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射天妖 作者:濱城小道(已完成)

 
Babcorn 2017-11-6 12:43: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1 31498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6 13:15
二百一十節 大借六道

    一個時辰後,大佛寺禪房中。

    蘇子昂面色蒼白,斜倚佛塌,道:「知夏,你給我服下的是金鷹衛丹藥?」

    知夏輕輕點頭,眸中浮現一抹關懷之意,身上氣息溫婉雍容,無一絲方才殺伐無情的厲氣。

    「你這斂息之術也是金鷹衛秘術?」蘇子昂想了想,道:「教會我如何?太華派道法講究正大光明,只有到化神境才有斂息之術。」

    知夏略一想,隨後輕輕點點頭。

    暮陽西斜,佛鐘陣陣,禪房內檀香一明一暗,寧靜溫馨。

    知夏忽地提筆寫道:「方才你為甚那麼拚命?」

    「當年碧水大江一戰,秀水峰多個師姐妹落入敵手,慘被玩弄虐殺。」蘇子昂略一停頓,解釋道:「女修只要落進敵手,下場一定十分淒慘,有一名於師姐......曾慘死我面前。」

    知夏寫道:「你當時為何不逃?」

    「我不確定你道法高低,能否逃掉,你不會說話,脾氣蠻大,要是落入敵手。」蘇子昂抬頭看著知夏秋如水雙瞳,道:「那......還不如我先死一步。」

    一句話平淡無奇,卻清深意重,禪房中一時寂靜如滅,連檀香折落都清晰可聞。

    知夏鳳眸一紅,一片水霧在長長睫毛上徘徊,揮筆寫道:「騙人,你心中真不記恨我曾在平原郡棄你而去?」

    「當時心中一片憤怨,唸著我把你從無間海一路千辛萬苦背出來,你卻一聲不吭把我甩了......」蘇子昂拉著知夏纖手,道:「也許因你天生啞巴,當年又受傷頗重,事事需我照顧,我一直以強者自居。」

    知夏纖掌一縮,卻沒能掙脫,蘇子昂將纖掌映在陽光下看了看,自嘲道:「方才我忽然明白,你才是真正的強者,我才是弱者。」

    他頓了頓,忽然詢問:「你年紀比我尚小,為甚道法如此出眾?」

    知夏縮回手,揮筆寫道:「太華道法冠絕天下,但太華派弟子眾多,真人們只會關注最優秀弟子講解傳授,而我的武技是專人傳授的。」

    她又寫道:「方才你躍起一劍下劈,劍刃上已附有武士刃之火,若論近戰殺敵,這一式比你眼下道法管用。」

    「那一招是一名羅姓武士教我的,當年在無間海中百般無聊,我天天練它解悶,到了太華山才開始修練太華道法,這一招反爾練的少了。」蘇子昂忽然想起知夏斬殺陳清那驚豔一劍,問:「方才見你一劍斃敵,那劍好生鋒利,它叫什麼名字?」

    「寄幽劍。」知夏忽地想起,當年在平原郡時,為保名節無暇,自己曾以寄幽劍指向蘇子昂,片刻間也曾動過殺心,悔心一生,柔情大起,立刻揮筆寫道:「太華道法只有到華神中期,方顯威力,若論殺敵,還是武士技能實用。」

    蘇子昂詢問:「修士能快速提升修為嘛?」

    「元嬰境斬心魔,須靠自悟,平時靠財鋪。」知夏略一沉吟,道:「若遇驚天奇緣,修為也可激進。」寫完,她掌中多出一付軟甲,一柄靈劍和兩個古樸乾坤袋,遞向蘇子昂。

    「螭龍閣主的青湮劍?」蘇子昂一看靈劍模樣,心中大喜,道:「螭龍閣真是一名送財童子,快看看乾坤袋中有啥?」

    知夏一個乾坤袋底兒一倒,禪房中金光燦爛,堆起半間房物品,有八具精製忘歸弩,十數盒玄鐵箭矢,十萬餘片上品靈石,還有百餘塊靈晶,一大批金錠,數柄靈劍和各種法器......

    「發了,發了。」蘇子昂一激動,竟從佛塌上坐起來,道:「我情願再挨兩劍,再來兩個乾坤袋......」

    知夏翹嘴一笑,寫道:「今日若非你有護身軟甲,你早......」她筆鋒一轉,又寫道:「你身上軟甲可是佛門至寶,放在太華派也應數極品,從那得來的?」

    「我曾為太華派立下一大功,是掌教金真人特別賞賜的。」蘇子昂舌削春秋,一言帶過,他深知有些話絕不能和知夏說清楚。

    知夏心繫蘇子昂傷勢,竟沒注意到他臉有異色,一片陽光暖暖映進房間,帶來一片光明溫馨。

    齊師爺逃離南城根,連滾帶爬的找到史金貴。

    「史公子,公子,螭龍閣完了,陳清死了。」

    「木桑子出手?」

    「不是木桑子出手,是蘇子昂和一個小娘們。」

    「兩名元嬰境修士死在蘇子昂和一個小娘們手中?」史金貴一臉陰戾,問:「小娘們啥修為?」

    「沒看清,當時陳清一劍將蘇子昂手中靈劍擊飛,那娘們出劍偷襲,將陳清一劍封喉。」

    「一劍封喉?」

    「對,陳清正收了蘇子昂靈劍,正笑著呢,就被一劍封喉。」齊師爺臉色煞白,聲音顫抖。

    「看來是偷襲,和姓蘇的同行女子道法能高到那去?」羅金貴放下心來,又問:「那小娘們多大年紀?」

    齊師爺道:「也就二八年華,一句話沒說,長的可真俊。」

    「娘的,老子曾干死蘇小畜生一個相好的,這個看來離死也不遠了。」史金貴惡狠狠的道:「本公子要先派人摸清清況,來個先姦後殺,讓蘇的一想起小爺就得哭。」

    「史公子,小人先養傷去了。」齊師爺道。

    史金貴見齊師爺已是一個殘廢,懶得多問,揮手道:「去吧去吧。」

    ......

    兩日後,京兆尹田文林宣佈,蘇子昂和楚天勇克頑匪,奏請太子同意封賞:

    蘇子昂和楚天升為正七品武散雲騎尉,武六七和姚中天升為正八品宣節校尉。

    按古夏官制,官員品階不論大小,分為職官和散官。

    職官便是在位手握實權的官,比如田文林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屬有實權的官,散官不論官品大小,從一品到八品均是有名無實權。

    正七品武散雲騎尉,簡單說就是不帶兵,能穿綠袍,每月可領五石俸米養家。

    武六七第一次換上立領內襯中衣,外罩綠色官袍,先在蝴蝶園中美滋滋轉了數圈,做大將軍,干美嬌娘是武六七從小的夢想,如今總算掛上官名,至於美嬌娘,需去胭脂巷金鳳閣尋找。

    可惜,很長時間內,他無法個人修練歡樂道,蘇子昂在南城根受襲,木桑子嚴禁太華派弟子單獨外出。

    三日後。

    知夏一身素色裙襦,頭紮雙平髻,來到蝴蝶園和太華派四名弟子見了面。

    五人剛出蝴蝶園,拐上十字大街,蘇子昂眼尖,道:「那不是花牡丹嘛?」

    「在那?」武六七詢問。

    蘇子昂低聲道:「別亂看,右前方穿袍子,帶氈帽,蹲在牆角。」

    「一群無賴,管他做甚?」

    「要多想一想,他為甚突然出現在蝴蝶園門前呢?」

    「是在監視咱們的?我揍扁他!」武六七怒氣勃發。

    「別,別,不要驚動他。」蘇子昂道:「木師伯說了,好戲有時由蠢貨開鑼,讓他盯在那兒,咱先去平康大街三穗坊......」

    蘇子昂五人拐進十字大街,花牡丹一把扯掉身上袍子,對另一名閒漢道:「任務完成,回去領銀子吧。」

    「方才那個當差的好似望了咱們一眼,沒事吧?」閒漢問道。

    花牡丹道:「沒事,刁癩子只說觀察蝴蝶園中人的出入情況,可沒說不允許對方發現咱們,咱撞一天鐘,領一天銀子,別的事兒不歸咱操心。」

    「也是,也是,領銀子去了。」閒漢跟在花牡丹身後笑呵呵的說:「這銀子真好賺,牆角一蹲,十兩銀子到手......」

    平康大街三穗坊是一家小客棧,客棧雖小,分裡外三進房舍,牆角間栽有一排松竹,收拾的十分簡潔素淨。

    蘇子昂和武六七等三人約好,自己只帶知夏進三穗坊面見中年秀士,期間以青蚨傳音為號,武六七三人應了一聲,在三穗坊外散開防護。

    客棧內進進出出的客人不少,從裝扮上看大多是一些文人秀士。

    蘇子昂正四下張望,身側忽然有人朗朗笑道:「小友多年不見,可見得老夫是誰?」

    他回頭一看,只見中年秀士已不知不覺中正站在數步開外,一雙眸子正含笑看著自己,黑白分明,湛湛有神。

    蘇子昂心中一動,一瞬間感覺浮生若夢,低聲吟詠道:「道生萬物,亙古長存,夫練道之人,微如浮塵,摒五行,棄七情,呼吸之間,借天地之靈氣,潤五臟六腑......」

    「哈哈,童兒好記性,好聰明。」中年秀士哈哈大笑,一把拉起蘇子昂的手,仔細看看面相,笑道:「老夫曾給你算過,你一生步步維艱,但總能逢凶化吉。」

    「蘇子昂見過天機爺爺。」蘇子昂連忙恭恭敬敬重新施禮,奇道:「幾年不見,爺爺你竟返老還童了?」

    「童兒過來。」天機秀士一把拉起蘇子昂,興沖沖的向客棧後院走去。

    後院一間精舍內,幽靜素雅,案几上堆滿書本,散發著一股淡淡書香味。

    「天機爺爺,你這是來考狀元了?」

    「對,爺爺這輩子就差個狀元名頭。」天機秀士興趣頗高,問:「童兒從何時記出老夫來?」

    「這個玉墜。」蘇子昂一指天機秀士腰間玉墜,笑道:「爺爺在無間海中時便佩帶這塊玉珮,當時沒想起來,回去躺著慢慢就想起來了,可是爺爺如今鬚髮烏黑,容貌大改,我又不能完全肯定。」

    蘇子昂取過案上一本書翻翻,道:「等進了客棧後,見到的全是文人秀士,便一下子確定是爺爺你來洛都考狀元了,爺爺你還沒說你如何返老還童呢?」

    「哈哈,童兒看好了。」天機秀士斂去笑容,伸手一抹臉,待手放下來時,鬚髮已然皎白如雪。

    「爺爺,你這是仙術還是道法?」

    「當然是道法,這道法你方才還背了呢。」天機秀士揚起頭,大聲吟詠:「道生萬物,亙古長存,夫練道之人,微如浮塵,摒五行,棄七情,呼吸之間,借天地之靈氣,潤五臟六腑......」

    「啊,我以前只知道天機訓,卻不知它居然是門道法。」蘇子昂茫然發愣,只聽天機秀士笑道:「童兒,做人不能太死板,可願聽爺爺給你講講人世間的道理?」

    「願意,願意。」蘇子昂一臉巴不得的笑容,朦朧中,他感覺這是一門罕見奇功。

    天機秀士看看知夏,道:「小丫頭是你小情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0 09:26
二百一十一節 大借六道(下)

    一句問話直接突兀。

    知夏俏面一紅,鳳眸中冰霧迷離,轉身便欲離開,蘇子昂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一伸手拉住她右手,道:「知夏算是親人,爺爺有話直說無妨。」

    「小丫頭脾氣不小,若非童兒的小情兒,臉紅什麼?」天機秀士言語直率,大笑道:「老夫想起來了,這叫未語先羞,女兒家臉皮兒薄。」

    知夏一側步,躲到蘇子昂身後,背對天機秀士,卻沒有捨得大力甩脫蘇子昂手掌,一顆心咚、咚跳了起來。

    「童兒啊,老夫以前曾說過,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天機秀士開始滔滔不絕,大講特講:「在大道面前,世上的名、利、色全是浮雲,包括我等肉體性命,最終全是浮塵。」

    蘇子昂聽到最後一句話,心中一動似有所悟,只聽天機秀士又道:「道生萬物,亙古長存,夫練道之人,微如浮塵,老夫這天機訓與天下任何道法均有不同。」

    老頭兒口氣一頓,堅起一個手指,道:「它只練一個字,借!」

    「摒五行,棄七情,呼吸之間,借天地之靈氣,潤五臟六腑......」蘇子昂想了片刻,道:「童兒愚笨,爺爺你要講透這個『借』字,如何借?」

    「童兒,人空手來,空手走,最終什麼也帶不去。」天機秀士解釋道:「如眼下你所擁有的一切,在大道面前,早晚全是浮塵,也可以說全是借來的。」

    「嗯,我似乎明白一點。」蘇子昂略有所悟,道:「但還是沒有完全明白。」

    「普通修士修練,是將外界靈力引導到人體內練氣築基,中期凝元,最後斬心魔晉破元嬰。」天機秀士道:「但爺爺這天機訓則不同,借三界六道一切可借靈氣,不必辛苦將靈力練成自己的。」

