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射天妖 作者:濱城小道(已完成)

 
Babcorn 2017-11-6 12:43: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1 31492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0
十節 絕地

    四週一片斑駁黑暗,一絲絲光亮從身下木棍縫隙中透上來。

    蘇子昂醒來後伸手一摸,四周觸手一片木棍,木棍外面好似裹蓋一層麻布,身下也是一片木棍,不時的傳來一陣陣劇烈起伏顛簸感,偶爾還能聽到一聲聲車的吆喝,竟然身在一部囚車中。

    「這是要去哪裡?路的盡頭是不是斬頭台?」一連串的想法讓蘇子昂害怕到崩潰,他也曾大聲叫嚷,但沒有人理會他,車輪滾滾,一路不停的馳去。

    黑暗中,蘇子昂哭了,料想一會將被砍頭,再也見不到母親與姐姐蘇子昂。

    囚車無悲無喜,始終不停前行,一天、二天、三天,接連行馳數十日,中途有人揭開麻布,將燒餅清水遞進囚車中,囚車中越走越冷,先是嗅不到花草香味,然後聽不到雀鳥鳴叫,每到黑天時,四周寒意逼人,彷彿又回到凜然冬季。

    一日、車輛終於緩緩停下,外面傳來人語聲,是盤查驗正身份之類的詢問,好像是通過一座關卡,不久後囚車又緩緩行馳。

    「嘩啦啦......」

    一陣陣潮水聲有節奏的傳進囚車中,蘇子昂趴在身上的木棍處向外窺視,遠處好似有一閃一閃的光亮射來,空氣中也有一股潮濕的感覺,許久後,囚車輛緩緩停穩,有人將囚車上蓋掀開。

    蘇子昂麻木的下了囚車,舉目四望。

    一座巍峨挺拔的灰色宮殿,靜靜矗立在一片灰色蒼穹中,天空中沒有一片雲彩,不黑不白,無悲無喜,大殿蠻荒神秘,彷彿來自上古洪荒。

    四周沒有風聲,中間空曠荒蕪,眼前是高達十數丈灰色牆垣,石雕般的牆垣上留有一個狹窄小門。

    「跟我來!」

    一名面無表情的黑甲守衛押著蘇子昂穿過小門,小門後是一條狹窄而遠長的通道,通道兩邊殿牆巍峨高聳,只露出一線灰色蒼穹,像兩排妖獸的牙齒,隨時準備要擇人而噬,地面是一塊塊平整的巨大石塊鋪徹。

    通道盡頭是一間石室,蘇子昂的心猛然一跳,不知石室中等待他的結果是吉是凶!但他別無選擇,只能麻木的跟著走過去。

    石室門被人從裡面無聲無息的推開,恍如推開一處嶄新而莫測的天地,室中一名青袍官員坐在案後看文書,看到蘇子昂時居然笑了一笑。

    「王大人,囚犯帶到!」黑甲守衛說道,「咣啷」一聲,將一個面包放面案上,短劍從布包中滾了出來。

    王大人將短劍撿起來查看一番,然後問:「小小年紀,犯了什麼案?竟被投到無間海中服役,你姓蘇?」

    「我叫蘇子昂!」蘇子昂一路上一直被各種恐懼籠罩,心早已煎熬到麻木,如今一顆心反倒寧靜下來,坦然承認。

    「好名字,這柄短劍在下也有,它叫虎劍。」王大人舉了舉手中短劍,笑道:「蘇子昂你祖上定然有人做過游擊將軍。」

    短劍木柄上刻有一個蘇字,劍柄常年在掌中把玩,若非仔細查看,真看不清木柄上的字,在王大人仔細端詳劍柄時,蘇子昂隱約知道王大人必有說法,如今見王大人面色不惡,且能一口叫出這短劍的來歷,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游擊將軍是什麼官?此劍乃我爹遺留下的,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王鳴。」王大人笑笑道:「游擊將軍是禁軍一種官職,屬從五品下,虎劍是當年游擊將軍配發的防身武器,說不準咱們父親曾同在一口鍋中吃過飯呢。」

    「游擊將軍?」蘇子昂遙想了一下父親當年的模樣,可是心頭一片模糊,便問:「這是什麼地方?」

    「此地名無間海。」王鳴面色一正,說:「乃本朝關押江洋巨盜等死犯的監獄,生進此監,死後出獄,死後屍首會被扔進無間海喂應龜。」

    「生進此監,死後出獄?」

    王鳴臉色黯然,輕輕點點頭,道:「是的。」

    蘇子昂眼淚唰的湧出眼眶,死後才能出獄,也就是說今生再難見到母親和姐姐蘇子昂了,他流著淚隨口問:

    「應龜是什麼?」

    「應龜是無間海中神龜,據傳乃燭龍的使者,燭龍常年守護於九幽之下地門前,防止陰間幽靈到人間做惡。」王鳴道。

    蘇子昂頓時感覺目瞪口呆,惡狼谷雖是一處匪寨,但多少還有一絲樂趣和生氣,而這個神秘的無間海則似不在人間,更像一處死地,他掙紮著問道:

    「王大人,我這一生,真的再也出不去無間海了?」

    「據在下所知,這百餘年間,無間海中的犯人沒有一人能生出無間海。」王鳴頓了一頓,說:「除非無間海塌!」

    蘇子昂只感覺眼關一黑,瞬間有一種想大嚷大叫的瘋狂,他連忙伸手按住了桌子一角,努力站穩了身體,王鳴在對面一臉憐憫的看著蘇子昂,低聲問:

    「你小小年紀,怎地被發配到無間海中了。」

    蘇子昂便把告訴武六七的話,再續上以後在惡狼谷中發生的事,轉述了一遍給王鳴聽,只不過將被差役嚇的逃出石城縣改成出城迷路後被惡狼圍住。

    「金鷹衛,唉,金鷹衛。」王鳴欲言又止,好似對金鷹衛頗為忌憚,最後說:「既來之,則安之,活著總是有希望的,你年紀小,就留在灶間干雜活吧。」

    見蘇子昂還在愣愣發呆,又說道:「活不累,就是燒燒火,分分飯,最少能賺口好吃的,還不用和囚犯們住在一起。」

    「行。」蘇子昂心中一暖,道:「多謝王大人照應,我正好會燒火,還會劈柴......」

    王鳴是負責給犯人做飯的獄官,可憐蘇子昂年幼,兩人祖上又在古夏王朝任過游擊將軍,便常與蘇子昂說話,數十日過後,蘇子昂逐漸明白無間海中的一些規矩。

    無間海範圍極大,整個監區關押數千名囚犯,全是男囚,主要工作是篩金子。

    囚犯們身著灰色棉衣,胸前用朱漆描寫著甲乙丙丁和數字,每人帶有一根細長腳鐐,一月一沐,一日兩餐,半月一次飯中略有肉菜,平時便用糠皮和菜葉做成糰子充飢。

    無間海中的守衛很神秘,只遠遠見過身影,卻從來沒接近過,他們平時全在四周高聳的殿牆上巡邏。

    灶廚分大灶和小灶,大灶負責給囚犯們做飯,小灶也稱吏廚,負責給獄官和守衛們做飯。

    王鳴及守衛們在單獨的吏廚中製做食物,菜品相當精細,有菜有肉,每次做好後均由蘇子昂等人端到一個單間食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0
十一節 大骨頭

    無間海中沒有日月星辰,沒有風聲,地面上甚至連只螞蟻也沒有,天地一片亙古灰色,彷彿是一所上古遺地。

    供犯人吃飯的大殿長約數百丈,寬有百餘丈,高十餘丈,這個大殿沒有名字,王鳴稱它為偏殿。

    偏殿高大空曠,殿頂是空蕩蕩的一片灰色,蘇子昂在桃花小鎮住茅屋,在惡狼谷山寨住柴房,最多住過武六七家的鐵匠鋪,第一次見到結構如此宏大的上古宮殿,常常仰望偏殿發呆,心中除了敬畏,反覆猜測前人以何種方式建此大殿。

    偏殿平時用漏刻計時,每天巳時和酉時開飯。

    每到巳時和酉時,蘇子昂和大灶的獄廚們將飯抬到偏殿中,隔著一道柵欄給囚犯們分飯,每名囚犯一人一頓三個菜糰子,不夠可來討要,領到菜糰子的犯人在偏殿中吃完後自行離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以群分,囚犯們也是如此!

