得這蒼穹之下最缺的就是太平二字,因此他苦口婆心地勸道:“爹,這世間的事情再苦再難,有難過求人送禮的?”

    柳康傑一時間語塞,他是老派人,這輩子就沒怎麼求過人,更不要給上司送禮了,柳鵬卻很有主張:“世間無難事,隻怕求人送禮,更難的是,找不到送禮的路子,爹,你是老公門了,您跟我好好說,咱們縣尊大人的房門朝哪邊開?”

    柳康傑又是搖頭又是無奈:“兒子,我哪知道縣尊大人的房門朝哪邊開了?我做了這麼年,跟縣尊大人說不了十句話,也活該到頭還是個白役!”

    白役是公門之中最底層的存在,隨便來個正役、副役都能支使他們,柳康傑一想到連那已經滾蛋回家的白老六都差點升上了副役,不由有感而發:“真要去求人送禮?”

    “不僅僅是求人送禮!”柳鵬斬釘截鐵地說道:“何況要快,趁大家沒反應過來把事情先敲定,而且要打點周全,做得滴水不漏,兒子這輩子有沒有出息,能不能出人頭地,能不能娶到個漂亮媳婦,就看這事辦得周到不周到了!”

    柳鵬最後還加重了語氣:“這件事可要仰仗爹爹了!”

    柳康傑覺得很是為難,但是他也知道這件事與自己兒子的前程大有關係,自己兒子年齡太小,但是辦事老到,若是辦得好了,說不定真能趁大家反應過來之前,在公門之中補到一個好缺。

    能讓男人變得更有擔當的,永遠隻有肩上的責任。

    雖然這輩子沒怎麼求過人,但是柳康傑很快拿定了主意:“那就按你的辦,爹原來攢下了幾兩銀子,是準備給你娶媳婦用的,現在全用上去,你以後娶不到媳婦,可別怨爹了!哎,可惜你二娘不在,不然還能多拿點銀子!”

    柳鵬笑了笑:“二娘不在,所以這件事才能加緊辦了,咱們事情隻要快刀斬亂麻,辦得周全,未必要花多少錢!”

    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何況是自己這白役之家,柳康傑自然不願在這個問題糾纏太多:“咱們衙門辦事,向來講究一分錢一分貨,錢少花了,未必能有什麼效果……”

    他想了想,又說道:“當然若是能剩下幾個大錢,我都留給你娶媳婦!”

    柳鵬卻是信心十足地說道:“娶媳婦的事情不急,我可瞧不上那些小腳女人,不過送禮求人的事情,一定得阿爹多擔待了!”

    “沒問題!沒問題!一切有你爹在!”

    柳康傑把胸膛拍得呯呯響,隻是到了陳班頭的院子前麵,他卻變得怯手怯腳起來。

    陳大明可是管著百來號人的快班班頭,權高勢眾,有著自己的獨門大院。

    他卻是個最底層的白役,隻能同其它五戶人家擠在一個小院子裏,這就是差距啊!

    再說他跟陳班頭也沒交情,兩個人說過的話都不到一百句,如果不是他在快班混了這麼多年,陳班頭未必認識他。

    但他終究是鼓起了勇氣,敲了敲院門的鐵環:“陳班頭?陳班頭在嗎?”

    院門終於打開了一道縫,陳班頭的聲音卻不怎麼熱情:“是康傑?什麼事啊?有事不能到衙門去說啊……”

    說話間,他掃了一眼柳氏父子,語氣越發變得公事公辦起來,甚至不願意打開院門把他們請進去:“若是公事的話,等明天到衙門再說!”

    柳康傑是個實在人,臉變得通紅:“班頭,咱有事想請你幫幫忙,咱們先進去說。”

    陳班頭卻是毫不客氣地說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這說?若是不方便說,那就請回吧!”

    柳康傑知道陳班頭這人向來難說話,但是沒想到陳班頭這麼難說話,一時間隻覺得血脈賁張,若不是為兒子前途,他恐怕早就直接回頭了。

    即便如此,現在柳康傑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一時間空氣變得凝滯起來,陳班頭的眼神也變得越發嚴竣。

    連那院門都有隨時可能關上,就在這個時侯,柳鵬在旁邊說道:“我們家現在遇到莫大的難處,聽說陳班頭是及時雨宋公明的英雄人物,所以第一個想到了陳班頭的英名,來向您求助了!”

    及時雨宋公明?

    陳班頭依舊臉帶冰霜:“胡說八道!”

    隻是院門卻終於是完全打開了:“到裏麵說話!康傑,到底怎麼回事?我既然做了班頭,兄弟們遇到了難處,隻要力所以及,我好歹能幫襯一把。”
pe789 發表於 2017-10-23 21:20
     第3章 及時雨

    “爹,我說得沒錯吧!咱們陳班頭,就是及時雨宋公明一般了得的英雄人物!”

    “小孩子不懂事,胡說什麼!”

    “童言無忌了,童言無忌了!聽說你們遇到了難處,第一個想到了我陳大明?”

    “是啊,咱們黃縣誰不知道陳班頭有情有義,是孟嚐君信陵君一般的英雄,大家都說宋公明陳大明都是及時雨,有難處隻要找陳班頭就行了!”

    聽著柳鵬的恭維話,陳班頭臉帶喜色:“坐坐坐,有啥難處找我就對了!”

    “這件事情有些難辦!陳班頭您是了不得的英雄好漢,但千萬不要勉強,隻要能幫襯一把,我們父子一輩子感激不盡!”

    明明知道這是柳鵬的激將法,但是陳班頭還是願意往火坑裏跳:“有我在,肯定給你們一個公道!哪怕刀海火海,我都幫你們辦下來!”

    半個時辰以後,柳鵬興高彩烈走出了陳宅。

    這一番遭遇,是柳康傑根本沒想到的,他不由感歎了一聲:“沒想到這求人送禮,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有些事,本來就不是那麼難辦!”