    老頭兒一笑,道:「既然早晚都是浮塵,『借』比『練』豈非簡單省事多了?」

    「爺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蘇子昂晃晃頭,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問:「這天機訓如此新奇,它與普通道法最大區別在那兒?」

    「天機訓像一個大口袋,靈力全是借來的。」天機秀士摸著下巴,道:「好處是一瞬間你靈力倍增,可聚千鈞之雷霆一擊。」

    老頭兒一笑道:「壞處就是一擊之後,一時內再也沒有靈力可以使用。」

    「這個一時內是多長時辰?」

    「天機訓雖不須修練靈力,卻要修練借靈力的袋子,起初一擊之後需一二天才能恢復袋子,隨著修練,恢復時間越來越快。」

    知夏不知何時在一張紙上寫好一行字:「爺爺是幻術士?」

    「爺爺正是幻變三界六道靈氣,術借四海八荒之力的幻術士。」天機秀士神情一時豪氣萬丈,看看知夏,道:「小丫頭竟知幻術士,也算見識淵博,若是會說話,和童兒倒是一對天作玉人。」

    知夏俏面「唰」一下紅到耳朵根,鳳眸一凜,狠狠瞪了天機秀士一眼,一擰身躥出書舍。

    「爺爺,當著矮個子面不說銼子,知夏天生啞巴,最忌諱別人說她不能說話。」蘇子昂苦著臉,道:「你這次激怒她,我又要去哄半天。」

    「法不傳六耳。」天機秀士臉色肅然,道:「從無間海相識,到洛都重逢,咱爺倆屬有緣人,爺爺在無間海中曾將天機訓口訣傳你,如今將修練方法也傳授於你。」

    他口氣一頓,鄭重說道:「這之前有個條件。」

    蘇子昂道:「爺爺請說。」

    「這門道法不可傳給外人。」天機秀士面色略顯凝重,道:「幻術士在修真界中一直被看成不務正業,難入金昆子等問天神君法眼,爺爺更不想一生所學成為太華派一門神通。」

    「一切聽爺爺教誨。」蘇子昂問道:「爺爺,道法術名就叫天機訓?」

    「唉,你還是放不下俗名束縛,體會不出『借』字妙用,功法還是那個功法,叫它天機訓也可,叫它大借六道唯我獨尊術也可,隨便你叫。」

    蘇子昂想了想,笑道:「爺爺,我還是叫它大借六界唯我獨尊術吧,這名字聽著威風些。」

    「童兒附耳過來。」天機秀士聲音低沉,輕輕和蘇子昂耳語起來......

    兩個時辰後,蘇子昂出了三穗坊時,只見武六七正陪著知夏比比劃劃,兩人見到蘇子昂出來,一起圍上來。

    武六七道:「聽知夏說裡面是個老頭?」

    「是的,一名只想考個狀元噹噹的老爺爺。」蘇子昂回答。

    「老爺爺一把年紀,還要考狀元?」楚天奔過來,道:「按本朝官制,年近古稀,便可致仕還鄉,這位老爺爺是一名有追求,有夢想的奇人。」

    武六七撇撇嘴,道:「我也有夢想,是當大將軍......」

    京兆府中。

    田文林正冠端坐中堂,見到蘇子昂和楚天兩人後招招手,道:「兩位進堂來,本官有話要講。」

    「田大人有何訓示?」

    「兩位騎尉大人年少有為,進京兆府後,屢破積案,民心振奮。」田文林打了一番官腔。道:「本官聞太華派素以匡護天下正義為已任,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蘇子昂和楚天熟知田文林脾性,見他如此說話,均知必有下文,田文林果然說道:「兩位如今已是正七品官,雖為武散職,但太子臨朝後必受重用,以後不論何時何地,一定要記住,你們是從京兆府出去的兵。」

    忽然,他加重語氣,道:「切記,位卑不可忘國,貪財不可枉法!」

    田文林一番話云山霧罩,蘇子昂一愣,一時竟沒聽懂田文林話中含義,側面偷看楚文,見其面上也是一片疑惑神色。

    「呵呵,沒聽懂是吧?」田文林一笑,放下官腔,說:「本官也是白衣出身,學而優致仕,兩位則是武而優致仕,背後又有太華派支持,日後多半會平步青雲。」

    「下官主要依靠田大人提拔。」蘇子昂總算及時拍上一句馬屁。

    「如今節氣已近秋祭日,秋祭後太子便會正式臨朝治國,按成歷朝慣例,洛都內每一個重要衙門都要變天,這京兆尹多半要也換人了。」

    轉了一圈,蘇子昂終於明白田文林用意,他要卸任京兆尹,京兆府不久將變天。

    「我等可捨不得田大人離任。」蘇子昂立刻想明白利害關害,擔憂道:「如今拳頭幫主犯尚未歸案,田大人一走,只怕本案......」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意自古高難測。」田文林指指天,笑道:「天意這東西,咱不可能改變,本官先將開頭的話說完。」

    「願聞田大人訓示。」

    「在洛都當官,你手中無實權沒人搭理你,若你手中掌了實權,各種拉關係,遞貼子,送銀子的人便會紛至沓來,推都推不掉。」田文林微微一笑,道:「這些行為背後只有一個動機,讓你們手中的權力為他們站台。」

    他嘆了一口氣,道:「有時不貪財是不行的,但一定記住不能枉法。」

    蘇子昂和楚天心中一暖,兩人雖一心問道,無意官場,但猛然間得到田文林的幾句真心話,心頭瞬間一片溫暖,想起以前對他也曾諸般懷疑,不禁心中愧疚。

    如今肯定田文林不是拳頭幫內應,剩下的人便曲指可數。

    一盞茶後,蘇子昂和楚天出了京兆府。

    「楚師兄,你以後會貪銀子嗎?」

    「不會,咱是捕快,收了別人銀子,換出去的多半是人命。」楚天問道:「蘇師弟你呢?」

    「不會。」蘇子昂道:「這個王朝雖和我沒直接關係,但當年若無當今天子一念仁慈,我娘和姐姐也許早不在人世。」

    「那她們如今在那裡?」

    「便在這洛都中。」蘇子昂微微一笑,向天空揚起手臂,道:「我應當很快就能找到她們。」

    古夏王朝四季有祭,春祭稱礿,夏祭稱禘,秋祭稱嘗,冬祭稱丞。

    秋祭日,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城中文人士子們駕車四處登山遊玩。

    洛都九門處處貼有懸賞彌勒佛和史金貴的畫像,畫像雖不精緻,但史金貴高鼻深眼的特徵卻是唯妙唯肖。

    洛都,洪宅中,傳出一陣陣咒罵聲。

    「小狗賊很快活啊,又是陞官又是泡小娘們......」

    「兩個老傢伙太窩囊,看來指望他們是報不仇了,須得小爺我自己想招......」

    「噠噠噠、噠噠、」角門聲三長二短的響了起來,史金貴陰戾臉上登時浮上一抹陽光,快速跑去將角門打開。

    一名灰衫女子頭帶罩頭面紗,一閃身進了洪宅,史金貴立刻上下其手。

    「別急,別急,去屋裡。」女子低聲叫道。

    史金貴道:「你來此地,可是有事要辦?」

    「我來替義父傳信。」

    「什麼信兒?」

    「義父說,古夏太子即將執國,京兆尹將要換人,令本幫中人暫時蟄伏等待。」

    「蟄伏?不如直說膽小怕事多好,另外本幫死傷無數,那還有什麼人。」史金貴一聲諷笑,將灰衫女子橫抄在懷向屋內走去,邊走邊問:「最近想本公子了嗎?」

    「嗯,想了。」

    「想那了?」

    「不告訴你。」灰衫女子吃吃笑起來,身體一晃,面紗下露出一半娟秀臉孔。

    史金貴用後腳跟一勾屋門,屋門剛一關攏,只聽屋內立刻地動山搖,隨子響起女子一陣痛楚哼叫聲。

    人影一閃,彌勒佛如一條狐狸般閃身出來,輕輕潛到屋前略一聽,搖搖頭,輕聲道:「這般時侯,還尋思這事,真是沒出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0 09:26
二百一十二節 賞金修士

    房間中,史金貴左衝右撞,將憋屈多日邪火盡數發洩,方才懶洋洋平躺榻上。

    罩面女子似是十分滿意,片刻後,柔聲詢問:「公子,這幾日過的可順心?」

    「窩囊的很,想修練,卻要靈石沒靈石,要丹藥沒丹藥,想報仇,卻打狗不成反被狗咬。」史金貴嘆一口長氣,道:「我史某也算堂堂無影宗少寨主,如今天天窩在洛都,越活越差勁......」

    「公子,本幫潛伏洛都多年,只等一個機會,如今機會降臨,你只需多忍耐數月,便能回國逍遙......」罩面女子勸慰道。

    「呵呵,你想多了,不要認為回到齒火羅國便是咱們天下,不論在那,拼的全是自己實力。」史金貴幹笑兩聲,說:「咱倆眼下最關健的是獲得重要修練資源,衝破元嬰境。」

    「公子說的有道理,但咱倆身為外族之人,不便暴露身份,一切只能依賴義父提供修練資源。」罩面女子道。

    「唉,我從記事起,便在古夏生活,一直和齒火羅國半點關係都沒有,如今卻天天要為一個都不知在那的齒火羅國拚命,真是不值。」史金貴口氣蕭瑟,說:「你去過齒火羅國嗎,那裡啥樣?」

    「三年前,我隨幫內中指叔回過一次齒火羅國,那裡大部分地區白天時間長,常年炎熱,天災不斷,百姓生活貧苦。」罩面女子略一沉思,道:「許多人家窮的沒衣褲穿,全穿著樹皮和樹葉......」

    「女的也穿樹皮和樹葉?」史金貴嘿嘿一笑,伸手向罩面女子身上一抓,道:「那這東西豈不是隨時在眼前晃來晃去?」

    「嗯。」罩面女子嚶嚀叫了一聲,道:「你忘了我方才說的話,常年炎熱,白天時間長,女人也曬的通身又黑又瘦......」

    「那他們平時吃什麼?」史金貴一時也好奇起來,問:「長的都一樣嘛?和古夏人有甚區別?」

    「主要吃各種果子,還有漁獵各種魚和野獸。」罩面女子道:「齒火羅國面積挺大,南北的人長相也不一樣,北方人長相和古夏人差不多。」

    她略一停頓,道:「咱倆祖上應是北方人,那兒靠近大黑山,翻過黑風大峽谷,在一個四方縣中集合,等待古夏王朝的金門關開門放人。」

    「四方縣是個什麼所在?」

    「是一個四不管地帶,既不屬古夏王朝,也不屬於齒火羅國,兩國來往商人必經之地,因為金門關不是天天開放的。」罩面女子略做解釋......

    半盞茶後。

    罩面女子道:「公子,我先回去了,明日咱一起出城登高散心如何?」

    「三伯不允我出城。」

    「為啥?」

    「洛都九門都有懸賞我的畫像,還有私人懸榜請賞金獵人來殺我?」

    「私人懸榜殺你,誰幹的?」

    「私人定是蘇子昂。」史金貴嘴角一挑,道:「我和他有私仇,也正在琢磨幹掉他或幹掉他剛搞上的一個小娘們。」

    「公子,洛都可不比江湖,任意恣為可使不得。」罩面女子幽幽道:「既然出城風險太大,那便不出城。」

    「停,我可沒說不出城,咱倆明日後便在德陽門外驛亭匯合,一起出城登高。」史金貴一聽罩面女子口氣幽怨,犟脾氣登時發作。

    罩面女子道:「義父令我等蟄伏,咱倆還是不要惹事為妙。」

    「那惹事了?」史金貴犟氣十足,傲然道:「說定了,明日德陽門前見,不見不散,你要不去,我便找你去......」

    「行,德陽門前見。」罩面女子一聽史金貴最後一句,立刻一口答應,隨後匆匆而去。

    「聽到兔子叫,小爺便不能出門了?」史金貴低聲諷笑兩句,他趴在角門後看著罩面女子走遠,回屋也找出一個面紗斗笠帶在頭上,隨後出了角門。

    「吱」一聲,角門關上時。

    彌勒佛如狐狸般從後院飄出,看著史金貴遠去背影,轉身伸掌一拍,淨塵和尚頓時從一個廂房中鑽出來,象條哈巴狗般搖頭晃腦。

    「去盯緊他。」

    「是,主人。」

    史金貴做過一年多羅家車馬店掌櫃,熟知洛都各種牛車坊位置,剛到西市牛車坊前,一群趕牛車的圍上來紛紛詢問。

    「客官用我的車不?」

    「公子用我的車不?」

    「這有押銀三十兩,租一輛牛車用一天,付你五兩銀子車費,願意的喊起來。」史金貴手舉兩錠銀子高聲叫喊。

    「用我的。」

    「用我的......」

    一群車伕蜂擁而上紛紛扯著史金貴不放,史金貴見車伕們個個污穢不堪,閃身一躲,頭上斗笠被一名車伕順手一扯,露出了臉。

    遠處,一名車伕看看史金貴,眼中登時一亮,從懷中摸出一張畫像比對起來......

