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射天妖 作者:濱城小道(已完成)

 
Babcorn 2017-11-6 12:43: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1 31493


【作者概要】:濱城小道,男,山東 - 威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吾為情義和熱血而戰!
  惡人欺我親人,以劍誅之,妖魔辱我國人,吾必挽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妖!

【其他作品】:《遮天遊》、《晉末逐鹿》、《逐鹿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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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2:46
一節 搶親

    桃花小鎮。

    位於大夏古國江城郡江上縣東部,因小鎮內外栽滿桃樹而自然命名,一到春夏季節,漫山遍野的桃花千紫萬紅,似火焰般絢麗。

    小鎮中約有數千人口,大半以上姓鄭,造挖掘鐵礦石為營生,鎮東有一片碧水幽幽的小湖。

    炎炎灸夏剛過,片片桃葉在晚風中翩躚搖曳,霞光餘輝映在小湖幽幽碧水上,水面上金光粼粼,十餘名少年擠在小湖的一角縱情嬉水,一道道水波漣漪向湖中緩緩蔓延。

    「嘩啦」一聲,一名少年從水中鑽了起來,甩甩頭上水珠,趟著水向岸邊奔去。

    「蘇子昂,多玩一會兒吧?」水中一名少年拍拍湖水,叫道:「以後秋風涼了,便不能來這嬉水了。」

    「不了。」蘇子昂趟著水爬上了岸,跳躍著把身上水珠抖干,穿上草鞋和布衫,然後向水中少年晃晃手,說:「今日家裡多半有事,我且回去看看。」

    蘇子昂是桃花小鎮中為數不多的外姓人之一,蘇父早年是大夏古國一名游擊將軍,後來偶遇蘇母鄭氏,兩人情投意合結為夫婦,在桃花小鎮中生下一男一女,大女兒蘇子青,小兒子蘇子昂。

    蘇父於三年前病故,鄭氏一直與蘇子青姐弟倆相依為命,生活雖然艱辛,倒也其樂融融。

    蘇子青今年剛束髮及笄,少女傳承了母親鄭氏的美貌,夏衫下亭亭玉立的胴體,似一朵吐著芳香的山花,引來小鎮中無數男子垂涎三盡的目光。

    覬覦者中,便有桃花小鎮鄭員外。

    鄭員外在桃花小鎮、甚至江上縣都赫赫有名,一因其富有,二因其好色,據桃花鎮中居民小道傳聞,鄭員外在鄭府堂前立了一堵粉牆,上面沒畫山水,而是記載著一名名少女的名字。

    江上縣中,稍有姿色的少女在粉牆上均有姓名記錄,那一鎮姓字名誰......只要束髮及笄,不論明搶硬娶必由鄭員外來**,鄭員外如此橫行囂張,主要倚仗哥哥鄭縣令。

    大夏古國界土廣袤無垠,騎馬尚須三年才能走個來回,各郡縣便遵守皇權不下縣的原則管治,天高皇帝遠,鄭縣令實際上便是江上縣的天,大大小小的事務均由他一枝筆決斷。

    今日中午時分,鎮上一身紅衣的老媒婆曾到蘇家替鄭員外提親,被蘇母趕走!也許因父親過世早,蘇子昂年歲雖小,內心卻十分敏銳,身在小湖中嬉水,卻一直隱隱擔心鄭員外節外生枝,欺侮母親和蘇子青。

    暮色更濃,蟬兒陷在樹葉中拚命鳴唱著夏日情歌,腳下黃土小徑蜿蜒曲折,兩邊枯柴垛上掛滿綠色的小葫蘆,蘇子昂乘著涼風,疾步向家中奔去。

    蘇家位於桃花小鎮的北首,一座以黑磚為牆的獨門宅院,經過蘇母和蘇子母的精心收拾,小院內外乾淨整潔,一群家鵝聽到蘇子昂熟悉的腳步聲,遠遠伸長脖子哦、餓、大叫著表示歡迎。

    正屋中見不到熱氣騰騰的灶火,一把笤帚打散了把,孤零零的躺在屋門外。

    「我回來了,人呢?」蘇子昂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幾步衝進屋中,不見母親蘇氏,只見姐姐蘇子青正在桌前擦試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這柄短劍一尺有餘,乃蘇父的唯一遺物,應是軍中代表功勛的象徵。

    蘇子青並無如以往般迎上去噓寒問暖,而是坐在桌前呆呆發愣,雙眸中徘徊著一抹霧水。

    「姐,那劍太鋒銳,別擦它了。」蘇子昂連聲提醒,說著躥到廂房一看,問:「娘呢?你不高興啥?」

    「娘去舅舅家了。」蘇子青頓了一頓,淚水慢慢湧出了眼眸,說:「舅舅今天扛著三匹綢緞布來咱家說媒,要我嫁給鄭員外。」

    「什麼?」蘇子昂立刻火冒三丈,只聽蘇子青抽嚥著說:「娘和舅舅撕打一番,把屋外那把笤帚打散了,然後又追去舅舅家說理了,讓我在家等信兒。」

    「我去舅舅家看看娘去。」蘇父去世後,做為蘇家唯一男丁,蘇子昂最見不得別人欺侮鄭氏和蘇子青,他一把奪過蘇子青手中短劍,拔腿躥出屋門,等蘇子青叫著趕出來時,人早跑的沒了影。

    暮色蒼茫,涼風習習。

    小鎮中戶戶家中飄起炊煙,十四歲的少年順著熟悉道路向舅舅家飛奔,鎮中間遠遠出現一片數進的院落,正是鄭員外府,蘇子昂奔跑的腳步慢了下來,對這座府院的主人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仇恨。

    「若沒有鄭員外多事,今日一切事便不會發生,先將鄭員外罵一頓......」少年人的心,夏天的雨,想那下那,蘇子昂將短劍向腰間一別,在鄭府院外找了一株大槐樹,攀著便爬進鄭府。

    晚暮後,天降涼風,鄭員外忽然來了雅興,要在後花園的涼亭中擺酒臨風賞秋,身邊兩位婢女剛剛離開去端菜,一個人影從暮色中出現,喝道:

    「鄭員外,你多大年紀了?還打我姐主意,要不要臉?」

    「蘇家的小兔崽子?」同是一鎮之人,鄭員外仔細看了蘇子昂兩眼,依稀還記得模樣,他一揮手中的摺扇,囂張的說:「小兔崽子會說人話嘛?我日後是你姐夫,講點家教行不行?

    頓了一頓,他忽然想起什麼,三角眼一瞪,喝問:「小兔崽子從那進的府?」

    「從那來關你屁事,你離我姐遠點就成。」蘇子昂忽然想起來翻牆而入既為盜,立刻有些心虛,腿一動想走。

    「小兔崽子別走。」鄭員外騰地站了起來,想把蘇子昂扣起來押為人質,逼蘇子青就範,他大步搶來,口中罵罵咧咧:「老子早晚睡了你姐,再睡你娘......」

    心虛正要逃走的蘇子昂一聽鄭員外侮及蘇子青和鄭氏,頓時怒火滔天,一轉身「呼」一拳打在鄭員外的大肚子上,鄭員外肚子上猛然吃拳,本能的伸手一抓,正好抓住蘇子昂手臂,兩人立刻扭成一團。

    鄭員外年過半百,但平時保養極好,力氣較十四歲的蘇子昂大了許多,兩人甫一交手,他仗著身高體壯的優勢盡力一板,將蘇子昂壓到身底,按在了地面上,一伸手掐住少年的脖子,狠狠威脅:

    「按本朝律法,小兔崽子偷進鄭府,勒死你也屬應當......」

    蘇子昂被鄭員外肥大的身軀壓在地上一陣猛掐,漸漸喘不上氣來,恐懼之下伸手亂抓,正好碰到別在腰間的短劍,抽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用盡全力向身上的鄭員外小腹捅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2:47
二節 殺人

    鄭員外雙手猛掐蘇子昂瘦弱的脖頸,心中盤算著將這只討厭的小臭蟲碾死,以後可以任意欺負蘇子青和鄭氏,正得意間腹部猝然一痛,連忙低頭一看。

    一柄短劍正插進肚子中,「噗」一聲,污血從劍刃兩邊血槽中噴了出來。

    「你敢殺我?」鄭員外三角眼中寫滿不相信,全身邊道迅速散盡,一陣痙攣掙扎後,最後身體一軟歪倒在地上。

    蘇子昂狠狠喘了幾口氣,爬起來一看,鄭員外腸子正從腹下劍傷處緩緩迸了出來,鮮紅的血淌了一地,心中想起第一句話是父親在世時常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花園中登時寂靜下來,蒼茫暮色中,一股驚悸的氣息在瀰漫!