    偏殿四個角,無間海內的犯人們分成四個團夥,一個團夥的人恰好守住偏殿一角吃飯,中間涇渭分明,誰也不上誰家竄門兒。

    人數最多的一夥囚犯永遠佔領偏殿上方右邊,右邊離領飯的柵欄最近,首領身如一頭荒林巨猿,高鼻凶眼,一顆大腦袋比普通人大半圈,人稱雷老大。

    另外一夥人守在偏殿上方左側,人數約有一二百名,首領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僧人,法號任方圓。

    其次一夥人數最少,約有五十名,他們佔據大殿下方右側,首領是一個名身材幹瘦的枯槁老者,雙眼凸出來,目中充滿暴戾殺氣,人稱赫連血狼。

    最後一夥人數眾多,只比雷老大一夥人略少,這夥人沒有首領,各行其事,吃飯時三三兩兩擠在偏殿下方左側,也不與其餘三伙人說話,其中一名身材幹瘦燕姓老頭性情孤僻,領到菜糰子後,總是擠到殿角的尖尖中去,背對眾人獨自吃,從不肯與別人說話。

    無間海的囚犯長相各異,讓蘇子昂大開眼界,殘肢斷臂的都屬正常,長相像野獸的比比皆是。

    一名囚犯耳鼻中不時泛出赤焰,據說是被五行術法業火灼燒所至,一名囚犯身上長滿一個個肉球,據說是修練怪異功法所致,一名囚犯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個個黑洞不時冒出點氣,證明他還活著,據說是被妖蟒吞食後又從蟒肚子中逃了出來,人稱其為殺蟲大俠......

    無間海常年寂靜如滅,孤獨和寂寞常常使人發瘋,蘇子昂來後時間不長,便有一名囚犯無故發起瘋來,在偏殿中大叫大嚷,將領到的菜糰子亂扔,將頭不停的向柵欄上撞來撞去,一直撞的鮮血淋漓。

    一支羽箭「嗖」一聲凌空而來,將發瘋的囚犯釘死在柵欄上。

    片刻後,兩名囚犯上前,將死人拖了出去,其餘囚犯無人說話目光各異,有人麻木、有人興奮、有人恐懼,有人視爾不見依舊大口咀嚼著菜糰子......

    大灶每隔半個月改善一次伙食,主要是燉大骨頭吃,無間海外有人源源不斷的送來大批可以食用的妖獸屍體,王鳴令人將妖獸的身體劈開沖淨,加鹽在大鍋中猛燉,一定要燉到滿鍋飄香,肉骨徹底分離才好。

    對於大部分囚犯來說,最開心的事便是吃大骨頭。

    數日後,獄廚中火力全開,第一次燉了十數鍋大骨頭,開飯前,整個大殿肉香飄溢,犯人們一進大殿,頓時引起一陣騷動,人人翹首相望。

    蘇子昂依王鳴吩咐,每個犯人三個菜糰子,二根大骨頭。

    雷老大第一個來領飯,看看木盆中二根大骨頭,看看蘇子昂手中勺子,怪眼驀然一翻,呼道:

    「小子,給爺多來兩根大骨頭。」

    「王大人有令,一人只分兩根大骨頭。」蘇子昂見雷老大呲出兩排大白牙,似要穿過柵欄吃人一般,不禁嚇的退後半步,但想起王鳴的叮囑,又搖頭說:「若給了你,別人就沒吃不到了。」

    「小子閉嘴、找死!」雷老大怒喝聲中,一隻巨大手掌「啪」拍在柵欄上,殿中人一時安靜下來,一齊凝目看來。

    「雷老大,嚇唬小孩子嗎?」一道尖銳的聲音從人群中飄出,眾人循聲一看,只見赫連血狼一雙細長眼睛中儘是嘲笑,慢悠悠的又鼓了鼓掌:「大荒盟好威風,好殺氣!」

    「雷爺幹啥,關你統萬城屁事?」雷老大毫不示弱的又猛拍一下木柵欄,一聲怒吼:「滾!」這一拍擊用上了全力,碗口粗的木柵欄一陣吱嘎嘎狂響,一陣灰塵從柵欄上方飄落下來。

    赫連血狼細長眼一瞪,嘴一張剛欲反唇相諷,眼角一瞥間,倏地緊緊閉上了嘴,

    「嗖」一聲。

    一支羽箭凌空飛來,深深釘在雷老大巨大手掌上方一寸的木柵欄上,羽尾輕輕顫抖,搖曳著一股莫名殺意。

    雷老大臉色一變,一聲不吭端起盆中兩根大骨頭扭頭就走。

    蘇子昂抬頭望去,只要偏殿上方的殿牆上,冒出幾顆人頭,一名穿綠袍護甲的男子手持弓箭,正在向下方的人群凝望。

    凌厲殺意中,原本有些嘈雜的偏殿中登時寂靜無聲,囚犯們立刻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一名水蛇腰青年男子第二名上前,領走菜糰子和二根大骨頭,臨走時,如女子一般狠狠剜了蘇子昂一眼,扭身奔到雷老大面前,將二根大骨頭倒在雷老大盆中,低聲勸說些什麼。

    殿中只聞鐵鏈輕輕拖地聲,犯人們一一上前領取食物,誰也不多說一句話,只有僧人任方圓站在柵欄前時,點頭微笑,輕頌佛號。

    「小僧任方圓見過小施主。」

    「任方圓你好!」蘇子昂一臉傻笑連連點頭,若不是王鳴指點,心想原來和尚長這樣,任方圓將木盆中的兩塊大骨頭端走,把大骨頭分給自己一夥中兩名年長老者食用,自已捏起三個菜糰子慢慢咀嚼。

    任方圓一夥人領完飯後,赫連血狼第一個上來領大骨頭,他嘿嘿一笑,低聲說:「大骨頭不能多給,肉湯可以多舀些嘛?」

    「行,這個行。」蘇子昂感激赫連血狼方才的仗義執言,連著舀了勺肉湯遞過去,赫連血狼嘿嘿一笑,說:「多謝小道友加湯,大荒盟的人太狂,離他們遠點好。」

    「大荒盟?」蘇子昂想起方才雷老大稱赫連血狼為統萬城,心中感覺統萬城真是好人,當下向赫連血狼充滿善意的笑了笑,也不知說些什麼。

    統萬城的人領完後,最後一夥偏殿下方左側的鬆散囚犯湧上來領大骨頭,這夥人挑肥揀瘦,人人都想要最大塊的,對蘇子昂的分配極為不滿,一個個嘴中全部不停的抱怨著骨頭太小......

    瘦削的燕姓老頭來到柵欄前時,向蘇子昂呵呵一笑,眼中精光一閃,眯著眼晴瞅著大骨頭轉來轉去,蘇子昂連忙把菜糰子和大骨頭遞過去。

    「咳、咳......」燕老頭忽然咳嗽起來,咳的站也站不穩,一隻手慌裡慌張的一撐木柵欄,另一隻手一動,差點將木盆子打翻,然後向蘇子昂又笑了一笑,便欲轉身離去。

    「站住!」王鳴自蘇子昂身後忽然出現,喝道:「燕千戶你個老賊頭兒,又欺負新人,把大骨頭交出來。」

    頓了一頓,他提高聲音大喝:「交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1
十二節 妙手

    偏殿中立刻一片安靜,連囚犯咀嚼大骨頭的聲音都停了下來,所有目光一齊看向燕千戶,氣氛十分凝重,有人的目光中充滿蔑視和嘲笑。

    燕千戶目光向四下一掃,臉色一片尷尬,臉皮似笑非笑的緊了一緊,手一抬,一塊油膩膩的大骨頭出現在他幹瘦的手掌中,這塊骨頭除了油膩,大小和燕千戶手掌差不多大小。

    「啊......」偏殿中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大部分囚犯眼中閃出驚嘆。

    「另一塊呢?」王鳴繃著臉,目光像一把銳利的刀子,繼續逼問:「這盆中大骨頭可是有定數的,再耍花招,本官便罰你以後沒有大骨頭吃。」

    「不敢,不敢。」燕老頭乾笑兩聲,極不情願的又一伸掌,憑空變出來般掌中又多出一塊大骨頭,「哈哈、哈哈、」眾人再也憋不住,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算你識相。」王鳴繃著臉不笑,嚴肅的說:「下次若敢再伸出三隻手,以後甭吃大骨頭了。」

    「不敢,不敢。」燕千戶低著頭,在囚犯們一片哄笑聲中,端起木盆向偏殿下方奔去。

    蘇子昂目瞪口呆,瞧著正向殿下方右側的尖角角中走去的燕千戶,怎麼也想不明白?隔著一道木柵欄,燕千戶如何將大骨頭盜到手,也看不出這兩塊油膩膩的大骨頭能藏在那裡?