    洛都城外,高山重疊。

    一片片楓葉一片紅豔似血,在秋日下隨風搖曳,清洌泉水從山溝間緩緩流下,在山腳下匯成一個幽深小潭。

    史金貴和罩面女子駕乘一輛牛車在小潭邊停穩。

    「這兒真美。」罩面女子開心的四處張望,她回頭看看牛車,笑道:「你從那兒搞來的牛車,鬼點子還很多。」

    「小生自有妙計,不勞娘子掛懷。」史金貴扯掉遮臉面罩,道:「這邊風景獨好,要不尋個安靜處來個合體雙修?」

    「你不要摘掉面紗,這山間常常有人出沒。」罩面女子連忙出聲提醒。

    「唉,掃興。」史金貴曬笑道:「你和三伯大伯一樣,全是嚇出的毛病,走吧,登山去。」

    「站住......」隨著一聲暴吼,三條人影急遁而來,為首一名濃須大漢斜視史金貴,叫道:「史金貴、羅家車馬店少東家,你是一個大銀人,跟我們兄弟走一趟吧。」

    三人剛一站定,有意展露身上氣息,濃須大漢是一名元嬰武士,另外兩名灰袍漢子是兩名凝元後期修士。

    「這位道友,你們認錯人了?」罩面女子出言辨解,企圖矇混過關。

    「錯不了,老子花五十兩銀子買的消息。」濃須大漢嘎嘎狂笑,一指史金貴,道:「這蠢貨犯事不小,不在狗洞乖乖藏著,竟跑出城撩娘們,玩風雅,真是色壯慫人膽。」

    「老子正是史爺爺。」史金貴怒氣滔天,原想帶著罩面女子美滋滋出城賞秋,結果蹦出三賞金獵人想拿他換銀子,他挺前一站,悍然不懼,一聲大吼:「京兆府的狗腿子全去死,殺!」

    怒吼聲中,渾身骨節啪啪爆響,玄鐵拳套通體黝黑,從史金貴肘掌間一瞬凝聚,上下一體,他五指如鉤,一把向濃須大漢咽喉抓去。

    「呔。」

    濃須大漢一聲斷喝,弓步出拳,「蚩靈盾」急衝而出,一擊撞開玄鐵拳套鎖喉爪,兩人修為境界相差一個境界,一擊,高下立判,史金貴連退數步。

    史金貴識的字中,沒有怕字,也沒有後退兩字,一咬牙,雙拳旋轉,連環如飛,狠狠向濃須大漢前胸擊去。

    「哈哈,小子好狂。」濃須大漢不以為然,雙手一晃,兩柄精鋼板斧在掌中一舉,叮叮噹噹,和史金貴硬碰硬鬥了起來。

    濃須大漢三人均是洛都賞金獵人,在洛都邊邊角角廣佈眼線,昨日接到眼線情報,發現史金貴,才急急一路追來。

    另外兩名修士見史金貴一名八階武士竟和一名元嬰武士抗著打,二人一時好奇,均站在一邊看熱鬧,想看看史金貴有多少本事,敢如此託大。

    其中一人對罩面女子笑了笑,一臉溫柔,道:「小娘子,你別跑,大爺們一會帶你回城快活......」

    罩面女子一聲不吭,抖手祭出一個獸皮大口袋,口袋內黑氣翻滾,從袋中傳出一陣恐怖獸吼聲。

    「嗷......」

    一頭巨大妖獸從袋中飛出,高有兩丈,渾身冒火,從黑氣中人立起來,甫一出現,一股炙浪登時鋪天蓋地四射。

    「傀儡啖火獸。」兩名修士目光一凜,「唰」的跳遠,各自拍碎一張符紙,在身前凝成一張黃色圓盾防在身前。

    罩面女子掌中瞬間凝聚出一長一短兩柄鴛鴦靈劍,雙劍燦爛,向隨兩名修士狠狠斬去......

    秋光明媚,蝴蝶園中,蘇子昂站在黃花梨樹下。

    螭龍閣首領陳清留下兩個乾坤袋,一付精緻內甲,一杯青湮劍。

    兩個乾坤袋中是螭龍閣大半家底,其中金錠全部是赤金,比普通金錠能貴一半,全部靈晶加起來約有三百塊,還有一批武器和法器,四柄靈劍和一套斬龍訣。

    斬龍訣共有五層功法,陳清目前只練到三層,已能驅使法寶飛劍,其餘二層需要化神境才能修練。

    這套劍訣應不如太華派道法簡練實用,蘇子昂略一沉吟,打算將這套劍訣教給機靈虎三人和一群捕快。

    內甲不知以何種質地材料練成,片片相扣,重有數斤,蘇子昂用雪宸劍斬下,甲片上斬出一道淺痕。

    「這寶貝不錯,正好楚師兄沒有軟甲護身,送他倒是個大人情,只是不能讓六七和姚師兄知道。」蘇子昂無奈撓撓天,人一多,肉就少,只能先盡著一個人飽。

    最後,他留出三十塊靈晶,然後將其餘物品仍放進乾坤袋中,在小山上挖了一個坑,將乾坤袋埋了進去。

    有螭龍閣大力指持,自己若突破元嬰境,這些資源足可支撐順利晉破元嬰中期,甚至後期。

    「知夏面對如此一筆龐大財物竟無絲毫貪心,她對自己的情意,絲毫不遜婉兒。」蘇子昂如此評價道,他忽然憂慮起來,財物不能打動知夏,那以後如何討她開心呢?天天騎大馬?

    知夏曾說過。

    在沒有突破化神境前,若論殺敵,還是武士技能蘇氏一刀管用,自己以後看來需多多練習它,還有大借六道唯我獨尊術。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0 09:26
二百一十三節 笑裡藏刀

    天下普通修士均將靈力聚於下氣海,而大借六界唯我獨尊術與眾不同,修練袋子存於中氣海,位於胸部雙乳正中位置。

    「身若浮塵,氣似千金,散盡復來......」蘇子昂站在樹下默默研習半天口訣,天始從第一式開始練習。

    大借六界唯我獨尊術立足一個「借」字,口訣中說術借四海八荒之力,用詞雖然誇大,但修練速度確比太華派五經要快的多。

    幾個時辰後,蘇子昂感覺胸前似開出一個大口袋,袋中靈力藹藹,涼爽無比,繚繞翻滾。

    靈力是借來的,招式更是隨心所欲,練到中午時分,蘇子昂屏息凝神,掐訣一揮,貯蓄在胸間口袋中的靈力「呼」的擊出,洶湧澎湃,兩道水箭「啪」的擊向一株柳樹。

    「咔嚓」一聲,柳樹枝被一下劈斷。

    蘇子昂全身瞬間渾身冰冷,精血象被抽空一般,中氣海空空蕩蕩,連忙服下兩粒五階靈丹,氣海中方才有了一絲熱氣。

    「果然邪門。」蘇子昂喃喃道。

    修練大借六道唯我獨尊術雖只有幾個時辰,一擊之力已達到普能修士築基中期威力,可風險也明明白白,若一擊不能斃敵,只能淨等敵人屠宰。

    天機秀士曾說,幻術士只有將氣海口袋修練到化神境,術法一擊後,才能在短時間內恢復,若在實戰中,休說短時間,便是數息之差,也是生死之別。

    蘇子昂坐在黃花梨樹下,手掐五心問天訣,吸取一堆上品靈石,慢慢恢復體內靈力。

    「蘇師弟.......」楚天匆匆奔上小山。

    蘇子昂立刻站起來,問:「楚師兄何事?」

    「王傑從京兆府帶來一名元嬰武士,說是發現史金貴下落,想要見你。」

    「啊,史金貴?」蘇子昂瞬間活力十足,他從乾坤袋中取出十塊靈晶和一付胸甲,道:「楚師兄,胸甲你留著護身,靈晶留著修練。」

    「蘇師弟你留著用吧。」楚天口中在推辭,雙眼很誠實,望著胸甲灼灼放光。

    「楚師兄莫推辭。」蘇子昂解釋道:「其實我身上有一件軟甲,上次就是靠它才躲過小男孩忘歸弩一擊。」

    「既然如此,這胸甲我便先收下了......」楚天收下軟甲和靈晶,喜不自勝,和蘇子昂一起匆匆下山。

    蝴蝶園外院,一處大廳中。

    「蘇大人,我發現史金貴帶個罩面女子的去楓葉潭逛山,小人和兩名兄弟便去抓他倆,正斗的緊時,一名面具男修突然出手襲擊。」濃須大漢一臉憤容,道:「一時不慎,我那兩名兄弟沒回的來......」

    「面具男修?」蘇子昂略一琢磨,道:「這面具男修是不是元嬰後期修為,身材幹瘦?」

    「對,蘇大人說的對。」濃須大漢面色有些蒼白,道:「他出手狠毒,手中法器又多,一出手,先殺我那兩個兄弟......」

    「你如何確定史金貴身份?」

    「他親口承認的。」黑大漢便將當時事情經過大約講述一遍,道:「這畜生使一對玄鐵拳套,罩面女修使一對鴛鴦劍,招出一個巨大啖火獸,面具男修使一柄分水刺......」

    蘇子昂聽黑大漢一口一個畜生的叫著史金貴,十分順耳,便從乾坤袋中取出五百兩銀子,遞給黑大漢,道:「你發現史金貴這畜生有功,不是有兩個兄弟道殞嘛,去好好安葬他們。」

    他想了想,又遞過去二百兩銀子,道:「下次發現這畜生,立刻盯緊它狗窩,來京兆府報告本官既可。」

    「多謝蘇大人。」濃須大漢雙眼發直,接著銀子千恩萬謝而去。

    蘇子昂憤然咒罵:「史金貴小畜生挺快活啊,一邊登高賞秋,一邊撩小娘們......」

    「蘇師弟,你說彌勒佛和史金貴會不會遁出洛都,隱入江湖。」楚天詢問。

    「不會,彌勒佛和史金貴若離了拳頭幫庇佑,在江湖中更危險,何況他們隱身洛都,定有不可告人的目地,絕非只為擄財這麼簡單。」

    「咱們下一步如何向下查?」

    「且看看新京兆尹大人態度再說。」蘇子昂抬頭看看天空,一臉笑意,道:「史金貴今日虛驚一場,此時一定躲在狗洞中咒我。」

    數日後,果如田文林所料,朝廷下詔,京兆尹新官上任。

    一縷陽光淡淡揮灑,京兆府大堂內外一片明亮,兩位少尹,七位軍曹,以及所有大小散官,文職人員分列兩班,靜默無聲。

    兩位紫袍官員在大案後居中而坐。

    一名是刑部尚書田文林,一名是位相貌文雅的青年官員,蘇子昂和楚天偷偷瞄了一眼,並不認識。

    田文林看看天,道:「許大人,時辰已到,人也到齊了,開始點名吧。」

    許大人微微一笑,溫文爾雅,道:「田大人請。」

    「這位是許雅之許大人,新任京兆尹,在許大人的治理下,洛都內外會......」田文林按照慣例打了一通官腔,道:「現由許大人點名,和諸位大人一一見面。」

    「少尹祝玖枝。」許雅之抄起花名冊,開始念道,少尹祝玖枝出班躬身施禮,道:「下官在。」

    「劉西楚。」

    ......

    許雅之不緊不慢,按著花名冊一個個點名,偶爾和個別官員閒說二句,片刻後,只聽他念道:

    「雲騎尉蘇子昂。」

    蘇子昂立刻站出,施禮應答:「下官在。」

    「雲騎尉楚天。」

    「下官在。」

    楚天立刻站出應答,蘇子昂一愣,一時不知自己是否退下,只聽許雅之笑聲朗朗:「前些日子在太和殿上,聽田尚書保奏過兩位少年英雄,說倆位屢破大案奇案,今日一見,兩位果然氣宇軒昂。」

    「多謝田大人,多謝許大人。」蘇子昂和楚天連忙回禮,田文林一臉得意神色,向兩名部下點點頭。

    「兩位且先退下,一會本官有話要問。」許雅之微微一笑,端詳打量蘇子昂兩眼,然後看看花名冊,叫道:

    「巡城史宋德。」

    老捕快頭兒宋德應聲站出來,施禮道:「下官在。」

    一個時辰後,點名結束,眾官告辭,許雅之卻將蘇子昂和楚天留下。

    「聽田大人說,胡人在洛都建立拳頭幫,可有此事?」

    蘇子昂道:「稟許大人,確有此事。」

    「仔細說說此案始末?」許雅之詢問。

    蘇楚二人立刻將金刀鏢局鏢師從進城開始,中間從宣輝門被武六七偶然發現,最後到羅家車馬店案發,一直講到拳頭幫在洛水岸邊出手救中指叔......