    “未必未必!”柳康傑卻是說道:“陳班頭麵冷心熱,在乎一個好名聲,別人未必就那好辦了,比方說沈牢頭可是出名的難辦啊。”

    沒錯,根據陳班頭的指點,以及柳氏父子的籌劃,下一個攻略對象就是沈牢頭。

    這位沈牢頭何止是“難辦得很”,他是出名的愛財如命,不拿到真金白銀決不會出手,而且為人蠻橫認死理,倔將起來敢同知縣大人頂著幹,而且最後知縣大人對他也沒太多辦法。

    柳康傑總算是開了眼界,柳鵬並沒有攻略對象局限於沈牢頭身上,他居然趁著沈牢頭不在家直接就把事情搞定了。

    沈牢頭的婆娘親自把他們倆送出門去不說,還回了一份重禮,柳康傑怎麼推都推不掉,她嘴裏還連聲叮囑道:“以後還得麻煩柳大哥多多關照了!我那當家的盡幹渾事,也不知道在外麵開罪了多少人,一不小心,死在哪裏都不知道,這事實在麻煩柳大哥了,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一定跟我知會一聲!”

    沈牢頭的婆娘這麼做,自然有她的想法,沈牢頭固然威風八麵,倔將起來誰都不怕,在縣裏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臉,但是他這蠻橫的作風也惹來了不知多少仇家,替家裏惹來了多少麻煩,有幾回人家都打到沈牢頭家裏來了。

    沈牢頭婆娘為這事可以說是操碎了不知多少心,這官場上風雲變幻,一個閃失就是萬劫不複的局麵。

    可是沈牢頭為人太強勢,別說是靠得住的朋友,就是關健時候敢替沈牢頭打個下手的人都沒幾個。

    難得有這麼兩個機靈人肯找上門來,她自然是喜出望外,更別提沈鵬的話字字入耳,簡直是說到了她心底去了,因此沈牢頭婆娘當即答應下來:“柳大哥,阿鵬,你們放心便是,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不信他沈濱敢不聽老娘的話!”

    他最後還是叮囑一句:“務必幫我多多照顧沈濱這渾蛋,隻要有事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枕邊風比金錢攻勢還要好用,柳康傑計算了一下沈牢頭這邊的支出,雖然送了兩刀羊肉,但是沈家婆娘的回禮反而讓他賺了不少:“這份人情得以後再慢慢還了,我們算是欠大了!鵬兒,你果然有一手!”

    “爹,您過獎了,咱們得加緊動作把這缺拿到手。”

    想到柳鵬沉穩自若的大將風度,柳康傑甚是欣慰:“不管這缺能不能拿到手,咱們柳家總算是有希望了!若是祖宗保祐的話,說不定還能謀個官身!”

    這次的事哪怕是辦好了,柳鵬的出身也是白役,但是憑著這份機靈勁,以後說不定能找到僉充吏員的機會。

    當然吏員出身在大明朝絕非正途,謀個入流或不入流的小官已經是極限中的極限了。

    早在正統年間已經明令不得晉升知府要職,以後地位更是不斷下降,到了萬曆初年張居正當國,山東出了兩個史員出身的知縣,已經被認為破格用人了。

    可現在的柳康傑卻對自己的兒子充滿了信心:“鵬兒,接下去,咱們去哪家,爹都聽你的,要花多少錢,也都聽你的,爹有錢!”

    現在拿出來的可不止是柳鵬的老婆本!

    憑著自家的支持,柳鵬如魚得水,該送禮就遞過去一份厚厚的禮單,該談感情的時候就當場哭出淚來,應當拿錢的時候就用真金白銀當場砸過去,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

    現在他正同承發房的金書辦侃侃而談:“金老爺,您跟咱們這些苦哈哈出身的不一樣,您是正正經經的天子門生,天生貴潢,高人一等,可您有沒有想到,為什麼咱們這個小小黃縣施展不開,就是缺了朋友幫忙,以您的人品文章,這縣裏的事,您能當半個家才是啊!”

    金書辦家中出過舉人,向來自許高人一等,卻總覺英雄氣短龍遊短灘,一聽這話心都醉了:“哪能這麼說,大家都是替朱家辦事,不過以後衙門裏裏外外有什麼風聲,及早知知我一聲!大家相互幫襯,小柳補缺的事情,我看沒問題!”

    當然,一路上也少了閑言碎語,原因不外乎柳鵬的年齡實在太輕了,過了年他才滿十四歲,而各家各戶還有二十出頭快三十歲的小輩還守在家裏吃白飯,還好請來了陳班頭,不然真會當麵打起來。

    說歸說,陳班頭與柳康傑這兩個老公門親自求上門來,那是給足了大家麵子,更不要說柳家父子可以說是快刀斬亂麻,白老六剛被踢出公門,大家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們已經開始運作了。

    幾句閑話之後,陳班頭拍著胸膛承諾:“你家小五的事情,我心裏有數,能照顧一定照顧到,我是什麼樣的漢子,你自然也是心裏有數,隻要陳某在這個位置一天,你家小五肯定能進來吃一份皇糧,但這次先得把小柳的事情辦好了!”
pe789 發表於 2017-10-23 21:21
     第4章 白斯文

    這自然是皆大歡喜,一天公關下來,柳康傑對陳班頭真是感激不盡:“陳班頭果然是及時雨宋公明一般的人物,我們父子是服了!”

    陳班頭倒是扲持地答道:“服什麼服,大家自己人,相互照應是應該的,小柳,咱們這一路跑下來,你的事算是辦得差不多了,你覺得還有哪家要跑的?”

    雖然知縣大人才是一縣縣尊,但是他們地位太高,補一個白役進來,未必需要知縣老爺簽字畫押,隻要運作得好,柳鵬這位置現在已經有四五成把握了。

    這一天跑下來,陳班頭對柳鵬可以說是刮目相看。

    他原來隻是為了麵子上才幫柳家一把,但是柳鵬這一天跑得來,不但稱得上少年早成這四個字,而且說起話來滴水不漏,辦起事來可圈可點,不管什麼場麵都有亮點,不由讓陳班頭願意多多提點柳鵬。

    “多謝陳叔替侄兒整整奔波了兩日,侄兒這一輩子都記著陳叔這雪中送炭的情誼,縣裏該跑的幾家咱們都跑了,剩下還有幾家,恐怕陳叔不方便,爹也不方便。”

    在縣裏辦了這麼多年公事,誰沒有幾個對頭,雖然還有幾家沒去跑,但是跑過去也起不到什麼效果,甚至會起到反效果,隻是柳鵬挺有想法:“侄兒想來想去,覺得現在還有一家可以試一試。”

    陳班頭問道:“哪一家?”