    大骨頭終於分完了,大部分囚犯都已走光,只有大荒盟的水蛇腰男子又過來端了兩次菜糰子,然後一直極有耐心的陪著雷老大吃完,每一次經過蘇子昂身邊時,目光乜斜,都帶來一股冷冰冰的敵意。

    事後,王鳴告訴蘇子昂。

    大荒盟雷老大一夥的水蛇腰男子叫和士歡,是雷老大的相好**,燕千戶以前是位名動天下的妙手竊賊,只在帝城洛都偷富戶人家的財寶,然後分給吃不上飯的窮人,來無間海後也時常手腳不乾淨,因此受到眾人鄙視。

    「**是什麼?」蘇子昂想著在偏殿中發生的事,自言自語的說「和士歡這名字好怪,還有那個燕老頭方才把大骨頭藏在那兒了呢?」

    王鳴感覺以蘇子昂眼下年紀,**話題還是不解釋為妙,便挑開話頭說:「無間海中雖有神秘天力限制,無法運用任何道法靈力,但大荒盟人多勢眾,儘量少沾惹為妙。」

    「大荒盟很厲害麼?」蘇子昂年少好奇,又追問:「神秘天力是怎麼回事兒?」

    「大荒盟是本朝境內一個厲害幫派,具體有多厲害,在下也不清楚。」王鳴又補充說了幾句:「不過大荒盟有個對頭,便是任方圓那夥人,好似叫什麼雷音寺太華派的。」

    「哦,太華派的?」蘇子昂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在遙遠的江上縣,武六七曾提及過太華派,只聽王鳴又說:「至於神秘天力嘛,在下所知不多,只知在無間海中任何道法靈力都無法運用,只能憑普通體力來幹活。」

    「哦,對了。」蘇子昂想了想,追問:「那個統萬城的赫連血狼是那一夥的?」

    「統萬城?」王鳴也想了想,說:「只知道他們好似在河漢沼澤中居住,和另外兩伙人不搭邊兒,別的一無所知。」

    也許因祖上曾同朝為官,也許因蘇子昂年紀不大,也許僅僅只是因為寂寞,王鳴非常樂意和蘇子昂多說說話,還給蘇子昂準備了一間單獨居住的灶間石室。

    石室中很狹窄,僅有一榻一桌,把灶間的活兒幹完後,蘇子昂回到石室中,見虎頭短劍不聲不響的躺在桌子上,這是來自桃花小鎮家中唯一的紀念,它孤獨的隱在昏暗中,默默的歡迎他歸來。

    「錚」一聲。

    虎頭劍刃在幽靜中出鞘,一道冷芒一閃,蘇子昂將劍刃貼在臉上偎了偎,輕聲自語:「娘,姐姐你們還好嘛?你們現在那裡......」

    太守許雅之從江上縣返回江城郡,數月後,一直未見江上鄭縣令的遞補公文,確接到吏部一紙陞遷令,調回王朝帝都任御史大夫。

    古夏王朝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屬正三品官,比郡太守品階高一階,關健是可以直接向皇帝進言,雖然陞官了,但許雅之在江城郡仍有心事未了!

    返回王朝洛都後,許雅之找到好友刑部侍郎卜安生,請其留神查看江上縣呈遞上來的報斬公文,如有蘇子青一案消息,一定要通風報信。

    御史大夫職責之一便是監察百官過失,不論在公在私都符合法理情義,卜安生一口答應。

    一個月後,卜安生傳話,蘇子青一案報斬公文果然呈遞到刑部,刑部尚書田文林親自批覆同意。

    「這可是一條年輕的生命啊!」許雅之大感不服,立刻上奏摺彈劾江上縣令鄭縣令枉法,替弟弟鄭員外公報私仇,桃花小鎮民女蘇子青的名字立刻直達古夏王朝太和宮。

    太和宮代表古夏王朝的權柄之殿,千年來經歷幾多風雨,巍然屹立在洛都的正中央,宮牆高聳,散發著一股歲月的滄桑,時光的痕跡。

    金碧輝煌大殿上,許雅之與刑部尚書田文林據理力爭。

    「田大人,案發時蘇子青尚在守孝期間,何來婚配之說?」許雅之繃起臉,認真的曆數說:「而蘇子青一來剛束髮及笄,二來當堂認罪,均符合陛下詔書中的降罪條件!」

    他直視田文林,又問:「而且本案中還有疑犯蘇子青一直未曾歸案,何以判蘇子青謀殺親夫罪?」

    「許大人,江上縣呈來公文中,有蘇子青的舅舅親書供詞,證明蘇家確收下鄭員外的聘禮。」田文林一臉橫肉,半步不讓,口氣咄咄逼人:「是否蘇母貪圖鄭員外的銀帛?有意隱瞞守孝之事,而且公文中還有蘇子青親手畫押證詞。」

    他目光如矩的瞪著許雅之,大聲說:「鄭縣令判蘇子青謀殺親夫罪依律而斷,合理合法!」

    許雅之道:「田大人,若鄭母收下鄭員外的聘禮,這便表示同意這門婚事,兩家便不會發生爭執,何來兇殺一說......」

    爭執半天,雙方仍然各執一詞,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陛下,蘇子青一案中死者鄭員外乃江上鄭縣令的親弟弟,而鄭縣令是田大人門生。」無奈之下,許雅之只得拋出殺手鐧,奏道:「本官認為田大人身為刑部尚書,應主動迴避此案。」

    「自古舉賢不避親,本官根據《古夏律》斷案,何須避嫌?」田文林面色一黑,板著臉說:「若主動迴避,豈不反倒說明本官心虛嗎?」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也有本奏!」

    御史台和刑部各有一批官員紛紛出列上奏,雙方言詞激烈,主要爭執一個焦點,蘇子青是否謀殺親夫?

    謀殺親夫在大夏王朝屬忤逆之罪,等同殺父弒君,屬於不赦死罪!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1
十三節 審判

    夏仁宗年逾七十,精神十分健朗,見加入爭執的官員越來越多,最後竟連中書省與門下省官員也參入爭論,漸漸形成黨爭之勢,不禁眉頭一皺,擺擺手,一股帝王威壓隨手揮出,宮殿中頓時一片安靜。

    「眾愛卿,此案既然有諸多爭議,先將相干人犯押到刑部大牢,擇日由田大人主審,許大人到堂監審。」

    仁宗金口一開,諸臣各自退回朝位,宮殿中緊張氣氛一時平和下來。

    「陛下。」太師湯高義出列奏道:「大明王千歲今日自漠北邊關回朝,老臣願率百官至城外迎接。」

    「不。」仁宗站了起來,笑著說:「朕要親自出城迎接,算來已有三年未見皇弟之面。」

    洛都德陽門外,古道向遠處蒼穹下延伸,莽莽而滄桑,道邊垂柳依依,飄蕩著大夏王朝的寧靜詳和。

    一片旌旗從蒼穹邊出現,數萬名緋衣玄甲騎兵鏗鏘馳來!

    大軍馳到德陽城門不遠處,旌旗兩邊一分,一頭龐大的白虎從旌旗中間詭異的躥了出來,虎瞳中獸焰閃閃,背上騎著一名白衣中年男子。

    「下官參見大明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湯太師等百官見到妖異的白虎,一付見怪不怪的平靜,一起齊聲高呼。

    中年男子未見如何動作,白影倏地一閃,已出現在百官身前,他劍眉朗目,微微一笑,抬手施禮。「本王見過太師大人,見過諸位大人,一起進太和宮參見陛下吧。」

    「陛下聞大明王今日返朝,喜不自禁。」湯太師伸手一指城頭,笑道:「千歲且抬頭一看,城頭上站的是誰?」

    大明王順著湯太師手指一看,只見夏仁宗正站在城頭向自已揮手,遠遠望去身影有些瘦削,心中不禁沒來由的一熱,連忙揮手致意,疾步向城中奔去,百官隨後徐徐而行。

    夏仁宗剛拐下城牆,身影一閃,大明王已出現在面前,他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兄弟倆上下打量對方。