    「死了?」蘇子昂不甘心,先探了探鄭員外的鼻孔,試不到一絲活氣,又伸手狂拍鄭員外肥膩的臉,低聲疾呼:「老不要臉的快起來......」

    十數息後,蘇子昂斷定,方才還囂張不可一世的鄭員外已然死透了!

    一股涼爽的秋風從空中吹來,蘇子昂機靈靈的打了個哆嗦,感覺自己渾身哆嗦,巨大恐懼籠罩下,少年不敢多呆一刻,邁拔腿向花園一側的大樹躥去,身後暮色逐漸昏暗下來。

    翌日天剛亮,素來安謐的桃花小鎮中,鄉民們都在交頭接耳傳說著一件事;老色鬼鄭員外死了,而且是橫死!

    殺人罪在大夏古國屬於十惡大罪,必須報官,而且死的人還是鄭縣令的弟弟。

    天到中午,鄭縣令帶領一大隊捕快騎馬飛馳到桃花小鎮,立刻坐鎮鄭府,張捕頭簡單詢問了一下案情,便派人在桃花小鎮中到處貼布示,向張民許諾重金懸賞情報。

    鄉民見錢眼開,便有人舉報。

    昨夜天黑前後曾看到蘇子昂出現在鄭府花園處,又有人獻出一件血衣,根據血衣大小一問,一名小孩說衣衫是蘇子昂的,一找蘇子昂,竟然不見了。

    「將蘇家人全部抓來!」

    鄭縣令面色陰沉著下令,捕快們被鄭縣令狼一般的嗥叫聲震懾,忙不迭的將蘇母和蘇子青抓到鄭府。

    蘇子青昨晚在蘇子昂出門後,等了一會兒居然只見蘇母鄭氏一個人回來,娘倆一通話,連忙四門摸著黑到處尋找蘇子昂,等天亮得知鄭員外橫死府中時,蘇子青一想到蘇子昂帶走的短劍,頓時升起一股不安感。

    鄭府中,大廳前。

    「鄭氏聽好,本官懷疑蘇子昂是殺人凶手。」鄭縣令指指鄭員外的棺材,說:「家弟橫死府中,把你兒子蘇子昂交出。」說完又令捕快將證據血衣和鄉民證詞擺出,鄭氏登時臉面煞白,她怎麼也不敢相信,蘇子昂敢殺人。

    「鄭大人,人是我殺的,不用審了。」蘇子青忽然說道,在那一瞬間,少女已經打字主意,要用自己去換蘇子昂一條命,保住蘇家的香火。

    「閨女你瘋了?」鄭氏從短暫的慌亂中醒過神來,大叫道:「我閨女昨夜一直和奴家一起,豈有時間去殺人,何況以她的力氣也殺不了鄭員外啊。」

    鄭縣令陰著臉,目光閃爍,似在想著一件什麼事兒,鄭氏見狀立刻分辨道:「定是鎮外的鬍子賊去鄭府搶劫殺人,還將我兒擄走,請縣令大人派人揖賊,還蘇家一個公正......」

    「呵呵,還蘇家的公正?」鄭縣令好似想明白了什麼,他陰惻惻的冷笑一聲,問蘇子青:「你說殺了鄭員外,用何凶器?」

    「一柄短劍。」

    「劍呢?」

    「殺人後,心中驚慌不知棄於何地。」

    「蘇子青供認自己殺人,鄭氏說她不曾殺人,而鄉人指認的蘇子昂失蹤。」鄭縣令陰著臉,打著官腔道:「先將鄭氏和蘇子青押到縣大牢,然後派人抓捕尋找蘇子昂,待蘇子昂歸案後一併判決。」

    「冤枉啊,大人......」

    「刁婦閉嘴。」鄭縣令又指了指身後的棺材,怒吼:「人都死了,最應當要公道的人是他,來人啊,將鄭氏和蘇子青鎖到縣大牢中押起來。」

    「諾。」一群如虎似狼的捕快們衝上來......

    蘇子昂當夜逃出鄭府後,怕鄭府的人追到家中,便跑到山中躲了一夜,天亮後,看著鄭縣令帶領捕快騎馬進鎮,又看著母親和蘇子青被帶出桃花小鎮。

    一著急,十四歲的少年順著官道一路追了下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去將娘和蘇子青救出來!前方的馬隊逐漸沒了影子,秋風中,少年蘇子昂一步步走出桃花小鎮,進入一個陌生而新奇的江湖。

    二日後,江上縣衙內,鄭縣令將一本《古夏律》仔細找了數遍,心中猶豫不決。

    根據為官多年的經驗,在鄭府時便斷定,鄭員外定然因為想逼紙蘇子青,最後被蘇子昂刺死,弟弟已經死在色字上了,自已要把蘇子青判死,然後與鄭員外合葬在一起配陰婚,成全弟弟在陽世最後一點念想。

    只是《古夏律》對於判死極為苛刻,一是要有明確的罪名,二是要有相關證據,最後尚需具文呈古夏朝刑部審核,等批覆後方能問斬。

    翻爛了《古夏律》,鄭縣令硬著頭皮找出一個罪名,古夏律規定,弒夫屬於忤逆十惡死罪!鄭員外既然曾給鄭家下過聘禮,便以謀殺親夫給蘇子青定罪!

    「來人,升堂,把蘇子青和鄭氏帶上堂來。」

    蘇子青一直和鄭氏被分開關押,今天上了堂,一抬頭先看到鄭氏一切如舊,二沒看到蘇子昂出現,頓時放下心來,對鄭縣令愛搭不理。

    「蘇子青。」鄭縣令一拍桌子,發出怒吼:「本官問你,鄭員外可是你殺的?」

    「是民女殺的。」

    「既然是你殺的,可敢簽字畫押?」

    「拿筆墨來。」

    「大人,冤啊,奴家女兒那晚一直就在眼前,沒有去殺人,何況她長的這麼瘦弱,怎能殺人?」鄭母一邊喊冤,一邊給女兒支招:「閨女你瘋了嘛?這可是死罪啊!娘和你說了是山賊殺的人,你怎麼不聽呢?」

    鄭縣令板著臉,看著蘇子青在供狀書上籤字畫押,他收到供狀後,先仔細核對一番後,三角眼中閃出一片寒光,「啪」一拍驚堂木,怒吼一聲:

    「刁婦鄭氏,聒噪公堂,來人,拖下去掌嘴二十......」

    「諾。」捕快們衝了上來。

    鄭縣令趁捕快們將鄭氏拖下去的空當,大聲判決:「桃花小鎮鄭員外被殺一案,蘇子青當堂簽字畫押認罪,本官今判民女蘇子青弒夫罪成立,和其母鄭氏一起押入縣衙大牢侯決!」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2:47
三節 三碗麵

    天高雲淡,秋風蕭瑟。

    官道兩邊柳樹成蔭,秋蟬趴在柳葉間鳴唱著夏日情歌,蘇子昂光著脊樑沿道大步疾行,一路上餓了摘野果子吃,渴了喝口山泉水,兩日後,在腳上麻鞋徹底爛掉前,終於趕到江上縣城門外,抬頭一看。

    江上縣是一座古老而安詳的小城,城牆以一塊塊黑夏磚堆徹而成,磚面上墜滿一片片綠青苔,一隊隊衣衫不同的人在進進出出。

    巡城士兵見蘇子昂年紀不大又光著脊樑,便認為是某家貪玩孩童歸城,也沒盤問直接放進城去,江上縣中的一切陌生而新奇,喧囂的集坊,流動的人群,賣糖葫蘆的、賣各種雜貨的、做手工活賣炸糕的

    蘇子昂站在炸糕攤不遠處,貪婪嗅聞著空氣中的油香味,片刻後,他扭過頭,隨著人群一步步向城中心走去,心中企盼著鄭氏和蘇子青能在前方忽然出現。

    城中心,道路忽然分成一個三岔口。

    一株磨盤粗細的銀杏樹參天而立,枝頭上的葉子半黃半綠,掛滿一片瑟瑟秋意,一名小乞丐閉著眼躺在銀杏樹下,前面放了一個缺口的土碗,一個路人走過來,隨手向碗中扔了一個燒餅。