    「中指叔現在何處?」

    「由下官負責關押。」

    許雅之沉吟,道:「私自扣押疑犯,此舉有違律法,若不能順利破案,日後必遭人彈劾。」

    略一停頓,他忽然問道:「你們懷疑京兆府內有拳頭幫暗樁影子,可有明確人物目標或證據?」

    「目前只是懷疑,並無實證。」蘇子昂便將半年間所有懷疑一一說明,並將龍老大的黑鯊甲拿起來證明。

    整個講述過程中,許雅之溫潤儒雅,只是靜靜聽著,陽光如沐,輝映出一天最美妙光線,淺淺灑在許雅臉龐上。

    蘇子昂忽然發現,這位新任京兆尹許大人年紀比他大不了太多,目光清澈,一片溫暖。

    「聚魂珠?拳頭幫?千餘名黑甲神秘騎兵?」許雅之伸出手指輕輕推推眉間皮膚,在堂中走了兩步,道:「拳頭幫看來實力非凡,他們潛伏在洛都,定有一個巨大陰謀,只是此案絕非一日破之,眼下關健是應付好萬朝來邦。」

    「許大人,萬朝來邦之前,是否將城中偷兒和地痞無賴清理乾淨?以正視聽。」蘇子昂忽然建議道。

    「必須清理。」許雅之笑道:「你這般說,定有具體目標計畫。」

    「目標是天星幫一群小賊和一群市井無賴,可是......」蘇子昂口氣一停,打個頓兒,欲言又止。

    許雅之笑道:「蘇輕尉有話直說。」

    「聽說這些偷兒和地痞無賴背後大都有人支持,以往把他們剛剛抓進京兆府,立刻便有人遞條子說情,結果只能從後門放人,這些人出去便以蹲過京兆府牢房為傲,在普通百姓面前變本加厲,囂張萬分。」

    「竟有此事?」

    「正是。」蘇子昂道:「十字大街上有一名叫刁癩子的無賴在兩臂上刺了兩行字,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閻羅王。」

    「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閻羅王?」許雅之眸中倏地亮光一閃,自嘲笑道:「古夏王朝京兆府破落如許,令人心酸,連幾名無賴也瞧不上眼。」

    蘇子昂見火已點足,立刻和楚天告辭出了京兆府。

    「哈哈......」楚天忽然大笑起來。

    蘇子昂一愣,道:「楚師兄因何發笑?」

    「蘇師弟方才一狀告的純自天然,天經地義,甚得青瑤師妹真傳,輕輕一句話,讓許大人掛念起刁癩子等人了。」

    「刁癩子一夥人太可惡,欺壓百姓,洛都老牌狗皮膏藥,竟敢幫拳頭幫堵咱們的路,還盯咱們的梢......」蘇子昂將一夥無賴罪行秋後算帳,一一說出。

    楚天道:「可許大人並無表態如何處理他們。」

    「修士規矩是一言不和,拔劍想向,以力定輸贏,在洛都官場中混,可不是這樣,一切殺戮均掩在笑容之後。」蘇子昂嘿嘿一笑,道:「這批洛都老牌狗皮膏藥的末日就要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0 09:26
二百一十四節 女屍

    京兆府堂會散後,老捕頭宋德率兩名捕快又在十字大街上例行巡邏。

    十字大街,人來人往,小販叫賣聲,賣藝吆喝聲,此起彼伏,昭顯天下第一大都城的繁華。

    「宋捕頭,你發現一件事兒沒有?」捕快小六子道。

    宋德笑道:「哈事兒?」

    「刁癩子一群無賴如今絕不在妙月醫館附近出現。」

    「呵呵,小六子不知為甚是吧?」

    「還真不知道,宋捕頭一定知道,給說說吧?」小六子問道。

    「有一日,刁癩子一夥人去妙月醫館訛詐,碰巧一名白袍小女子也去抓藥,白袍小女子長相和天上仙女一般俊,刁癩子一夥人看到後起了壞心......」

    「宋捕頭一定出手英雄救美?」小六子笑道。

    「我沒出手。」宋德呵呵一笑,道:「刁癩子一夥人這次可訛到正主了,據說這白袍小女子柳眉一挑,問這伙無賴,你們是不是有病?」

    小六子問道:「刁癩子他們怎麼答的?」

    「刁癩子一夥流著口水說,確實有病,白袍小女道立刻說,你們有病,我會治!」

    「白袍小女道還會治病?她是不知刁癩子一夥人是干啥的吧。」小六子一臉擔憂。

    「會,白袍小女道當然不知道刁癩子一夥人是無賴,但她卻把一夥無賴的病全部治好了。」宋德哈哈一笑,幸災樂禍。

    「白袍小女道怎樣給刁癩子一夥人治的病?」

    「她將刁癩子等人提起來反覆向地上摔打,據說一群無賴人人鼻青臉腫,個個滿天飛牙。」

    「宋捕頭不對啊,刁癩子一夥人一直靠耍無賴詐銀子,這次他們沒趁機耍賴嘛?」小六子一本正經的詢問。

    「這世上,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最怕下手不管死活的。」宋德嘿嘿一笑,道:「白袍小女道出手不管死活,刁癩子一夥人遇上她,叫命犯煞星。」

    「哈哈.......」小六子也笑了起來,忽然說道:「宋捕頭,其實我知道那白袍小女道是蘇捕頭的師妹,叫青瑤。」

    宋德一繃臉,佯怒道:「小六子你個混蛋敢消遣我.......」

    一群捕快一路巡到穎秀巷。

    巷中白幡飄揚,麻布招展,兩邊擺滿白色的紙馬紙牛,陣陣佛音聲中,正是一個大水陸會場。

    「誰府上死人了?」一名捕快看看巷中排場,道:「光看這水陸會場模樣,也得花費數千兩銀子。」

    小六子道:「聽說是計員外府上兩名公子一起暴斃。」

    「兩個兒子一起暴斃?」另一名捕快一臉詫異,問:「得什麼急病去的世?」

    小六子道:「不是得病死的,據說是馬上風去世的。」

    「死在女人肚皮上?」

    「據穎秀巷街長說,計員外只有一對雙胞胎兒子,但這對小子吃喝嫖賭一樣不拉。」小六子壓低聲音,道:「最近洛都出一種奇藥,叫一陽恣睢丸,吃了後能夜御十女,計少爺在春意坊和人對賭,每人一氣吃五粒,結果一起暴斃在春意坊姑娘們肚皮上。」

    「噓......」一直靜靜傾聽的捕頭宋德忽然做了個噤聲動作,幾名捕頭順勢一看。

    一群光頭男子從計府中走出,搖搖晃晃,一路徑直向巷頭奔來,每人嘴含一錠銀子,一邊東張西望,小心翼翼,充滿警惕,正是刁癩子和花牡丹一群無賴。

    刁癩子抬頭一看,將銀錠緊緊抓在手中,大叫:「宋爺好,宋爺好。」

    宋德問:「計府在擱棺擺法場,你們來此做甚?」

    「宋爺有所不知,計老三是計員外的遠房親戚,他今天來計府略表心意。」刁癩子連忙應答。

    宋德詢問:「你們人人口含銀錠做甚?」

    「最近我等招上賊了,多半是個鬼賊,兄弟們身上只要有一個大子兒,放個屁的功夫就沒了,這洛都還有王法?」刁癩子一臉幽怨,道:「計府在擱棺守靈,我等隨計老三來弔唁一番,討了點賞銀,銀錠全是計員外的賞銀。」

    「哦。」宋德看看一群無賴,暗自諷笑,擺手離去,向前走了數步,又回頭道:「刁癩子?」

    「宋爺,宋爺,小人在。」刁癩子搖頭晃腦跑過去,問:「有啥訓示?」

    「新京兆尹許大人剛上任,你們收斂點,聽說這位許大人與眾不同。」

    「多謝宋爺,小的們保證大錯不犯,只混口飯吃,那一任京兆尹大人來了也不能封上我等的嘴吧?」刁癩子有意搖搖手臂刺青,道:「俗話說五日京兆尹,小人從記事起,都經歷過數十任京兆尹了,沒事沒事。」

    「沒事就好。」宋德淡淡應了一句,大步向巷尾奔去。

    「刁癩子,新京兆尹上任,一定會三官上任三把火燒一燒,我族叔這訂銀會不會燒手?」計老三過來說道,臉色十分僵硬。

    「怕啥?」刁癩子一瞪大白眼,凶氣四射,大聲嘲笑:「爺爺們都快餓死了,還怕他新官上任三把火?都快想法子弄女屍去。」

    「銀子絕對不能退,有了這筆銀子,咱一夥人可在永樂酒樓過個歡樂年,一個無憂無慮的年。」花牡丹立刻過來幫腔,鄙視計老三一眼,道:「蠢貨,哥給你五兩銀子,你自己退出吧。」

    「不退,我不退。」計老三可不想承認自己是蠢貨,道:「只是族叔要的女屍大小都有,且只要皮相好的,咱從那搞齊?」

    「咱分三拔人行動,一拔隨計老三去打聽最近誰家死閨女,一拔隨花牡丹去城外亂子嶺找找。」刁癩子停了嘴,指指幾名親信,道:「你們幾個跟我走。」

    最後,他晃著膀子叫道:「口中這銀子不能離嘴,誰把銀子弄丟了,誰給我紮著嗓子別吃飯,都記住了,睡覺也要銀子塞褲襠系在小弟弟上......」

    口中咬著銀子的無賴們紛紛點頭,又全部用力咬緊銀子。

    洛都民間有個俗定規矩,未曾取妻生子的青年男子暴亡後,家人多會花銀子購買一名年歲相仿的女屍同葬配陰婚,同活人一樣,根據女屍年歲和容貌不同,銀子貴賤不同。

    計府出銀子非常豐厚,兩名兒子一人要購四名女子屍體,年紀大小要求不同,所謂一妻三妾,且時間只有五天。

    刁癩子帶著幾名手下離開穎秀巷後,見四下無人,便吩咐道:「給你們一天時間,在城內大街小巷轉轉,看看有沒有年輕要飯女子,最好是傻子。」

    他略一停頓,又道:「那家那戶有傻子女兒的,都順道打聽一下。」

    「明白了,刁爺。」幾名親信一搖三晃分開行動起來。

    蝴蝶園中。

    許雅之任京兆尹後,拳頭幫中人好似聞到風聲一般,一切消聲匿跡,蘇子昂便安排機靈虎三人日日出去打探天星幫消息。

    機靈虎聰明伶俐,除了日日苦修燕子門技藝,每日除了緊盯刁癩子等閒漢練手,也積極聯繫與年紀相仿的天星幫成員。

    萬星幫成員近來同樣頗為收斂,極少在洛都出沒,也不允幫中小賊們單獨行動。

    整個洛都的氣氛慢慢緊張起來,工部已組織民工人手開始修繕城牆,擴寬道路,清洗各處匾牌。

    蘇子昂買了一大堆木樁子,一一擺好,站在數丈開外,一個大躍步,手中劈柴刀「呼」一聲,刀光一閃,將木樁子一劈兩半。

    燕子門九宮遁術適合於方寸間躲閃,適合一個巧勁,當中一劈卻講究「力量」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兩種力量在運用上,顯得絕然不同,相互衝突,知夏答應,下一步將撰寫金鷹衛內武士陽剛力量使用法門。

    「呼......」

    「啪......」

    每劈開一段木樁,蘇子昂均會觀察自己力量的種種變化,然後進行揣摩,再劈下一根木樁。

    「蘇大哥,蘇大哥,快出來。」機靈虎匆匆奔回園中,遠遠大叫,聲音焦急。

    蘇子昂放好劈柴刀,問:「別急別急,有啥事慢慢說。」

    「刁癩子一夥人變精了,他們把銀子緊緊咬在嘴中不放,便是摔一跤,頭上吃一石頭,仍然不松口。」

    「哈哈......」蘇子昂不禁大笑起來,道:「老虎尚有打盹時侯,沉住氣等等,機會總能出現的。」

    機靈虎道:「蘇大哥,最近刁瘌子神叨叨,向家中扛了四五具女屍,又臭又噁心,還嚇死個人。」

    「刁癩子一夥人向家中扛了四五具女屍?」蘇子昂並不清楚計府公子暴斃之事,一時沉吟不語。

    「是啊,每日天黑後扛進家中,也不入殮,擺到院中只用個麻布蓋著,又噁心又嚇人。」機靈虎眼中現出一抹惶恐,道:「蘇大哥,我可不敢去盯他們了......」

    「別怕,只是幾具女屍而已,以你目前修為,氣血旺盛,便是女鬼也要躲躲的遠遠的。」蘇子昂打氣鼓勁,道:「你們三人最近盯緊些,看看刁癩子在搞甚玄虛。」

    他見機靈虎仍然害怕,便誘惑道:「回頭我傳你仨一套斬龍訣,只要你仨依訣修練,早晚有一天也能像仙人那般御劍飛空......」

    「斬龍訣?」機靈虎一聽,立刻雙眼冒光,一溜煙跑出蝴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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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節 立威