    “白老六家!”柳鵬答道:“陳叔覺得如何?”

    “白老六家,虧你想得到!”陳班頭大笑起來:“不過你這孩子,倒是機靈得很。”

    白老頭跟柳康傑一樣,都是個最底層的白役,但是他又同柳康傑不一樣,平時在衙門混得如魚如水,交遊甚廣,很是招攬了一群狐朋狗友,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個把月他就能升上副役,成為衙門裏的一個小頭目。

    可憐一念之差,這位白老六就被徹底踢出公門,現在連一個喧寒問暖的人都沒有,“門可羅雀”恰是最好的形容。

    因此白老六一看到陳班頭上門,那是喜出望外:“陳班頭,陳老大,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雖然陳班頭從來不是白老六的頂頭上司,但是雙方平時常有來往,因此白老六一見麵就張羅開了:“我這有從臨清州買來的好茶葉,要不要給您泡一壺?”

    “不用了,就是帶他們爺倆來看看老六你。”

    “都說陳老大仗義,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過份,老子隻不過出了點小事得罪了小人,那群孫子連個來探視的都沒有。”白老六豎起了大拇指:“陳班頭您第一個來,夠仗義。”

    陳班頭笑了笑,卻是直接表明了來意:“我今天是為了小柳來的!”

    “小柳?有什麼事找你白叔就夠了,白叔直接幫你辦了!”

    白老六沒喝酒,可是一開口舌頭都大了:“別看現在白叔不在衙門了,可是有的是路子,三班六房有的是朋友!”

    陳班頭卻是眉頭一皺:“白斯文,你就拉倒吧!誰那能耐誰不知道,我帶小柳過來,隻是跟你知會一聲!”

    這白老六路子野是不假,但是真正能耐也有限,而且他這張嘴巴惹出的禍事可不止一次兩回。

    就象這一回,知府大人好不容易來了興致,要集中批辦積案清理大獄,準備把本府各縣曆年積壓的案子都一一辦結。

    結果知府大人到了黃縣監獄門口,正準備開始清獄,白斯文就在外頭傳播流言,說是黃知府老家出了大事,鬆江府來了好幾個報信的老家人,搞不好黃知府是要丁憂回鄉了,這消息把黃知府嚇得差點暈過去了,好久都是六神無主,整個人迷迷糊糊,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下麵都亂成了一團粥。

    事後才知道鬆江府那邊根本沒人過來,都是白斯文胡說八道,總算回過神來的黃知府是把白斯文恨上了,不管縣裏怎麼力爭,一定要開革這禍害,甚至還差點拍爛了桌子。

    因此陳班頭也隻是過來意思一下,這白斯文倒是機靈人,他一聽就聞出其中的味道來:“陳班頭,柳老哥,你這可不夠意思啊,你這是斷了我的後路啊!”

    他眼淚直接就抹下來了,手舞足蹈地說道:“這是挖我的牆腳,絕戶滅門的勾當,我隻是回家休養幾日,下個月隻要知府老爺氣消了,我就回去幹我的差使,您兩位怎麼能這麼狠,斷了我的後路……”

    “少廢話,幫不幫忙?”說話正是看起來年輕氣盛的柳鵬:“白六叔,你真以為知府老爺能忍得下這口氣!不幫忙,就別怪我們走了!”

    這話裏的意思自然是“不幫忙,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白斯文那真是瓏玲心一點就透,他趕緊表示:“我那可是好位置啊,平時花一千兩都買不到的好位置!”

    “一千兩?”這下是柳康傑都聽不下去:“一千兩我可以買個六房經承回來,一個白役能值幾文錢?”

    陳班頭不耐礙地說道:“白斯文,都是公門中人,你這麼說話是什麼意思!”

    “我以後不在公門幹了,多少得回個本吧,弄點養老錢吧!”白斯文油嘴滑舌之餘,卻把底牌露了出來:“我說的話,在吏房馬經承那邊能管用。”

    吏房馬經承?大家都吸了一口冷氣。

    大明不管哪一個縣衙,運轉的支柱都是六房三班,吏房恰是六房之首,而馬經承正是本縣吏房的第一把手,縣裏人事的入職調轉升遷,他能當半個家。

    大家都知道白斯文路子野,但是沒想到他路子會這麼野,難怪前不久會傳出流言,說白斯文要升副役了。

    陳班頭雖然與馬經承差不多同級,但終究是差了一個層次,他恍然大悟:“難怪知府老爺把桌子都拍爛,你還能保得一個全身出來!”

    “銀子!銀子,隻要給足了銀子!”白斯文聲音都響亮起來:“隻要給足了銀子,老白立馬就帶你去見馬經承,馬經承說了話,這事就辦成了!”
pe789 發表於 2017-10-23 21:26
    第5章 大小姐

    “這事本來就辦得差不多了!”柳鵬主動站了出來:“有陳班頭幫忙,這黃縣哪有辦不成的事,馬經承頂多就是錦上添花罷了!”

    這話說得讓陳班頭心花怒放連連點頭,而白斯文明明知道柳鵬說得不對,卻也不敢硬頂陳班頭,隻能問:“到底給多少錢?至少也要給我兩百兩!”

    “一個白役兩百兩,你不如去搶!”柳鵬毫不退讓地跟白斯文討價還價:“二十兩,頂多是這個數,等我入了衙門領了銀子就立即交給白叔!”

    這跟白斯文的預期差距太大,白斯文立即跳了起來:“二十兩?你以為咱們衙門的位置都是白菜不成,再說了,你進了衙門,我怎麼知道你給不給銀子”

    “陳班頭可以替我作保,誰都知道陳叔是及時雨宋公明一般的硬漢子!”柳鵬根本容不得白斯文說話:“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要看不起陳班頭!”

    陳班頭在旁邊補充了一句:“白老六,你放心便是,小柳若是不給銀子,你找我就是!”

    別說是現在,就是在衙門裏的時候,白斯文也不敢說一句“看不起陳班頭”,陳班頭可是跟馬經承一個級別的大人物,想搞死白斯文費不了太多力氣,因此白斯文不敢硬頂:“有陳班頭作保,那自然是沒問題了!可是……”

    他發現自己被柳鵬繞進去了,而柳鵬卻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就這麼說定了,隻要我進了公門二十兩銀子一文不會少!”

