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射天妖 作者:濱城小道(已完成)

 
Babcorn 2017-11-6 12:43: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1 31488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3
三十節 青瑤

    「太華山?」蘇子昂立刻想起鼎鼎大名的太華派,一時分不清這太華山和太華派是不是一家人,但美麗代表正義,僅憑喊話白袍小女道一個微笑,立刻對太華山心生好感。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彌勒會的僧人搞義施,免費發白米飯,而太華山這批道士居然發米糧,發符紙,發丹藥。」蘇子昂感嘆的想:「要是自己有鍋有火,也會擠上前領份米糧......

    「讓讓,讓讓。」一陣凶悍喝聲遠遠傳來,蘇子昂扭頭一看。

    遠處人群一分,數百名臉帶彌勒面具的男男女女疾步奔來,氣勢上沒有半分佛家的慈善,多了幾分凶悍煞氣,來到眼前不由分說,先四下將天師道場團團圍住。

    「太華派的道友們,平原郡乃彌勒會地盤。」為首一名粗壯僧人駢指大喝:「勸你們一句話,咱二家井水不犯河水,請太華道友們速速撤了天師道場,退出平原郡!」

    粗壯僧人口氣霸道而直接,雖然也加了個請字,但其中驅逐的意味不言自明!

    太華派的男道們面面相覷,臉上都有了怒色,一起把目光瞧向人群中數名白袍女道,這伙太華派弟子的尊者顯然在這群白袍女道群中。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濱,皆為王臣。」喊話的白袍小女道一跨步,不知使了什麼神通已跨到僧人面前,杏眸一瞪,斥道:「平原郡乃大夏王朝的郡城,誰說是彌勒會的地盤?」

    頓了一頓,她柳眉一挑,脆聲嘲笑說:「佛家講究四大皆空,你們一群和尚在平原郡佔地盤,肯定是一群假和尚。」

    四周人群中頓時傳來一片笑聲,蘇子昂已弄清這群道士正是太華派的,也不知武六七有沒有上山修道,連忙湊上去側耳傾聽。

    「四大皆空?」粗壯僧人乜斜一眼白袍小女道,嚷道:「女道友既然不通情理,小僧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就對了!」白袍小女道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又諷笑:「你長的這麼粗這麼醜,丑到不敢以真面目見人,淨說廢話做甚?還不回廟念你的經去。」

    「你......」粗壯僧人氣的面色赤紅,向後一揮,大吼:「護會使者何在?還不上前護會驅魔!」

    「呼啦」一聲。

    數百名帶著彌勒面具的男女衝上來,圈子越擠越小,與太華派的青年道士間漸漸胸碰胸,臉碰臉,眼珠子蹭眼珠子,粗壯僧人帶著四名護會使者,更是緊緊圍近白袍小女道不放,只差抱大腿滿地打滾大聲嚎哭。

    「想動手?」白袍小女道面無懼色,柳眉挑了一挑,揮舞蔥尖般的小手大叫:「金師姐,他們欺負我,你快來啊。」這一聲告狀喊的自然流暢,好似天經地義一般。

    場中白影一閃。

    「噗通、噗嗵、」兩聲,粗壯僧人和兩名護會使者從白袍小女道身邊跌飛出去,面具跌掉,面具後兩名使者確是兩名普通鄉民,一臉茫然失措。

    三人竟是毫無道法的普通民眾,摔的七葷八素,呲牙裂嘴半天爬不起來。

    一名冷若冰霜的白袍女道凝身不動,如翠竹般玉立,星眸中蘊帶一片寒冰俯視三名彌勒會中人,遠外的蘇子昂一愣,這白袍女道的神情和啞巴少女粗一看極像,但眉眼神情間卻略有不同。

    啞巴少女的眼神中是輕蔑,是不屑!白袍女道的眼神是漠視,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冷!

    「妖孽逞兇,護會使者捨身成佛!」粗壯僧人一個滾兒爬起來發出命令,彌勒會的男女護會使者們立刻向太華派的道士們身上湊去,越擠越近,擺出一付任你隨便打的無賴相。

    「一群無賴要撒潑了嗎?」白袍小女道一臉笑嘻嘻的頑皮神氣,揮著小手召喚:「金師姐,他們耍賴了,快揍他們!」

    「滾!」

    金師姐一聲冷斥,寒芒一閃,一柄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長刃在金師姐掌中出現,刃口上殺意森森,圍在身邊的數名彌勒會使者一見長刃,立刻四散退縮,只剩下一名粗壯僧人。

    「來來,向佛爺這兒砍。」粗壯僧人鎮定的看了長刃一眼,向自己脖子指了指,又把光頭向前抻了抻,湊到金師姐面前,並催促道:「來啊,向佛爺的脖子上砍......」

    金師姐蛾眉一扭,手中古怪長刃揚了起來,一股凜冽殺意在陽光下瀰散。

    「眾生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粗壯僧人退後一步,向身後數百名彌勒會使者一指,開始講道理:「為彌勒佛獻生,死後不墜獄,女道友把這數百名彌勒使者全殺了吧。」

    「哎呀,要出人命了。」

    「小道姑消消氣,都是出家人,算了算了。」

    「小道姑砍了他們,彌勒會真是一群賴皮玩意兒。」

    場中火藥味十足,四周圍觀的人們看熱鬧不怕事大,有人出言勸和,有人趁機挑事,有人向裡擠,也有人向外鑽,人群頓時一片嘈亂。

    蘇子昂一時忘了所有不快和憂慮,想知道場中雙方如何收場,便施展燕子門九宮遁術鑽入人群中,找了個視線開闊的地方站穩,耳邊忽然傳來一名男人的嘲諷聲。

    「禿驢趕雜毛?豈不是窩裡反嘛,真是笑煞老夫了。」

    「一群假禿驢算定太華派的蠢雜毛不會殺人,才敢在人前耍賴。」一名聲音嫵媚入骨的女子不屑說道:「場中數名小道姑俊俏如花,楚宗主想不想出手擒來做個爐鼎?」

    「噓,仙子你看清楚,水鸞子那老妖婆也在,咱可不自討沒趣。」楚宗主性情好似頗為謹慎,低聲道:「若違了賈盟主之命,日後必受責罰。」

    蘇子昂心中好奇,藉著人群攢動時,偷眼一看,身側的楚宗主頭帶斗笠遮著臉,仙子身材有致,同樣的面帶紗巾不露臉,兩人都是一付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模樣。

    「滾!」

    金師姐一聲喝斥,刃芒一閃,手中怪刀長刃向粗壯僧人的頭頂拍去,人群中頓時發出一片驚呼聲,粗壯僧人一閉眼,雙腿微微發抖。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4
三十一節 隨行


    「依蕙,不可傷人!」

    眾人眼前一花,場中多出一名中年女道姑,髮髻別一根古玉簪,一揮手,袖袍如水波般延伸裹住長刃一擰,輕輕巧巧將長刃帶了回來。

    「水師尊,他們欺人太甚!」金依蕙一見中年女道姑,面色稍霽,憤然說:「請師尊不要偏袒他們。」

    「師尊,師尊......」那名柳葉眉的白袍小女道躥過來,抓著水鸞子的白袍一通搖動,嘻嘻笑道:「這群和尚耍無賴,讓金師姐揍他們嘛。」

    水鸞子美目如水向人群緩緩一掃,蘇子昂頓覺一波清涼水意溫柔漫來,兩人雖無對視,卻感覺水鸞子正向自已凝視,不自覺的低頭避讓。

    「依蕙,道家講究淡泊無爭,既然彌勒會的道友們說平原郡是他們的,本派讓讓便是。」水鸞子淡淡一笑,又對白袍女小道斥責說:「青瑤你再敢挑事起鬨,為師便以門規責罰你。」

    「諾。」

    金依蕙應了一個字,星眸狠狠掃了粗壯僧人一眼,退到水鸞子身後,小女道青瑤卻不服氣,笑嘻嘻的說:「師尊休想嚇唬我,那條門規罰我不許打壞人?」

    她柳眉一挑,瞧瞧水鸞子的臉色,又歡樂的笑道:「哎呀,好像還真有這麼一條門規,師尊別生氣,容我回山好好熟背門規。」

    「太華五子名不虛傳,水鸞子修為好似已是化神境。」楚宗主壓低聲音道:「仙子走吧,那姓金的小道姑娘手中兵刃是不是留寒刀?」

    「奴家不知那是什麼刀,只知咱倆打不過人家。」仙子吃吃笑道:「咱們走!」

    「阿彌陀佛。」彌勒會的粗壯僧人見留寒刀沒劈下來,吁了一口氣,一擦光頭上的冷汗,上前對水鸞子合掌施禮,高頌佛號:「小僧淨塵,見過水鸞子真人。」

    對面寂靜無聲,淨塵抬頭一看,水鸞子白袍飄飄,早帶著青瑤和金依蕙走出十數丈遠,竟沒人再與他多說一句話,這種粗暴直接的蔑視,登時氣的淨塵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臉色黑如鍋底。