    「天氣燥熱,皇兄何必親自出宮迎接。」大明王伸手拉著仁宗的手,笑問:「母后身體可否安好?」

    「若非母后九十壽誕,皇弟是否尚不肯歸朝?」陽光從城頭上斜映下來,仁宗一臉溫馨笑意,笑意中卻又包含一片嗔怪。

    「皇兄有所不知,域外異族近年厲兵秣馬,將域外十數個小國和大小部落一一掃除,已在大夏邊界境外聚兵百萬,還是防著些才好。」

    「皇弟說的可是齒羅國?」仁宗眉頭一皺,輕聲詢問:「那個傳說中那群半妖半人的異族?」

    「嗯,齒羅國中近十數年中出了數名才智卓越之輩,奇怪的是,這次他們竟一反常態不相互爭奪殺戮,而是團結的合成一股力量,如今漸漸不安份起來。」

    「有問題嗎?」

    「有金門雄關在,我大夏國無憂!」大明王雙眸一亮,眸中隱隱有日月星辰閃爍,朗聲笑道:「在刑天劍在,皇兄無憂!」

    「哈哈,皇兄托你的福,做了這數十年無憂君王。」仁宗一樣笑容滿面,問:「兵兒未曾一起返朝麼?母后可常常嘮叨起這個孫兒。」

    「回來了,以後讓他在國內歷練一番。」大明王微微一笑,一招手,從大軍掠出一抹金色幻影,一閃而至兩人面前。

    「侄兒吳知兵叩見皇伯陛下。」一名金甲青年小將半跪行禮:「萬歲、萬歲,萬萬歲!」

    「數年不見,皇侄愈發英武俊秀,適才動作神速,皇弟武學應是後續有人。」仁宗連忙將吳知兵拉起來,目光中充滿慈愛的上下打量,說:「先到承明宮拜見皇祖母,再回明王府見你母妃。」

    「諾,侄兒遵旨。」吳知兵長身而立,又一次躬身施禮。

    「走吧,走吧,自家人莫要多禮。」仁宗一手扯著大明王,一手拉著吳知兵,一起步入德陽門。

    日起日落,雲卷雲舒。

    數月後,秋風已在洛都宮殿、街道、柳枝間處處徘徊,蘇子青與鄭氏從江上縣押到洛都刑部大牢。

    刑部派人傳信許雅之,三日後,刑部大堂會審。

    許雅之第一次見到蘇子青時,心中無緣由的微微一痛,蘇子青孤身跪立刑部大堂,明眸清澈,囚衣下身軀亭亭玉立,像一只孤獨無助的翠鳥,神情楚楚可憐又略顯犟強不屈。

    「蘇子青,可知這是在那裡?」田文林「啪」一拍驚堂木,臉上橫肉一板,厲喝:「稍後本官問案,你要一字一句如實招來,若有胡言亂語,判你當堂杖斃!」

    蘇子青一愕,未等應聲。

    許雅之從旁邊搶過驚堂木,單臂掄圓「嘭」的猛力一拍,聲音之大,震的房樑上灰塵簌簌而落,嚇的田文林與堂上差役一哆嗦。

    「蘇子青休要害怕,你案已上達天庭!當今陛下特詔三堂會審,這位刑部尚書田大人負責問你案情,你要慎言回話,不可多嘴多舌,可曾聽的明白?」

    說完後,他看了蘇子青一眼,擔心她聽不明白,又溫言說:「蘇子青別怕,你的案子已由當今天子詔命三堂會審,你只管實話實說,若有人要欺負你,本官自會替你主持公道,你聽明白了嗎?」

    「民女聽清楚了,大人問吧。」蘇子青一愣,憑感覺堂上這名紅袍官員似有意在維護自已,只是不知為什麼,她不禁偷偷掃了許雅之一眼。

    「本官問你。」田文林抓起驚堂木正要猛拍,忽見許雅之已搶先一步抄起驚堂木,作勢欲拍,只得悻悻將驚堂木放下,伸指叩叩大案。

    「蘇子青,你曾在供狀中承認親手殺死鄭員外,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蘇子青答道。

    「江上鄭縣令在審案中可曾對你動用酷刑?致使本案屈打成招。」

    「縣令大人未動刑,人是民女殺的,字也是民女簽的。」

    「蘇子青。」許雅之在一邊提醒說:「江上縣令判你謀殺親夫罪,這在本朝屬於忤逆死罪!你可想好了再認罪,若中間若有冤屈,眼下說還來得及。」

    蘇子青已清楚感覺到許雅之確實有意維護自己,雖然不清楚素不相識的對方為何要幫助自己,心頭一時酸楚幾欲落淚,但一想要保蘇子昂與鄭氏平安,只得硬起心腸回答:

    「鄭員外確是民女親手所殺,民女沒有糊塗。」蘇子青略作停頓,又說:「這位大人莫要多問了。」

    「許大人乃侯門之後,想來和一名民女以前應是素不相識,只因心存律法公平之心,才與本官爭執。」田文林哈哈一笑,說:「如今看來,蘇子青殺人屬實,已無疑點,你我一起具折稟報陛下結案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1
十四節 變戲法

    許雅之心頭鬱悶,猜不透蘇子青明明不痴不傻,卻非要一口咬定親手殺人,御史大夫只有監察百官過失權力,確沒有審案勘察的權力,眾目睽睽之下實不便再與蘇子青過多言語,只得頜首點頭。

    蘇子青認完罪後便垂下頭,一言不發的跪在堂下,瘦弱的身軀中透出一股堅韌不屈之意。

    田文林看看瘦弱的蘇子青,心中居然也生出一份同情,道:「將蘇子青押回天牢好生看管,不得使她受了欺凌委屈。」

    「諾。」田文林主管刑部,正是捕快差役的頂頭上官,一聲令下,無不凜從。

    翌日,金碧輝煌太和宮中,田文林與許雅之仍是各執一詞,爭辨不休,爭辨主題是應不應判蘇子青死罪。

    田文林一派認為;蘇子青忤逆殺夫,必判死罪!

    許雅之一派則認為;蘇子青一來年幼,二則當堂認罪,均屬於仁宗詔書降罪之說,至多判二十年勞役!

    兩派爭來辨去,各不相讓,逐漸三省六部官吏參入爭論者越來越多,聲音更是越來越高,剛開始只是爭論案件本身,時間不長,又變成為爭論而爭論,只想壓倒另一方。

    「眾位愛卿且住!」仁宗逐漸有些不耐煩,忽然開口道:「本朝素以仁孝治國,蘇子青一名剛束髮及笄的鄉村少女,雖失手殺死鄭員外但罪不致死,何況其如今已家破人散,朕判她在天牢勞役十五年,以悔其過,此案不必再議!」

    眾臣見仁宗天威微慍,各自心頭凜然,一齊各歸朝位,因沒有任何利益之爭,竟誰也沒有再提要不要繼續抓捕蘇子昂。

    退朝後,仁宗將大明王邀至後宮仁壽殿,說:

    「皇弟可曾見到,如今朝中此等無謂之爭常有發生,實在煩不勝煩。」

    「皇兄心中明白,他們表面上義正詞嚴為律法公正而爭執,實則是兩派勢力為各自權力在爭執」大明王笑了笑,說:「其實根子還是出在皇兄性情過分仁慈上。」

    仁宗道:「君王仁慈慎殺,對臣民應是好事,何來過分之說?」

    「皇兄仁慈乃萬民之福,只是帝王之道非比尋常,剛極易折,柔不可久,君王過分仁慈,群臣則膽大妄為,借律法反律法,以皇命違皇命。」大明王直言道:「人對權力的慾望是無限的,今日蘇子青一案爭上一點權力,明日再借王子青一案爭上一點權力,最後直到臣權駕空皇權。」

    「朕已年邁,如今只想修仙長生,安享晚年。」仁宗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說:「皇弟也知道,歷來整治吏治是最凶險,最麻煩的事情,那是要砍下無數人腦袋的。」

    仁宗見大明王默然不語,轉爾又笑說:「何況只要有皇弟的刑天劍在,誰也翻不了天!日後等太子繼位,由太子去折騰吧!」

    大明王微微一笑,眸中宛有一片明月星辰的光澤在隱隱閃爍,卻沒有開口說話,兄弟倆人相對而坐,仁壽殿中悄悄安靜下來。

    蘇子青在經過三堂會審後,被關押在天牢內一個單獨囚室中,因為有了田文林的一句話,生活中得到一定關照,開始了漫長等待。

    此將三堂會審中,沒有見到母親鄭氏,更不會有人告訴她鄭氏去了哪裡?