    按照白斯文的預期,這個缺至少也能榨出六七十兩銀子的油水來,而且還得先收錢再辦事,可是沒想到被柳鵬這麼一繞,隻能得了二十兩不說,而且還是事情都辦好之後才能見到銀子。

    但是白斯文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珠子一轉,當即答應下來:“二十兩就二十兩,陳班頭,這事可是您作保,我到時候辦好了事情收不到銀子,可是要來找你啊!”

    “哪怕少一文錢,都可以來找我!”

    得到了陳班頭的承諾,白斯文精神一振:“就這麼說定了,今天傍晚,小柳你來一趟我家,我帶你去見馬經承!”

    “一切都仰仗白叔了!”

    天黑得很快,明月初升的時候,白斯文已經領著柳鵬出門了:“小柳,你這張嘴真是厲害,我在咱們衙門已經算是能說會道的了,可還是說不過你啊!”

    “那是白叔抬愛了,白叔,馬經承那邊怎麼說?”

    吏房的一把手,主管一縣的人事大權,在黃縣可以說是排在前幾位的大人物了,有些時候說話甚至比主薄、巡檢都管用,因此柳鵬特意關心馬經承的態度。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白斯文答道:“我說的話,在馬經承麵前絕對管用。”

    現在還沒到霄禁時分,但是街上行人已然不多了,一片蕭索,白斯文提著燈籠向左一轉:“你也知道人多嘴雜,馬經承家裏不方便,所以他說換了個地方,前麵就是了!”

    柳鵬也算是老黃縣了,但是城南這一帶巷子還真來得少,他小聲問道:“馬經承在這邊有宅子?”

    “不算是外宅,到了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白斯文身子向右一轉,已經走進了一條深不見底的巷子。

    柳鵬也沒多想,往前剛走了兩步,黑暗的巷子裏就突然湧出一群人,接著雙方就直接撞在一起,柳鵬整個人不由自主在撞擊中直接撞飛出去,接著整個人直接靠在牆上。

    事發突然,柳鵬根本沒搞清楚怎麼一回事,這突然殺出來的敵人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又是怎麼製住了自己,他隻知道自己直接被人死死地按在牆上,根本動彈不得。

    “小子,要活命的話,別說話!”

    這話裏帶著幾分殺氣,柳鵬總算是能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伏擊自己的人共有五人,兩個人把自己的雙手按在牆上,後麵兩人已經拔出了雪亮的腰刀對著自己比劃著,帶著寒氣的快刀隨時準備切過來。

    至於帶頭的蒙麵人更是一把扼住了自己喉嚨,清冷的雙眸凝視著自己,似乎隻要這蒙麵人稍稍有一個小動作,柳鵬就要當場暴斃,旁邊的白斯文已經拱著手喜滋滋地說道:“幾位老友,就是這娃兒想搶我的位置,還想著法子來糊弄老子,老子可不好糊弄,現在人過來了,就看幾位老友的手段了!”

    領頭的蒙麵人扼緊柳鵬的手稍稍放鬆了力道:“小心說話,你應當知道亂說話的下場!”

    這聲音倒是清脆綿鬆,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甚是好聽,柳鵬眨了眨眼睛,才發現這蒙麵女子高挑得很,整整比自己高了一個頭還不止,難怪自己第一眼沒認出來是女人。

    “聽說你要補白斯文的缺,想進皂班辦事?”

    這女子目光如神凜冽至極,竟是如同利劍刺入了柳鵬的心底,而旁邊的白斯文趕緊補刀:“大小姐,就是這廝,這廝膽大包天,胡作非為,無法無天,人神共憤……”

    刀光如雪,柳鵬後背全是汗水,對麵這位不明來曆的大小姐左手仍然鎖在柳鵬的喉嚨上,隨時都可以把他們勒死:“你現在後悔了沒有?”

    柳隨雲現在卻是長長鬆了一口氣,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寶貴至極的空氣,看到對麵大小姐殺意愈盛,他整個人往牆上一靠:“大小姐,想要撈人出去的話,請客氣點!”

    大小姐幾乎是一隻雌豹一般突然跳了起來,她的右手又一次死死地鎖緊了柳鵬的喉嚨,讓柳鵬有一種徹底窒息的感覺:“你說什麼?”

    柳鵬掙紮了兩下,他隻覺得眼前一切,一切都正在同自己告別,正當他覺得自己要死去的時候,大小姐的手終於又鬆開了:“給我老實點!”

    “請客氣點,如果你想撈條大魚出去的話,我有辦法!”

    大小姐的手仍然按在柳鵬的喉嚨,卻終於沒有發力,她惡狠狠地問道:“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是從哪裏知道的!”
pe789 發表於 2017-10-24 08:42
    第6章 副役

    柳鵬整個人貼在牆邊,渾身無力,臉上卻是笑嘻嘻地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知道的都是大小姐您告訴我的,不過我終於明白白老六為什麼敢那麼胡鬧了,膽大包天到那種程度,原來咱們牢裏真有條大魚啊!”

    白老六到底吃了什麼豹子膽,敢亂傳鬆江府有人趕來報喪,黃知府隨時可能丁憂去職的消息,惹得黃知府雷霆大怒,這本來是大家想破腦袋都沒整明白的事情。

    柳鵬現在想明白了,很顯然這位小大姐和她背後的人不願意黃知府進入黃縣監獄,甚至不惜犧牲了白斯文。

    他不自覺地靠著牆翹起了二郎腿:“大小姐,要撈人的話可以找我,不過一定請……”

    “請客氣點!”

    柳鵬這話一出,架住他雙手的兩個漢子立即鬆手,雪亮的腰刀也暫時收了起來,甚至連大小姐的眼神也在凜冽之餘多了幾分好奇幾分期待。

    “別聽這小子胡說,他就是一孩子,怎麼可能有那本領?”白斯文在大小姐身邊指手劃腳:“這小子純粹是胡說八道!”

    柳鵬翹了翹二郎腿,輕鬆寫意地說:“既然認為我沒有本領,怎麼幾位朋友都把撈人的希望放在我身上?現在隻有我能有機會進牢裏撈人!”