    「讓讓,別撞著。」

    一名黑袍青年男道抬著案桌從後面湊上來,若有意若無意的橫肩一撞,將淨塵遠遠撞了個趔趄,等淨塵穩住身形時,太華派的弟子已然撤走案桌,疾步遠去。

    「呸,太華派有啥了不起的,還不是照樣被佛爺我攆走。」淨塵狠狠呸了一聲,卻是沒膽追上太華派中人多事。

    蘇子昂心念急轉,想起自己一沒戶籍,二不認識路,如果能找到武六七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便鼓足勇氣追上方才橫肩撞人的男道喊叫:

    「道長留步,我想打聽個事兒?」

    「何事?」黑衣男道一臉戒備,肅聲反問。

    「我有個一起長大的哥哥在太華派修道,他叫武六七。」蘇子昂問道:「不知道長可否認識他。」

    「認得認得,你問我算問對人了,武六七正是我的小師弟。」黑衣男道一臉笑意,他重新看了看蘇子昂,解釋說:「武師弟隨木師伯下山歷練,此次沒有跟來平原郡。」

    「哦,這麼不湊巧。」蘇子昂想了想,又問:「道長,此地離江城郡能有多遠?」

    「很遠。」黑衣男道看了看蘇子昂,問:「聽你口音好似不是本地人,你想去江城郡?」

    「是。」

    「若只依著官道走,此去江城郡需要穿越數個郡縣,不騎馬不乘船的,得走上一年左右吧。」黑衣男道笑了笑,又說:「這中間你需要不停的走,不能出任何意外。」

    蘇子昂頓時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又鼓起勇氣墾求說:「我在平原郡一個親人也沒有,道長能否看在武六七的面子上,將我帶到太華山尋他?」

    「這個我做不了主啊。」黑衣男道十分為難,剛要推辭,蘇子昂連忙將懷中的剩銀全部摸出來,一把塞到黑衣男道手中,低聲說:「求道長幫幫忙,就當幫武六七了,我一點本事沒有,一個人可回不去江城郡。」

    「這樣吧,青瑤師妹為人最是熱心腸,我請她向水師叔求求情。」黑衣男道摸了摸銀兩,終於吐口答應幫忙,隨後又解釋說:「如果青瑤師妹不肯幫忙,我也沒辦法了。」

    「多謝,多謝道長幫忙。」蘇子昂登時想起方才那名青秀的白袍小女道,還有她那頑皮的笑容,心中也多了一份寬慰。

    「還不知公子姓名?」

    「蘇子昂。」

    兩盞茶後,四平客棧門前。

    青瑤上下好奇的打量著蘇子昂,笑聲像風鈴般清脆,只聽她問道:「子昂哥哥,你想求我幫忙是不是?」

    「是的。」

    「嘻嘻,行啊,那你得給我點好處才行?」青瑤笑靨如花,一點沒有傳說中女俠的見義勇為,樂於助人的精神。

    「可我啥也沒有啊。」蘇子昂抓耳撓腮想了半天,忽然靈光一閃,說:「不過我會熬湯,這湯你一定喜歡喝。」

    「子昂哥哥休想騙人,熬湯我也會。」

    「我這湯叫三清白玉湯,是洛都宮中傳出來的秘方,專門待侯皇后和公主喝的,女子喝了皮膚越來越白。」蘇子昂擼起袖子,說:「你看我手臂上的皮膚,便是讓這三清白玉湯氣薰了薰,若是天天喝,那得有多白。」

    青瑤看看蘇子昂手臂,問:「真的嘛?」

    「真的。」

    「好了,好了,我求師尊帶上你回太華山,在路上你慢慢熬給我喝。」青瑤歪頭想了想,問:「就你一個人嘛?」

    「嗯,就一個人。」

    「子昂哥哥的親人呢?」

    「我也一直在尋找她們。」蘇子昂忽地抬著頭來,遙望天際浮雲,輕輕的說:「這麼久不見,也不知她們怎麼樣了......」

    王朝洛都,太和宮中。

    宮外烈日當空,宮殿上琉璃瓦熠熠泛光,殿內兩排大臣靜默肅立,夏仁宗在御寶上眯縫著眼說話。

    「平原郡公文急奏,上天突降隕石,引發大地動,平原郡內八縣數十萬民眾受災,郡太守王益民上書懇求朕派欽差賑災,哪位愛卿願出使平原郡?」

    欽差大臣這活兒,一朝之中能夠資格的就那麼有數幾個人,如今太子之位穩固,幾位皇子未顯爭儲之心,因此誰也沒搭話,靜等仁宗安派。

    「陛下容稟,天降隕石屬不祥凶兆!」湯太師出列奏道:「平原郡乃是平原王封地,普通大臣難勝此任,老臣建議由太子代天巡察,最為妥當。」

    「太師所奏有理,平原王脾氣暴躁,但對太子一直寵愛有加,就派太子出使平原郡。」夏仁宗話頭一轉,又道:「上天降此不祥凶兆,昭示朕德行有虧,朕決意大赦天下,以平天怨。」

    仁宗登基一直四海宴平,國泰民安,每逢大型天災和重大節日時,都要按慣例大赦天下,為天下百姓祈求平安。

    「陛下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一起大拍馬屁,頌詞如潮

    「陛下。」許雅之忽然出列稟道:「臣願陪太子同行平原郡,一路為太子馬牽馬墜蹬。」

    「准奏!」夏仁宗點頭應允。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4
三十二節 天牢

    洛都街道十分寬敞,能並排走開四輛馬車,經過數代京兆尹精心修繕,各坊市間井然有序,盡顯天朝大國的氣度。

    退朝後的許雅之策馬而行,驀然間心念一動,頓時想起天牢中的蘇子青,那個青秀脫俗又略帶倔犟的少女如今怎麼樣了?

    夏仁宗大赦天下,按大夏律,十惡之罪,三減其一。

    謀殺親夫罪,在大夏朝屬於十惡大罪,仁宗判蘇子青勞役十五年,如三減其一,便是五年,如此算法,不用十年便能平安回家。

    大夏王朝由八騎開國,除吳氏尊為皇族外,其餘七騎後代均被封王封侯,世襲功勛,王朝內外,稱八騎後世子弟為「王族侯門」。

    許雅之祖輩便是八騎之一,八族弟子身份榮耀尊貴,只在八姓之間攀結姻親,從不與朝中大臣或普通世族豪紳通婚。

    蘇子青清澈而倔強的目光,又一次在許雅之心頭浮現,據個人為官多年的經驗判斷,桃花小鎮鄭員外強婚不成,多半被少年蘇子昂所殺,蘇子青為保護弟弟,才自承一口咬定殺死鄭員外。

    「這對姐弟可不是一般人兒,一個為保姐姐不受辱而持刀殺人,一個為換弟弟一命要捨身取義,手段雖不可取,但心思勇氣稱得上俠肝義膽。」

    天空白雲舒展自如,許雅之想了半天,心中忽然升起一探蘇子青近況的強烈衝動,主意拿定,提韁掉轉馬頭向天牢馳去。

    洛都居天下之中,北倚濁河,四周關山重疊,城外有洛水環衛,險關道道,易守難攻,城中有兩座牢獄非常出名,一處是天牢,一處名叫金墟城。

    天牢只關押天子與刑部判決的重犯,由普通千牛衛派軍看守。

    金墟城神秘莫測,相傳以黃金築成,由金鷹士負責看管,只關押大夏王朝皇族與將族中犯有重罪之人,和無間海一樣,據說從來無人生出金墟城。

    天牢總獄頭姓崔,也屬八騎侯門之後,與許雅之自小熟識,小號崔胖子,聽報許雅之來訪,撩著青色袍襟一路小跑迎出來,見到許雅之後,興奮嚷道:

    「許老五,升了御史後也不來尋哥哥吃酒,今兒來天牢公事還是私事?」

    「私事。」許雅之伸手捏捏崔胖子的圓臉,說:「崔兄臉上的肉肥的冒油,嫂夫人從來不嫌棄麼?」

    「她敢嫌棄?老子一巴掌呼死她。」崔胖子吹完牛,然後把許雅之拉到僻靜處,問道:「老五快說說,什麼私事?」

    「來看一位故人,她叫蘇子青。」

    「蘇子青?我找找她在那。」

    「有勞崔兄。」

    蘇子青一身黑紅相間囚衣出現在許雅之面前時,窈窕身材在大號囚衣中左右晃蕩,如一株翠竹亭亭玉立,雙眸閃爍著一絲遲疑的神情,望著許雅之不敢說話。

    「本官許雅之,以前乃江城郡太守,數月前在刑部大堂上親自審過你的案子。」許雅之自報家門,心中沒來由的心中一虛,說:「咳、咳、你可曾記得本官?」

    「罪女蘇子青見過許大人。」蘇子青眸中一亮,施了一個萬福禮,道:「多謝許大人當日替我申冤辨白。」

    「你無罪,鄭員外非你所殺,但你執意要替弟抵罪,本官不會橫加干涉。」許雅之忽然發現自己行為冒昧,一名御史大夫總不能對一名天牢中的囚女直說,只是一時好奇想見一面而已,頓了頓說:「你很義氣,竟想給你弟弟抵命!」