    蘇子青心中頗為不安,每到夜靜人深時,她倚在牆邊看著囚室外的月光,一抹憂慮悄悄爬上嘴角,輕聲低語:「娘,弟弟,你們還好嗎?」

    無間海中依然無陰無陽,無風無雨,寂靜如滅。

    蘇子昂渾渾噩噩一天、一天、不知過了多少天,除了在大灶間幹活外,閒時便劈獄廚中的木柴來解悶。

    有幾輛牛車源源不斷的將木柴和食材送進無間海,木柴全是那種碗口粗的木樁子,按照羅一刀傳授的揮刀法門,日復一日的弓腿凝神,吐氣發力,劈柴刀一斬而下。

    「啪」一聲,一根木樁被劈成兩半......

    囚犯們與蘇子昂也逐漸相互熟悉,分飯之餘,見蘇子昂年紀不大,有時也戲謔調笑一番,也許在這混吃等死的絕地中,沒了利益之爭,人們間也相對單純些吧。

    燕千戶雖和其餘囚犯極少說話,但每次與蘇子昂見面時神態十分親暱,每一次均是沒話找話的說上一二句。

    「娃兒是那裡人氏?」

    「娃兒犯了啥事竟來無間海服役?」

    「娃兒多大年紀了,你爹娘呢?」

    蘇子昂正在分派菜糰子,被燕千戶一句話勾起了鄉愁,憶起蘇子青與母親鄭氏的殷殷笑臉,心中一酸,手中挾著菜糰子憋著嘴,揚起臉,淚水無聲無息的流下臉龐。

    「娃兒,娃兒別哭,爺爺變戲法給你看!」燕千戶一邊叫著,一邊將雙手平伸亮開,掌中空無一物,向蘇子昂笑了一笑,說:「啥也沒有,瞧好了!」然後雙掌「啪」的迅捷一拍,再緩緩展開,右掌中驀然出現一個栩栩如生的木雕飛燕。

    蘇子昂一時好奇,擦擦淚水凝目細看,燕千戶將木燕雙手捧在掌中,裝模作樣的向掌中吹了一口氣,再徐徐攤開雙手,掌中木燕驀然消失不見。

    「燕老頭,到別去變戲法去,別擋著老子領飯。」燕千戶身後一名中年男子粗聲叫喊,聲音不是那麼友善。

    中年男子長相儒雅,一身棉衣囚服乾淨板正,只是額頭長出一個大肉包,上面光溜溜的一根毛也看不到,面相頓時顯得十分詭異,又滑稽可笑。

    他此時正乜斜著眼,向燕千戶揮揮手,喝斥:「老賊毛讓開,讓開。」

    「娃兒,想看爺爺變戲法的話,沐日時出來找我。」燕千戶也不和中年男子接話,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向蘇子昂笑了一笑,然後端著菜糰子獨自向殿角尖尖走去。

    「小娃兒,發什麼愣?快給史爺爺菜糰子。」中年男子人稱史一包,他見蘇子昂一時心不在焉的望著燕千戶發愣,三角眼一斜,惡聲惡氣的叫嚷了一聲。

    「史爺爺?」蘇子昂看看柵欄外的史一包,倏地感覺史一包方才的神氣極像桃花小鎮中的鄭員外,心中湧上一股惡氣,便仔細挑了三個最小的菜糰子,「嘭」的扔到史一包盆中,揮勺磕磕木柵欄,揚聲喊叫:「下一個......」

    「你?」史一包氣的臉色發紅,頭頂的大肉包瞬間象雞冠子充血般赤紅,眼一瞪便欲發作,可抬頭一看四周殿頂巡邏的守衛,立刻沒了脾氣,一低頭,端起盆子離開。

    殺蟲大俠在史一包後面端著盆過來,道:「方才那人是個盜花賊,以往在江南郡他背後還有點勢力,眼下誰也瞧不起他。」

    「嗯,我眼下就瞧不起他。」蘇子昂多給殺蟲大俠加了二勺湯,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快感,忽然發現分分菜糰子,發發大骨頭,在無間海中也算一份不小的權力。

    雖然分發塊數不能少,但有挑選大塊和小塊的分配權力,象史一包這種可惡的人,以後便挑最小的大骨頭分給他,殺蟲大俠人長的醜陋,但極願和自己說話,那便挑最大塊的骨頭給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1
十五節 大明王

    無間海中的囚犯們每半個月能沐浴休息一天,洗完澡後,可以到外面荒蕪空曠的主殿中散步,雖然沒有太陽,但可以懶洋洋的睡個懶覺。

    王鳴曾叮囑過蘇子昂,無間海中的囚犯要麼是江洋大盜,要麼十惡不赦的人渣,千萬不要與囚犯們私下接近,時刻會出大危險。

    剛開始時,蘇子昂將王鳴的話視為金科玉律,離囚犯們遠遠的,可時間一長忽然感覺,無間海中最大的危險不是來自囚犯,而是亙古不變的寂寞!

    每天面對著永恆不變的灰色,沒有風雨聲,沒有鳥語花香,只有不停的和別人說話,才不會發瘋,才能證明自已活著,無間海中的囚犯也一樣,不論你是什麼江洋巨盜,在這混吃等死的日子中,只能相互說話解悶來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蘇子昂等待就是某一日,無間海忽然崩塌!

    這一等下去,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忽然一日,又是囚犯們沐浴日,蘇子昂心中忐忑,最終拗不過好奇心,第一次從狹窄小門鑽到外面主殿中。

    主殿面積比偏殿高大寬敞數倍,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空曠,地面用清一色巨大石塊鋪徹,竟無一絲灰塵,囚犯們像一群小小螻蟻,東一堆,西一堆或在走路,或臥在地上睡覺,極少有人說話。

    對於蘇子昂的出現,大部分人連眼皮也懶的抬一下,只有燕千戶一臉笑意,遠遠迎了上來。

    「娃兒終於出來了,快來爺爺這邊給你變戲法看。」

    「哦。」蘇子昂心中一暖,看了看其他犯人們沒人注意自己,便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一隻木雕飛燕在燕千戶手中有多種玩法,任蘇子昂猜來猜去,一次也沒有猜中,輸一次,被彈一次腦門,最後一直彈到腦門一片赤紅,陷陷生痛,仍沒猜中一次。

    「娃兒,想不想跟爺爺學變戲法?」

    「想。」

    「呵呵、」燕千戶收起木雕飛燕,臉上浮出一抹無奈,說:「燕子門這幾手祖傳絕活,若不傳給娃兒你,可要絕傳了。」

    「嗯,恩,爺爺教啥我學啥。」蘇子昂沒聽清燕千戶在嘀咕啥,卻想跟著學變戲法,變戲法總比劈木柴有意思多了,反正最多偷分兩塊大骨頭給燕千戶做為報答。

    「想把戲法兒變好,一要手夠快,二要觸覺強。」燕千戶將木雕飛燕放在手指間靈活的轉來轉去,說:「先從手指翻木燕開始,一邊用五指輪流翻滾飛燕,一邊用心體味飛燕那個部位觸碰的手指。」

    說完將木雕飛燕遞到蘇子昂掌中,開始指點蘇子昂如何用五指逐指翻轉飛燕,並記住木燕各個部位對手指的觸覺。

    木雕飛燕在燕千戶指間時,猶如沾在燕千戶的皮膚上,怎麼轉也轉不掉,待到了蘇子昂指間時轉一下,掉一次,練了半天后,五指才略略能將木燕笨拙的轉了一圈。

    「爺爺,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不笨,比爺爺當年強多了。」燕千戶連忙鼓勁,又說:「原本還有一套心法口訣可以修練靈力,不過這無間海中的天力壓制靈力,你先且先記下口訣吧。」

    「爺爺,你說這無間海會不會崩塌?」

    「爺爺剛來這無間海中時,也天天這麼盼望著,一直盼到今日它也沒崩塌。」燕千戶看了看高聳的主殿殿牆,忽然笑道:「不過娃兒年紀小,說不準有一天這無間海就真的塌了。」

    「嗯,我一定等著它塌了......」

    從此以後,每到囚犯沐浴日,蘇子昂都會出來和願意的人說說話,聽他們講述以前在江湖中的風光經歷,各派恩怨,聽殺蟲大俠講他如如何利用工具獵殺大長蟲,最後跟燕千戶學燕子門秘技,燕子門秘技分為三部分,分別是白駒手、洞察術、九宮遁術。