    看到燒餅,蘇子昂不自覺的嚥了一口口水,肚子頓時不爭氣的響了起來,響聲洪亮且連綿不斷,嚇的小乞丐一激靈,睜開眼一把將燒餅揣進懷中,看著蘇子昂的目光中充滿警惕。

    「不搶,不搶!」蘇子昂不好意思的揮揮手,肚子卻不願意的嘰哩咕嚕大叫大嚷。

    「見一面,分一半。」小乞丐見蘇子昂光著脊樑,一臉善意的朝著自己笑,也不好意思的從懷中掏出燒餅,一撕兩半,將一半遞給蘇子昂。

    「別,別。」蘇子昂作勢欲走。

    「吃,吃,天下沒餓死的罪。」小乞丐咧嘴一笑,說:「肚子叫成這樣別客氣了,以後你有了燒餅再分我一半就是。」

    「行。」蘇子昂抓過燒餅,一口下去燒餅上露出個月牙,兩口下去燒餅上露出一個筆架山,三口下去燒餅全部沒了影。

    「餓成這樣了?」小乞丐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大半塊燒餅塞了過來。

    「嗯。」蘇子昂這次沒多嘴,直接將燒餅接過來全部吃完,肚子不叫了,身上也有了力氣,便問:「去縣太爺府走那條路?」

    「順著這路走到頭就是,中間不要拐彎。」小乞丐指著一條路說道。

    「多謝!」

    蘇子昂順路撒腿便跑,心中充滿希望,認為路的盡頭定然看到蘇子青和鄭氏,可是,路的盡頭只有一座略顯氣派的縣府衙門,它靜靜的矗立在那裡,紅漆大門緊緊關閉,盡顯權勢和冷酷。

    「吱嘎」一聲,紅漆大門開了。

    從大門中出來四名捕快,一身官袍紅黑相間站在門前四處張望,蘇子昂記的清清楚楚,正是穿這樣衣服的人帶走了母親鄭氏和蘇子青,心中「咚咚」跳了起來。

    秋日下,一名捕快忽然向這邊走來,蘇子昂嚇的一激靈,光著脊樑一路狂奔,身後傳來捕快的大笑聲,依稀還聽到喊了一嗓子,少年更害怕,跑的更快了

    從桃花小鎮出走後,蘇子昂一直心神不定,大部分時間被恐懼盤踞,中間一直以野果子維生,雖然剛吃了一個燒餅,但腹中仍是飢腸轆轆,見到府衙後沒見到鄭氏和蘇子青先是失望,然後被捕快一嚇,心神直接崩潰。

    狂奔中,一切變得模模糊糊,胸中越來越透不上氣來,一頭歪倒下去,昏迷時依稀記得面前是一家鐵匠鋪子

    許久後,蘇子昂慢慢恢復了意識,感覺渾身都痛,他哎喲叫了一聲。

    「醒醒,醒醒。」耳邊傳來一聲聲呼喚,稍後一股清香熱氣灌進口中,只聽見一名男子粗獷的聲音繼續說:「醒了?吃口面!」

    蘇子昂慢慢睜開眼,面前是一張少年人的臉,一看四周牆邊堆滿各種農具,房頂墜下的蛛絲上粘滿灰塵,看情形應是在一家廂房中。

    少年濃眉大眼,高大身材比蘇子昂整整大了一圈,他手中端著一個黑瓷土碗,碗裡浮起一片熱氣,大面條切的又粗又寬,中間挾著幾片青葉菜,最令人欣慰的是,少年人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說:

    「喝口清湯麵暖暖肚子。」

    蘇子昂精神一振,接過土碗,幾口把土碗中的麵湯帶水全咽進嘴中,面水燙的蘇子昂不禁皺了皺眉。

    「傻啊?慢點喝。」少年責怪一句,一會出去又遞迴來一碗麵,說:「我姓武,名叫六七,你叫啥?」

    「我叫蘇子昂!」蘇子昂接著面,幾口喝完,奇怪的問:「你叫五六七,誰叫**十?」

    「哎呀,我姓武,是武士的武,不是五六七的五,一看你就沒好好讀過書。」武六七長了個大闊鼻子,笑起來鼻孔朝天,說:「我取名時,我爹正在數武器件數,隨口說五、六、七,因此你喊我五六七也可以。」

    兩人笑了一會,他看看蘇子昂,問:「要不要再來一碗清湯麵?」

    「再來一碗。」蘇子昂見到年歲相仿的少年,心情放鬆下來,戲謔道:「那以後我便叫你五六七了。」

    「願叫啥叫啥,不過我最喜歡給人當哥哥,小子你今年多大?」

    「十四了。」

    「我比你正好大一歲,以後叫哥,等著啊。」五六七轉身出了廂房門,一會又端回一碗清湯麵,這碗湯水不冒熱氣,面也比較多,只聽他笑道:「我爹是打鐵的,我娘切面也和打鐵一樣寬,湊合著喝。」

    「五六七,這三碗清湯麵真好喝。」蘇子昂真心實意的誇了一句,又問:「你鼻子長這麼闊,下雨不漏水嘛?」

    「懂屁,我這叫方嘴闊鼻。」五六七大眼一翻,傲言道:「城東算命先生說了,這是當大將軍的面相,而且最少是三品的。」

    「你當那麼大的將軍想幹啥?」

    「娶天下最美貌的女子當娘子!」五六七大眼轉了轉,說:「其他的暫時沒想好,你咋一個人來江上縣,爹娘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2:48
四節 遇狼

    要不要對武六七說謊?蘇子昂心情糾結,母親鄭氏從小教導,男兒的話應擲地有聲,絕不可對人說謊,何況對面武六七又曾救了自己一一命。

    「我爹兩年前去世了。」糾結半天,蘇子昂最後選擇先說謊自保,說:「前兩天,我隨娘和姐姐去鄰縣親戚家訪親,路過縣城時走散了,一著急,就暈倒在你家門前了。」

    「你家是那的?」

    「我家住在一個小村子裡,那兒沒有村名。」

    「啊,那你怎麼辦?」

    「我想先在鐵器鋪子中幫武大伯幹些活,管吃住就行,然後慢慢找我娘。」蘇子昂望著武六七,心情有些企盼,盼望能留在江上縣尋找機會接近母親與姐姐。

    「好啊,好啊,咱倆一起拉風箱鼓火,這活兒容易干。」武六七大大咧咧的一拍蘇子昂肩頭,說:「放心,有哥吃的,餓不著你。」

    「哦。」蘇子昂心頭一熱,微微鬆了口氣。

    江上縣於古夏王朝初年建立,至今已逾千年,歸江城郡直接管治。

    古夏王朝律法分明,普能人要通過郡縣城池,若投宿住店,要有原居地官府開具的官府憑證,沒有憑證的人叫流民,不能居住客棧和打短工,而且隨時會被所過郡縣官府抓去盤查,煉鐵在古夏王朝屬於官府指定專人經營,鍛鍊出的武器必須一一登記在案,最後由官府派人統一收取。

    武家鐵器鋪有十餘名小夥計,每天叮叮噹噹的打造各種鐵器。

    明晃晃的爐火下,一個大鐵砧上火星四濺,幾名打鐵的夥計光著上半身,下身圍著大獸皮圍裙,把一塊塊通紅鐵塊貼在鐵砧子上,大錘小錘呼呼的砸下來,一件件尖的、圓的、長的鐵具慢慢被打製成形。

    蘇子昂和武六七一左一右負責拉風箱。

    風箱用二寸厚的楊木板製成,風心是一大把雞鴨羽毛鉚在一塊四方木板上,兩名少年用腳抵住著風箱門,以腰發力來回猛拉,風從風箱中壓出來,噴向爐膛

    每日暮時放工後,武六七總會興致勃勃領著蘇子昂在江上縣中閒逛,蘇子昂便藉機有意圍著縣衙轉一圈,可每次也沒有見到鄭氏和蘇子青,這讓初涉江湖的蘇子昂甚是苦惱,又無計可破。

    十數日後,秋風中的寒意更加濃重,兩名江上縣的少年在夕陽中且行且談。

    「蘇子昂,你長大後想幹啥?」

    「不知道,從來沒想過。」蘇子昂心事重重,隨口亂問:「六七你想當大將軍,有啥具體門路嘛?」

    「有,離江上縣很遠的地方有一座太華山,山上住著許多老神仙,武氏家族中有名叔叔在太華山上修仙,我過了年便去太華山拜山修仙,等有本事了,再當將軍去。」

    「太華山上有神仙?」蘇子昂小時侯曾聽桃上鎮中老人講過許多神仙鬼怪的故事,一時不禁思緒悠悠,說:「聽說神仙們都會飛?」

    「那當然。」武六七一雙眼瞪的有雞蛋大,接著一通神吹:「我族叔說了,若破了什麼元嬰境,便能御劍飛行了」

    「六七,我能跟你一起去修仙嘛?」未等武六七回答,蘇子昂黯然嘆了一口氣,說:「我連官憑戶籍都沒有,還是老老實實拉我的風箱?」

    「蘇子昂別灰心,有哥哥在,一切就會有辦法的。」武六七把胸脯拍的山響,道:「哥哥若能上了太華山,一定求族叔再替你想辦法。」

    「真的嘛?」

    「真的!」

    蘇子昂心中一喜,忽然對那座模樣都沒見過的仙山充滿了向望,片刻後想起下落不明的母親鄭氏和蘇子青,再想一想早死在自己劍下的鄭員外,忽然心灰意冷,悶悶的說:「回家睡覺,明天接著拉風箱。」