    「許大人......」蘇子青聽許雅之一言點破自已心中的秘密,頓時滿眼圈跑淚,心中感覺遇到知音一般親切,但自己必竟是一名囚犯,也不知許雅之來意,便只能忍住淚不說話。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堂中一時沉默起來,靜靜的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許大人,民女有一事相詢?」片刻後,蘇子青有意打破僵局,許雅之吐出一口氣,連忙應道:「有話直說,不必和本官客氣。」

    「民女的母親鄭氏和弟弟蘇子青,今在何處,一切可好?」蘇子青小心翼翼問道。

    「鄭氏早被遣返紅葉谷,蘇子青至今下落不明。」許雅之放鬆下來,接著說道:「平原郡發生天災,當今萬歲下詔大赦天下,你按律罪三減一,在牢中待上七年左右,便能與你家人見面。」

    「這是真的麼?」蘇子青頓時喜出望外,笑意燦爛,雙腳並立如小熊般上下蹦跳。

    「此事千真萬確,詔書很快便會傳達到天牢。」許雅之看著蹦跳中的蘇子青,眼前一亮,彷彿看到一朵迎山紅在清風中徐徐開放,牢房中一時春意流溢,隨後狠下心來說:「本官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蘇子青一呆,感覺有些戀戀不捨,低下頭,輕聲說:「若有弟弟蘇子青的消息,許大人能否來轉告一聲?讓民女也安心......」

    「行,本官答應你,若有蘇子昂消息,一定讓你知曉。」許雅之說完,又看了眼垂眉斂目的蘇子青,轉身出牢房。

    「老五,這個蘇子青有什麼好?」崔胖子送許雅之到天牢門前,悄聲詢問:「難不成是你的小相好,才讓你親身入牢探訪?」

    「春風得意皆親朋,若有危難誰靠前!」許雅之莫名其妙回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又伸手捏捏面前的胖臉,問:「崔兄若有危難,身邊有幾人肯捨命相護?」

    「若有危難,有幾人捨命相護?」崔胖子想了想,忽地跳起來,衝著許雅之的背影喊道:「老五,你咒我啊......」

    數十日後,距離平原郡數百里遠的一片連綿山脈中。

    萬里無雲,天氣炙熱。

    一隊萬餘名穿緋色戰袍的千牛衛大軍,在一條山路上蜿蜒穿行,黃黑雙色青龍旗在山風中烈烈飛舞,許雅之陪太子吳知民在隊伍中間行走。

    「太子殿下,天氣如此潮濕炎熱,荒山中蚊蟲眾多,若傷著太子龍體,臣可擔罪不起。」許雅之抹了一把汗說道。

    「當年太祖八騎開國,數次均是率軍穿越荒山、走野嶺,千里奔襲取勝。」吳知民笑道:「你我均是八騎之後,眼下沒有外人,你喊我吳知民便成。」

    吳知民穩居太子之位二十餘年,自古一來,太子是個雙重身份的人物,在皇帝面前太子是臣,在其大臣面前,太子為儲君,未來的帝皇。

    雖然吳知民有吩咐,許雅之確不會直呼太子姓名,便說:「大軍穿過這片荒山,再向前走二日,便進入平原郡地界。」

    「咱倆若突然出現在平原王面前,姨父大人不知該有多高興?」吳知民笑道,平原郡王也是八騎之後,一直率軍駐守平原郡,娶吳知民的小姨為妻。

    「平原王大人一定非常高興。」許雅之不溫不火的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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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節 進山

    數日後,千牛衛大軍奔到平原郡城外。

    豔麗陽光下,城門前旌旗招展,數萬玄甲鐵軍正在列隊等候,一輛金黃鑾駕大馬車居中而立,兩邊金鼓旗幟、曲柄黃傘林立。

    鑾駕前,一名金甲玄袍老將獨自策馬而立。

    「平原王來了。」許雅之道。

    玄袍老將跳下馬來,施禮道:「平原王恭迎太子殿下!」

    「知民見過姨父大人。」吳知民連忙小步上前,攙扶平原王,說:「一家人不要虛禮,一起回王府看看小姨吧。」

    「眾官面前,不可失了君臣之禮。」平原王一撤步,向城中一揮手,道:「太子殿下城中請。」

    鑾車緩緩行馳在平原郡大街上,平原王騎馬相隨。

    吳知民心中好奇漠北風情,挑開鑾車窗簾向城中察看風景,只見街兩邊人流如織,都在向鑾車眺望,一晃眼間,忽然看到數十名帶彌勒面具的僧人混在人群中擠來擠去。

    「姨父,這伙帶彌勒面具的僧人甚是古怪,什麼來頭?」

    「那是彌勒會的僧人,風聞彌勒會是一群盜墓的摸金校尉,發財後落髮為僧,在佛前贖罪,此次天災後,彌勒會中人在平原郡各縣中舉辦『義施』賑災,幫助災民度過難關,信徒帶面具是取佛家無我相、無人相、無壽者相、無眾生相,千人一面,眾生平等之意。」

    「無我相,無人相,無壽者相。」吳知民放下車簾,面色憂鬱起來,神色一瞬間有些恍惚,輕輕的說:「皇權在上,眾生真的能平等嗎?」

    青天湛湛,一條碧波蕩漾的大江上,江風徐徐吹拂,吹亂了灩灩碧水,銀魚躍,白鳥飛。

    一隻雙帆大木船乘風破浪,斬開瑟瑟碧水,孤船順江而下。

    蘇子昂蹲在船尾,手中揮舞著一柄大芭蕉扇,向一隻大湯甕下面的炭火不停搧風,湯甕中一股淡淡清香味在江風中四處瀰散。

    「子昂哥哥。」青瑤一臉恬靜的半蹲在船板上,好奇的看著蘇子昂的一舉一動,問:「喝了這三清白玉湯,真能膚白如玉?」

    「那當然。」蘇子昂擦擦臉上的汗,自誇說:「我這三清白玉湯是宮延秘方,常喝它保你膚白如玉,絕無虛假。」

    「子昂哥哥商量個事兒,你讓我喝第一碗湯好不好?」青瑤眼中一亮,笑嘻嘻的說:「我也想讓皮膚白一些!」

    「這不太好吧。」蘇子昂期期艾艾的說:「水真人說她要喝第一碗湯,若青瑤妹妹先喝了,水真人她老人家會不會將我轟下船去?」

    「子昂哥哥方才說錯一句話,這話若讓師尊知道了,會立刻趕你下大船。」青瑤繃起小臉先威脅,然後問:「想知道錯在那兒嘛?」

    江風徐徐,陽光如練,沐浴在陽光下的青瑤美的像一個小精靈,她笑嘻嘻的又說出一個誘惑條件:「子昂哥哥想不想加入太華派?」

    「想,我想加入太華派!」從見到青瑤和金依蕙後,蘇子昂最大的願望便是加入太華派,他立刻乖乖的舀了一碗湯遞給青瑤,問:「我方才那句話說錯了?」

    「我師尊最愛臭美,千萬不要尊她為老人家。」青瑤伸出小鼻子先聞聞湯味,向湯中吹了兩口氣,然後嘗了一口湯,讚道:「味道果真不錯。」

    蘇子昂追問:「我的戶籍讓山匪搶走了,能加入太華派嘛?」

    「我先商量商量師尊吧,實在不成,我再去求木師伯試試,木師伯為人最好說話。」青瑤慢慢將湯一口口喝完,說:「不過初入山門的弟子,要干一年到二年雜役,很累的。」

    「累我不怕,就怕真人們不收留我。」蘇子昂忽然問:「太華山很大嘛?」

    「據說是十萬大山嘛,近處山中有仙鶴、有靈鹿、靈猿。」青瑤返身坐回船板上,她豎起雙膝,手捧下頦,說:「遠處山中還有各種天材地寶,靈草妖獸,金師姐常一個人進去歷練。」