    刁癩子近日心情喜憂參半,喜的是手下一群好漢賣力奔走,前後湊足外形不錯數具女屍,計員外府中管家看了後表示滿意,憂的是仍差最後兩具女屍毫無著落,而離出殯時間僅剩一天。

    「大哥,計府對最後兩具屍體要求年歲不能超過十歲,這個不好找。」花牡丹湊到刁癩子面前,低聲說:「到嘴的肉可不能沒了,你以前說的高招是啥?」

    「哥肯定有高招,但還沒到拿出來的時辰。」刁癩子目光閃閃,像一頭狼,說:「你帶兄弟們四下找找,天黑前若還找不到合適女屍,快回來告訴我。」

    「中。」花牡丹望著一臉神秘的刁癩子,率領一群無賴搖搖晃晃出了門。

    暮色前,一群無賴一臉沮喪出現在刁癩子面前。

    「大哥,能找的地方全找了,沒有。」花牡丹攤攤手,道:「快說出你的高招吧,剩下的時間可不多了。」

    「你跟我來。」刁癩子拉起花牡丹向院外走了兩步,悄聲道:「順著滋水向下,台上村東頭有個船伕啞巴老漢,你記得他家嘛?」

    「記得,記得,他孤身一人無子無女,夏天時還訛他半兩銀子?」

    「對,就是那個。」刁癩子目光中閃過一抹殺氣,道:「他家突然多了兩個六七歲的養女,只都呀呀不會說話。」

    「兩個只會呀呀的女童?」花牡丹頓時明白刁癩子的用意,他伸手在脖子上一比劃,道:「大哥想把那兩名女童弄來這樣?」

    「對,他們全是啞巴,死了也沒人管。」

    「大哥,這可是殺人,與遊俠行規不符,會出事的。」花牡丹一直膽小,連忙推脫。

    「你怕了?」刁癩子臉色森然,一聲諷笑:「都吃不上飯了,屁遊俠。」

    「既然你怕了,計府這生意咱不做了,退銀子吧。」刁癩子見花牡丹面色猶豫不決,使出激將法。

    「不怕不怕,我天塌下來都不怕,就按大哥的高招辦。」花牡丹雖膽小怕鬼,但在銀子的誘惑下,只能咬牙硬抗。

    刁癩子誇獎道:「這才是真正的洛都遊俠,敢做敢幹。」

    「一會咱怎麼幹?」花牡丹詢問。

    「天黑後,咱的人全順著滋水摸下去,趕到啞巴老頭家去把兩個女童搶來。」刁癩子雙眼閃閃發亮,狼眼般凶殘冷酷。

    夜深人靜。

    滋水下游有一塊稍高的地勢,叫台上村,月光如練,溫柔迷離,整個台上村斑駁陸離,一座小土屋孤零零矗立在村東頭。

    一群無賴從黑暗中摸出,輕手輕腳,摸近小土屋,潛在窗外傾聽片刻,隨後將土屋破門摘下,一夥無賴迅速湧進屋去......

    呼......

    一片火光驀然在屋外亮起,燦爛若晝,一個人影從光亮中走出,朗聲道:「刁癩子,你等入戶搶劫,罪證確鑿,京兆尹大人會重重獎賞你們。」

    「京兆府蘇子昂?」刁癩子驚恐萬狀,雙腿哆嗦。

    花牡丹道:「大哥,他一個人,咱衝出去散開逃吧?」

    「逃?」刁癩子一聲苦笑,道:「那麼多巨盜悍賊都折在他手中,一一遊街示眾,咱向那逃?」

    「咱怎麼辦?」

    「等著挨新京兆尹大人的板子。」刁癩子口氣一硬,叫道:「等會不許哭,咱是洛都遊俠兒,屁股打爛了也給爺憋著,......」

    翌日隅中時分,京兆府大堂。

    許雅之一身紫袍居中而坐,少尹祝玖枝右側陪坐,衙役們輕輕敲起殺威棒,堂中一片殺伐之氣。

    「蘇騎尉,刁癩子一夥人有命案了?」

    「稟許大人。」蘇子昂躬身回禮,道:「昨夜亥時,刁癩子一夥人衝進台上村一間小土屋搶奪兩名女童,小土屋主人啞巴王老漢反抗,被人在黑暗中趁亂掐死,這群無賴如今相互推脫扯皮,沒人承認殺人。」

    許雅之問:「兩名女童呢?」

    「在堂外由楚騎尉率人守護。」

    「王老漢的屍體呢?」

    「在堂外左側由劉維雲率人守著。」

    「可知他們因何搶兩名女童?」

    「據稱因穎秀巷計員外出銀子收女屍配陰婚,一群無賴中有一人叫計老三,計老三是計員外的族親。」

    許雅之又問:「計員外和計老三可曾到案?」

    「全在堂外右側則王傑率人看管。」

    「這些人可曾招認?」許雅之問道。

    「都認了。」蘇子昂遞上一疊供紙,道:「這上面有簽字畫押。」

    一陣嘈雜聲忽然從堂外傳來,打斷兩人對話,許雅之不禁輕輕皺眉。

    「報......」

    稍頃,一名差役匆匆奔進大堂,長聲道:「稟大人,堂外來了數百名閒漢,說京兆府冤枉他們兄弟,要請京兆尹大人支持公道,為民申冤。」

    大秋天,這名差役居然滿頭大汗,衣領子也被人扯開,可見堂外閒漢們沒有一個省油燈。

    「請本官替他們支持公道?」許雅之居然燦爛一笑,下令道:「將這數百閒漢全請進京兆府大院中,奉上茶水,告訴他們,本官片刻後便替他們支持公道。」

    「諾。」差役不明所以,領命而去。

    「來人啊,將堂中案几搬到大院中。」許雅之高聲下令,道:「本官要當眾審案,給刁癩子等人一個公道。」

    「諾。」眾差役們一愣,雖然習慣性應答一聲,確立在原地一時未動。

    許雅之露齒一笑,道:「還不快將遊俠們請進京兆府。」

    「諾。」一群差役立刻行動起來。

    京兆府第一次露天辦案,不關府門,時間不長,頓時府內外人山人海,兩位少尹眼晴瞪的溜圓,一時不知所以。

    日懸中天,藍天湛湛。

    一個時辰後,京兆府院門大開,捕快們用木牌分成幾個區域。

    刁癩子一夥無賴蹲在地上,洛都城中各處趕來給刁癩子站台的無賴們一塊站著,普通老百姓一夥人站成一夥,中間涇渭分明。

    許雅之將公案設在一個高台上,在案後居中而坐,令蘇子昂和楚天,武六七及姚中天在階前聽令,祝玖枝少尹和一些文案官員在一側陪坐。

    「啪」一聲,驚堂木一拍。

    「眾人聽好,從即時起,非本官詢問嚴禁說話,妄自出聲者杖十棍,二犯者責二十杖,再犯四十杖。」許雅之一板臉,臉色肅然,喝道:「誰想發言者舉手,經本官允許,方可說話。」

    京兆府坐落十字大街數百年,它代表皇權,在洛都百姓心中積威日久。

    許雅之一身紫袍,是古夏王朝功勛官員標誌,玉樹臨風,出聲一喝,雖無任何道法威壓,卻自有一股無上官威散出,府中登時一片寂靜。

    差役迅速將話傳下,府中大院只隱隱聽到一片呼吸聲,趕來替刁癩子站台講情的無賴們臉色微變。

    「本官奉詔坐鎮京兆府,太子曾有明旨,准許本官斷案可便宜行事,七品官下當堂杖斃,有請聖詔。」許雅之對空施施禮,稍頃,少尹劉西楚手捧聖詔出現,將聖詔供於大案上。

    聖旨一出,連京兆府官員們臉色也頓時一寒,望著許雅之已然鐵青的臉,感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大人,我肚子痛,想出去拉泡屎。」一名光膀子無賴忽然捂著肚子向京兆府外衝去。

    「我頭暈......」

    「我腿軟......」

    「我腚痛......」

    洛都城中,趕來給刁癩子站台助威的一群無賴們感覺事情不妙,立刻有十餘名拔腿向京兆府外奔去。

    劍光一閃,武六七和姚天中已搶到京兆府門口,劍尖直接一群無賴,殺氣森森。

    「有令不行!」許雅之毫不含糊,甩手將一枚令牌扔下,下令:「來呀,方才出聲的人每人杖十棍。」

    「大人,我就是肚子痛,冤枉啊,冤枉......」

    「杖二十。」一枚令牌又扔下來。

    「大人,我肚子不痛了,不拉屎了,不要打了......」

    「杖四十。」一枚令牌又迅速扔下來。

    一群無賴立刻噤若寒蟬,一起伸手摀住嘴,絕天雷轟頂,也絕不說出一個字。

    一群差役撲上來,如狼似虎,將捂嘴無賴拎起來,直接扔在地上,殺威棒此起彼落,劈腿蓋腚,積怨日久,打的又順氣又解恨。

    半個時辰後,一通殺威棒抽了無賴們皮開肉爛,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味和屎臭味。

    「我不服,我要上告......」一名無賴掙紮著,喊出一嗓子。

    許雅之燦爛一笑,一枚令牌又扔了下來,下令:「喊話者,再杖四十。」

    令牌掉在院內青石上,聲音清脆,「啪噠」一聲,驚的一群無賴渾身打顫。

    整個京兆府院中,除了風聲,人人連呼吸聲都壓的極低。

    一個普通人杖八十,不死也鐵定殘廢,院中人都明白一件事,一臉燦爛笑容的許大人,殺人絕對不會手軟。

    劉維雲率領兩名捕快上前,將方才喊上告的無賴拖出來,殺威杖棒棒刮肉,血肉橫飛,挨打無賴初時還有痛叫聲,打了不到十杖,連叫聲也悄無聲息。

    「稟許大人,人好像不行了。」一名捕快上前稟報。

    許雅之不為所動,道:「四十杖打完拖出去。」

    「諾。」捕快應了一聲,殺威杖又呼嘯響起......

    蘇子昂面無表情,按劍站在許雅之身前,心中凜然,許雅之這是在立威,快刀斬亂麻,以行動拒絕以後可能出現的各種說情。

    半個時辰後。

    「將洛都遊俠刁德剛等人押上來。」許雅之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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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六節 立威(下)

    刁癩子被抓後,便知中了蘇子昂埋伏,如今被帶到堂前,情知躲不過去,一咬牙索性充起好漢,故意用力站直身體,擺出一付好漢模樣。

    「刁德剛,久聞大名。」許雅子微微一笑,道:「傳聞你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閻羅王,如今看你兩膀上的字,果然是真的。」

    此時此景,忽然聽許雅之呼起自己本名,刁癩子心中頓時一種不詳感,但他久居市井,心中雖懼卻臉色如常,慎字慎句,道:

    「小人在,膀上刺字是小人年少無知時所紋,這便除了它。」

    「不忙除字。」許雅之道:「台上村王老漢可是你所殺?」

    「冤枉啊冤枉,小人進去只想偷點東西吃。」刁癩子呼起撞天冤來,一指遠處自家兄弟,叫道:「也不知那個混蛋該死的手欠,失手將王老漢掐死了。」

    「共同殺人,法不責眾?」許雅之抬首,忽然向一群無賴詢問:「可有誰願意招認殺人?」

    一群無賴早把耳朵豎的筆直,刁癩子點出是混亂中失手所為,人人都心念神會,誰也沒傻到自己跳出來承認殺人,見許雅之詢問,都把頭蒙起來,沒一個人站出來承認。

    「來人,將台上村王老漢的屍身和兩名女童抬上來。」許雅之下令。

    四名捕快抬著一付蓋著麻布的單人木架上來,向院中一放。

    一名捕快上前揭開麻布,府院內眾人輕輕發出一片「咦」的驚訝聲,麻布下老者屍體乾瘦,雙足赤露粗大,雙手佈滿裂口,臉上皺皮佈滿風霜,一看便知是一名長年勞累的船工。

    兩名女童臉色菜黃枯萎,身體纖瘦,腰身卻特別粗大,一雙眼中沒有淚,死死盯著單架上的王老漢,眸中驚恐無助,只一眼,蘇子昂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憤怒和恨意。