    「破甲刀,淬火五十次,淨重八斤三兩,刃鋒利,刀柄短。」

    「斬馬刀,淬火百次,重十二斤,柄長一尺二寸,鋒長三尺五,步軍破陣名器。」

    「雁翅刀,淬火二百次,刀重十八斤,厚背帶環,每一環重三到五斤,步騎皆用。」

    武掌櫃又粗又壯,比普通人高出一個頭,他一隻手舞著鋪子中的大鐵錘輕若無物,一陣叮叮噹噹敲打中,大鐵砧子上火星四濺。

    一枚長槍尖在敲打中慢慢成型,「噗」一聲,被扔進旁邊的一口大水缸中,缸面上登時飄出一股輕煙。

    蘇子昂和武六七一左一右,賽著伴兒的拚力氣,將風箱拉的呼呼山響,鼓起爐膛內的火苗數尺長,一枚枚鐵器被爐火燒的赤紅,又被鉗子夾到大鐵砧子上一陣鍛打。

    「武掌櫃在家嘛?請出來說話。」一聲吆喝從院子中傳來,正在拉風箱的蘇子昂應聲一瞅,立刻渾身寒毛乍立,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院外秋日明媚,淡淡光線從葡萄架上斜透下來,兩名身穿紅黑相間官袍的捕快,正站在葡萄架下揮手扇著風,眼晴向鋪子中不停張望著。

    「等等,來了。」武掌櫃應了一聲,先將手中大錘擱下,又解下腰間的大獸皮圍裙,一哈腰,貓著腰邁出鋪門,站在葡萄架下和兩名捕快比劃起來,手還不時向鋪子中指指點點。

    老鼠怕貓,做賊怕兵。

    對於身穿紅黑相間官袍的捕快,蘇子昂有著本能的畏懼,恍惚間,少年懷疑定是武掌櫃向官府告了密,兩名捕快是來抓自己的,心一慌,已容不得細想,悄悄起身如一隻小老鼠般從鐵匠鋪後門躥了出去。

    江上縣城外,一條官道向遠處延伸。

    蘇子昂慌亂中不辨東南西北,跑出城門順著官道一路狂奔,使出吃奶力氣的猛跑,沒有目地,只知道離捕快越遠越好。

    路邊古樹林立,一片片泛黃樹葉在枝頭上搖擺,透著一股蕭瑟秋意,蟬兒在樹葉間吟唱著對夏日的懷念,不知跑了多久,蘇子昂渾身汗透衣衫,心中忽然想透一件事,若捕快今日專程來抓捕自己,決不會只站在院子中叫喊,武掌櫃也不會一臉笑容的站在院中指指點點。

    「做賊心虛啊!」桃花鎮的少年自嘲一句,停下腳步看看天,蒼穹中已略有暮,他轉過身沿著官道又一步步向江上縣挪去,方才一氣惶恐奔跑,渾身使脫了力,如今渾身無力,只能一步步走。

    路前方出現一個八角亭子,從遠處看,亭子甚是破舊,蘇子昂跨進亭子,坐在亭內石凳上喘了口氣,誰知不歇還好,一歇渾身更加疲憊無力,他站起來向江上縣方向眺望。

    山野間秋意爛漫,遠處連江上縣一角也看不到。

    秋日淡淡而溫暖,蘇子昂被陽光暖暖一照,倚在石桌邊想著心事兒,一會神倦力乏,不知不覺竟昏昏睡去。

    「嗚嗷!」一道淒厲獸吼聲驀然響起。

    蘇子昂從酣夢中一驚而醒,猛見四週一片黑暗,蒼穹滿天星斗,吼叫聲在曠野中幽幽迴蕩,透出一股暴戾和飢餓,少年登時想起桃花小鎮中老人們常說的一句話。

    狼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2:49
五節 劈柴

    月朗星稀,秋風習習。

    一團浮雲恰恰從月亮上浮過,亭子外光線一亮,兩個不速之客正站在亭外向亭內靜靜窺視,嘴中不時發出一聲聲嗥叫,一股獸臊味在風中撲鼻而來。

    蘇子昂渾身寒毛乍立,牙齒咔咔打鼓,握緊手中短劍指向亭外的兩頭狼,心頭只想;今夜我會不會死?

    兩隻狼隱在黑暗中一動不動,狼瞳幽幽碧綠的盯著蘇子昂,雙方隔著一道石欄杆,誰也不敢主動進攻,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兩隻狼漸漸煩燥起來,圍著亭子轉了兩圈,發出一聲低嗥,後爪在地上一陣猛刨......

    「噗」一聲,一片泥土在黑暗中向蘇子昂面部噴去。

    一片冷泥打到皮膚上時,蘇子昂向石頭桌子下面迅速閃身一蹲,身體剛一動,八角亭外的兩隻狼已凌空躍起,在空中張開利爪向桌後少年徑直撲去。

    蘇子昂躲在石桌底下,手中短劍向石桌上猛力一刺,短劍微微一滯,已刺入一隻狼的體內。

    「嗷!」一聲淒厲長嗥。

    兩頭狼倏地躍到亭外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八角亭子外不停長聲厲嗥,嗥聲中充滿暴戾和貪婪,片刻後,黑暗山野間響起一片野狼長短的嗥聲在相互呼應。

    「完了!」蘇子昂渾身發抖,想哭卻無淚,心間一片苦澀的麻木,他抬頭看看蒼穹星辰,心想;也許永遠再也看不到星辰了,再也看不到母親和蘇子青了......

    「嚓、嚓、」一陣微不可聞的聲響中,一大片野狼身影已將八角亭子四下團團圍定,狼瞳幽光閃爍,口中發出嗚、嗚、的嗥叫聲,似乎在商議如何瓜分蘇子昂的鮮肉。

    蘇子昂蹲在亭內石桌下,伸手將兩邊石凳攏過來護住身體左右,將手中劍尖指向正前方,心中打定主意;今夜拼了,捅死一頭狼夠本兒,捅死二頭賺一個。

    「呼」一聲,八角亭子外的野狼衝進亭內,向數面向蘇子昂撲來,卻被頭頂石桌和兩邊石凳擋住,蘇子昂藉著點點星光,全力將短劍向正面撲來的狼嘴一捅,「嗷」一聲慘嗥,亭子內的野狼又全部躍出八角亭子。

    「噠、噠噠......」

    一陣急促馬蹄聲驀然在黑暗中響起,由遠而近,在離八角小亭不遠發出一聲嘶叫,馬似乎怕狼,一直停步不前。

    「大王,這群畜生大半夜圍個亭子做甚?」一名男子在遠處出聲詢問。

    「蠢!」一個洪亮男聲朗朗笑道:「亭子中定有獵物,不知是不是美女,本俠且進去看看。」說著腳步聲聲向八角亭子奔來,帶來了一片溫暖的生機。

    十餘頭野狼見陌生人逼近,一起伏在黑暗中嗥叫咆哮,發出陣陣威脅,來人對群狼發出的威脅視若無物,大搖大擺向亭內闖來。

    「嗷」一聲,一片黑影躍起,四五隻狼在黑暗中向來人撲去。

    一道燦爛刀芒驀然在星夜下閃爍,刀意狂野凶悍,如一束火光在黑暗中飄渺一閃,映亮了寒夜。

    一刀之下,四五隻狼瞬間被劈成兩半,一股血腥在秋風中瀰散,狼也怕人,更怕凶悍暴戾的人,一刀斃命的刺激下,其餘野狼「嗷」一聲嗥叫,迅捷躥入黑暗中不見蹤影。

    陌生人闖進亭子,藉著星光一看石桌下的蘇子昂,失望的說:「本俠原想英雄救美,結果是一個毛頭小鬼。」

    「大王快走吧,到寨中要下半夜了。」遠處的人發出提醒。

    大王「嗯」了聲扭身便走,在亭外問了一聲:「小鬼,你是跟本俠走?還是在亭子中等著喂狼?」

    蘇子昂狼口餘生,想也不想徑直奔出小亭,向大王跑去,黑暗中只感覺一隻大手有力的抓來,頃刻後,一陣蹄聲在黑暗中響起。

    「大王好厲害,狼也怕你!」

    「蠢,只是群普通灰狼,連頭二階妖狼都沒有,怕啥?」

    「大王,二階妖狼是啥樣?」

    「今晚要是有頭二階妖狼在,這小子早被狼叨走了,撐不到本俠來救。」

    月光時暗時明,俯瞰人間萬物,馬背上下顛簸,蘇子昂耳聽著二人一問一答,心中慶幸今天晚上沒遇到二階妖狼,他緊緊抓住馬上騎者的衣衫,一會兒神倦力乏昏昏睡去......

