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節 大借六道
一個時辰後,大佛寺禪房中。
蘇子昂面色蒼白,斜倚佛塌,道:「知夏,你給我服下的是金鷹衛丹藥?」
知夏輕輕點頭,眸中浮現一抹關懷之意,身上氣息溫婉雍容,無一絲方才殺伐無情的厲氣。
「你這斂息之術也是金鷹衛秘術?」蘇子昂想了想,道:「教會我如何?太華派道法講究正大光明,只有到化神境才有斂息之術。」
知夏略一想,隨後輕輕點點頭。
暮陽西斜,佛鐘陣陣,禪房內檀香一明一暗,寧靜溫馨。
知夏忽地提筆寫道:「方才你為甚那麼拚命?」
「當年碧水大江一戰,秀水峰多個師姐妹落入敵手,慘被玩弄虐殺。」蘇子昂略一停頓,解釋道:「女修只要落進敵手,下場一定十分淒慘,有一名於師姐......曾慘死我面前。」
知夏寫道:「你當時為何不逃?」
「我不確定你道法高低,能否逃掉,你不會說話,脾氣蠻大,要是落入敵手。」蘇子昂抬頭看著知夏秋如水雙瞳,道:「那......還不如我先死一步。」
一句話平淡無奇,卻清深意重,禪房中一時寂靜如滅,連檀香折落都清晰可聞。
知夏鳳眸一紅,一片水霧在長長睫毛上徘徊,揮筆寫道:「騙人,你心中真不記恨我曾在平原郡棄你而去?」
「當時心中一片憤怨,唸著我把你從無間海一路千辛萬苦背出來,你卻一聲不吭把我甩了......」蘇子昂拉著知夏纖手,道:「也許因你天生啞巴,當年又受傷頗重,事事需我照顧,我一直以強者自居。」
知夏纖掌一縮,卻沒能掙脫,蘇子昂將纖掌映在陽光下看了看,自嘲道:「方才我忽然明白,你才是真正的強者,我才是弱者。」
他頓了頓,忽然詢問:「你年紀比我尚小,為甚道法如此出眾?」
知夏縮回手,揮筆寫道:「太華道法冠絕天下,但太華派弟子眾多,真人們只會關注最優秀弟子講解傳授,而我的武技是專人傳授的。」
她又寫道:「方才你躍起一劍下劈,劍刃上已附有武士刃之火,若論近戰殺敵,這一式比你眼下道法管用。」
「那一招是一名羅姓武士教我的,當年在無間海中百般無聊,我天天練它解悶,到了太華山才開始修練太華道法,這一招反爾練的少了。」蘇子昂忽然想起知夏斬殺陳清那驚豔一劍,問:「方才見你一劍斃敵,那劍好生鋒利,它叫什麼名字?」
「寄幽劍。」知夏忽地想起,當年在平原郡時,為保名節無暇,自己曾以寄幽劍指向蘇子昂,片刻間也曾動過殺心,悔心一生,柔情大起,立刻揮筆寫道:「太華道法只有到華神中期,方顯威力,若論殺敵,還是武士技能實用。」
蘇子昂詢問:「修士能快速提升修為嘛?」
「元嬰境斬心魔,須靠自悟,平時靠財鋪。」知夏略一沉吟,道:「若遇驚天奇緣,修為也可激進。」寫完,她掌中多出一付軟甲,一柄靈劍和兩個古樸乾坤袋,遞向蘇子昂。
「螭龍閣主的青湮劍?」蘇子昂一看靈劍模樣,心中大喜,道:「螭龍閣真是一名送財童子,快看看乾坤袋中有啥?」
知夏一個乾坤袋底兒一倒,禪房中金光燦爛,堆起半間房物品,有八具精製忘歸弩,十數盒玄鐵箭矢,十萬餘片上品靈石,還有百餘塊靈晶,一大批金錠,數柄靈劍和各種法器......
「發了,發了。」蘇子昂一激動,竟從佛塌上坐起來,道:「我情願再挨兩劍,再來兩個乾坤袋......」
知夏翹嘴一笑,寫道:「今日若非你有護身軟甲,你早......」她筆鋒一轉,又寫道:「你身上軟甲可是佛門至寶,放在太華派也應數極品,從那得來的?」
「我曾為太華派立下一大功,是掌教金真人特別賞賜的。」蘇子昂舌削春秋,一言帶過,他深知有些話絕不能和知夏說清楚。
知夏心繫蘇子昂傷勢,竟沒注意到他臉有異色,一片陽光暖暖映進房間,帶來一片光明溫馨。
齊師爺逃離南城根,連滾帶爬的找到史金貴。
「史公子,公子,螭龍閣完了,陳清死了。」
「木桑子出手?」
「不是木桑子出手,是蘇子昂和一個小娘們。」
「兩名元嬰境修士死在蘇子昂和一個小娘們手中?」史金貴一臉陰戾,問:「小娘們啥修為?」
「沒看清,當時陳清一劍將蘇子昂手中靈劍擊飛,那娘們出劍偷襲,將陳清一劍封喉。」
「一劍封喉?」
「對,陳清正收了蘇子昂靈劍,正笑著呢,就被一劍封喉。」齊師爺臉色煞白,聲音顫抖。
「看來是偷襲,和姓蘇的同行女子道法能高到那去?」羅金貴放下心來,又問:「那小娘們多大年紀?」
齊師爺道:「也就二八年華,一句話沒說,長的可真俊。」
「娘的,老子曾干死蘇小畜生一個相好的,這個看來離死也不遠了。」史金貴惡狠狠的道:「本公子要先派人摸清清況,來個先姦後殺,讓蘇的一想起小爺就得哭。」
「史公子,小人先養傷去了。」齊師爺道。
史金貴見齊師爺已是一個殘廢,懶得多問,揮手道:「去吧去吧。」
......