    “胡說!”白斯文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就是補了我的缺,也進不了大獄裏麵!”

    柳鵬不緊不慢地說道:“昨天我剛剛拜訪了程牢頭,不但程牢頭對我很器重,程夫人也跟我說,有什麼事隨時都可以去找她,她還給我回了一份好禮!”

    沈牢頭在黃縣是個真正的厲害角色,他把黃縣大獄經營得鐵桶江山一般,連根針都插不進去,甚至連知縣都對他毫無辦法。

    在外縣,皂班的公人不但管用刑、管押送,也管這牢裏的裏裏外外大小事務,但是在黃縣,皂班就隻能管監獄的外圍警戒。

    程牢頭自己拉攏了一班人馬,他就用這批獄卒負責牢房裏的具體事務,根本容不得皂班插手,即使是從牢裏提個犯人,皂班也隻能在外麵等著獄卒把人送出來。

    白斯文在皂班的時候,哪怕有正當的借口,想進監獄一趟也不容易,何況是最最純正的新人柳鵬。

    但聽到柳鵬甚受程牢頭的器重,他不由半信半疑:“大小姐,這小子是好象去了一趟程牢頭家,但事情未必象他說的那樣!”

    大小姐手上的虎口隱隱有發力的跡象,話裏更隱隱有著殺意:“你有辦法?”

    柳鵬毫不客氣地說道:“大小姐,想撈人找我就是!隻要聽我的,別說是死囚,就是一個謀逆大罪,我都能從錦衣衛的詔獄裏把人撈出來!”

    “可是你也太年輕了吧?”

    大小姐不由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年紀實在太小了!”

    現在柳鵬有機會細細打量大小姐,大小姐正是十歲的好年齡,高俊挺拔,蒙著麵看不清臉兒,但是身材絕佳,腿長腰細,偏偏雌豹一般的身子又蓄藏著說不盡的力量。

    隻可惜蒙著臉兒,看不清真實容顏,不過柳鵬覺得這藏起來的臉兒也應當是絕美的,因此柳鵬第一時間就開心起來:“大小姐,你隻能相信我,至少我能進監獄!再說我年紀小歸小,我有辦法啊!”

    “什麼辦法?”

    柳鵬笑了起來:“大小姐知道筆能救人,也能殺人,同樣一個案子,隻要稍稍變動幾個字,就會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說來聽聽?”

    “大小姐,前些年有個殺人案,案席上的斷語是“其情可憐,其行可誅”,當時誰也覺得這大盜怎麼也難逃一死了!”

    “那怎麼辦?”

    “後來事主花了金子銀子到處打點,通判的斷語依舊是一字不改,隻是順序稍稍變化,“其行可誅,其情可憐”,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小姐,聽我一句金口良言,想撈人,山東黃縣找柳鵬!”

    “公門裏的事找我就行,保證幫你辦好了!”柳鵬大包大攬下來:“別說是撈人,便是再難上十倍百倍的事情,我都能辦好了!”

    “大小姐,這小子……”

    “閉嘴!”大小姐毫不客氣地訓斥白斯文,誰叫她奔波月餘毫無進展,終於有了希望,怎麼容許白斯文把自己僅存的希望澆滅:“白老六給我閉嘴,小子,你到底有什麼辦法?”

    柳鵬能有什麼辦法,那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可他明麵當然不能說出來:“隻要使足了力氣,軟硬兼施,這公門難道還有什麼難辦的事情嗎?當然,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我得補上這皂班的缺!”

    隻有柳鵬補上這缺,一切才有可能,可大小姐很不滿意:“就這樣?”

    柳鵬卻笑了起來,他朝著白斯文問道:“他的話當真在馬經承麵前管用?”

    “管用!”大小姐代白斯文回答道:“他們是親戚!”

    柳鵬當即開口道:“那我要補他的副役!”

    白斯文當即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副役不同於最底層的白役,雖然隻能管著一兩個白役,但終究是有點身份有點級別的人物,不知多少白役辛苦鑽營一輩子,也升不到這個位置。

    就是白斯文自己,也是鑽營了多年,又憑借著馬經承有親戚關係才有機會晉升這個副役,而且到他去職之前,都沒落到實處。

    柳鵬直接切中了大小姐的要害:“我若是做了副役,撈人的事情自然能事半功倍!”

    白斯文還在掙紮:“做副役,一得資曆深,二得立下功勞,小柳初來乍到,怎麼做得了副役!”

    柳鵬毫不客氣批駁白斯文:“隻要上麵有人,資曆不是一張紙嗎?功勞不是一支筆嗎?隻要馬經承肯幫忙,一切都好辦!”

    “馬經承自然是願意幫忙的!”大小姐答道:“你還有什麼辦法?”

    “大小姐,這真不行!我們公門是有規矩的!”

    “咱們公門中沒本領的人才講什麼規矩,有本事的人哪用講規矩,何況我不是一進去就當副役,可以先過渡一下再當副役!”

    柳鵬稍稍緩和了一下:“到時候我表現卓異奮不顧身立下奇功,馬經承慧眼識珠破格提拔,豈不是一件大大的美事!”

    大小姐很滿意地說道:“立功的事情就包在我們身上了!”
pe789 發表於 2017-10-24 08:43
    第7章 成交

    他們可是江洋大盜,眼線眾多,路子也廣,隻要她們肯幫忙,柳鵬自然會有“表現卓異奮不顧身立下奇功”的立功機會。

    一想到,大小姐立時寬心不少,柳鵬立了奇功,必然有把柄落在她手裏,她繼續問道:“還有什麼法子?”

    “撈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方方麵麵都得使足了力氣,得打點周全,這事再少再少也得幾百兩銀子。”

    大小姐臉色難起:“柳公子,我們家雖然是做買賣的,但終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哪來那麼多銀子?”

    她手上還備了些金子銀子,但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拿出來的,柳鵬嘴舌再利,但在確定能把人撈出來之前,別指望能在她手上拿到真金白銀。

    柳鵬卻是看了一眼白斯文:“白叔這些年財源廣進,跟我一開口就是一千兩銀子,現在既然是共度患難的時候,我想向白叔臨時支借些,事後向大小姐銷帳,大小姐肯定同意吧!”