    喔喔、喔喔、

    一陣雞鳴聲將蘇子昂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眼,藉著晨曦的光輝發現自己睡在一間柴草房中,忽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事兒,騰地跳起來想仔細查看一番,柴門「吱」一聲被從外面推開。

    「起來,起來,大王要見你。」一名黑衣少年鑽進柴房,冷著臉催促:「快點,快點!」

    蘇子昂一聲不吭,跟著出了柴門,一股山風倏地撲面而來,眼前驀然出現一個嶄新天地,空中霞光萬道,一絲絲雲霧在腿邊盤旋飄渺,遠處山峰若隱若現,腳下之地竟是一片高山之巔。

    黑衣少年在前面帶路,兩人在山霧中快速穿。

    腳下小徑十分狹窄,兩邊全是用碎石徹成的牆,前方霧裡出現一座大廳,大廳用巨大石塊堆砌而成,上面掛滿枯藤,顯得極有威勢,蘇子昂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寨中大王會如何處置自已。

    一名彪悍大漢坐在廳內據案而坐,外穿一套獸皮鎧甲,正在啃一盆大肉塊,聽蘇子昂踏進大廳,頭也未抬,冷冷的說:

    「惡狼谷不養閒人,要麼幹活,要麼扔下山谷喂狼,小鬼你選那個?」

    「大王,我替你幹活。」蘇子昂看著盆中肥膩膩的大肉塊,不自覺的嚥下一大口口水,商量說:「可是我娘和姐姐一直被關在江上縣衙中,我想回去和她們見一面,再回來幹活行嘛?」

    「先去幹活,本俠負責把你娘和姐姐救上山來。」

    「大王真能把我娘和姐救出來?」

    「當然,本俠羅一刀說一不二,一句頂千金。」羅一刀啪的吐出口中肉骨頭,抬頭看看蘇子昂,說:「冬天快到了,你先砍柴去,你娘和姐由本俠來救,你幹好了有肉吃。」

    「真的?」

    「當然真的,本俠說一不二。」羅一刀板著臉,口氣斬釘截鐵,蘇子昂一時心花怒放,信以為真,轉身奔出大廳,叫道:「大王,我這便砍柴去。」

    「這小鬼頭有點蠢。」羅一刀看著蘇子昂離開,將一塊大骨頭扔進嘴中咀嚼半天,忽然嘿嘿一笑,說:「騙小孩子,本俠是不是有點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2:49
六節 許雅之

    羅一刀山寨中約有數十號人,冬日大雪封山前,蘇子昂的任務是一個人要把一大堆大小不一的木樁劈成柴火,供大夥兒取暖用,帶路的黑衣少年將蘇子昂帶到一間盛滿木柴的小院中,扔下一柄劈柴刀,簡單交待了兩下任務,扭頭出院而去。

    蘇子昂摸起砍柴刀,將第一根木柴擺好,一揮刀,「呼」一聲,用力劈了下去。

    「啪」一聲,木柴被劈斷一大半,還有小部分殘連在一起,蘇子昂只得又補了一刀。

    一刀二刀三刀,隨著力氣逐漸消失,木柴越來越難砍,較粗木柴有時一刀劈不斷,已需要補幾刀才能劈斷,但一想起羅一刀答應出手搭救鄭氏和蘇子青,蘇子昂登時又精神百倍。

    信任的底氣來自八角亭外,黑夜中一閃而過的刀光!

    三天後,天藍如洗,白雲圍著惡狼谷山峰盤旋。

    蘇子昂獨自一個人在小院中認真的砍木柴,他手掌中全是血泡,臉被飛出的木柴刺破一道道血口子,有一根木柴飛出來,直接插在眉邊,差一點便傷到眼晴,而劈出的木柴僅有一小堆。

    人影一閃,羅一刀出現在小院外,默默的看了一小會兒。

    「蠢,小鬼這麼劈柴可不成,劈柴也有學問的,看好了!」羅一刀先將一個木樁擺好,雙手將劈柴刀握緊,左腿前弓,右腿挺直,「哈」一聲吐氣發力,劈柴刀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半弧,將木樁一劈為二。

    「明白了沒有?」

    「沒有。」蘇子昂搖搖頭。

    「你弓步一站,身體扭過來,是不是只有一半臉面對木柴?」羅一刀站了一個弓步,伸手在臉前比劃了一下,說:「就算有木柴蹦起來,你的臉是不是也容易躲閃了?」

    「嗯。」蘇子昂試了一下確實如此,弓步一站,等於只有關邊臉面對木柴,而且腰身靈活,可以隨時躲閃蹦飛起來的木柴。

    「你直著腰站著劈柴,全憑膀子上的一點力氣在砍柴。」羅一刀將劈柴刀攥在手中,右腳一蹬地,一扭腰,將劈柴刀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圈,口中說:「弓步一站,掄砍柴刀時,先用右腳掌一用力,力道順著腰,是不是可以甩開膀子劈了?」

    「我試試。」蘇子昂依言一試,由腳掌發力,柴刀全力一揮,一根木樁果然應刀而裂。

    「劈柴時精神要集中,心裡默想,每劈出一根木樁,離你娘和姐便近了一步,右弓步累了,便換左弓步劈。」羅一刀哈哈大笑數聲,然後將調氣發力的法門一一傳授。

    「搭救你娘和你姐」這幾句話是調動蘇子昂積極性的不二法門,他立刻默記羅一刀傳授的口訣法門,慢慢練了起來。

    「小子慢慢劈柴吧,可甭想逃走,山寨下的惡狼谷中可有三階妖狼,你都不夠它半口吃的。」蘇子昂正想問問什麼叫三階妖狼,羅一刀早已出了小院,走了沒了身影。

    自此以後,蘇子昂每天都在惡狼谷山寨中認認真真劈柴,擺好木樁,弓步站立,吐氣揮刀......對於絕望中的蘇子昂來說,羅一刀承諾救出鄭氏和蘇子青的話,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刀起刀落,日落月起,院外山峰忽然一日間白雪皚皚,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惡狼谷進入冬天了。

    這一日,蘇子昂剛將一根木樁劈開後,羅一刀悄然出現在小院內,將一柄長刀扔了過來。

    「喂,小鬼能拿動這柄刀麼?」

    蘇子昂將刀撿了起來,隨手揮舞,重量正好趁手,說:「破甲刀,重八斤,刃尖鋒利,刀柄短圓,步戰兵器。」

    「小鬼倒有點見識,能拿起破甲刀,便是一名武士。」羅一刀一愣,隨後哈哈一笑,說:「練好刀,日後救你娘和姐能用得上。」

    「真的?」

    「真的。」羅一刀嘿嘿一笑,心中盤算拉攏蘇子昂入夥做山匪。

    蘇子昂將折鐵破甲刀緊緊握在手中,心中充滿憧憬,拿起刀便能保護鄭氏和蘇子青!從來到惡狼谷後,離鄭氏和蘇子青更遠了,也不知她們近況如何?