    洞察術、據燕千戶解釋;洞察術需要用一生時間來修練,靈力愈雄厚,洞察術愈犀利,閉目不視,憑身體髮膚的觸覺,判斷身邊人的種種動作變化。

    白駒手就是練習出手速度,取意士之出手,如白駒過隙。

    九宮遁術據燕千戶說燕子門中不知那位賊爺爺曾是位才子,取洛書九宮之術,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不論橫加斜加,得數全是十五,那居中的五字便是要照顧的肥羊,術法分為內練和外練,無間海中受神秘天力影響,內練只能熟背口決,無法具體練習,外練缺少輔助材料,也無法練習。

    蘇子昂初練江湖秘技,新奇之餘,在灶間中打完雜後,劈一會木柴,再練一會洞察術和白駒手,一心一意苦練之下,木雕飛燕在不長時間內便能在五指間翻捲如飛,燕千戶對蘇子昂的表現讚不絕口。

    這一日,兩人又在主殿中練習洞察術和白駒手,一聲嘲笑忽然在身邊響起。

    「燕老兒,教出個賊娃兒有啥用?在無間海只有一身棉衣和鐵鏈可以偷。」史一包在二人身邊出現,眼神似笑非笑,一臉嘲笑和蔑視。

    「滾,老夫願教,娃兒願學,一切關你屁事?」燕千戶斜了史一包一眼,說:「賊娃兒也比你個採花賊強。」

    「燕老兒。」史一包一翻白眼,道:「咱都屬下九流撈偏門的,烏鴉不要笑豬黑好不好?」

    「馬不知臉長,我燕子門是偷兒沒錯,但從不敗壞別人名聲。」燕千戶道:「你史一包害了多少良家女子的性命?」

    史一包悻悻而走,一邊嘀咕道:「你名聲好有啥用?還不照樣栽在那個人手中,發配到這無間海中混吃等死。」

    望著史一包的背影,燕千戶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好似想起了什麼。

    「史一包的名字好奇怪。」蘇子昂從兩人一來一去的話中,聽出不少東西,便小聲問:「他方才說的那個人是誰?好像蠻厲害的樣子。」

    「史一包原名史一壽,是名採花大盜,眾修不屑其行為,見其額頭長包,改稱其為史一包。」燕千戶搖搖頭,將回憶收了起來,說:「史一包每禍害一名良家女子,必在牆上留下豔詩,因其道法獨特,無人能將其制住,最後也被那個人抓進無間海的。」

    「爺爺。」蘇子昂更加好奇,道:「給我講講你和那個人的故事好不好。」

    「老夫當年混跡洛都,曾在朋友面前誇下海口,天下沒偷不到的東西,有一日五道宗的楚宗主找上門來,與我賭偷一柄劍,賭品是一名美貌小妾。」燕千戶嘆道:「老夫貪心之餘自持藝高,便夜闖持劍人府邸,剛摸進花園,面前憑空多了一個人,只聞聽一聲咳嗽,老夫便在無間海一呆二十餘年。」

    蘇子昂聽的目瞪口呆,問:「燕子門不是會九宮遁術嘛,你為何不遁走呢?」

    「在那人面前,所有遁術都會失靈。」燕千戶苦笑著說:「在他面前,天下修士便如螻蟻一般,要知道,他可是當今天下第一武士。」

    「天下第一武士叫什麼名字?」

    燕千戶正色道:「大明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1
十六節 熬湯

    「燕爺爺。」蘇子昂問道:「在無間海外,武士比修士厲害麼?」

    「武士沒出蚩靈盾前,是個廢物,等有了蚩靈盾後和同等級的修士打,差不多完勝,除非那修士有特別厲害的神兵法器。」

    「大明王是誰?」

    「他是咱大夏王朝的擎天一柱。」燕千戶望著大殿上方灰色天空,目光悠悠出神,說:「無間海中的大部分囚犯都被他和他手中的金鷹衛抓進來的,不過極少有人對他心存怨意。」

    「為何不恨他?」蘇子昂有些不解。

    「人與人間才有仇恨。」燕千戶嘆道:「一個人對一個神,有何憎恨?」

    沐浴日的第二天,獄廚中來了六名穿緋色長袍的陌生男子,擁簇著一名白袍老者,老者精神矍鑠,站在獄廚中四下打量。

    「無間海中竟有如此細心人,誰劈的木柴?」老者看見牆角劈好碼齊的一溜木柴,眼中一亮,連忙移步過去查看,聲音陰柔尖銳。

    王鳴道:「回馮公公話,此木乃獄中新來囚童蘇子昂所劈。」說完抬手指了指蘇子昂。

    「哎喲,蘇子昂倒是個細心的童子,以後調給雜家使用吧。」馮公公說話雖尖聲細氣,卻十分直接乾脆的命令說:「他劈的這木柴大小均勻,雜家正好都能用的上。」

    「諾,一切聽馮公公之命。」王鳴恭恭敬敬的應道。

    「哎喲,這可不是聽雜家之命,只因小王爺喜歡喝這淬髓湯,咱若熬不好,這可怎麼得了......」

    「諾。」王鳴一聽到小王爺三個字,神情更加嚴肅。

    馮公公走後,王鳴調來數十名囚犯,將獄廚一邊閒置的殿室仔細清洗收拾,稍後不久,一大群囚犯抬進各式各樣的碗、盆、爐等廚具,個個古樸素雅製作精緻,蘇子昂竟見所未見。

    數日後,徹好大灶,架上大鍋,馮公公親自督人試灶,一名囚犯將風箱拉的「呼、呼」山響,灶中火一直緩緩自燃,濃煙將眾人嗆的咳嗽不止。

    王鳴親自查找原因,但沒有找到毛病所在,馮公公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忽聽蘇子昂在一邊怯生生的說:「我來試試行不?」

    「行,你來試試。」王鳴正無手無措有些發毛,立刻讓到一邊。

    蘇子昂先將箱體木板一一拆開,將箱體裡面的灰塵清理乾淨,然後又將雞毛撣膽重新排列綁緊,搗鼓片刻後又復原裝好,來回一拉,雞毛撣膽帶動風聲,灶中火勢大起,濃煙自然消散。

    「你竟然懂修這個?」王鳴奇道:

    蘇子昂道:「我以前曾在鐵匠鋪中拉風箱,風箱常壞,曾見人修過幾次。」

    「蘇子昂機靈又勤快,雜家沒有看錯你。」馮公公鬢髮蒼白,他笑道:「從明日起,開始跟雜家學著熬湯吧。」

    「行。」蘇子昂看看王鳴,見王鳴點頭應允,立刻響亮的應了下來。

    一隻古樸雙耳敞口瓷甕架在火爐上,爐火熊熊燃燒,甕中湯水翻滾,一隻山雞在湯水若隱若現,馮公公將各種食材不停投入甕中。

    「小子聽好,這叫枸杞山雞湯,唯一要把握的就是火侯,先旺火燒開,後小火慢燉,食料除了山雞,再放些姜塊、枸杞、鹽和甘草即可。」

    「馮爺爺,這雞湯怎樣才算煲好呢?」

    「小子,這活可急不得,用小火慢慢燉,不要猛拉風箱催火,山雞出香味後,還要接著燉,一直燉到湯水上浮出一層黃油,就可以了,宮中妃子和公主最喜喝雜家燉的山雞枸杞湯......」

    「哦。」

    「小子,這是讓你試火,教你練練手,以後要給小王爺熬製淬髓湯才是正事,那個可容不得出半點錯。」馮公公尖細的聲音一板,極其認真的說:「若熬壞了淬髓湯,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蘇子昂心頭一凜,從馮公公的神情和語氣中,能感覺出熬淬髓湯是件嚴肅而危險的事,同時也充滿疑惑,熬什麼淬髓湯這般隆重,這是喝一口能成仙的仙湯嘛?

    幾日後,沒見過世面的蘇子昂第一次在馮公公的介紹下,長了見識!