    「啪」一聲。

    許雅之一拍驚堂木,大聲下令:「把台上村村長帶上來。」

    一名粗布麻衣的中年漢子被帶進院中,拱手道:「小人台上村村長周大良,見過大人。」

    許雅之問:「周村長莫慌,說說這王老漢的事兒?」

    「我台上村全是吃水上飯的窮苦人家,村中沒大姓,這姓氏也是亂七八糟。」周村長說話囉哩囉嗦,又說:「這老頭打一輩子光棍,沒子沒女,數月前他水上使船,突然從水中漂來這兩個女娃兒。」

    周村長指指兩名女童,道:「當時這兩名女娃兒被裝在一個大土罐子,罐子外面還有一個竹筐......」

    蘇子昂從昨晚抓獲刁癩子等人後,一直忙著雜七雜八的事,從無仔細觀察過兩名女童,此時聽周村長的講述,腦中「咔嚓」一聲響,登時想起城頭碼頭一戰後出現的筐中女童,不由得立刻向二名女童仔細看去。

    耳聽周村長叨嘮道:「王老頭象得了寶一樣,將兩名女童身上罐子砸破,那罐子中當時盛的全是血。」

    「周村長,挑重要的說。」少尹劉西楚提醒。

    「小人說的全是要緊的,一句話也不能少了。」周村長很固執,繼續說:「當時這兩女娃兒不能吃不能喝,肚子一天天越來越大,眼看著快要爆了一般,王老頭便央求小人找了兩個人抬著去求醫,醫生看了都說不識這怪病。」

    蘇子昂走到兩名女童身邊,認真端詳兩名女童。

    兩名女童一名年紀較大,約有近十歲的模樣,一名年紀較小,約在六七歲模樣,兩人面色青灰,雙眸浮腫無神,瞳孔透出一抹妖異黑光。

    他伸出手,隔著女童肚皮將一絲太華靈力輕輕傳進去,女童體內登時傳出一片凶煞之力,和靈力隱隱相抗。

    又是一對體內藏有聚魂珠的女童。

    周村長在繼續叨嘮:「我等沒了招,只能抬著兩女娃兒回台上村,路上太陽這一曬,這對女娃兒竟然有了活氣,這個大的竟能呀呀指劃起來,大夥一合計,這日頭曬好使就天天曬......」

    「周村長。」許雅之打斷他的嘮叨,道:「你且站在一邊,讓本官先處理完官事,再聽你述話。」

    「好,好。」周村長一拱手退回人群中,心中得意萬分,自己竟與京兆尹大人說了這麼多話,在台上村這可是一輩子的吹牛本錢。

    「啪」一聲。

    許雅之再拍驚堂木,又將計員外叫上來詢問一番,計員外一見許雅之臉色,直接竹筒倒豆子,將購買女屍給兒子配陰婚的事情始末說了個一清二楚......

    「如此說來,刁德剛一夥人為了銀財,夜闖台上村王老漢家中搶奪兩名女童,王老漢反抗,被刁德剛一夥人趁亂掐死。」許雅之看看刁癩子一夥人,問:「你等可有話說?」

    「大人,小人等並無殺人之意......」刁癩子背後冷汗浹背,仍咬著牙硬抗。

    許雅之只問:「有沒有人站出來認罪殺人?」

    一群無賴相互看看,都知道殺人者償命,沒有一人站出來應聲招認。

    「既然無人認罪,那便打。」許雅之伸手甩出一根令牌,下令道:「每人杖四十。」

    「大人,冤枉啊,昨夜小人只是在屋外放風。」花牡丹登時大叫起來。

    「此人未經本官允許,大聲喧嘩,加十杖!」一根令牌「唰」的扔出來。

    「哈哈.....」一群無賴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許雅之臉一沉,向發笑人一指,道:「杖十根!」

    劉維雲立刻率兩名捕快將一臉懼意的無賴拖出來,按在地上揍了起來。

    刁癩子心中一聲哀嘆,做為十字大街遊俠兒頭領,他隱隱感覺,許大人已動殺心,自己一夥人就像案板上豬肉,只有等打份兒。

    聽懂許雅之意思的不僅僅是刁癩子,院中兩名少尹和一眾捕快大多也看出許雅之意圖,上官既然有令,眾差役們手中殺威棍便帶了殺意。

    「啪......啪啪......」

    一陣陣殺威棒呼嘯聲中,挾雜著血肉迸飛,挨打無賴哀號慘叫,院中其餘無賴瑟瑟發抖,暗自立志,以後堅決做一個好人。

    一盞茶後。

    「稟許大人,四十杖已經打完。」一名差役上前稟報。

    「沒人招認?」許雅之不為所動,伸手拈起一根令牌,道:「再杖四十,直打到有人招認殺人為止。」

    「諾。」杖擊聲又一次在京兆府大院中響起,不停杖擊聲中,血肉迸飛,古夏王朝皇威漸露猙獰。

    「稟許大人,五人被杖斃......」

    「再杖二十。」許雅之想也不想,信手又扔下一枚令牌,他看看正在給女童摸脈的蘇子昂,問:「蘇騎尉懂醫?」

    「下官師尊精通醫道,數月前曾來洛都救過這種女童,這女童體內藏著一枚聚魂珠。」

    「聚魂珠?」

    「下官師尊曾說,聚魂珠乃域外鬼巫修練的一種盅術,以這女童的精血培養其體內的聚魂珠,這種珠子分為五色,以青色最厲......」

    「聚魂珠作用是什麼?」

    「聚魂珠聚斂天地間冤氣而成,鬼巫相信通過這聚魂珠能溝通陰陽,便人白骨生肌,起死回生。」蘇子昂解釋道:「下官所知也是從師尊處聽來的一知半解,不是太詳細。」

    「蘇騎尉這是在說天書奇談嘛?」少尹祝玖枝不知何時站在許雅之身邊,淡淡笑道:「不過倒蠻動聽的。」說話間,劉西楚和京兆府中一干官員和文員一起移步跟了過來,眾人對女童指指點點。

    「許大人。」蘇子昂心中一動,計上心來,道:「據下官所知,這女童多半是由拳頭幫圈養,只要能讓這女童恢復說話,再逼出中指叔供詞,便能清楚拳頭幫在洛都目地。」

    「好,蘇騎尉果然是年少英才,來京兆府不過數月,洛都三大奇案已破其二。」少尹劉西楚毫不吝嗇的送上誇獎,笑道:「若能將紅衣女子姦殺案一併破了,算是大功一件。」

    許雅之一看蘇子昂眼晴,立刻道:「依蘇騎尉之意,兩名女童便交由你處置,一定要妥善照顧她們。」

    蘇子昂領命:「諾。」

    「稟許大人,二十杖完畢,杖斃三人。」一名捕快上前稟報。

    一群無賴腿股血肉糜爛,奄奄一息,刁癩子直接將雙臂刺字咬的血肉模糊,一雙眼中全是哀求。

    許雅之看看一院子無賴,見殺雞給猴看的震懾目地已達到,便令道:「將餘者收監,本官仍要細細拷問。」

    「諾。」一眾捕快應聲而動,將刁癩子等人拖了出去。

    「啪」一聲,驚堂木一響。

    「爾等聽好,本官日後坐鎮京兆府,代天子牧民,若再發現刁徒擾民,刁德剛等人就是爾等下場。」許雅之撫撫手,清聲道:「退堂!」

    京兆府大院杖斃無賴立威後,由太華派四名弟子牽頭,兵分數路,在洛都展開大搜查,根據機靈虎三人以往偵查到的信息,將天星幫各部頭目一一揖拿。

    行動中,一部分捕快自然而然,大發其財。

    經過對無賴和天星幫的打擊,洛都街坊風氣,煥然一新,街頭再也見不到光膀子搖搖晃晃的閒漢和人群中鑽來鑽去的小偷。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0 09:27
二百一十七節 驚豔

    蝴蝶園中。

    翠竹軒掩於古樹中,精緻典雅,陽光如沐,灑在古樹冠頭,片片竹葉枝頭。

    蘇子昂給木桑子徹上秀水峰的飄雪茶,道:「師伯,喝口太華山的飄雪茶吧,這可是家鄉的味道。」

    「家鄉的味道,果然好香!」木桑子淺嘗了一口飄雪茶,瞄了蘇子昂一眼,嘿嘿笑道:「小子,有何事說出來吧?」

    「師伯,京兆府發出兩名女童,體內有聚魂珠的女童。」蘇子昂立刻將台上村兩名女童事情完整講述一遍。

    「又是聚魂珠,拳頭幫以邪術培養出如此多的聚魂珠,究竟所為何謀?」木桑子一時沉吟。

    蘇子昂道:「師伯,眼下著急先救兩名女童姓命,這事可拖不得。」

    「小子甭急,本座正好要趕回太華山,這便讓水師妹前來洛都施術救人。」

    「師伯為何要離開洛都?」蘇子昂心中一喜一憂,歡喜能見到水鸞子,擔憂木桑子離去。

    「棲霞山忽現一座上古洞府,天下各派修士雲集棲霞山奪寶,大荒盟定然也會派人參與。」木桑子道:「本派將派人去棲霞山尋大荒盟,本座也要去棲霞山出把力。」

    老頭兒神情蕭瑟,重複道:「為碧水大江中亡故的孩子們出口氣。」

    「棲霞山有上古洞府面世?」蘇子昂見木桑子神情蕭瑟,立刻想起於婉,他立刻引開話頭,詢問:「師伯,在平原郡時,都傳彌勒佛有刑天戒,刑天戒有甚來頭?」

    「刑天戒是刑天套中一件飾品,刑天套據稱是上古仙品法寶,除了護甲和飾品外,還有刑天弓和三支刑天箭。」木桑子略作解釋,道:「據傳修士佩帶刑天飾品後,能增加一定境界。」

    「師伯,當年在太華山時,偶爾也聽人談及刑天套,傳的雲山霧裡,神乎其神。」蘇子昂給木桑子續上茶,神色好奇,詢問:「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這刑天套的故事?」

    「數十年前,刑天套在河漢沼澤面世,天下登時風雲湧動,河漢沼澤中刀光劍影,人命賤於螻蟻。」木桑子面色凝重,道:「先是本朝修士相互出手廝殺,最後眾多域外修士也聞風而至......」

    「師伯,域外修士怎麼去了河漢沼澤?」

    「由齒火羅國修士組織帶去的,他們最會後成為齒火羅修士的炮灰。」

    「齒火羅國是一處什麼所在?」

    「本朝西方域外第一大國,據說齒火羅國人口眾多,但他們那氣侯不好,要麼熱的喘不過氣,要麼冷的凍死人。」木桑子收回話頭,道:「齒火羅國修士大部分是召靈士,區別只在於靈獸不同。」

    「師伯,拳頭幫胡人多會召喚獸類傀儡,披獸皮法器提高遁速,他們是否由齒火羅國來的?」蘇子昂忽然問道。

    木桑子道:「這可難說的很,齒火羅國和本朝交界處有一座大黑山,山上有一修真門閥人才濟濟,派中聖祖便是問天神君,據傳他是一名妖修。」

    「妖修長什麼樣兒?」蘇子昂一臉好奇,道:「為啥我從來沒見過?」

    「你除了太華山,便在洛都駐足,這兩個地方豈容妖修容身?」木桑子笑了起來,將手中茶杯放在掌心輕輕旋轉。

    蘇子昂略略一想,隨既釋然,道:「師伯,天下能有多少問天神君啊?」

    「你問天下還是本朝?」

    蘇子昂又是一愣,略作分析,自己也立刻分清天下和本朝間差別,便問:「本朝能有多少問天神君?」

    「隱修不算,聞名的不過雙掌之數。」木桑子將雙掌晃晃,隨後話峰一轉,道:「你要儘早查出彌勒佛下落,他也許真是齒火羅國修士,當年在河漢沼澤便是齒火羅國修士突然襲擊,搶走刑天箭。」

    「刑天箭是怎麼回事兒?」蘇子昂比青瑤還好奇。

    「有關刑天箭的秘密,連本座也知之不詳,此事全貌只有掌教真人清楚。」木桑子呵呵一笑,道:「此事做為本派最高秘密,你千萬莫要打探刑天箭下落,懂麼?」

    「懂,弟子當年在厚土峰,應是知道了不應知道的事情才被半夜刺殺。」蘇子昂想起當夜凶險,仍心有餘悸,道:「冤枉的是,弟子居然不知自己看到了什麼。」

    「呵呵......」木桑子笑了起來,鼓勵道:「甭著急,你最大特點是遇事不忙,沉得住氣,如今對手已然行動起來,他們只要行動起來,總會有痕跡留下,真相總會慢慢水落石出。」

    木桑子剛離開蝴蝶園。

    蘇子昂立刻行動起來,令王傑等一群捕快在洛都購置最名貴的生活用具。

    古夏王朝有個說法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蘇子昂心目中,水鸞子是一種力量的象徵,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母親鄭氏都能給他安全感。