    「金師姐很厲害嘛?」

    「那當然,秀水峰新弟子中的當家大姐,太華派中的修道狂人。」青瑤看看蘇子昂,問:「子昂哥哥想不想和金師姐認識?」

    「不敢,不敢。」蘇子昂忙不迭說:「貌美女子脾氣大,動不動就掐人、擰人,咬人,亮刀子,簡直嚇死人了。」

    「子昂哥哥,我發現你不大會說話,貌美女子脾氣大?」青瑤柳葉眉一挑,笑嘻嘻的說:「你是不是說我長的醜了?」

    蘇子昂一愣,忽然發現和女子說話真是一門學問,他立刻笑道:「青瑤妹妹,回頭我給你熬個山雞枸杞湯嘗嘗。」

    「山雞枸杞湯?」青瑤立刻來了精神,說:「聽這名字就不錯,味道應當極香,啥時熬給我嘗嘗?」

    「明日吧。」

    十數日後,一片巍峨群山在大江的正前方遙遙出現,大帆船緩緩靠了碼頭,船上眾修一一上了岸。

    「子昂哥哥,太華派有三個門,這是後門,前門朝南,山下有一個非常大的郡城叫華清城,還有一個側門......」

    半天后,一行人已接近群山,只見群峰間雲霧渺渺,仙氣繚繞,兩隻蒼鷹從峰巒間掠出,一聲驚鳴,一個盤旋,又沒入藹藹雲霧間。

    水鸞子白袍如雪,袖袍飄飄,如仙子般御風而行,其餘弟子大多一路小跑跟隨,蘇子昂和十數名男道趕著兩輛牛車,押後而行。

    望山跑死馬,眾人從看到群山起,一直又走了數個時辰,才真正走到山腳下,一片翠綠蒼松間,隱約露出一個尖尖的黑色亭頂。

    「到迎松亭了。」在平原郡認識的黑衣男道氣喘吁吁的叫道。

    迎松亭方向人影晃動,前後共有八名青年道士飛身掠來,道袍分為青、赤、黃、黑四種顏色,在山路兩邊對應站立,一面各自四種顏色,又好看又威風。

    「弟子杜猛,金不當奉金昆子師尊之命,恭迎水師叔回山!」

    「弟子周建,何無忌奉木桑子師尊之命,恭迎水師叔回山!」

    「弟子牛霸,常子建奉火焱子師尊之命,恭迎水師叔回山!」

    「弟子姚勝,馬子張奉土汀子師尊之命,恭迎水師叔回山!」

    八名男道長相氣宇軒昂,人人背負一柄靈劍,寬大道袍在山風中鼓蕩飄灑,說詞眾口同聲,一股隆重的歡迎氣勢令人如沐春風,心生歡喜。

    「免禮。」水鸞子微微一笑,道:「木師哥這套迎賓術從那來學來的?真像模像樣的。」

    「師尊與三位師叔齊集太華殿,翹首企盼水師叔駕至議事。」黑袍道士杜猛踏前一步應答。

    「頭前帶路。」

    山路用一塊塊巨大的山石徹成,能容兩輛馬車並排同馳,兩邊欄杆皆用手臂般的松樹桿搭成,地勢越走越高。

    山風呼嘯,雲霧在腳邊瀰漫,漸漸如入仙境。

    蘇子昂心中升起一股莊重感,單憑太華山的一條寬廣山路,便能感覺出太華派歷代弟子曾付出的浩大心血,頓時對太華派多出數分崇拜,幾分歡喜。

    「子昂哥哥,太華山美不美?」青瑤追上蘇子昂,在身邊低聲說:「前面便是猿愁澗,你可不許嚇哭了哦?」

    蘇子昂一楞,聽青瑤的意思,猿愁澗好似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心中沒來由的多了一絲緊張。

    猿愁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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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節 五真人

    蘇子昂心中果然害怕,而且是十分害怕,猿愁澗是一個萬仞深澗,澗對面的絕壁削仞上,用巨石堆徹出一個堡壘,一道長長的吊橋從堡壘中伸出,懸架在兩邊峰仞上,一股股氣霧從澗谷中不停向上翻滾。

    一記淒厲猿吼聲,倏地從氣霧中孤獨穿出。

    水鸞子白袍飄飄,如足不沾地般從吊橋上滑過,後面的青年弟子們在跟隨通過,個個落腳有輕有重,吊橋微微顫抖,青瑤狡黠一笑,倚在澗頭石壁邊,笑看蘇子昂出洋相。

    蘇子昂偷偷探頭向山澗下一看,頓覺腳下山峰左右晃悠,澗底彷彿一頭上古洪荒猛獸的巨口,在等待擇人而噬。

    兩名男道執牛韁繩踏上吊橋,拉車的黃牛一聲長鳴,奮力揚蹄馳上吊橋,吊橋兩邊的鐵索一陣嘎嘎亂響,第二輛牛車隨後也馳上吊橋,鐵索響聲更是嘎嘎大響。

    蘇子昂聽到鐵索響聲,第一感覺便是吊橋要斷了,隨後腿軟筋麻,挪不動步,若不是身邊人多,早趴在地面上以策安全。

    一隻纖纖素手伸來,一股清涼溫和的靈力從掌中源源不斷傳入蘇子昂體內,將恐懼一絲絲的驅散。

    青瑤道:「子昂哥哥手抓著牛車尾架,不要亂看,跟著牛車走,片刻就到對岸。」

    蘇子昂猛猛膽子,依青瑤指點緊緊抓住牛車尾架,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挪步,半盞茶後,終於蹭到對面堡壘。

    堡壘牆垣間留有數個方形窗口,每個窗口下邊均有一台大弩機關絞架,弩尖對準吊橋,通過堡壘後。

    眼前驀然開朗,出現一個十分寬闊的廣場。

    「子昂哥哥,這叫御風台。」青瑤撤了手掌,指了指廣場,解說道:「凡到太華派的賓客均在此解劍進山,能御器而行的來賓也需在此地降落,由巡山弟子通報,步行進山。」

    御風台大小方圓百餘丈,整個地面由一塊巨大無比的石塊磨就。

    台上擺有九個巨大石槽,石槽中栽有九株枝葉翠綠的蒼松,蒼松下搭建九個木亭,亭內擺有木桌、木椅,台下三面山風呼嘯,雲霧翻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道生萬物、天下萬物只有歸回大道,才能相安無事,永享天年。」青瑤悄聲道:「木桑子師伯嫌御風台只栽一株松樹,顯的太突兀,索性栽了九株,取九九歸一,寓示太華派萬世長存,一派獨秀之意。」

    御風台後面是一道城牆關隘,牛車上所有物品均搬到一個大木台上,「吱吱咿咿」的吊上城頭去。

    關隘後出現一條山道,眾人在雲霧中曲曲折折穿行,偶爾從雲霧中,傳出一聲聲猿鳴虎嘯。

    蘇子昂剛拐出山道,驀然一亮,面前出現一個方圓週數千丈的廣場。

    廣場用白玉石鋪徹地面,廣場北側,徹有百餘層玉石台階,台階兩邊蒼松翠柏,數隻仙鶴在台階上悠然散步。

    一片淡雅而清新的靈氣,在廣場內外飄浮繚繞。

    台階盡頭,陽光明媚,一片雄偉大殿在浮雲下巍峨屹立,大殿斗栱層層堆疊,立鼎萬鈞,殿頂一飛衝天。

    不用青瑤解說,蘇子昂也知道,這便是修真界玄門正宗,萬眾瞻仰的太華殿!

    豔陽高懸,光線充足,太華殿外的白玉階上端忽然湧出來一片人影。

    人群中,眾星拱月般出現四名中年男道,遙遙只見黑、青、赤、黃四色道袍在風中凌舞,一股仙風道骨的威儀撲面而來。

    「參見掌教真人。」白玉階下的弟子們一起躬身施禮。

    「各峰弟子各回各峰。」水鸞子回頭看了蘇子昂一眼,說:「蘇子昂且在殿下侯著,一會有事傳你問話。」說完一提白色道袍,拾級而上。

    階頂人群中,一身黑色道袍的金昆子劍眉入鬢,排眾而出,施禮道「水師妹一路辛苦,殿外風大,且到殿中敘話。」

    「行。」水鸞子應了一聲,和金昆子身後的木火土三位真人一一見了禮,一起奔進太華大殿。

    太華殿內纖塵不染,靈氣渺渺,一顆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大殿柱上,熠熠閃爍,一股滄桑陌陌,亙古不變的寧靜。

    太華五子落座後,幾名眉清目秀的女道童奉上茶。

    水鸞子略做寒暄,便將去平原郡歷練一路所遇之事一一講述,特別提到與彌勒會發生的衝突。

    「慈師多驕徒,依蕙此次若出手傷了普通百姓,本座定然要罰。」身穿赤色道袍的火焱子,一臉赤鬚根根豎立,冷聲批評說:「若罰重了,水師妹肯定又要生氣。」

    「當然要生氣。」水鸞子好似對金依惠極為護短,白了火焱子一眼,說:「依蕙脾氣是急了些,但師兄你是沒見過彌勒會那夥人的無賴勁,都貼到身上搡著你走。」

    想了想,她抬手比劃道:「當時就貼這麼近,要是給一名普通的江湖女散修,早一劍斬了他們。」

    火焱子赤須一抖,剛要接話,一道笑聲忽然傳了過來。

    「呵呵,莫爭,莫爭!」一身青色道袍的木桑子,翹著小鬍子出來和稀泥,說:「火師弟和水師妹有所不知,彌勒會原在關中郡活動,以盜墓為生,受到關中郡官府抓捕追揖,便逃到平原郡落髮為僧,如今竟搞義施?不知他們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彌勒會一群宵小之輩,不議也罷!」金昆子忽然淡淡說道,抬眸掃了四子一眼,問:「水師妹此去平原郡,可曾發現大荒盟的蹤跡?」

    「沒有發現大荒盟的任何蹤跡,平原群到處是成群結隊的災民。」水鸞子應答說:

    「本派只要布下天師道場,彌勒會中人必來搗亂,打又打不得,只得提前結束歷練,返回太華山。」

    金昆子看看木桑子,問:「木師弟,四海幫傳來的消息是否有誤?」

    「四海幫主厲擒龍為人謹慎精明,吃口米飯都能數出幾粒,傳來的消息向來如板上釘釘,從無差錯。」木桑子肯定的說道:「大荒盟中人重出江湖,一定想去平原郡尋找好處。」

    他摸了摸小鬍子,問:「水師妹在平原郡沒有一點收穫?」

    「沒有任何收穫,只是順路捎回一名江下縣少年,乃金師兄門下弟子武六七的兒時玩伴,一直流落在平原郡。」水鸞子問道:「師兄要不要見見他?」

    「喚來問問也好。」金昆子抬首望了一眼殿外,眸中蘊含著一股望碎虛空的深邃,問:「少年叫什麼名字?」

    「蘇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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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節 厚土峰


    蘇子昂第一次進入太華殿,見腳下殿面纖塵不染,熠熠放光,腳抬起來不知該不該踩下去,面對傳說中神仙一般存在的太華五子,更是臉也不敢抬。

    人影一閃,木桑子翹著小鬍子閃到蘇子昂身邊,拍拍葉安肩膀,笑呵呵的說:「蘇子昂,老夫初次進這太華殿時,腳也不敢向殿上放,生怕踩碎殿面賠不起。」

    「其實這殿面結實的很,你是踩不碎的。」木桑子拈著小鬍子,抬腿重重踏了幾下殿面,說:「不信你試試。」

    「謝謝......」蘇子昂一陣迷糊,不知應該如何稱呼木桑子,稱爺爺似乎不對,稱真人也像不妥,只得囁囁了兩聲低下頭去。

    「你喊我木真人好了。」木桑子輕輕一笑,非常隨和的問道:「你流落平原郡多少年了?可曾見過彌勒會的人?」

    「在平原郡二三年左右。」蘇子昂想了一想,還是隱去了在無間海中的經歷,說:「見過彌勒會的人,曾吃過他們施捨的米飯,幫他們刷過碗......」

    木桑子聽了一會,感覺沒什麼重要信息,便說:「聽水師妹說你與武六七是兒時玩伴,家中還有什麼其他親朋好友?」

    「父親早已去世。」蘇子昂心中稍一權衡,半真半假的說:「我娘和姐姐被山匪擄走,至今下落不明。」

    「竟是如此。」木桑子轉頭看看金昆子,目光中帶著詢問,金昆子明白木桑子目光中的含意,道:「武六七歷練未歸,尚需半月才歸。」

    「各位師兄,蘇子昂目前無親無故,無處安身。」水鸞子聽蘇子昂身世可憐,心頭一軟,說:「我秀水峰上皆是女弟子,諸位師兄誰肯收留蘇子昂暫住?一切等武六七歷練歸來再說。」

    金昆子、木桑子、火焱子三名真人相互看了看,卻是無人出聲應答。

    「蘇子昂來我厚土峰暫住幾日吧,米飯管飽,平時干點雜活。」個頭不高的土汀子憨厚一笑,出聲問道:「蘇子昂你願意幹點雜活嘛?」

    「願意,願意。」蘇子昂低聲點了點頭。

    水鸞子柔聲道:「蘇子昂且去殿外等候,一會由土師哥帶你去厚土峰暫住。」

    出了太華殿,蘇子昂順著白玉台階慢慢向廣場走去,途中心中神思恍惚,方才在太華殿中,出於一種莫名的憂懼感,把自己身世和去無間海的經歷對太華五子說了慌,這事以後不知是福是禍?

    廣場上一個人影也沒有,一絲絲靈氣在廣場中渺渺飄浮,遠處的仙鶴走來走去,不時發出輕輕的鳴叫聲。

    遠處蒼穹氣象萬千,變幻種種滄海桑田,階頂太華殿巍峨生輝,一面寬大旗幟在殿前旗杆上烈烈飛舞,旗織上繡了一頭麒麟正在仰天咆哮,展示著這個天下第一玄門正宗修真門閥數千年的風風雨雨。

    陽光明媚,光線萬千。

    「人生除死無難事,不是麼?」蘇子昂望著下面仙境般靈氣繚繞的廣場,心情一時寬慰許多,輕聲自問:「無間海也崩塌了,我蘇子昂也上了太華山了,不是麼?」

    「只要我還好好活著,也許很快就能見到娘和姐姐,不是麼?」說完後,來自桃花小鎮的少年沉默下來,開始盤算在未來的日子中,一定要睜大眼,少說話,多干活!

    約莫一柱香功夫後。

    一名黃色道袍的男道在廣場上出現,徑直向蘇子昂奔來,站定後道:「蘇子昂?我叫姚勝,奉師尊土真人之命,帶我去厚土峰報導。」

    「有勞姚大哥。」

    姚勝一笑,帶著葉安繞過白玉廣場,順著一條白玉階道向後山走去,路兩邊翠樹林立,一片片靈氣從樹林間飄了出來,不時傳來一陣陣千奇百怪的鳥鳴聲。

    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前方出現六座小亭子,與眾不同的是,每座小亭子都閃爍著一束金色光芒。

    「蘇子昂,這是太華派的傳送陣,看好這座亭子外刻的是一座土峰。」姚勝指著一座亭子外的木牌說:「從此可以直達厚土峰底。」

    「哦,知道了。」蘇子昂被這種道家玄門秘術所震撼,偷眼向其餘幾座亭子看去,見附近兩座亭子一個刻有一條小河,一個刻有一株大樹,再遠處的便看不清楚。

    亭內一張石桌上供有一個碩大的石球。

    姚勝帶蘇子昂踏進亭內,伸手按向石球,亭內驀然金光燦爛,蘇子昂只感覺「呼」一聲,好似突然進入一個神秘的空間,片刻後,燦爛的金光隱去,落腳處仍然是一座小亭子。

    一座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黃土山峰出現在小亭一邊。

    「蘇子昂,這便是厚土峰了,從這要步行上峰。」姚勝說完不看蘇子昂,自顧自率步而行,道袍飛舞,頗有些厚土峰大弟子的風範。

    厚土峰上也有石塊和樹木,只是石塊不多而已,從山道上能看到,大部分地方都被改建成一塊塊土田園林,大部分田中種有各種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有一些身影在田中忙忙碌碌幹活。

    「新來的師弟們在峰上田中種植靈草和靈藥,換取靈石來修練法術。」姚勝忽然提醒說:「蘇子昂你初來厚土峰,人生地不熟的,可要少說話,多干活,莫計較。」

    他頓了頓,又說:「特別注意不要和管事的徐良和田多多計較。」

    「知道了。」秋風中,蘇子昂沒來由的心一寒,從姚勝的口氣中,能感覺出徐良和田多多是兩名很苛刻的人。

    厚土峰前後方圓數餘裡,在峰頂用石塊混合熟土蓋了數百間房舍,房舍前後整整齊齊,房頂覆蓋茅草,土窗木門,一切簡單實用。

    「蘇子昂,初入山門的門外弟子在這片住。」姚勝介紹道。

    一高一矮兩名道士從房舍間匆匆奔出來,遠遠大喊:「姚師兄,姚師兄,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喊聲十分親切,仿如見到親朋故舊般熱情。

    「奉師尊之命,送蘇子昂來暫住一陣時日,需要幹什麼活由你們安派。」姚勝不冷不熱的交待了兩句,然後轉身離去。

    一高一矮兩名道士熱情萬分的將姚勝送到峰下,然後奔了回來自報家門,高個自稱田多多,矮個叫徐良。

    「蘇子昂。」高個田多多呲著一對大板牙問道:「聽姚師兄說你是水師叔從平原郡帶回來的,定是那家宗派的弟子帶藝入山?」

    初次上了這陌生的厚土峰,未來的一切充滿未知,蘇子昂心頭茫然不知所措,低聲如實回答:「我無門無派,只是在平原郡偶然間遇到水真人。」

    「偶然遇到的?」田徐兩人相視一笑,田多多呲著大板牙說:「你偶然遇到的水真人,而且沒有宗門推薦,豈不是說你是撿來的?」

    「蘇子昂。」矮個徐良一翻白眼,斜視著蘇子昂,說「你可知厚土峰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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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節 刷馬桶

    蘇子昂心想自己剛到厚土峰沒半天,誰知道什麼狗屁規矩,只聽徐良哼了一聲說:「直說吧,你能孝敬多少見面靈石,銀子也可以的」

    「我從沒見過靈石。」蘇子昂身上原本有些碎銀,可全部送給黑衣男道,眼下只能說:「我曾被山匪擄掠,身上銀子與戶籍文書均被山匪擄走,徐道長若是喜歡,不妨將我身上衣服穿走。」

    「你一沒有戶籍文書,二沒有孝敬銀子,三沒宗門推薦,明顯是個一毛不拔的窮光蛋。」徐良翻著大白眼,一臉的鄙視,嘲諷說:「你想來厚土峰混吃混喝?看小道稟明師尊,趕你下山!」

    說完拉起田多多,兩人不屑多看蘇子昂一眼,一陣風般奔遠,走的遠了,仍能聽到一陣嘲諷聲不斷傳來。

    蘇子昂心頭鬱悶,常聽人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求,看田多多與徐良剛才的口氣表情,恰似一對猥瑣的要錢小鬼。

    山風輕輕吹來,蘇子昂身上有了涼意。

    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無援助,沒照應,誰也不認識,等兩個小鬼的判決,他忽然懷念起無間海來。

    無間海雖荒蕪寂滅,但平時見不到巡邏守衛,囚犯們一律平等,沒人蔑視自己,太華山這座名動天下的仙山,真的適合自己一個無根無梢的年輕人來闖嗎?