    如今天下是古夏王朝天堯年間,夏仁宗吳裕在位五十七年,仁宗以仁孝治國,重視律法。

    江上縣鄭縣令撰寫的報斬公文,經過驛站呈遞到江城郡。

    郡太守許雅之收到報斬公文後,心存謹慎,將公文內容一一仔細察看,面色漸漸嚴肅起來,稍頃後,又將公文又從頭查看一遍,臉色更加凝重起來。

    數日後,太守許雅之駕至江上縣衙,先與鄭縣令寒暄一番,然後開口詢問:「本官收到江上縣報斬公文,對蘇子青一案心存疑慮,特來向鄭大人詢對幾句?」

    「太守大人一路勞頓,只為蘇子青一案而來,稱得上愛民如子,不知有何垂詢?」鄭縣令一臉恭敬笑意。

    「本官有三點不解,其一、鄭大人在公文中道;蘇子青謀殺親夫,確又寫蘇子青之父去世僅二年,其二、蘇子青曾當堂主動認罪,其三、本案中另一疑犯蘇子昂一直不見歸案。」許雅之正色道:「以上三點未明,鄭大人僅憑桃花鎮幾名鄉人的旁證,便具書判斬蘇子青,是否太過草率?」

    夏仁宗吳裕一直以忠孝治國,曾頌詔言明;

    父母去世後,子女需守孝三年,期間不允嫁娶,案犯年幼者與當堂認罪者,降罪一等,蘇父去世僅二年,而蘇子青剛束髮及笄不久,又曾當堂認罪,數者都符合降罪條件,至少也罪不及死。

    鄭縣令背後冷汗涔涔,暗道一心急著替弟弟報仇,怒極智昏,竟然無視蘇子青正在三年守孝期內,更忘了仁宗的降罪詔書,此案若被許雅之反轉過來,自已多半官職不保。

    「太守大人明察秋毫,且容下官將證據重新一一查實,把疑犯蘇子青抓拿歸案後,再向大人稟報。」

    「鄭大人,為官者應當造福一方百姓,有時筆下一勾,勾掉的可是一條人命。」許雅之看了一眼鄭縣令,期待的說:「本官回江城郡等待鄭大人的案件新證。」

    「諾,下官遵命。」鄭縣令不動聲色,恭恭敬敬的將許雅之送出江上縣,眼看著許雅之沒了蹤影,臉色陰沉下來,喚了聲:「師爺?」

    「小人在,大人有何吩咐?」縣府師爺應聲道。

    「想出一切辦法讓蘇子青的舅舅出個證詞,一定要證明蘇家曾收下聘禮,然後將府中所有銀兩裝車,送到帝都本官恩師刑部田尚書府上。」

    「所有銀兩?」師爺吃驚的問:「大人在江上縣為官多年,管理礦石冶鐵有方,如今府中存銀數萬有餘,一次全送出去麼?」

    「全送!」鄭縣令頓了頓,說:「若讓蘇子青反了案,本官輕則瀆職罷官,重則算草菅人命,是要做牢的。」

    「大人?」師爺欲言又止。

    鄭縣令見師爺還在磨蹭,不由得三角眼一瞪,斥道:「有屁快放,吞吞吐吐做甚?」

    「大人,刑部田尚書正三品官員,又主管刑部,在朝中屬於實權派,太守可只是一名地方官,最大從三品,咱何需懼這許太守?」

    「你懂個屁?許雅之許太守,姓許這個姓在朝中意味著什麼,你懂不懂?快按我的話去辦......」師爺見鄭縣令神情猙獰,嚇得立時領命而去,身後只留下鄭縣令煩躁的咒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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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節 打劫


    白雲變幻,已近年關。

    蘇子昂近來心中惶恐而淒涼,以往過年前,母親鄭氏總與蘇子青剪紅紙為花圖,縫製新衣服,令家中煥然一新,如今鄭氏與蘇子青兩人生死不明,自已又被困在山寨中劈柴,每到半夜,聽山底谷中群狼淒厲長嗥,常常徹夜難眠。

    一日午時,羅一刀突然出現在小院中,先扔來一套黑色棉衣,說:「小鬼是名武士的好料子,拜本俠為師學藝如何?」

    「拜師行。」蘇子昂見羅一刀臉帶笑意,立刻說:「大王曾答應救出我娘和姐,眼下請大王兌現諾言,將我娘與姐救出來,我立刻拜你為師!」

    「呸,不拜拉倒。」羅一刀眼一瞪,怒斥:「想做本俠弟子的人都擠破山門了,不差小鬼你一個。」

    蘇子昂擔心羅一刀生氣後不肯出力救人,便主動緩和,問:「大王,什麼叫武士?」

    「今兒心情好,便多說兩句,讓小鬼開開眼。」羅一刀數了數四周劈好的木柴堆,笑眯眯的說:「咱古夏王朝吃江湖飯的,大約可分修士和武士,有一種說法叫窮習武,富修道。」

    「窮習武,富修道是個什麼意思?」

    「習武是練體的,武士從外面的筋骨皮向體內修練,有一把破甲刀便能自稱是一名武士。」羅一刀口氣一頓,說:「修士則不同,他們修練需要大量靈石先來培養體內靈氣,那一片靈石大約值一兩銀子,因此修士大多是些有背景的世家子弟用靈石堆起來的。」

    「大王的意思是說窮人練武士,富人練修士?」蘇子昂上下打量羅一刀兩眼,說:「大王一定是名武士!」

    「正是正是。」羅一刀不以為然,坦然道:「本俠正是一名大武士。」

    蘇子昂心中一時充滿憧憬,去太華山修真看來已無可能,如果自已能成為一名武士,鄭員外一定不敢欺負蘇子青,更不用遇到幾隻灰狼也差點喪命......

    「大王,你方才說有破甲刀就是武士,武士間還有不同區分嘛?」

    「武士的叫法來源於軍中,破甲刀供一二階武士使用,斬馬刀供三四階武士使用,雁翅刀供五階武士便用,五階武士在軍中便能做到校官隊長......」

    「大王。」蘇子昂忽然問:「武士分幾階?」

    「本俠只見過九階武士,最明顯的區別是能御器飛行。」羅一刀仰頭看看藍天白雲,臉上浮起一片嚮往之色,說:「到那時,便能天下任我馳騁。」

    「我如果能飛就好了。」蘇子昂也心生嚮往,嘀咕了一句,又問:「大王,九階武士能飛起來,那七八階武士有啥不同?」

    「七級武士便能『控物』和出『刃之火』。」羅一刀忽然自豪的說:「八級武士出『蚩靈盾』,此時便能打得修士滿地找牙。」

    蘇子昂不明白為何要將修士打的滿地找牙,口中確問:「什麼叫修士?修士和武士有仇嗎?」

    「蠢小鬼真聒噪。」羅一刀忽然不耐煩起來,一瞪眼,喝斥:「你拜了師再與你細說。」

    「大王先去救我娘與姐姐,我立刻拜師!」蘇子昂非常固執的說著,一邊彎腰撿起一根木樁,揮刀劈成兩半,感覺身邊悄然無聲,抬頭一看,羅一刀不知何時已離去。

    年關中,天降大雪封山,天地間一片銀白,簌簌的落雪聲中,萬物靜寂無聲,只有山寨底下谷中、偶爾傳來一二聲狼群飢餓的長嗥聲。

    山寨中架起爐火,眾山匪圍坐在大堂中喝酒吃肉,豪情萬丈的談論著江湖見聞和女人,有時也分一盆肉塊給蘇子昂吃......

    開春後,冰雪融化,春風一吹,山峰間處處萌發著一股生機勃勃的燥動。

    這一日,羅一刀令眾山匪在廳中聚齊,大喝道:「兄弟們,如今春暖花開,都跟本俠下山打糧吃去!」

    「諾。」眾山匪一起應答。

    「把蘇子昂也帶上。」羅一刀嘿嘿笑道:「讓這小子見識一下當山匪是一件多麼痛快的事情,本俠要收他當徒弟。」眾匪哈哈大笑,都知道羅一刀又要拉蘇子昂入夥惡狼谷。

    數月間,蘇子昂第一次走出惡狼谷山寨大門。

    寨外霞光萬丈,遠處山峰在光線中一片迷離,凜冽的山風驀然撲來,刮的臉面和身體裡外一片涼嗖嗖寒意,眾山匪依次出了寨門。

    通往谷底的路是一段長長的陡坡,坡面上個用一塊塊雜石塊填平,絲絲綠色春意在雜石間頑強的破土而出。

    黑衣少年小柳牽著馬,帶著蘇子昂慢慢下到山底,三十餘人一路大聲吆喝著奮馬揚鞭,一路蹄聲如雷,拐上官道後一路馳騁......

    午時後,遠方出現一座陌生的村鎮。

    羅一刀揮揮手,寨中兩名男子下馬步行進鎮,兩柱香後返了回來,向羅一刀點點頭,羅一刀一提馬韁繩馳馬而行,整個馬隊風一般闖進鎮中。

    鎮中央屹立著一排數進房舍的大院,朱漆大門貼滿福字對聯,四個黑衣家丁在大門前轉悠溜躂,看見馬隊遠遠撲來,連忙連蹦帶躥進了大門,用力想把朱漆大門關閉。

    羅一刀一馬當先風一般撞去,馬蹄狠狠踢在院門上,「嘭」一聲撞門而入,後面眾山匪魚貫而進,有山匪跳下馬將四名家丁擰住脖子綁好,然後守住院門。

    大院中十分寬敞,馬蹄「噠噠」一陣狂飆,踏著青石板直撲正堂。

    「咣、咣、」一陣急促的報警鑼聲響起,一隊護院兵丁手持刀槍棍棒衝了出來,將惡狼谷眾山匪擋在堂前,一片嘈雜的叫嚷聲,卻沒人沖上前動手。

    「一群鼠賊,敢到袁府打劫,可知袁府靠山是誰?」

    數聲冷冷質問中,兩名精瘦青年男子從護院兵丁人群中走出,細長眼中透出一股殺氣,手中赤色劍刃上紅光隱現,似有一道火焰要脫刃飛去,身後的護院兵丁眼中一齊閃出膜拜神氣。

    蘇子昂第一次近距離見武士出手打鬥,心中充滿激動和嚮往,緊張的盯著羅一刀不放,看他如何動作?