    初上太華山時,若非無水鸞子有意無意的庇護,蘇子昂絕不可能有今日,也許早被逐出太華派,在鄉野間流浪。

    「蘇大人,一套頂級茶具要三千兩銀子?」王傑匆匆來報。

    「買。」

    「蘇大人,善木坊趕製一套黃花梨木案几要手工兩千兩銀子。」

    「定下來。」蘇子昂略一停頓,忽想起來,以青瑤愛湊熱鬧的脾性,多半也會跟來洛都,道:「再多購置一套女子生活用具,價錢略省一些的......」

    「行,我這就去辦。」王傑應了一聲。

    蘇子昂道:「問一直那些名門世家,將相王侯府上小姐們使用什麼物品,揀重要的挑一些來。」

    「行。」

    這一日,秋日豔麗。

    蘇子昂站在一株古樹下,將一根木樁子擺在黑漆木板上,後退兩步,然後一個大躍步,劈柴刀一揮,刀光如練般劈下。

    「啪」一聲,木樁一劈兩半。

    蘇子昂將黑漆木板揀起來,見黑漆木板出現一絲白色刀痕,知夏曾說過,武士進攻時,重視對力量的控制,要求一劈力量收放自如。

    簡單說,一刀劈下,要求力量點到為止,恰好將木樁劈開,而黑漆木板上絕不能受力,如今黑漆木板上出現刀痕,說明力量用老了。

    蘇子昂又將一根木樁擺到黑漆木板上,默默想了一番對力量的控制,「呼」一聲,一刀劈下。

    一樁一劈兩半。

    「咦!」

    一聲輕輕驚詫聲中,一雙纖塵不染不的白色登雲靴出現在蘇子昂面前,隨後一隻五指圓潤修長的玉手伸過來。

    「子昂哥哥,我也要劈木柴。」

    蘇子昂欣喜若狂,叫道:「青瑤妹妹,你來了。」

    青瑤白袍如雪,似一朵燦爛嬌豔的花朵,在蝴蝶園內徐徐綻放,她搶過劈柴刀,將一根木樁擺好。

    「青瑤妹妹,你要弓步站立,半面臉面對木樁,免得它飛起來紮著你的臉......」蘇子昂指點一番,忽然問:「師尊呢?」

    「快到了,和金師姐她們在十字大街步行而來。」

    蘇子昂大喜,問:「金師姐她們,還有誰來了?」

    「卓師姐和李師姐也來了,來看萬朝來邦。」青瑤應了一聲,弓步站立,一揚臂,劈柴刀「呼」一聲將木柴一劈兩半,她歡叫一聲,又將一根木樁擺好......

    蘇子昂疾步向蝴蝶園門口跑去,遠遠只見楚天已將水鸞子和秀水三花迎了進來,四人均是白袍飄飄,明媚如花,美若仙子。

    「弟子蘇子昂拜見師尊,見過幾位師姐。」蘇子昂急忙迎上前,認真行了一個大禮。

    「子昂免禮。」水鸞子揮袍一托,然後站在園中四下眺望,道:「曾聽木師兄說過在洛都買下一座園子,不想竟有這般大,有巡邏傀儡,禁錮防禦陣法,還有青木峰的扶桑木守護......」

    「師尊,快請到內院翠竹軒中歇息。」蘇子昂心中暗暗得意,上次水鸞子來洛都後,一直不喜居住客棧,經過努力,今日終於遂了水鸞子的意。

    卓一燕燦爛笑道:「蘇師弟,翠竹軒是什麼意思,你打算請師尊常住洛都嘛?」

    「師尊和師姐們願住多久便住多久。」蘇子昂忽然想起什麼,召喚王傑道:「王大哥,你尚須多置辦幾套生活用具來......」

    王傑一群捕快從見到秀水四花後,驚為天人,一直目瞪口呆流口水,聽蘇子昂召喚才紛紛收回魂,立刻按蘇子昂意思跑出去採購生活用具。

    蝴蝶園後院,翠竹軒中。

    水鸞子美目顧盼,居然四外轉了轉,看了看,不停頜首示意,蘇子昂趁空和李明娟及金依蕙說了兩句話。

    李明娟依舊富貴得體,應答自如,略略說了兩句,便一直跟隨在水鸞子身邊。

    金依蕙依然像一塊寒冰,亙古不化,和蘇子昂數月不見,恍若生疏許多,高山仰止,凡塵不沾。

    「金師姐,你也來洛都了啊?」蘇子昂訕訕一笑,沒話找話。

    金依蕙星眸微轉,輕輕點點頭,眸中浮出一抹暖意。

    「也來洛都了啊?」卓一燕立刻在一邊接過話頭,道:「蘇師弟什麼意思?不歡迎你金師姐來洛都嘛?」

    「卓師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蘇子昂張口結舌,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金依蕙星眸一轉,忽然說:「蘇師弟,我來洛都只為看看你好不好。」一句話說的沒頭沒尾,突兀直接,卻又沒了下文,引得其餘三女登時笑聲燦爛。

    半盞茶後,武六七的大嗓門在翠竹外響起。

    「銳金峰弟子參見水真人。」

    「青木峰弟子姚中天參見水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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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八節 發現

    翠竹軒中。

    一張木案清香淡淡,案面花紋千奇百怪,案上放置一個釉色如玉的瑪瑙茶壺。

    茶壺胎質由罕見白色瑪瑙琢製,壺蓋雕出一個獸頭,壺嘴雕成一個鑲金獸嘴,匠心獨運,壺中湯水翠綠如竹,洋溢著一股盈鼻茶香。

    水鸞子端著茶壺看了看,美目顧盼,笑道:「你費心了。」

    「多謝師尊誇獎。」蘇子昂等的就是這聲誇獎,連忙將數月間發生的事一一講述,從螭龍閣開始,一直講到許雅之上任,兩名腹藏聚魂珠女童出現。

    「拳頭幫中有化神女修出現,木師兄已說過,本座此來自有妙術擒她。」水鸞子好似胸有成竹,道:「最關健是要極早找出彌勒佛下落,他身上關係到本派一大秘密。」

    「師尊,這彌勒佛屬泥鰍的,他沒十足把握,絕對不會出現。」蘇子昂愁道:「便是出現,也要派出幾個炮灰出來先試水。」

    青瑤立刻插嘴:「子昂哥哥別愁,有我呢,我和師姐們會幫你把老泥鰍彌勒佛從污泥中挖出來。」說著,她揮揮小拳頭,表示自己很有力量。

    軒中頓時笑聲一片,氣氛和諧。

    水鸞子立刻叮囑:「青瑤,這次你來洛都,可不許闖禍。」

    「師尊,師尊,你看我這麼聰明伶俐,絕不會惹禍的。」青瑤立刻回應。

    蘇子昂道:「師尊,眼下要緊先把兩名女童腹中聚魂珠取出來。」

    「此事不難。」水鸞子揮筆寫下一張藥方,道:「青瑤去抓些普通藥材來。」

    青瑤接過藥單,回頭笑道:「各位大師姐們,美麗洛都在歡迎我們,誰陪我抓藥去?」

    「我去。」

    「我也去。」李明娟和卓一燕站了出來,金依蕙一動不動,未曾應聲,青瑤一把將她拽出來,道:「金師姐,外面日頭這麼好,一起出去曬曬太陽,逛逛十字大街。」

    她抬手一指蘇子昂,叫道:「我路盲,子昂哥哥帶路。」

    十字大街上人流如織,太華派五名秀水峰弟子,一名銳金峰弟子武六七一起在人群中慢慢行走。

    秀水三花早有準備,青瑤一套新豔的大紅裙襦,十分耀眼,卓一燕一身粉紅裙襦,李明娟一身素色裙襦,只在裙襦邊上點綴一絲絲金邊。

    只有金依蕙一身白袍,和蘇子昂殿後而行。

    陽光如魅,四女似花,十字大街的小販和賣藝的,普通百姓都紛紛駐足觀望,六人一瞬成了人群焦點。

    老捕頭宋德帶著小六子等捕快遠遠而來,一見青瑤一身新豔紅裙,臉色一變,連忙伸手召道:「蘇大人,蘇大人,借一步說話。」

    「宋大哥有話請說。」

    「洛都中女子忌穿紅裙,你沒和貴師妹說明?」

    蘇子昂搖搖頭,道:「說了也沒用,我師妹自有主張。」

    一見青瑤一身大紅裙,蘇子昂心中明白,青瑤定是上次知道洛都忌穿紅衣這個典故,所以,她定要穿大紅裙招搖過市,心中不由歎服,自己寶貝師妹果然是個大惹禍精。

    「蘇師弟,你們在嘀嘀咕咕啥?」卓一燕見蘇子昂落後,回頭好奇詢問。

    「回卓師姐,洛都有個禁忌,女子出門不能穿紅衣。」

    「為啥?」

    「這洛都十餘年來,先後發生過十數起姦殺案,案中被侵犯女子都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事發前穿過紅色衣裙。」蘇子昂大約介紹一下知道的案情,道:「此案至今未破,因此洛都女子畏之如鬼,忌穿紅衣。」

    「哦,竟有此事?」卓一燕眸中光亮一閃,燦然一笑,道:「天子腳下,帝都之中竟有此等怪事,看來我們四姐妹若不穿上紅裙在洛都四處逛一逛,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太華派弟子。」

    蘇子昂忽然想起水鸞子曾說過,秀水四花中,卓一燕奇立獨行,和青瑤的任性仗義不同,她遇事極有主張。

    秋高氣爽,妙月醫館前排起一條人龍。

    小娟正在發放一種益氣丹藥,據說可以排除秋日氣燥,她看到青瑤出現,露出一對小虎牙笑如夏花,大叫:「仙女姐姐你來了?」

    「來了,照單給我抓點藥。」青瑤將手中藥單遞過去,她四下看看,問:「那群光膀子壞人最近沒來鬧事?」

    「沒,從姐姐你走後,他們便沒在醫館中出現......」娟子眼中一片崇敬。

    從蝴蝶園中出來,金依蕙一路冷若冰霜,似乎心事重重,氣氛十分尷尬,蘇子昂這時湊上前,低聲道:「金師姐。」

    「嗯?」

    「師姐。」蘇子昂一時語塞,便沒話找話,問:「我每次來妙月醫館,均感覺似曾相識,可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

    「哦。」金依蕙四下看看,道:「妙月醫館模仿彌勒會在平原郡那一套,用小恩小蕙來和普通百姓拉近關係,只不過彌勒會發米飯,這醫館發普通丹丸。」

    「啊,我知道了。」蘇子昂腦中靈光一閃,心中疑惑一掃而光,他一把抓住金依蕙雙手,大聲歡笑,一時竟忘了自己是一名七品雲騎尉。

    金依蕙被抓住雙手,星眸閃過一絲疑惑,手掌肌肉略一收縮,隨後全身放鬆,任由蘇子昂抓著手掌不放。

    「子昂哥哥,你發現什麼?」青瑤扭頭詢問。

    蘇子昂神采奕奕,道:「我發現一個大秘密。」

    「一個大秘密?」青瑤接過娟子遞來的藥材,卻沒有當眾刨根問底,道:「我在秀水峰曾答應三名師姐逛洛都,子昂哥哥你願意帶路陪伴嘛?」

    「願意,願意,我願意替諸位女俠牽馬墜鐙。」蘇子昂心中歡喜,便道:「「青瑤妹妹,這次來洛都,你想買啥就買啥,銀子隨便花。」

    「子昂哥哥,此話當真?」青瑤眼中一亮。

    蘇子昂道:「當真。」

    「哈哈、」青瑤大笑數聲,大叫:「三位師姐,明日咱逛洛都,咱們想買啥買啥......」

    木桑子曾有交待,水鸞子到洛都後,只要她有所需,庫中金銀可任意使用,能得看得出,他對自己師妹也極為溺愛。

    回到蝴蝶園中,從台上村帶來的兩名女童服下水鸞子配製湯藥後,便昏昏沉睡。

    「子昂。」

    蘇子昂連忙應答:「弟子在。」

    「兩名女童體內聚魂珠呈青色,約需五日到七日才能取出珠子。」水鸞子看看秀水四花,道:「這幾日,你便陪同門們好好逛逛洛都,但不能闖禍,需知這洛都可是王化之地,事事需要講規矩。」

    「弟子明白。」蘇子昂躬身領命。

    翌日。

    許雅之派捕快來召蘇子昂至京兆府,見面迎頭便問:「聽聞尊師太華水真人已來到洛都。」

    「稟許大人,正是。」

    「你那蝴蝶園初建不久,園中定然沒有幹練婢奴,本官從許府調四名婢女歸你使用如何?」許雅之想了想,又道:「這四人全是在許府知根知底的老人,絕不會有任何安全問題。」

    「多謝許大人。」蘇子昂正愁水鸞子初來洛都,無人照顧起居,略一停頓,道:「許大人,下官昨日忽然另有一個新發現。」

    「哦,說來聽聽。」

    「上次羅家車馬店事發,待京兆府的兄弟們趕到羅家車馬店中時,拳頭幫中人剛剛倉皇出逃,並放火焚燒車馬店,那時辰就是前後腳的事兒。」蘇子昂解釋道:「縱是京兆府中有拳頭幫暗樁,但京兆府距離羅家車馬店路途遙遠,這二者間尚需一個傳信的人。」