兩日後,京兆尹田文林宣佈,蘇子昂和楚天勇克頑匪,奏請太子同意封賞:
蘇子昂和楚天升為正七品武散雲騎尉,武六七和姚中天升為正八品宣節校尉。
按古夏官制,官員品階不論大小,分為職官和散官。
職官便是在位手握實權的官,比如田文林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屬有實權的官,散官不論官品大小,從一品到八品均是有名無實權。
正七品武散雲騎尉,簡單說就是不帶兵,能穿綠袍,每月可領五石俸米養家。
武六七第一次換上立領內襯中衣,外罩綠色官袍,先在蝴蝶園中美滋滋轉了數圈,做大將軍,干美嬌娘是武六七從小的夢想,如今總算掛上官名,至於美嬌娘,需去胭脂巷金鳳閣尋找。
可惜,很長時間內,他無法個人修練歡樂道,蘇子昂在南城根受襲,木桑子嚴禁太華派弟子單獨外出。
三日後。
知夏一身素色裙襦,頭紮雙平髻,來到蝴蝶園和太華派四名弟子見了面。
五人剛出蝴蝶園,拐上十字大街,蘇子昂眼尖,道:「那不是花牡丹嘛?」
「在那?」武六七詢問。
蘇子昂低聲道:「別亂看,右前方穿袍子,帶氈帽,蹲在牆角。」
「一群無賴,管他做甚?」
「要多想一想,他為甚突然出現在蝴蝶園門前呢?」
「是在監視咱們的?我揍扁他!」武六七怒氣勃發。
「別,別,不要驚動他。」蘇子昂道:「木師伯說了,好戲有時由蠢貨開鑼,讓他盯在那兒,咱先去平康大街三穗坊......」
蘇子昂五人拐進十字大街,花牡丹一把扯掉身上袍子,對另一名閒漢道:「任務完成,回去領銀子吧。」
「方才那個當差的好似望了咱們一眼,沒事吧?」閒漢問道。
花牡丹道:「沒事,刁癩子只說觀察蝴蝶園中人的出入情況,可沒說不允許對方發現咱們,咱撞一天鐘,領一天銀子,別的事兒不歸咱操心。」
「也是,也是,領銀子去了。」閒漢跟在花牡丹身後笑呵呵的說:「這銀子真好賺,牆角一蹲,十兩銀子到手......」
平康大街三穗坊是一家小客棧,客棧雖小,分裡外三進房舍,牆角間栽有一排松竹,收拾的十分簡潔素淨。
蘇子昂和武六七等三人約好,自己只帶知夏進三穗坊面見中年秀士,期間以青蚨傳音為號,武六七三人應了一聲,在三穗坊外散開防護。
客棧內進進出出的客人不少,從裝扮上看大多是一些文人秀士。
蘇子昂正四下張望,身側忽然有人朗朗笑道:「小友多年不見,可見得老夫是誰?」
他回頭一看,只見中年秀士已不知不覺中正站在數步開外,一雙眸子正含笑看著自己,黑白分明,湛湛有神。
蘇子昂心中一動,一瞬間感覺浮生若夢,低聲吟詠道:「道生萬物,亙古長存,夫練道之人,微如浮塵,摒五行,棄七情,呼吸之間,借天地之靈氣,潤五臟六腑......」
「哈哈,童兒好記性,好聰明。」中年秀士哈哈大笑,一把拉起蘇子昂的手,仔細看看面相,笑道:「老夫曾給你算過,你一生步步維艱,但總能逢凶化吉。」
「蘇子昂見過天機爺爺。」蘇子昂連忙恭恭敬敬重新施禮,奇道:「幾年不見,爺爺你竟返老還童了?」
「童兒過來。」天機秀士一把拉起蘇子昂,興沖沖的向客棧後院走去。
後院一間精舍內,幽靜素雅,案几上堆滿書本,散發著一股淡淡書香味。
「天機爺爺,你這是來考狀元了?」
「對,爺爺這輩子就差個狀元名頭。」天機秀士興趣頗高,問:「童兒從何時記出老夫來?」
「這個玉墜。」蘇子昂一指天機秀士腰間玉墜,笑道:「爺爺在無間海中時便佩帶這塊玉珮,當時沒想起來,回去躺著慢慢就想起來了,可是爺爺如今鬚髮烏黑,容貌大改,我又不能完全肯定。」
蘇子昂取過案上一本書翻翻,道:「等進了客棧後,見到的全是文人秀士,便一下子確定是爺爺你來洛都考狀元了,爺爺你還沒說你如何返老還童呢?」
「哈哈,童兒看好了。」天機秀士斂去笑容,伸手一抹臉,待手放下來時,鬚髮已然皎白如雪。
「爺爺,你這是仙術還是道法?」
「當然是道法,這道法你方才還背了呢。」天機秀士揚起頭,大聲吟詠:「道生萬物,亙古長存,夫練道之人,微如浮塵,摒五行,棄七情,呼吸之間,借天地之靈氣,潤五臟六腑......」
「啊,我以前只知道天機訓,卻不知它居然是門道法。」蘇子昂茫然發愣,只聽天機秀士笑道:「童兒,做人不能太死板,可願聽爺爺給你講講人世間的道理?」
「願意,願意。」蘇子昂一臉巴不得的笑容,朦朧中,他感覺這是一門罕見奇功。
天機秀士看看知夏,道:「小丫頭是你小情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