    小灶旁邊單獨開了一間殿室做為儲物室,待蘇子昂隨著馮公公走進儲物室,只聞滿室充溢著一股藥草的清香,貨架上堆滿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乾果肉脯,件件模樣奇怪,竟是一件也也叫不上名字。

    馮公公拈起一支土黃色的人狀植物,道:「此為七階靈材鳳羽黃參,僅這一根,便價值五萬靈石,若這參變成金黃色,便是八階以上靈材,十萬靈石也買不到,可上參天地,起死回生。」

    蘇子昂雖不明白十萬靈石是多少概念,但見馮公公說的如此凝重,不僅多看了鳳羽黃參幾眼,只見它已長成一個明顯的人形,全體土黃色,甚至連眉眼也隱隱成形。

    「這叫天甘草,看這草上的靈紋共有四道,便是四階靈草,一根價值五百靈石,輔料藥草。」馮公公將鳳羽黃參放回貨架,又拈起一根紅色草葉解釋說:「天甘草用處頗大,不論熬湯和製藥都用得著,用了總沒壞處。」

    他看看蘇子昂,道:「小子聞聞它的味兒,甜甜的,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些天材地寶的名字記熟,絕不可以出錯。」

    「啊?」蘇子昂心頭髮懵,苦著臉問:「公公,這麼多藥材,我一個也不認得,怎麼記?」

    馮公公早有準備,從懷中摸出一本小冊,道:「這本《六界異物錄》中有各種天材地寶的詳細出處,用途,部位等介紹,這可是宮傳珍本,若非在這無間海中,你小子都摸不著邊兒。」

    「公公,我書塾沒讀完,識字不多。」蘇子昂一臉苦相。

    「不懂的來問本公公。」馮公公說著蹲下身子,從一個土盆中撈出晶瑩剔透的肉球,說:「小子看看,這是無間海最獨有的特產,八階妖獸應龜內丹,僅這一枚便是無價之寶,普天之下的修道之士對之趨之若鶩。」

    蘇子昂也蹲了下去,仔細看了看這個無價之寶,只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他好奇的伸手想摸摸,馮寶寶伸手一攔,說:「小子別戳它,碰掉一小塊,咱倆的命就完了。」

    「馮爺爺,我聽王大人說這應龜是燭龍的使者,怎麼才能捕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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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節 偷湯

    「哎喲,這玩意兒啊,它平時躲在深海中,最喜新鮮人肉。」馮公公將應龜妖丹小心翼翼的放回土盆中,說:「想捉住這玩意兒,一來需要大量新鮮人血,二來需要十階以上的武士和修士同時出手才成。」

    略一停頓,他又說:「且那修士習的神通必須是束縛或禁錮一類。」

    蘇子昂從來沒見過應龜,只是憑感覺應是一種非常厲害的妖獸,以前在惡狼谷曾聽羅一刀說大部分武士一生難達到九階,今天確聽馮公公說還有十階武士和修士,這些人多半定是神一般的存在。

    「小子,從今兒起要把招子放亮些。」馮公公站起來道:「小王爺已到無間海歷練巡視,要是把飯菜做差了,那怕是米飯中摻了一粒沙,咯了小王爺的牙,雜家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哦,知道了,馮爺爺要什麼,我拿什麼,拿以前一定把眼晴瞪的大大的,一定不會有錯。」

    馮公公笑道:「雜家就喜歡你小子這股機靈勁兒,日後幹好了,雜家會賞你塊黑鹿肉、雪驢肉嘗嘗。」

    「多謝馮爺爺。」從當日起,蘇子昂便在儲物室,石室,和灶間三點成一線來回轉悠,天天捧著《六界異物錄》,逐一比對儲物室中天材地寶,不懂的,立刻去詢問馮公公。

    也許是因為蘇子昂生不能離開無間海的原困,馮公公對於蘇子昂的詢問總是知無不言,毫無保留,指導的十分詳細。

    熬一鍋洗髓湯從準備食材到熬成湯大約需要數天時間!

    大部分時間全用在泡發準備藥材上,這些天材地寶的泡發煉製上各有各的規矩,甚至對用水都十分考研,羅列細緻,分無根水,泉水,井水等,這些水都一一從無間海外運出來。

    泡發器皿更是各不相同,有土製瓷盆,有青銅器,有玉製器具,連剖析天材地寶的各種刀具也是千奇百怪......

    泡發時間和辦法更是千奇百怪,幾個時辰一換水,用熱水或是溫水都一一不足,甚至用什麼樣的火侯來炒製藥材,放藥材的先後順序一一都有不同要求。

    熬的第一鍋湯,整整熬了一天,馮公公親自在一邊盯著,隨時指點蘇子昂增減木柴,控制火侯,水下去一半時,一股濃郁的清香味一直在灶間繚繞。

    蘇子昂手揮一柄芭蕉扇,趴在灶下看著灶間的火苗一下又一下的扇著風,饞的直流口水,心中升起一片強烈的好奇心,定要尋機嘗嘗這一鍋價值十餘萬靈石的固元淬髓湯,想知道喝一口能不能成仙。

    小王爺非常神秘,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每日熬好湯,做好飯菜後,二名青衣小吏準時在吏廚外面出現,將飯菜和湯一一端走。

    第一鍋湯,馮公公盯的緊,蘇子昂沒喝上。

    第二鍋湯,馮公公盯的緊,蘇子昂仍然沒有機會下嘴。

    第三鍋湯,馮公公仍不大放心蘇子昂獨自熬製,一直等湯熬好端走後才離開。

    ......

    一直到第十二鍋湯時,也許是因為馮公公年歲已高,也許是因為他對蘇子昂的細心和溫順感覺放心,終於開始將熬湯的活交給蘇子昂獨自熬製。

    蘇子昂確定小灶間無人時,先將木柴控好火,溜出小灶室外四下一看,四下還是一片靜寂無人,他疾步躥回湯鍋邊,目中冒出一片藍光,開始了期待日久的行動。

    一揭鍋,一鍋乳白色鮮湯正在咕嘟咕嘟的冒著水泡,飄上來的肉鮮味令蘇子昂垂涎三尺,他迅速舀了大半碗湯藏在木柴後,然後又趴在灶間扇起風來。

    半盞茶後,蘇子昂又一次溜出小灶外查看,確定四下無人後,又疾步躥回木柴邊,將一碗涼好的洗髓湯一口氣灌進腹中。

    「吧唧吧唧、」蘇子昂舔舔嘴唇,仔細品了一品,只感覺除了唇齒生香外,還有一絲絲輕微腥氣,他看看碗,有些懷疑的嘀咕說:「這一碗數千靈石的淬髓湯比普通魚湯也沒啥區別啊?」

    小灶中香味四溢,湯鍋中升起的蒸氣將灶間襯托的一片朦朧。

    桃花小鎮的少年撓撓頭,先給灶間續了兩根木柴,然後又從湯鍋中舀了一碗湯慢慢喝下去,吧唧吧唧了嘴,充滿疑惑的說:「是不是馮公公這老頭兒讓人騙了?或者是他在騙那個小王爺?」

    即日起,蘇子昂每次熬好淬髓湯,均要扣下兩碗留給自己喝,時間稍長,除了感覺耳聰目明外,另外就是感覺渾身每一寸皮膚中微微泛出一絲絲黑色油膩......

    日子一天天繼續不黑不白的慢慢過去,這一日又到了囚犯沐浴休息日。

    蘇子昂念起已有多日未曾見到燕千戶,便早早灶間的活兒打理好,去偏殿前,忍不住第一次偷了兩枚野雁蛋給燕千戶。

    「燕爺爺,給你偷了一枚野雁蛋吃。」

    「噓,這在燕子門不能叫偷,叫順或借。」燕千戶雙眼放光,伸手接過野雁蛋,也不剝皮徑直扔進嘴中,閉著眼嘴巴動了幾動,呼出一口氣,然後將蛋皮緩緩吐出,笑道:「真香啊!娃兒這般孝敬老夫,一會傳你燕子門易筋卸骨法。」

    「卸骨法有什麼用途?」

    「逃路用,鑽個小洞小窗用得上。」

    蘇子昂笑道:「好啊,如爺爺教的好,下次順塊雪驢肉你嘗嘗,可比大骨頭香上十倍不止。」

    「好,好,你這孩子真孝順。」燕千戶眼晴子瞪的溜圓,饞涎欲滴的說:「就這麼說定了,你跟爺爺來吧......」

    沐日結束後,蘇子昂從荒蕪大殿回到吏廚中時。

    王鳴迎上來叫道:「蘇子昂。」

    「蘇子昂見過王大人。」從在小灶跟隨馮公公熬湯後,蘇子昂便極少在大灶幫廚,猛然見到王鳴喊他,心中略慌想到,難道偷湯喝的事兒被王鳴發現了?