    「咚咚......」一陣腳步聲中。

    徐良一個人跑回來,黑著臉大叫:「看在水真人面子上,不趕你走了,住柴房去吧。」說完白了蘇子昂一眼,眼神中充滿厭惡和蔑視,好似蘇子昂欠他多少銀子一般,然後怒氣衝衝的一路跑遠。

    「我蘇子昂多半和柴房有緣,到那也要住柴房。」蘇子昂嘆了一口氣,心中充滿無奈和失望向柴房奔去。

    柴房四邊沒有窗戶,裡面堆滿枯草。

    蘇子昂進去後,先將枯草簡單歸攏一下,枯草上的飄起裊裊灰塵,一股腐草爛泥味在柴房中瀰漫。

    「看來今晚沒飯吃了?」蘇子昂躺在枯草上默默的想了會心事,然後起身推開柴門走出去,向厚土峰底走去。

    天空太陽偏西,山峰間略略披了一抹暮色,拐了一個彎,山峰左邊是一片凌亂的石林,四周沒有田地園圃。

    啾、啾、一陣飛禽孤獨的長鳴聲,從石林中傳來。

    蘇子昂心中一動,鑽進石林,挑了一處位置明顯的巨石,拔出虎頭短劍在巨石下挖了一個深坑,從懷中摸出赫邊血狼的赤血護腕、麻衣女子的繡帕,最後摸出了一枚小金鷹。

    赤血護腕略沉,以蘇子昂的見識看不出以何物煉製,麻衣女子的繡帕上不知有何玄機,一時竟打不開,小金鷹在暮色中發出一抹淡淡光澤。

    小啞巴在平原郡突然消失後,蘇子昂一時氣憤,把小金鷹扔到道邊樹叢中,走了不遠後開始後悔,便又跑回去撿了回來。

    「唉,這裡的人好像不太友善,可不要把你們都搶走了。」蘇子昂將幾件物品放進深坑中,掩上土用碎石蓋上,然後不緊不慢的返回柴房。

    當天晚上果然沒有飯吃,天氣雖然不冷,但蘇子昂飢腸轆轆,像一只可憐的小老鼠般在枯草上輾轉反側,想想鄭氏和蘇子青,想想武六七,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清晨,蘇子昂醒的早,躺在枯草中默默的想著心事,「啪」一聲,柴房門被撞開,一股山風倏地灌了進來。

    「窮光蛋,懂規矩不?滾起來幹活。」徐良衝進來大嚷大叫,蘇子昂心中湧起一片怒火,眸中怒意一閃,不自然的握緊了拳頭。

    「咋的,不服?」徐良一翻大白眼,晃了晃拳頭,嘲笑說:「道爺我是築基修為,聽清楚沒有?我是築基修為,會怕你個窮光蛋?」

    「築基修為?」蘇子昂以前曾聽丁一刀講過武士的等級區分,徐良說的這個新名詞應當是修士的區別標準吧?可自己卻這不知築基修為有多高明,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徐良,鋒芒盡斂,低下頭鑽出了柴房。

    「哼,窮光蛋敢跟道爺我叫板?哼、哼......」徐良一臉得意,跟著走出了柴房,柴房外晨光燦爛,數百間草房間前人頭晃動,擔水的、掃路的、來來往往,都在忙忙碌碌。

    中間一名瘦高個道人,背對眾人,如一株青松般挺立,正在遠眺山峰。

    「田師兄,這小子叫蘇子昂,昨晚和你說過的那個。」徐良幾步躥到瘦高個道人面前,伸手指著蘇子昂。

    「規矩都懂麼?」田師兄看了蘇子昂兩眼,問了一句,眸中波瀾不起,淡淡的說道:「你和他說清楚,不可露了一條。」

    「這就說,這就說。」徐良點頭哈腰,剛轉過臉來,立刻變了臉色,吼叫:「「厚土峰的規矩多,初入山門的外門弟子要多干活......」

    田師兄側頭看了蘇子昂一眼,然後背負雙手,施施然遠去,只聽徐良又凶巴巴的嚎叫:「窮光蛋每天把東邊一溜房舍中馬桶拎到峰後沖洗乾淨,如若桶上有臭味,你給道爺用舌頭舔乾淨。」

    徐良嚎完後揚長而去,剛走出數步,又轉身翻著白眼,指著遠去的瘦高男道士說:「那是田多多的哥哥田大豐,厚土峰上的總管,土汀子真人親傳弟子,窮光蛋幹活若敢偷懶,小心田總管一巴掌拍死你,還不快給道爺沖馬桶去。」

    蘇子昂心中鬱悶萬分,剛脫了無間海,上了太華山,原想進了洞天福地,結果又被一個猥瑣小鬼勒令沖洗馬桶,轉念一想,上了惡狼谷和進了無間海,自己都能逢凶化吉,在太華山應當也能如此,衝進東邊第一溜草房中尋找馬桶。

    日起日落,一連五天,蘇子昂咬緊牙關,每日天不亮鑽出柴房,將東邊一溜草房中的馬桶一一沖刷乾淨,不讓徐良挑出任何毛病。

    厚土峰上有數百名和蘇子昂一般大的少年,都是新入門的外門弟子。

    每天一大早在徐良一片「窮光蛋」聲中吆喝來吆喝去,種靈田的種靈田,擔水的擔水,刷馬桶的刷馬桶,個個累的灰頭土臉。

    時間不長,因為需要搭手幫忙,蘇子昂便和兩名少年熟識,一名叫楚天,一名叫馮大偉,馮大偉長的矮胖肉多,綽號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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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節 修道

    「徐賤賤原本和咱一樣,也是沒有家世背景的鄉下少年。」楚天看著遠處神氣活現的徐良,低聲說:「他來厚土峰後拚命巴結上田多多,佔田大豐師兄的光,混了個峰上管事幹,天天從我等身上搜刮靈石,用來討好田多多。」

    「搜刮靈石?」蘇子昂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對,便問:「如何搜刮咱們的靈石?」

    「你不知道嘛,咱在厚土峰上幹活,每天能領一塊靈石的獎勵,活幹的好,還有另外獎賞。」

    「靈石值多少銀子?」

    「大約一兩吧,蘇子昂你從來沒領過靈石嘛?」

    「沒有。」蘇子昂眸中閃起一片火焰,但想了想,又說:「你們全是外門弟子,我眼下連外門弟子都不是,也許是因此沒有靈石獎勵吧。」

    「田多多是狼狗,徐賤賤是土狗。」小胖子憤憤不平的咒罵:「這兩名狗最大的樂趣便是欺負新人弟子,早晚會被兄弟們聯手打斷狗腿......」

    蘇子昂問:「他們如此欺侮人,土汀子真人從來不管麼?」

    「土真人平時除了閉門修道,閒時便愛灌幾口米酒黃湯,對厚土峰上的事總是得過且過。」楚天搖搖頭,說:「有田大豐管著幹活的雜事兒他省心,何況這些活兒總要有人做,厚土峰上只要不出人命,真人從不出面過問。」

    「徐良常說他是築基修為,是什麼意思?」蘇子昂問道。

    「修士的等級區分啊,咱大夏王朝修真界為了區分實力等級,便大約劃出五大境界。」楚天滔滔滔不絕的說起來:「分別是練氣、築基、凝元、元嬰和化神境。」

    「練氣、築基、凝元、元嬰和化神境。」蘇子昂板著指頭數了數,說:「共有五層境界,那和武士的等級如何比較。」

    「大約是武士三級對應修士一層境界。」楚天解釋說:「修士一層境界分初、中、後三期,在下也是道聽途說,實際如何等日後修練到了,自然知曉。」

    「那徐良的道法很厲害麼?」

    「徐良只是築基初期修為,連發個小土球都打不痛人,一點不利害。」楚天道:「修士只有進入凝元期後,靈氣在氣海神台凝元成形,才能修習本派一門道法神通,那時才稱得上有點利害。」

    「哦。」蘇子昂心中有了底,雖不知史一包什麼境界修為,但能幻影分身三人,想來最差也是凝元境修士,自己尚能一劍放倒,徐良不足為懼。

    「自古小人得志便猖狂。」楚天看看蘇子昂,說:「徐田兩個賤人就是一路賤到底的爛貨,咱們要想盡一切辦法提高修為,進入築基境便算外門弟子,到了築基後期便能轉入門內弟子。」