    白斯文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連連搖手:“我手上也沒多少銀子,沒多少銀子……”

    他眼淚又要下來了:“真沒多少銀子,為了江老大的事情,我都打點進去了,全打點進去!”

    柳鵬卻是毫不客氣地抓住了白斯文的手:“不用現銀也可以,白叔是好漢子,光這名字就值幾百兩,我知道縣裏有幾家肯借印子錢的!”

    白斯文趕緊推開了柳鵬的手,整個人都慌了神:“這錢我來出就是,錢我來出就是,我借我借,千萬別借什麼印子錢,大小姐,到時候等江老大出來,這錢一定得幫我報銷了!”

    大小姐立即畫了張大餅:“隻要我爹出來一切都好說,虧待不了你了!”

    柳鵬卻有更多的條件:“打點得周全,不識相的人也得收拾,大小姐,您這段時間都在城裏吧?若是有人不識好歹,我怎麼找你?”

    “我爹不出來,我怎麼敢離開,柳公子你放心就是,我隨時都在!”

    大小姐補充了一句:“柳公子,有人不識抬舉的時候,我自然會來幫你。”

    柳鵬差點就笑出聲來了,這世間還有比這更美的事情嗎?

    自己不但馬上能成為體製內的一員,而且體製外還有這一幫江洋大盜作為外援,這黃縣城裏不敢說橫著走,但絕對是個有點份量的人物。

    這事後患很多,可一想到那一場浩劫將至,柳鵬就有一種時不待我的感覺,縱然身入地獄,但我能力挽天傾,活人萬家。

    柳鵬大笑起來,他笑得如此爽朗,笑得如此開心,倒是讓大小姐眉頭一鎖:“柳公子,你笑什麼?你若是言而無信,我們想要收拾你,也不過是動根手指的事!”

    柳鵬卻是又抓緊了白斯文的手說道:“時間不早了,馬經承要等不及了,白叔,我們走一趟,把我進衙門的事情敲定!”

    說著,柳鵬又是大笑:“大小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大小姐也被柳鵬的自信所感染:“好,相信你能說到辦到,否則絕不放過你!”

    “白叔,咱們走了!”

    白斯文直接被柳鵬牽走了,他整個人都失魂落魄,六神無主,他根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麵,想報複柳鵬不成,反而讓自己徹底栽進去了。

    現在的他已經是徹底成了夾心餅幹,就連柳鵬都能輕鬆收拾他:“白叔,你覺得是先到你家拿兩百兩銀子,還是先到馬經承家辦事,然後再到你家拿銀子?”

    白斯文終於回過神:“你要這麼多銀子幹什麼?”

    “白叔,我知道縣城有幾家善人,隻要九出十三歸的利息!相信大小姐也知道那幾家一向是做善事的!”

    “兩百兩太多,實在太多了,再說你進了公門,花不了幾個大錢,先拿十兩怎麼樣?”

    “白叔,你一開口可是一千兩,十兩怎麼開得出口!”柳鵬毫不客氣地說道:“你若是不肯出錢,隻能請大小姐出麵讓那幾家做做善事了!”

    “千萬別請江大小姐!千萬別請江大小姐!”白斯文一聽到大小姐的名號,腿都軟了:“可是白叔這次為了保全性命到處打點,把銀子都使得差不多,隻有十五兩,隻有十五兩了,先拿十五兩怎麼樣?”

    柳鵬毫不客氣地說道:“不備著幾百兩銀子怎麼辦事啊!”

    “那也隻是備著,你年紀小力氣也小,哪帶得了這麼多銀子。”

    “我年紀是小,力氣卻不小,白叔你拿一千兩銀子出來,我也能都帶走啊!白叔,先拿五十兩,不能再少了!”

    “我就是把家底掏個幹幹淨淨,也沒五十兩啊!”

    “白叔,你這麼多年撈下來,又是勾搭江洋大盜,又是馬經承親戚,還有那麼多野路子,沒幾百兩騙誰?”

    一想到自己原來還想在柳鵬身上賺二十兩銀子,白斯文現在是真快要哭出來:“撈得多用得也多,實在沒那麼多銀子,柳少,二十兩怎麼樣?真得隻有這麼多了!”

    “成交!”

    一番交涉之後,白斯文越發覺得柳鵬高深莫測,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卻讓自己毫無辦法。

    哎……這孩子到底幾歲?好象才十五六歲啊!絕對大有前途啊!

    現在白斯文就跟著柳鵬朝著馬經承的宅子走去,馬經承身為史房一把手,他的宅子自然不能離縣衙太遠,但也不會太近。

    他每天都會到衙門報個到,與幾位太爺商議一下緊要的事務後,他就會回到自己的宅子,等著八方英雄上門。

    他的宅子雖然沒有官衙之名,卻有著官衙之實,不但有門子、皂隸把守,甚至還有吏房的書吏常年坐鎮,很多縣裏的人事調度就是直接在馬宅敲定的。

    隻是看到那座黑森森的官宅,白斯文突然想到了什麼:“柳少,江大小姐的事情,千萬別在經承麵前提起!副役的事情,最好也等你進了公門再說,到時候我一定幫你辦了!”

    柳鵬笑了笑,卻是手一揚:“白叔,叫門!”

    白斯文雖然被逐出公門,但是在馬宅卻混了熟臉,大家即使不知道他是經承的自家親戚,也知道他曾是經承麵前的大紅人,即使是惹出了天大的禍事,但是經承還是用力保他。

    因此很快傳來了消息:“馬經承請白老爺、柳少爺進來敘一敘!”
pe789 發表於 2017-10-24 08:44
     第8章 馬經承

    馬經承是個臉色陰沉的幹瘦老者,他坐在中堂,如同一隻真正的坐地虎注視著每一個客人,三角小眼不知藏了多少壞水。

    事實上,他就是隻真正的坐地虎,他入吏房以來,已經服侍過十三位縣太爺,至於主薄、縣丞、教渝之類的上官,連馬經承自己都數不清了。

    這個吏房經承的位置,馬立年也坐了整整七年時間,在這七年之中,誰也不知道他撈了多少好處,提拔了多少私人,又斷送了多少條人命。

    因此他的話裏總帶著陰森氣象:“白斯文,雖然你是我從弟,平時孝敬也夠用心,但是你也知道你這次惹了多大的禍事,那幾兩銀子隻夠保得住你性命!”