    羅一刀騎在馬上,歪著脖子問:「袁府的靠山可願報上名頭?」

    「在下五道宗弟子趙曉,趙義。」精瘦男子趙曉一臉傲慢,好似對五道宗極為自信,大模大樣喝道:「袁府一直供奉五道宗,五道宗的靠山是大荒盟,各位已知在下來頭,可自行退去,免得傷了和氣。」

    「蠢,本俠問你們名字,是為揍你們方便,五道宗和大荒盟算個屁!」

    羅一刀狂傲中帶著諷笑,手一召,一柄厚重的方頭黑刀在掌中凝聚,刀頭一揚,一道黑色刃火迅速在刃口上暴走,刃火炎炎,自上而下向趙曉、趙義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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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節 官兵


    方頭黑刀極重的模樣,一剎那間,凌厲的刃之火有如實質,已刺的趙氏兩兄弟臉面生寒,心神震盪。

    「刃之火,小心!」趙曉惶急大喝。

    兩柄赤色長劍上的火焰脫劍而去,化作兩道烈焰,一道迎著方頭黑刀擊去,一道火炎狂舞向羅一刀臉上襲去。

    「開!」羅一刀一聲大喝,左掌快速一推,渾圓堅韌的「蚩靈盾」在春光中乍現,將襲來的赤色火焰一彈而開,右手方頭黑刀與趙曉掌上赤色長劍悍然撞擊。

    「嚓」一聲裂響,黑刀自火焰中一揮而過,赤色長劍斷為兩段,趙曉胸口瞬間一片血肉崩潰,身體扭了一扭歪倒在地,細長的眼晴用力的睜了幾睜,不甘心的緩緩閉上。

    趙義急怒攻心,啊一聲狂叫,一咬舌尖「啪」一口鮮血吐出,赤劍上火焰暴漲一倍有餘,又撲向丁一刀。

    羅一刀雙手持刀,反手一撩赤色長劍,兩人刃上力量相差懸殊,硬碰之下,趙義掌中赤劍「嗚」一聲脫手飛出,黑刀刀面急促跟來,這一次沒下殺手,一刀平平拍在趙義腦門上,直接歪倒昏死。

    「蠢,兩名小修士也敢跟本俠鬥!」

    擒賊先擒王,兩招之間,五道宗兩名修士一死一傷,袁府的護院兵丁失去了主心骨,直接一哄而散,沒有一個人原為袁府賣命。

    「兄弟們開搶,不許多傷人命!」羅一刀向惡狼谷眾山匪們揮手下令,回頭看看目瞪口呆的蘇子昂,得意洋洋的問:「小鬼,本俠神氣不?想不想拜本俠為師?」

    寨中三十餘人縱馬闖進大院中各個房間,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數十名男女老少哆哆嗦嗦被帶到院中,一名花白頭髮的肥胖老者被拉到丁一刀的馬前。

    「稟大王,這胖老頭就是袁員外。」

    「袁老頭,你在鎮中欺男霸女的事,本俠早已打探明白,今日搶了你的銀糧,你服不服?」羅一刀伸出方頭黑刀一拍袁員外,歪著脖子一笑:「若不服,本俠便砍下你的狗頭做夜壺。」

    「服、服、服!」袁員外半生作威作福,今日煞星臨門,滴血的刀架在脖子上來回蹭,駭的魂飛魄散,哆哆嗦嗦只會喊一個字。

    春光明媚,清風徐徐。

    蘇子昂看得悠然神往,眼前哆哆嗦嗦的袁員外已變成紅葉谷中鄭員外,數月來積蓄在胸中的怨懟頓時一掃而光,心中暗自盤算,要不要跟羅一刀做個神氣的俠盜。

    惡狼谷眾匪對打劫大戶熟門熟路,一柱香功夫便將袁府銀兩細軟打好包裹,馱上好酒好肉,扔下袁府中人,一路得意揚長而去。

    回到惡狼谷後,眾山匪又聚在山寨中胡吃海喝,期間蘇子昂幾次催促羅一刀兌諾救人,羅一刀每次均是哼哼哈哈的應承著,確沒實際行動,蘇子昂苦惱不已,卻不敢翻臉。

    日起日落,山峰顏色變成一片翠綠,山雀在綠蔭間千鳴百囀,一切跡象說明,夏天到了!

    一天日上三竿,蘇子昂揮舞破甲刀將擺好的五根木樁連著一氣劈開,一向寂靜的山寨中忽然開了鍋般吵鬧,好像好生了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

    黑衣少年小柳匆匆跑來,遠遠大叫:「快跟我來,官軍攻山了!」

    「哎。」蘇子昂心中一驚,猛然想起,自己身在寨中,其實就是一名山匪。

    山寨大門敞開,羅一刀騎馬居中而站,寨中所有山匪在身後左右林立,寨門下方陡坡的山根處,有一大隊黑甲官兵列陣,遠遠只能看幾桿黑色旗幟在風中搖曳,偶爾也能見到槍尖的寒光在閃爍。

    一股沉重的壓力隔著陡坡傳上山頭!

    蘇子昂與小柳隱身藏在寨牆門樓兩邊,手中各持一把長刀,盯著面前一道道粗粗的麻繩,麻繩的另一頭系在一根根滾木上,每根滾木都有牛腰般粗細,長約丈餘,正對著陡坡。

    「嗚......」一陣軍號聲從坡底官軍陣出傳出,官軍一陣晃動,由一隊分成三路一字長蛇陣,好像準備開始攻山。

    「別怕,他們攻不上來。」小柳在一邊安慰。

    「嗯。」

    蘇子昂口乾舌燥,額頭上冒汗,心中暗盼惡狼谷眾山匪一定要贏,自已先在桃花小鎮殺了鄭員外,然後又身不由已的到惡狼谷寨中幹了半年活,若被官軍拿住,多半會被立刻砍頭。

    「兄弟們別怕!」羅一刀大聲吆喝:「山下官兵身穿黑衣玄甲,都是郡城普通府兵,一會聽我號令狠狠打,只要打出名聲來,日後官兵沒人敢來惡狼谷送死!」

    「知道了,大王。」眾山匪一片嘈雜的呼應聲中,山坡下的軍號聲驀然響起,「嗚嗚、嗚嗚嗚......」號聲凌厲而急促,充滿一股激勵的鬥志。

    在一片吶喊聲中,官軍們擎著三桿黑色旗幟,分三路向寨門衝來。

    羅一刀臉色肅然,任由官軍們衝鋒,片刻間,官軍們已衝過坡中間,離寨門也就數十步遠,陽光如練,蘇子昂已能清楚看見官兵手中盾牌和眉眼間的表情。

    「砍繩!」羅一刀一揮手,一聲斷喝。

    小柳和蘇子昂手起刀落,將第一根粗繩砍斷,滾木兩頭各有一名山匪男子,伸腳一蹬,轟隆隆聲響中,滾木順坡而下,泰山壓頂般向衝上來的官兵碾去。

    三名青袍官軍一閃而出,手中長劍一指,陡坡上轟然一陣異響,一排排赤色石尖驀然從地底冒出,與滾木悍然相撞,「嘭」一聲巨響,左右兩名青袍官兵「啪」的吐出一鮮血。

    中間青衣官兵揮劍又一劃,一根更粗壯的石尖從陡坡上冒出,將滾木緊緊頂住,後面一群官兵迅速搶上前,伸出盾牌抵住滾木。

    官兵隊伍中瞬間分出十數人來,單膝跪地,揚起手中弩弓,嗖、嗖、一排箭雨瞬間向寨門前眾山匪襲來,寨前眾山匪紛紛揮舞兵刃格檔,數人中箭倒地,不停掙扎慘叫。

    「砍繩,砍繩!」羅一刀連聲下令。

    蘇子昂與小柳手忙腳亂,應聲連砍數根麻繩,數根粗大滾木帶著猙獰煞氣,向山下轟隆隆滾去。

    「隨我沖,幹掉三名修士!」羅一刀大喝聲中,方頭黑刀在右掌中驀然凝聚揮舞,左掌握拳猛力一推,「蚩靈盾」在胸前乍現,頂著箭雨向山下躍馬衝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0
九節 破寨

    兩根粗大滾木如兩條妖蟒,轟隆隆一路碾壓下去,越滾越快,陡上青草瞬間被碾扎的粉碎。

    「砰、砰、」二聲。

    兩根滾木和三名青袍官軍幻化出來的石尖急速撞擊,速度略略停滯,巨大的衝擊之下,兩名青袍官軍口噴鮮血,搖搖欲倒,中間青袍官軍面色赤紅,持劍力拒,十餘名官兵一起搶上前去,伸出盾牌死死低住滾木。

    「呔!」羅一刀馳馬從山坡上衝下來,戰馬奮起雙蹄狠狠蹬在滾木上,巨大的撞擊力使滾木一動,開始滾動。

    方頭黑刀從滾木上方揮過來,刃火炎炎,向滾木後面的官軍快速劈去,雙方距離太近,三名青袍官軍只得持劍向方頭黑刀硬架上去,隔著一根滾木,以力較力!