    許雅之瞬間聽懂蘇子昂的話,便問:「你們修士間難道沒有那種特殊傳迅法術,可以遠遠相互傳音?」

    「有,太華派有青蚨傳音之術。」蘇子昂介紹道:「但這種異術有距離限制,且在人多群居之地使用受限。」

    他看看許雅之臉上,便解釋道:「我師伯和師尊均是化神真君,尚不能在人群稠密處隨意傳迅。」

    「化神真君一定很厲害。」許雅之溫和一笑,問:「拳頭幫中人會不會比化神真君更厲害?」

    「許大人,比化神真君更厲害的是問天神君,他們可以用靈力幻化萬物,瞬間遁移,整個古夏王朝來去自如,拳頭幫中人若有問天神君坐鎮洛都,我早被他們碾死幾百次了。」

    許雅之道:「懂了,蘇騎尉方才說的發現是?」

    「妙月醫館。」

    「妙月醫館?」許雅之確沒有進一步詢問具體發現,而是口氣一轉,問:「蘇騎尉如此肯定,且一臉笑容,定然還有一整套計畫吧?」

    「稟許大人,正是如此。」蘇子昂略一停頓,道:「這中間差一個最關健條件,便是先取出聚魂珠,只要順利取出聚魂珠,便能給潛在京兆府內的影子造成壓力,詐他一詐。」

    許雅之正色道:「好,只要能查出拳頭幫中人,本官准你一切所請。」

    「諾。」

    蘇子昂出了京兆府,眼前旭日東昇,他心中盤算,隨著拳頭幫的據點一個個被拔除,離彌勒佛和史金貴越來越近了。

    蝴蝶園外院。

    青瑤給蝴蝶園中兩名女童取了名,一名叫靈靈,一名叫秀秀。

    武六七帶秀水四花去十字大街做衣服,楚天正在園中照看兩名女童。

    「楚師兄,我師尊呢?」

    「水真人在翠竹軒中,你進去找她吧。」

    「不了,我陪你和這兩名女童玩一會吧。」

    「行。」楚天看看蘇子昂,問:「蘇師弟最近修為進展如何?在太華山上修練愁靈石,在洛都如今靈石管夠,這時辰又不大夠用。」

    「慢慢來吧楚師兄,這事兒急不得......」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0 09:27
二百一十九節 五女炫豔

    午後時分,武六七帶著秀水四花返回蝴蝶園。

    四女人人一身大紅裙襦,嬌豔奪目,襯托的四女皮膚欺霜勝雪,妖嬈萬分,蘇子昂暗笑不止,那不是來逛洛都,簡直是來找茬。

    「青瑤妹妹,一定要這般招搖嘛?」

    「那當然,這麼做有如下好處。」青瑤歪著腦袋,板著指頭數道:「一、太華派將在洛都聲名遠播,二、貧道青瑤也許能給子昂哥哥抓拿到兇犯,三、順道給三位師姐在洛都找個英俊瀟灑的婆家。」

    最後一句話一出,秀水三花神情各異,金依蕙對青瑤的奇談怪論見怪不怪,卓一燕嘿嘿一笑連稱主意不錯,李明娟莞爾一笑,徑直向內院走去,顯然去找水鸞子。

    以後三天。

    蘇子昂和楚天陪水鸞子帶領秀水四花在洛都四處閒逛,青瑤閒招搖不夠,索性又去馬市雇了四匹白色高頭大馬騎行......

    洛都秋天,天干,風硬。

    城中女子極少出門,便是出門,也是青灰二色居多,匆匆低頭而過。

    紅裙耀目,白馬彪悍。

    四女一身紅裙在秋風中飄曳,從踏入十字大街開始,便成為人群中的風景線,馬蹄噠噠,大街小巷處處人頭攢動,人們都走出家門,欣賞太華四女颯爽英姿。

    洛都出少年帝城多仕女,洛都侯門名媛仕女數不勝數,大多只懂棋琴書畫的。

    「娘,我要去太華山修道......」

    「父親,我要去太華山修道......」

    「娘,我的皮膚也挺白,也要穿紅裙子騎白馬。」一名少女從牆頭上順著梯子爬下來,向一對中年父婦要求道。

    「閨女,你可饒了爹吧。」院內中年男子搖搖手,指指牆外,道:「人家太華山的仙女,自然不怕那個大淫妖,可爹就是一普通人......」

    另一座府邸中。

    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扯著一名男子長袍,叫道:「父親,我要去太華派拜師修道,日後為姐姐報仇。」

    「珂兒,為父可不認識太華派中人,如何能讓你去拜師修道?」男子有些為難。

    女孩粉雕玉琢,態度堅決,道:「若父親大人不肯幫忙,我便到太華派中人居住的蝴蝶園登門求師。」

    「珂兒不可自做主張,且讓為父打聽打聽,找找京兆尹許大人托個人情......」男子忽然想起和許雅之熟識。

    一群身穿各式錦衣的公子哥兒,擠在一座酒館二樓,透過木窗向遠處人群眺望,人群中紅衣招展,新豔奪目。

    「卓公子,聽說她們全是太華派女弟子,豈不全是你的師妹,何不約上來共同玩耍?」一名公子哥兒出言道。

    卓公子道:「趙公子不可,家父對太華派極為尊敬,若惹惱太華派女弟子,一通呵斥是免不了的。」

    「這麼俊的一群妞兒就這麼放飛了?」趙公子並不甘心。

    卓公子道:「當然不,本公子另有高招......」

    第五日,翠竹軒中。

    蘇子昂正給水鸞子沏茶,機靈虎在院外大喊:「子昂哥哥,那個女啞巴又來找你了,正在牆外。」

    「知道了。」蘇子昂應了一聲,向水鸞子略做說明,出了蝴蝶園,知夏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不定,蘇子昂雖心生埋怨,但聽知夏解釋是金鷹衛規矩,也只能聽之任之。

    「知夏來了?」

    知夏點點頭,展顏一笑。

    「十多天你都去那了?也不來看看我。」蘇子昂說這幾句話時,口氣中帶著埋怨。

    知夏歪頭看看蘇子昂臉色,鳳眸閃起一抹頑皮笑容,忽地躥上蘇子昂後背,一隻手扯著耳朵,一隻手向蝴蝶園內一指。

    美人上背,蘇子昂頓時煙消氣散,伸手拽住知夏雙腿,嘀咕道:「一來就知道欺負我,我師尊水鸞子來了,一會見到她不可缺了禮數,明白不?」

    知夏忽地蹦下來,臉色遲疑,片刻後,祭出寄幽劍在地上劃道:「她不會嫌我是個啞巴?」

    「不會,不會。」蘇子昂恍然明白知夏方才為何遲疑,道:「我師尊是太華派第一醫道聖手,正好讓她瞧瞧可不可以幫你醫治頑疾。」

    知夏鳳眸流轉,臉上笑意高深莫測,伸手向院內一指,示意蘇子昂帶路。

    翠竹軒中。

    「稟師尊,這位是知夏姑娘。」蘇子昂給雙方做了介紹,道:「這位是在下師尊太華派水真人。」

    知夏落落大方,彎腰施了一個萬福禮,水鸞子眼前一亮,見知夏盈盈一拜,神情不卑不亢,儀態穩重尚在秀水四花之上,登時心生好感。

    「知夏姑娘免禮。」

    「師尊,知夏天生不能說話,弟子想請師尊替她看看病因。」

    水鸞子看看知夏,道:「請姑娘將手伸過來。」

    知夏羞澀一笑,將藕一般的嫩白手臂遞了過去,水鸞子捏住知夏手腕切起脈來,十數息後,收手道:「知夏姑娘五官血脈暢通,無凝滯之象,你這毛病是天生的?」

    知夏點點頭,然後垂下了頭,一頭青絲垂下來,隨後遮住少女的臉,蘇子昂連忙道:「師尊看的如何?」

    「體無病症,無從看起?」水鸞子搖搖頭,道:「本派長春殿中珍藏無數秘法古籍,其中多半記有相似病症,也許能夠替知夏姑娘治。

    蘇子昂心中升起一抹希望,道:「有勞師尊費心。」

    水鸞子微微一笑,隨後又取起案上書本,蘇子昂見狀立刻拉著知夏退出內院,兩人一路直奔小山。

    小山上,黃花梨樹下。

    「血脈暢通,無凝滯之象?」蘇子昂一伸手,抓向知夏下巴,知夏腦袋微微一傾,便讓過蘇子昂原認為十拿九穩的一抓。

    「別亂動,哥哥替你瞧瞧病。」蘇子昂又伸手抓來,恬不知恥,兩人當年一路上不停重複類似故事,雙方都習以為常。

    知夏下巴一傾,又恰好讓過蘇子昂一抓,她揮寄幽劍寫道:「你不嫌棄我是啞巴?」

    隨後又寫道:「你那些美貌的師姐和師妹呢,她們不是也來洛都了嗎?」

    「哎呀,你耳朵蠻靈的嘛?青瑤她們出去逛街沒回來呢。」二抓不中,蘇子昂訕訕的收起了手,心中確定自己修為較知夏相差較遠,道:「你本事強,家世好,不嫌棄我就好了,我只是一個鄉下野孩子。」

    知夏雙瞳漆黑如墨,閃過一抹疑惑,寫道:「我若不是名門弟子,你就會嫌棄我?」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的心眼能不能大一點點?」蘇子昂拉住知夏雙手,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問:「當年在無間海中時,馮公公曾說去了一位小祖宗,我天天在灶間熬湯給這個小祖宗喝,這個小祖宗人還好嗎?」

    知夏歪頭看看蘇子昂,又寫道:「我眼下天天保護這個小祖宗,你要不要見見她?」

    「不見,不見,這小祖宗都能役使你們金鷹衛,想來身份非凡,我這種村野凡夫還是不見為妙。」蘇子昂連連搖手。

    蘇子昂已看透,洛都不同於江湖,這是一個極講規矩和身份的地方,自己沒有實力前,去結識討好大人物,一點實際好處也沒有。

    「沒事幹,騎大馬。」知夏狡黠一笑,躍上蘇子昂後背,扭住蘇子昂雙耳,兩人嘻嘻哈哈在小山中轉來轉去。

    太陽偏西,武六七帶著秀水四花出現在蝴蝶園中,遠遠便聽到青瑤清脆笑聲:「師尊,師尊,我回來了,子昂哥哥,楚師兄,我們回來了......」

    知夏手一抬,掌中忽然多出一枚明亮精緻的古鏡,她對著古鏡略整衣衫,又將古鏡放在乾坤袋中,然後和蘇子昂一起下了山。

    青瑤騎在一匹高頭白馬上,身後一溜數輛有蓬牛車,每輛牛車上都壘滿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吃的、玩的、用的,一應俱全。

    她一抬頭看到知夏,雙眼放光,一下子蹦過來。

    「這位美貌姐姐是誰?」青瑤口氣一頓,誇獎道:「比我美多了,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她叫知夏,以前曾和你說過,有一個一起從無間海中逃出來的同伴就是她了。」蘇子昂連忙解釋,道:「知夏從小不能說話,如今在金鷹衛任職。」

    「記起來了。」青瑤拉著知夏笑了起來,隨後道:「知夏姐姐,我送你一隻可愛的小老虎吧。」說著,纖掌一翻,蘇子昂在千界山中曾見過兩次的青木老虎出現在掌中。

    知夏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蘇子昂想了想,伸手接過青木老虎遞給知夏,道:「青瑤妹妹送你的禮物收下吧。」

    金依蕙等三女原本已走到後院門前,聽到青瑤興奮叫嚷聲,便一起又奔了回來。

    「知夏,這是李明娟師姐,這是卓一燕師姐,這是金依蕙師姐。」蘇子昂連忙一一介紹,最後道:「這位是知夏,在金鷹衛中任文職散官,一名武修。」

    卓一燕燦爛一笑,大大方方的說道:「知夏妹子,我們來洛都正好少個伴兒,以後陪我們四姐妹一起遊逛洛都如何?」

    知夏臉色紅暈,微微點頭一笑,眼角從冷然不語的金依蕙身上劃過,眼眸深處忽地閃起一絲亮點......

    日已偏西,日光從天空揮灑下來,淡淡輝映在每個人身上,五女悄然爭妍鬥豔,蝴蝶園內春光四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幽幽少女體香。

    蘇子昂心底忽然浮出一抹淒涼,念頭飛過千山萬水,出現在章台縣城南一個小山上,一座孤零零小墓在秋日下煢煢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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