    白斯文一進馬宅就變得輕手輕腳,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現在更是細聲細氣地辯解道:“小的怎麼敢打攪馬哥,更不敢讓馬哥難辦,隻是想帶柳少過來認個路!”

    “柳少?”馬立年坐在太師椅上紋絲不動,越發:“你是柳康傑家的半大小子吧?怎麼,看上皂班這肥缺了?聽說你這兩天跑得挺勤!告訴你,那都是無用功,隻要我不點頭,咱們衙門裏連隻蒼蠅都進不來!”

    柳鵬卻是笑了起來:“所以才要走白叔這條路,隻要我禮數到了,經承怎麼會不點頭!”

    “倒也知趣!”馬經承倚在太師椅上,露出一口爛牙:“果然知趣得很。”

    柳鵬卻是單刀直入:“我聽說白叔走了以後,縣裏剛好有一個副役的缺,所以就請白叔帶我過來爭一爭。”

    任是馬經承見多識廣,現在也被柳鵬這話說得身形一震:“你是想謀個那個副役的位置?”

    副役雖然是芝麻大的小頭目,但終究也是個小頭目,按照衙門裏的規矩,得先補了白役再幹上三五年,才有機會晉升副役,哪有一進公門就直升副役的例子。

    柳鵬越說得理直氣壯,馬經承越發覺得這其中大有文章:“要補副役也沒問題,隻要咱們縣裏的王家、張家遞份貼子就行,白弟,你覺得這話在理不?”

    白斯文現在已經慌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馬哥說得是!”

    王家、張家是黃縣最出名的名門世家,幾乎代代都能出個進士舉人,就是縣官老爺走馬上任,也得拜訪過這幾家才敢再放三把火。

    倒是柳鵬一臉陽光:“哪用那麼麻煩,經承既然為白叔騰出了這個缺,而白叔暫時不方便,那與其方便別人,不如方便了我!”

    柳鵬說的確實是實情,為了幫白斯文騰出一個副役的位置,馬經承可是費了不少力氣,現在恰恰就有這麼一個好缺。

    可是馬立年盤據吏房那麼多年,能用的棋子不計其數,自然不可能浪費在柳鵬身上,因此他冷笑一聲:“咱們是替皇上辦事,事情得辦得公道,副役雖小,但這安排得服眾啊!”

    “事情當然要辦得公道,讓大家心服口服!”柳鵬毫不客氣地說道:“我這些年來的資曆,我這些年來的功勞,還有一切點點滴滴,經承老爺都可以替我證明,等我提了副役,我也可以方便經承老爺!”

    馬立年幾乎要笑翻了腰,柳康傑家這小子莫不成是得了失心瘋了?雖然自己每天都幹這種塗塗抹抹的事,但也輪不到這沒根底的娃兒,居然還要自己配合柳家這娃兒。

    “你能幫我什麼忙?”馬經承笑了起來:“我不信這黃縣有我辦不了的事情。”

    這可不是一句空話,盤據吏房幾十年的坐地虎,有些時候說起話來比知縣還要管用,誰也不知道他手上有多少陰招。

    “經承老爺雖然有通天本領,無窮手段,但終究是官麵上的路子,作人太厚道!”柳鵬毫不客氣說道:“有些錢不敢用,有些事不敢善後,有些人不敢收拾,經承若是用了我,需要用錢找我,需要辦事找我,需要收拾人也可以找我,都可以辦得穩妥,不留半點後患!”

    現在是輪到馬經承坐不住,他直接就站了起來,毒蛇一般的眼神隨時都可能把柳鵬吞下去:“難怪是白斯文帶你過來,原來路子這麼野!你就不怕我把你拿下了!”

    現在柳鵬倒顯得風清雲淡:“經承老爺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

    “好好好!”馬經承大笑起來,那幹枯到近於撕裂的臉上也終於擠出幾分笑意:“果然是與人方便,與已方便!”

    雖然他是積年的坐地虎,手上有不知道有多少陰招,但是在黃縣這地麵上終究不能一手遮天,這些年更招惹了多少仇家,隻要稍稍露出破綻,就不知道有多少野狗撲上來撕咬。

    而且讓他更擔心的是,他在吏房一把手的位置坐了整整七年,這固然是一件好事,也是莫大的壞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指點,說他占據六房三班第一要害太久了,是到了動一動的時候。

    他服侍知縣老爺還算用心,但占著吏房經承的位置實在太久了,平時總有糊弄不過去的時候,知縣老爺對他可以說是又怕又驚,所以既有換人的理由,又有換人的動機。

    若是丟掉了這個吏房經承的位置,他不認為自己有全身而退的機會,因此這些時日也是精心謀劃,甚至默許白斯文出去勾聯江湖人物,隻求到時候撕破了臉,官場上的手段萬一用不著,就用江湖上的手段來個徹底解決。

    現在柳鵬的話明明不給他麵子,卻偏偏讓馬經承十分受用:“隻要一個副役?”

    “一個副役暫時夠了!”柳鵬回答道:“至於正役的事情,以後再請經承老爺多多提攜!”

    “自己人,當然是要照顧自己人!”

    馬經承的聲音再怎麼熱切,卻怎麼也壓不住話裏的陰冷,但這已經他所表現出來的全部熱切:“不就是一個副役麼?你若是年齡夠了,我直接提你做正役!今年多大了?”

    柳鵬的真實年齡是不到十四周歲,當然這並不是心理年齡,因此他表現出來的老成幹練很好地掩飾了他的真實年齡,讓大家總是有意無意高估了一兩歲,柳鵬也不願意大家糾正這個錯誤印象:“過了年就滿十六歲了,所以出來要替大明效力!”

    “十六,十六……這是年輕了些!”

    馬立年是一個合格的刀筆吏:“回頭別人問起,就說你十四年就替公家辦事,幫衙門裏處理過文書案卷,十六還是太年輕,我幫你多報一歲!”
pe789 發表於 2017-10-24 08:45
    第9章 一臉正氣錢書辦

    別人別說是多報一歲,就是多報一天都是千難萬難,但是馬立年開口,就是多報十歲別人也不敢質疑:“十四歲便在家替我們吏房處理文書案卷,勤勉可靠,現在主動提出到皂班曆練一番,這履曆怎麼樣?”