    「啪」一聲,左右兩名青袍官兵口中鮮血狂噴,中間青袍官兵身影一起,抓起兩名同伴,向山坡根底掠去。

    十數名惡狼谷山匪有樣學樣,一齊縱馬向滾木蹬去。

    「轟......」數聲巨響,滾木碾過十餘名官軍,繼續向山底碾去,陡坡上的官軍一看情勢不妙,紛紛扭頭逃躥,三股衝鋒的陣形頓時亂了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兄弟們追上去,打怕他們。」羅一刀看到山根的官軍已經開始後撤,頓知官軍鬥志已失,率領惡狼谷眾山匪跟在滾木後面向坡下掩殺。

    兵敗如山倒!

    山坡上的官軍們丟了旗幟,扔了刀槍,打著滾兒向坡底逃躥,滾木後面的惡狼谷山匪們手中沒有弓箭,只能跟在滾木後面大聲吆喝,恫嚇大夏官軍。

    最後面的數名官軍眼見滾木即將追上,無奈之下,只得一縱身,向陡坡兩邊的谷底躍下,瞬間沒了蹤影,據羅一刀講述,惡狼谷中有三階以上妖狼。

    跑的慢的官軍被滾木一碾而過,瞬間碾的血肉崩潰,坡底根處的官軍們被陡坡上的慘狀震懾,開始主動向遠處遁逃。

    「停!」羅一刀勒住馬,哈哈大笑,叫道:「兄弟們莫追,讓他們逃回去替惡狼谷山寨傳個名聲。」

    風停了,春光一剎那間彷彿凝滯不動,山坡上一片血肉狼藉。

    蘇子昂心中一陣噁心,又有一片深深的懼意,從小連隻雞都沒殺過的他,在殺鄭員外時心中一腔憤怒,而如今山坡下數十名官兵全死在滾木下。

    滾木上的繩,可全是自己一手砍斷的,只是在砍繩前,蘇子昂絕想不到滾木如此犀利,一股濃烈血腥味倏地衝進鼻孔,「哇」的一口吐了起來。

    小柳在一邊看看蘇子昂的一臉土色,諷笑道:「膽小鬼!」

    「嗚......」

    兩邊山谷間響起群狼的長嗥聲,羅一刀吩咐眾人將坡上屍體推進谷底,清點寨中人數,共有五人死亡,三人受傷,一戰下來,雖然大獲全勝,但望著昔日兄弟的屍首,也沒人能笑得出來。

    「將弩箭和盾牌等物件收拾起來,回寨。」羅一刀沉聲下令。

    翌日寨中大擺宴席,蘇子昂也有了座位,羅一刀極力鼓舞士氣,大講惡狼谷山寨從此名動八方,附近郡縣無官兵敢來攻山,日後必有各路英雄來投,又將沒有損傷的弩弓配發給個人,並講授射擊之道。

    三日後,蘇子昂正在房中歇息。

    「蘇子昂出來,快出來!」小柳在房外焦急的大聲呼叫:「又有官軍來山寨送死,快跟我去。」蘇子昂一驚而起,衝出房門,隨小柳向寨門處跑去。

    一切仍如數日前一樣,羅一刀在寨門居中而站,惡狼谷三十來號人全站在身後林立,唯一不同處,大部分人手中持盾,背後挎有弩弓。

    山底根處官軍依然是黑衣玄甲,只不過旗幟飛舞,無人上坡攻擊。

    羅一刀探頭向山下瞄了瞄,笑道:「官兵不敢攻山,咱們也不下去多事,這樣熬著吧,等夜晚惡狼谷群狼出動時,自然有他們苦頭吃。」

    話音剛落,坡下旗幟一分,閃出四匹戰馬。

    馬上騎士和戰馬全身黃光閃閃,猶如傳說中的戰神一般出現,在一片翠綠中分外耀眼,未聽到號角聲響起,四匹馬蹄聲驟起向山坡上衝來。

    「金鷹士?」

    羅一刀臉色惶恐,如見了鬼一般難看,大叫:「砍繩、將繩全砍了,全向後山密林中逃命!」

    聽到砍繩命令,蘇子昂與小柳手起刀落,將所有麻繩全部砍斷,七八根巨大的滾木轟隆隆向山下滾去時,正好聽清羅一刀最後一句話,「逃命?」蘇子昂心中一愣,不明白威猛若神的羅一刀為何一剎那間要棄寨逃命?

    大旗倒小兵散!

    羅一刀沒有過多的解釋,喊完一拔馬頭直接率先向後山密林中躥去,惡狼谷中其餘山匪立刻一窩蜂般向山寨後山逃去。

    「快跑,蘇子昂快跑!」小柳一邊跑一邊大叫,蘇子昂只感腿腳發顫,跟著小柳撒腿便跑。

    「轟隆隆......」七八根粗大滾木一路翻滾如雷,越滾越快,向迎面衝上來的四名金鷹士碾去,氣勢洶洶,彷彿要將前方一切碾碎。

    一名金鷹士一探身,一支黑色長槍向滾木下一伸一挑,不知使了什麼神通,戰馬一聲長嘶中,威不可擋的滾木如一條木柴般被挑飛谷底。

    後面三名金鷹士風一般搶上,沒等看清如何動作,另外兩根滾木也被挑入山谷中,片刻後,從谷底傳來一陣轟然砸地聲,還有一片惡狼的慘叫聲。

    四名金鷹士如入無人之境,衝過寨門,向山寨後山追去。

    蘇子昂跟著小柳順著牆根向山寨後山逃跑,猛然想起蘇父的短劍還留在柴房中,當下一拐道,衝進柴草將短劍別在腰間,左手抓起一塊肉脯又沖出柴房門,貓著腰,順著牆根向山寨後山疾跑。

    山寨門處已然一片嘈雜聲,應當是官軍已衝進寨門。

    惡狼谷山寨依山勢而建,寨牆大多是用碎石壘成一道道矮牆,寬窄最多僅容一人通過,山風一吹,碎石縫中傳出一陣怪異的嗚嗚聲,似乎在不斷的提醒蘇子昂有危險逼近。

    山寨後山是一片茫茫黑暗森林,無邊無際的十萬大山。

    小柳曾告訴蘇子昂,黑暗森林中有許多不知名的高品階妖獸,據說還有通靈妖獸,凡是闖進森林的人,從無見到活著再出來過。

    黑暗森林最後通向一個叫河漢沼澤的地方,而河漢沼澤是大夏國著名的上古凶蠻境地,據說有修士曾在河漢沼澤看見過真龍的出現,也曾有人從中尋得過不世出天材地寶,憑此一舉成名。

    身後的山寨中傳來官兵的吆喝聲,蘇子昂跳下碎石堆壘的寨牆,向黑暗森林前走了數百步,眼前一片怪石嶙峋,薄薄雲霧在石間盤旋,森林中一股腐爛而黑暗的氣息傳出,默默警告著生人莫入!

    蘇子昂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運氣真是不濟,惡狼谷山寨雖是匪寨,可最少有大肉塊可吃,晚上能睡個安穩覺,還有個盼頭能見到母親和姐姐,可進了黑暗森林不知會發生什麼?

    也許,也許自己會變成高階妖獸的口中肉吧!

    他一邊嘆氣一邊衝到怪石邊,森林中黃影一閃,一名金甲騎士閃出,一言不發,抬手一掌將蘇子昂直接拍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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