    楚天的眼晴忽然亮了起來,道:「轉入門內弟子後,一來派中靈石供應多了些,另外可以進入太華千界山中挖靈材、打妖獸換靈石了,那時咱的好日子就來了。」

    「就是,就是,慢慢熬吧。」小胖子隨聲附和。

    蘇子昂撓撓頭,說:「可我來厚土峰後,一直在刷馬桶,從來沒人傳授道法,這可怎麼練?」

    「厚土峰東邊有面大石壁,上面有太華五術的入門修煉口訣。」楚天道:「自己去背下來,按訣修練就是,這事徐良沒說嘛?」

    「沒說,只讓我多刷馬桶。」

    「這個賤人。」楚天和小胖子一口同聲說道。

    「道者,萬物之本也。在天渺渺不可見,而生萬物,於地幽幽爾無形,則育眾生,萬物育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夫修道者,吸納天地靈氣,養五行,可生天道......」蘇子昂站在石壁下背,楚天和小胖子在一邊熱情的比劃解釋。

    太華五術始於太華派開派祖師金虛子傳下來的一本太華經。

    數千餘年間,太華派中先後出現數位驚才豔豔的玄門高手,將太華經不斷演繹精研,發揚光大,如今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種修練法門。

    石壁上所載分別是太華經的總訣和修練土精靈力的基本法門。

    土精靈力的修煉基本法門上寫明;土為黃色,性厚重,位於中央,水來掩之,遇火滅之,逢木潤之,金賴土生,一直到具體的修煉方法,最佳時間、方向、姿勢,一一羅列清楚。

    暮色降臨,月華初升。

    蘇子昂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柴房,將柴門用木棍別好,然後按照修練土精靈力的法門,開始修習土精靈力第一式。

    恨天無環靈開門,雙趾抓地,腰身放鬆,雙掌相對,抓向天空......

    土精靈力的修練方法與普通宗派修煉大不相同,講究由動入靜,先自下肢放鬆練起,逐漸擴展至百脈筋骨,要求身松百骨徹底放靜,吸納靈氣入體。

    蘇子昂初習太華道法心中欣喜,一直練了數個時辰,身體徹底放鬆內外薄汗濛濛,白日拎一天馬桶用過了勁,一陣陣倦意頻頻襲來,不知不覺中歪倒在柴草中入睡......

    翌日,蘇子昂一直熟睡未醒,柴房門「咣啷」一聲被一腳踢開。

    「窮光蛋,天到午時還躺著挺屍。」徐良躥進柴房中,狂踢著地上枯草地,怒吼咒罵:「滾出去,去給道爺把馬桶一隻隻舔乾淨!」

    掃了一眼柴房外的陽光,知道自已睡過了頭,有些理虧,更不想和這位著名賤人計較,整理一下衣衫,向柴房外快步走去。

    「這柄虎頭短劍不錯,孝敬道爺我了!」背後徐良一聲歡叫,「錚」一聲,好似還抽出了劍刃:「今日貪睡的事兒,道爺也不怪罪你,日後自覺些就中。」

    厚土峰外四面都是高山深谷,一到深夜狼嗥梟鳴,甚是嚇人。

    蘇子昂每夜睡前便將虎頭短劍放在身邊防身,晨起後塞進枯草中藏好,昨夜初習道法,筋疲力盡一直酣睡不起,待徐良趕來時,竟忘了將短劍藏起。

    「短劍是我父親的遺物,不能給你,快給我。」蘇子昂轉過身來,心頭一著急,口氣十分強硬,徑直伸出手催促:「快給我!」

    「道爺拿你短劍是看得起你,窮光蛋敢不識抬舉?」徐良賤的理直氣壯,一邊威嚇,一邊揣起短劍,奪門而去,口中叫道:「道爺我是築基境修士,你想討揍?」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5
三十八節 衝突

    蘇子昂見徐良硬奪短劍,已容不得說理,腳下一墊步使出燕子門九宮遁術,兩步晃到徐良背後,伸手一拍徐良後背,施展白駒手一扭一帶,已將虎頭短劍奪了回來。

    「窮光蛋,想死了啊?」徐良氣的白眼珠中凶光四冒,一掐訣,四個雞蛋大小的土球兒在半空中凝聚,倏地向蘇子昂擊來。

    蘇子昂見事已難善了,便不想留在厚土峰上無故受辱,腳下一滑,施展九宮遁術一閃,衝出去猛然一撞,將徐良直接撞了個滿地打滾兒。

    「道爺我是築基修士,你、」未等徐良喊完,一隻大腳已踏在他嘴上,蘇子昂用力一蹬,跨過徐良向峰底傳送陣法處跑去,他想先逃到白玉廣場再依路下山。

    「反了,反了。」徐良捂著嘴爬起來,一邊扭頭向厚土峰中奔去,一邊含糊不清的叫喊:「道爺是築基修士,你還敢動手啊......」

    厚土峰山路從峰頂到峰底,圍著山峰緩緩三圈盤旋而下,一直到傳送陣前結束。

    陽光明媚,山風爛漫。

    蘇子昂順著山路向下疾奔,衝過石林時,他頓了一下想去挖出埋的物品,但一想自己捅了馬蜂窩,還是先保證生命安全要緊,便大步向山下衝去。

    「呼嚕嚕......」山道上人影晃動,徐良和田多多還有幾名人高馬大的道士,從彎道上的草叢中溜下來攔在道中間,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晴乜斜著蘇子昂。

    「窮光蛋打我的人,想跑?」田多多呲著大板牙,惡狗一樣吠叫:「給我狠狠的打!」數名道士狼一般撲上,揮舞手中棍棒沒頭沒腦砸下來,徐良捂著半邊腫臉,亢奮的跳來跳去,聽不清罵些什麼。

    蘇子昂第一次被多人圍毆,心中一慌嚇的忘了遁逃,揮舞虎頭短劍胡亂抵抗兩下,一條棍棒貼地快速掠來,狠狠敲在小腿上,一股鑽心的刺痛下,登時翻身歪倒。

    「一柄破劍也舍不得的窮光蛋。」徐良跑過來,狠狠踢了蘇子昂一腳,嘲笑說:「方才還敢還手,眼下起來和道爺我比劃比劃?」

    蘇子昂心中怒火噴湧,剛一抬頭,一陣棍棒又夾頭夾腦砸來,咣、咣......

    「徐良,你方才就讓這小貨把你撞倒了?」田多多呲著大板牙,一臉的不相信的詢問,徐良腰一彎,連忙解釋說:「田哥,我當時沒防備窮光蛋敢還手,大意,大意了。」

    「咦,你們在幹什麼?」一道少女的聲音清脆傳來。

    蘇子昂依稀記得這是青瑤的聲音,心中頓時感覺來了救兵親人,心中的悲憤委屈頓時化成淚水「刷」的湧了出來。

    他抬起頭,頂著棍棒的擊打,叫道:「青瑤救我!」

    「這不是子昂哥哥嗎?快住手!」青瑤認出了蘇子昂,嗓門登時拔高尖叫:「金師姐打他們。」

    青瑤和金依蕙出現時,田多多盯著金依蕙看了看,彷彿想起了什麼,他皺皺眉悄悄向後閃去,徐良則一步跨出去,伸手一攔,叫道:「這是厚土峰的家事,秀水峰的師妹若要多事,休怪道爺不客氣,我是築基修士!」