    柳鵬當即答道:“都依經承老爺,經承老爺怎麼說都是對的!”

    “嗯,你主動提出到皂班曆練,先暫時委屈你做個白役,等過些日子,滿了十八歲,我就想辦法提你做副役!”

    公家有公家的規矩,柳隨雲若是一下去直接擔任副役,吃相太難看,所以要在白役的位置上過渡一段時間,柳鵬當即說道:“到時候還請經承老爺多多方便!”

    他知道這事急不來,越急反而越容易生出禍事來:“一切都仰仗經承老爺了,馬伯伯想有什麼不方便的,知會我一聲便是!”

    柳鵬下一句就流露出殺意來:“到時候自然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說得真好!說得真好!”馬經承答道:“我就連夜幫你把事情辦了!”

    雖然是馬經承的私宅,但事實上也是一座衙門,不但備有紙筆,而且吏房的印章、文書一應俱全,馬立年撕開私藏的履曆文書直接就張羅開了。

    柳鵬倒是大開眼界,第一次看到怎麼用同一隻手寫出完全不同的五種筆跡,怎麼樣將文書做舊,馬經承甚至私刻了一枚前任鄭知縣的私印,毫無顧忌地就蓋了上去。

    “縣尊老爺若是問起來,你就是說前任鄭知縣特批的,現在文書俱全,他還能跑去鄭知縣麵前追問不成?”

    柳鵬不由豎起了大姆指:“高,實在高明!馬伯伯實在高明。”

    馬立年幹瘦的臉上開出花來:“不過是小小手段而已,不值一談,不值一談……”

    說話間,馬立年又找出一堆私藏的印章,有公印,也有私章,有吏房自己的印章,甚至還有不屬於吏房的公私印章,都一一蓋了下去。

    正所謂“吏滑如油”,不外如是,前任鄭知縣早已遠調湖廣,離山東足足有好幾千裏地,臨走前提個人、用個人自然是人之常情,劉知縣難道會因為柳鵬這麼一個小卒子親自跑去湖廣追問鄭知縣細節。

    第二天晨會的時候,馬立年特意在劉知縣提了一句:“我們吏房的小柳一起想到下麵去好好曆練一下長長見識,現在皂班白斯文那位置正好開缺,不如讓他下去長長見識。”

    黃縣衙門內外近千號做公的,劉知縣當然不可能全部認識,他仔細想了想,對這個叫“小柳”的小文員毫無印象,因為這事實在無關輕重,隻是衙門內部調動,他當即答應下來:“皂班那邊沒意見就行!”

    劉知縣卻根本不知道,向來隻有三班皂隸絞盡腦汁想擠進六房,哪有六房的文員主動下調到皂班,因此就省掉了一道最麻煩的程序。

    要知道正常情況下,衙門進人,哪怕是白役,都得他最終點頭簽字畫押。

    而經過一番運作,柳鵬不再是一位公門新丁,而是一位在吏房曆練了整整三年的老文員,現在要到皂班積累一下經曆。

    當然大家都是老公門,知根知底,柳鵬到底是什麼底細,大家都心裏有數,但是現在柳鵬帶來的陣容實在太華麗,誰敢多說一個字?

    不但有陳班頭陪著柳康傑親自上門來辦柳鵬的調動,而且馬經承也派了一個吏房的書吏過來幫忙,他親口證明,柳鵬的調動是縣尊老爺親口同意的,誰敢反對就是對縣尊老爺不敬,更不要說一旁還有白斯文這老公門在給他打下手。

    過去口口聲聲叫“小柳”、“小柳的”,現在都改稱“阿柳”、“阿鵬”,甚至還有人輕聲叫了一聲“鵬哥”,大家都給足了陳班頭與馬經承麵子。

    事情辦得順利,隻是流程比柳鵬想象中還要繁瑣一些,不但縣丞、主薄、典史幾位老爺那邊都要認個臉,吏房、兵房、禮房、戶房、刑房、工房甚至是架閣庫、承發房都走上幾圈。

    光是在刑房,就得李書辦審核,劉書辦核準,最後丁經承簽字後再得找常書辦蓋章,最後流程明明走到了兵房,又得細節回刑房蓋上兩個大印。

    兩天下來,柳鵬覺得自己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有陳班頭與馬經承幫忙開道尚此如此,普通人肯定是處處碰壁,自己倒是把大明朝的衙門想得太簡單。

    今天開始跑戶房了,前麵兩個書辦都是自家人,明明知道柳鵬的履曆文書是需要挑對的,但都是笑臉相對,該簽字就簽字,該畫押就畫押,隻是詢問柳家既然有這樣的喜事,什麼時候上門討一杯燒酒喝。

    柳康傑倒也不含糊,當即答應下來:“什麼時候上門都行,酒管夠,有魚有肉,想要什麼菜色開口便是。”

    隻是到了錢書辦房中,事情終於難辦起來,錢書辦這人一臉書生氣,陳班頭進來既不起身,也不寒喧,直接拿起放在桌子的履曆文書翻了翻,然後正氣凜然地喝道:“老子眼裏不摻砂子!”

    這是要為難人了!

    馬立年派來的吏房書辦開口說道:“柳鵬的調動得趕緊辦了,皂班急著用人,我們經承對我說過了,這是縣尊親口答應的事。”

    這話裏的意思很簡單,你若是對這事有什麼不滿,可以找知縣大人親自質問,隻是沒想到錢書辦也不含糊:“這是大明的天下,這天是大明的天,這地是大明的地,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居然竟然還想瞞天過海,實在是太不把我錢某人放在眼裏了!”

    陳班頭在旁邊勸了一句:“錢老弟,何必這麼認真!與人方便,就是與已方便!”

    “哼!”

    錢馬辦冷笑一聲,臉上已經說不盡的正氣凜然:“你們這麼做,把國法視作什麼?柳鵬,這上麵說你今年十七歲,十四歲入職吏房,嗬嗬……我常去吏房,這三年我怎麼沒在吏房見過你!”

    真要較真,哪怕馬經承的手段再高明,也是騙不過錢馬辦這等積年老吏,他繼續說道:“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十歲就開始吃皇糧了!哼,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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