    白影一閃,徐良忽然像一頭土豬般飛了起來,他一時沒明白情況,忽然感覺自己的嘴中一片血水,好似牙全掉了,耳聽一聲女子冷冷斥問:「道爺?再說一次我聽。」

    「噗嗵」一聲。

    徐良從空中撲嗵一聲跌下來,悲慘的是,竟是臉先著臉,一陣淒愴的慘叫聲中,又聽青瑤問了一句:「築基修為?」

    一隻白色靴子飛來,靴子雖白,出腳的青瑤姑娘卻十足的黑,一腳直接把徐良踢暈過去。

    毆打蘇子昂的男道們拎著棍棒衝上來,圍住金依惠和青瑤兩人,金依惠臉色一沉,一片冰冷的煞氣在場中瀰漫,其中還帶著那麼一絲殺氣。

    「束縛!」

    一片青色螢光在陽光璀璨閃爍,如靈蛇一擊,隨後青影狂舞將圍毆蘇子昂的眾道手中棍棒束成一團,「啪」一聲,棍棒被寸寸絞斷。

    青瑤纖指曲起頌咒施術,青色螢光又一次幻化成一條青綾,急掠而出將正向厚土峰逃跑的田多多一把扯了回來。

    「兩位師姐,我是好人。」田多多先來一個深情告白,然後指著徐良大叫:「所有壞事全是他幹的,你們踢他,卷他,揍他,都跟我沒關係。」

    徐良剛醒過來,正盼著田多多救他一把,忽然聽清田多多痛快的將他出賣,頓時氣的又暈了過去。

    青瑤柳眉一豎,躍到徐良身邊提腳欲跺,待看到徐良一臉的血,有些發蒙,將抬起的腳又緩緩放了下去,轉身跑到蘇子昂面前,將他扶了起來。

    「子昂哥哥怎麼樣?」

    「死不了。」

    田多多連忙來套近乎,呲著大板牙說:「兩位師姐是秀水四......」

    「閉嘴。」金依惠星眸一瞪,田多多立刻機靈的閉上眼,低下了頭,他好似極為忌憚金依惠。

    「你一對大板牙,人長的真醜,先閉上你的嘴,再過來背上子昂哥哥。」青瑤看看金依惠,說:「金姐姐,子昂哥哥被打成這樣,我要找土汀子師伯理論去,你陪我去可好?」

    「去,我若不去,誰給你壯膽。」金依蕙應了一聲,然後臉一板,對田多多說:「過來背起他走。」

    「背,我背。」田多多氣哼哼的背起蘇子昂,他不敢對金依惠發脾氣,對徐良卻不客氣,見徐良仍躺在地上裝死,一步踩在徐手左手上用力扭了一腳。

    「啊......」徐良又發出一聲悲愴的慘叫聲。

    兩名青春靚麗的白袍女道在厚山峰一現身,厚土峰上登時一片嘩然,男道們放下手雜活,紛紛從田圃中趕了回來,場面比衝破無嬰境還隆重。

    「哎呀,這不是田師兄嘛,怎麼還背著個人?」

    「等等,後面這貨是徐賤賤嘛?他這是不是投胎投錯地兒了,臉咋腫成豬頭了?」男道們人人眉開眼笑,又極力掩住笑意,必竟是一峰同門,再高興也不能鼓掌慶賀。

    田多多到了自己家門口後,臉色變腳步一頓,腰桿直了一下下,金依惠忽然冷冷哼了一聲,田多多立刻笑了起來,哈了哈腰,連聲說:

    「蘇子昂受傷了,都是同門師兄弟,我背他回來......」

    「田師哥大好人啊,真是好人啊。」兩邊的男道們立刻紛紛出聲配合,臉卻笑的和一朵花兒似的。

    「秀水峰門下弟子金依蕙,青瑤求見土汀子真人。」金依惠停住腳步,吐氣揚聲,清脆圓潤的嗓音在靈力催動下,遠遠傳了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5
三十九節 較技

    一眾黃袍男弟子站在兩邊議論紛紛,目光中充滿羨慕、驚豔、憐愛等種種表情。

    「哇,她們就是秀水四花其中之二啊,果然美的冒泡。」

    「是啊,秀水峰金公子鼎鼎大名,據說她奇立獨行去清華城中全穿灰色男裝,而且從沒人見過她笑過。」

    「青瑤長的真恬靜,真像一朵白蓮花,若讓我親上一口,抱上一抱,立刻死了也願意。」

    「噓,說這話小聲些,若讓金公子聽到了,留寒刀一揮,你比徐賤賤下場還慘十分......」

    蘇子昂伏在田多多背後,心頭忐忑不安,猜不透這場鬧劇如何收場,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最多便是將我逐下太華山吧?但這次青瑤肯為自己出頭,不論結局如何,也不枉他來太華山這一場。

    只是,土汀子真人為何一直不現身呢?難道不在厚土峰上。

    人群左右一分,個子又高又瘦的田大豐走了出來,目光冷傲,居高俯視金依蕙和青瑤兩人,他平靜的看看田多多一夥人,又看看蘇子昂,淡淡的說:

    「兩位師妹欺負厚土峰無人麼?來、來、田大豐請金師妹賜教兩手道法,先打敗小道,再見真人不遲。」

    田大豐一出現,四周男道們頓時鴉雀無聲,人人都不自覺的向後閃了閃,場中氣氛立刻凝重如山。

    「請指教!」

    金依蕙說打便打,伸手一召,空中寒芒一閃,一柄厚背薄刃的奇異武器在掌中凝聚,武器背厚如刀,尖分雙刃,一抹寒芒在刃口上下急速遊走。

    「久聞留寒刀乃修真界神兵利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田大豐掐訣施咒,一柄色彩古樸黃色長劍在掌上出現,傲然道:「師哥這柄戌土劍也修煉多年,請金師妹先出招。」

    「呼」一聲,金依蕙揮刀中宮直劈。

    留寒刀上冷芒燦爛,一、二、三......瞬間乍現八朵碧綠的水箭,在陽光下變幻莫測,浪花水意奔湧,呈扇面徑直衝向田大豐。

    楚天和小胖子見到蘇子昂後,立刻衝上來把蘇子昂從田多多背後扶下來,攙到一邊坐下,田多多向楚天和小胖子呲牙一笑,豎了豎大拇指表示讚譽,然後悄身隱進人群中。

    蘇子昂第一次見太華弟子鬥法,當下忘了身上傷痛,目不轉晴的觀看。

    只見金依惠揮出的八道碧綠水箭,均有碗口粗細,只有其中一朵顏色略暗,在半空中環轉如飛將田大豐四周籠罩。

    田大豐後退一步,揮戌土劍在地面一劃,地面瞬間泥土崩飛,半空中捲起一道土幕,迎著擊來的八朵水球一掩一卷,「嘭」一聲,浪花被土幕的術影一卷,全部消失不見。

    「田師兄威武!」人群中一名男道大聲恭維。

    「田師兄這一式土幕術劃地成幕,我再修練上十年也做不到。」另一名男道更直接的大拍馬屁。

    「金師妹罷手吧,土本克水,田師兄又佔盡厚土峰靈氣地利先機。」人群中一名男道士小心翼翼的提醒金依惠,又道。「若不小心傷了金師妹,水真人面前怕是無法交待。」

    金依蕙俏面更寒,踏前一步,八朵碧綠水箭又一次從留寒刀上飛出,從不同方向襲向田大豐,田大豐以不變應萬變,只是一式劃地成幕,將金依蕙的水箭進攻一一拆解。

    兩人同門相鬥,都無殺心,只是相互出招試探,尋找對方的破綻。

    「金依惠別打了,沒見我大哥一直沒還手嘛?這叫好男不與女鬥。」田多多換了一身黃色乾淨道袍,匆匆趕了回來,擠進場中大聲叫喊,話音剛落屁股上一痛,被青瑤一腳踢了個滾地葫蘆。

    「哎呀呀,青瑤你偷襲?」田多多一臉苦相,指著青瑤大叫,卻不敢上前動手。

    田大豐側目一掃田多多,焦黃臉皮上怒色一閃,手中戌土劍一豎,空中頓時泥土飛舞,劍尖上須臾間凝集出一、二、三......八堆碗口大小的土球,如麥穗般串在劍尖上,左右搖晃。

    「水來土掩,圍!」

    隨著田大豐的暴喝聲,陽光光線一暗,八個土球四下崩飛,土意赫赫,去勢如飛,從數面向金依蕙掩壓圍去。

    「這是田師兄道法神通土掩術,一劍八星,田師兄威武!」

    「田師兄快破近元嬰境了,太厲害了。」

    「田師兄莫傷金師妹!」

    陽光下,黃土道意千重堆疊,如龍捲風般四擁合攏,金依蕙的白色身影像一朵嬌豔梅花,在泥土中一瞬間模糊不清起來。

    「師姐?」青瑤心中一急,裂嘴欲哭。

    驀然,「嚓」一聲異響。

    一道寒芒從土幕中一閃,如一枚蛋殼上被鑿破一個小洞,留寒刀尖從小洞中探出一個頭,順勢斜劃,蛋殼瞬間崩潰,土幕寸寸碎裂,田大豐面色蒼白,如受重擊,戌土劍一時遲緩無力。

    金依蕙從土幕中一步躍出,揮刀狠狠一斬,將田大豐掌中戌土劍拍落,空中千重土影瞬間塵歸塵,土歸土,四週一片陽光明媚。

    「刃之火,我輸了!」眾目睽睽之下,田大豐澀聲問:「金師妹竟是雙修之士,你修的太華神通是什麼?」

    金依蕙星眸一閃,沒有回答田大豐的問題,頓足一抖白袍上泥塵,揚聲道:「金依惠求見土真人!」

    「咳、咳、用不著求見,本座早就來了。」隨著咳嗽聲,身材粗壯的土汀子從人群中閃出來,一臉憨厚笑意先向眾道揮手示意,然後問:「倆小丫頭一定要見貧道,所為何事?」

    他抬頭看看金依惠和青瑤的臉色,又笑眯眯的說:「看看,一個個都板著臉,連個師伯也不肯叫一聲,這得有多生分?」

    「土師伯,土師伯,我來說。」青瑤伸手一指田多多和徐良等人,開始告狀:「方才那麼多師兄用棍棒圍毆子昂哥哥一個人,青瑤想求土師伯給個說法?」

    她看看土汀子的臉色,又說:「師尊常常教誨我,太華派弟子以匡護天下俠義為先,不得欺侮弱小,今日怎地自家人先打起自家人來了?而且還打得這麼重?」

    土汀子看看鼻青臉腫的蘇子昂,八字眉一皺,扭頭看看田大豐,一臉迷惑,目光中含著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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