    「蘇子昂,地下宮殿負責送飯的牛老頭剛去世。」王鳴吩咐道:「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手送飯,以後你每日在小灶吏廚中打完雜後,還要負責把飯送給地下宮殿的三名犯人。」

    「諾!」蘇子昂放下心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2
十八節 地宮

    地下宮殿中冰冷神秘,默默展示著無間海諸多不為人知的一環。

    一條長長的黑暗通道,沿途要經過三道守衛警戒檢查,過了最後一道門哨後,上方有光線驀然輝映照下,偌大地下宮殿中房舍不少,卻只有三名犯人,分別關押在不同房間中。

    整個地下宮殿更似陰間冥府,光線幽暗,一絲人氣沒有,一片鬼氣森森。

    第一個房間中、關押著一名渾身黑毛怪物,一團黑毛中露出一雙野獸般的眼晴,下肢和一隻上臂被一根玄鐵鏈吊在牆上,見到蘇子昂後,口中沒有舌頭,黑洞中發出哧哧的叫喊之聲。

    蘇子昂嚇了一跳,放下食物就走。

    第二個房間中、關押著一名嬌小玲瓏麻衣女子,正獨自繡花,一根玄鐵鏈銬在一隻白玉般赤足上,見到蘇子昂後凝眸微微一笑,笑容宛如春回大地,蝶舞枝頭。

    蘇子昂心中猛然燥熱一跳,感覺麻衣女子眸中好似蘊含著一股幽幽魔力,在勾著自已極想上前摸一摸,撈一撈眼前麻衣女子。

    「牛老頭被扔進海中喂玄龜了吧,你叫什麼名字。」麻衣女子柔聲詢問?

    「我叫蘇子昂,來送飯的。」

    「你長的好俊俏,來陪奴家坐坐,說說話,解解悶可好?」麻衣女子聲音更柔更媚,眼中放出一抹光采,勾的蘇子昂心神蕩漾。

    蘇子昂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種羞澀心跳的感覺,心中一陣發慌,匆匆將飯菜放下,逃到第三個房間中,只聽背後幽幽傳來一聲輕聲嘆息:

    「老了,奴家真老了,竟連一個毛頭小夥子也媚惑不住!」

    第三個房間房門大開,裡面桌椅案几齊全,只見一堆一堆的書籍,其中有一本蘇子昂曾背過的《夫子訓》,只是沒看到人。

    「有人嗎?」蘇子昂探頭大聲問道。

    「誰啊?」一名鬚髮雪白的老者,猛然從書案下探出腦袋,雙目如電上下看看蘇子昂,忽然嘆道:「無間須臾百年,小牛薄命如斯,童兒姓氏名誰?」

    「我叫蘇子昂。」蘇子昂一樂,感覺老者說話古文古意,好似吟詩一般,只是自己文采有限,剛能聽懂意思,卻不知如何接下話去。

    老者從書案下鑽出來站起身來,頭戴一字方巾,如雪的白袍上墜了一件腰間玉珮,似個趕考的秀士,腳上卻沒有縛足鐵鏈,正倚靠在案邊板著手指數數,口中唸唸有詞。

    「蘇子昂五行命格少水火,只有土木金,主大凶短命之相,不過若在冬至生人,天時正逢極陰之點,日後倒能步步轉運。」

    「爺爺是算命的嘛?」蘇子昂聽的一頭霧水,問:「你叫什麼名字?」

    「老夫天機秀士乃是當朝榜眼,中過探花,秀才出身。」天機秀士身材高大,頗有氣勢報了一大堆官名,笑說:「問卦算命乃下九流,老夫只是以此自娛自樂。」

    蘇子昂在紅葉谷中讀過幾年書塾,對此略知一二,當下誇道:「天機爺爺好厲害,既是榜眼,又是探花,可曾中過狀元?」

    「確是從無中過狀元。」天機秀士老臉一紅,眸中隱隱閃現一片波瀾風霧,有些尷尬的說:「老夫躲在無間海苦讀百家詩書,便是日後要趕赴洛都考個狀元,一償多年夙願,童兒可願陪老夫子伴讀?」

    蘇子昂見天機秀士眼眸中閃過的異相,心中驚詫萬分卻不敢細問,隨口答道:「日後無事便來陪老夫子伴讀。」

    熬湯送飯,劈柴睡覺。

    無間海中的日子就這麼日復一日的過著,一切就像巍巍聳立的灰色大殿一般空虛,永遠都不會有任何改變,每個人都在麻木重複著一切,路的盡頭好像只有死亡,只有死亡才能解脫這一切。

    時時有新的犯人被送進來,時時也有老的囚犯發瘋,或者失去蹤影。

    有一位乾瘦象骷髏般的大眼囚犯每次在領大骨頭時,都磨磨蹭蹭站在柵欄外不肯走,確又絕不多看蘇子昂一眼,明明極饞卻也從不開口討要,極力維護著自己最後一份尊嚴,因他長相和神態獨特,蘇子昂深有印象,近來忽然不見了。

    燕千戶偷偷告訴蘇子昂,人死了,早被扔進無間海喂應龜了。

    昨日還在領飯吃的囚犯,突然說沒了就沒了,蘇子昂剛開始時感覺畏懼和震撼,可時間一長,慢慢就麻木了,也許在幾十年後,自己也會被扔進無間海喂應龜吧。

    燕千戶事後勸他說,人生除死無難事!

    小灶間,馮公公對蘇子昂徹底放心,為了討那位素未謀面的小王爺歡心,他常常傳授蘇子昂一些熬湯的新配方,略指點一二後,便任蘇子昂自己熬製。

    按馮公公的說法,每一鍋湯都價值十餘萬靈石,那麼一碗湯最少價值數千靈石。

    不管什麼湯,蘇子昂一鍋扣兩碗自己喝,然後多加進去兩碗水,只是不管如何珍貴的湯喝下去,都和喝普通菜湯沒啥區別,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隨著體內大量黑色油質持滲出來,身上皮膚越變越白,泛出一層如玉石般的光澤。

    還有一點變化就是感覺力氣變大,以前砍木柴時需要雙手攥緊刀把猛劈,如今劈木柴只是隨手一刀,一段粗木柴隨刀兩半。

    蘇子昂擔心馮公公發現自己的異常,便用灶灰將自己的臉和脖子塗抹的膚色灰黃,甚至極少洗澡來掩蓋,好在無間海中一片灰色,灶間又大多是水氣騰騰,一時倒沒人發現蘇子昂的細微變化。

    隨著時間推移,和囚犯們也逐漸熟悉起來,偶爾也一來一往說上二句不咸不淡的話,蘇子昂對於熟悉的人如赫連血狼等,便多舀兩勺子湯,對於厭惡的人像史一包,便挑最小的給。

    這一天又到了沐浴休息日,應燕千戶要求,蘇子昂從吏廚中順了一點美味的食物捎給燕千戶。

    「燕爺爺,今日給你順了塊香噴噴的雪驢肉,趕緊吃,莫要讓人發現。」

    「好,好,快拿來!」燕千戶雙目放光連連點頭,接過蘇子昂手中雪驢肉後看也不看,直接一把塞進嘴中,正要咀嚼嚥下。

    兩條人影從一邊倏地撲來,一人摟腰,一人抱脖,緊緊將燕千戶纏住,低聲叫道:「燕老兒,早見你倆鬼鬼崇崇不對勁,有好處分一點給兄弟吃,不然沒完。」

    燕千戶抬肘一頂,上搗背後抱脖男子軟肋,背後男子吃痛臂力一鬆,燕千戶施展卸骨術,脖子如龜脖般一縮已自男子雙臂間脫了出來。

    背後摟腰男子一墜腰,將燕千戶拖倒在地,不待燕千戶動作,抱脖男子和身撲上,重將燕千戶緊緊摟住,三人頓時扭成一團,纏鬥不休。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2
十九節 妙善度

    蘇子昂一時懵然,不知要不要上前幫忙,原本在四週休憩的犯人看見有人爭鬥,瞬間分成三個涇渭分明的圈子圍近觀看,人堆越擠越大,發出一片嬉笑之聲。

    雷老大步跨到近前,不管地面扭斗三人的死活,抬足沒頭沒腦一通猛踢,三人登時遠遠飛了出去。

    「找死!若引得巡殿衛士亂箭射來,都跟你等一起喂玄龜。」

    「雷老大,我漠南雙狼又不是你大荒盟中人,也非太華派和統萬城的人。」一名偷襲男子臉上一塊烏黑青腫,顯然是被踢了一腳,苦著臉說:「你為甚多事?」

    「大爺看你不順眼,就要揍你,行不?」雷老大怪眼一翻,霸氣四濺。

    漠南雙狼爬起來,對視一眼,然後走到任方圓面前,求道:「方圓禪師若不嫌棄,漠南雙狼兄弟二人日後追隨雷音寺和太華派,禪師可願接納。」

    「阿彌陀佛。」任方圓輕頌佛號,豎掌還禮道:「眾生平等,何來嫌棄之說,放下既福,無間海處處皆是樂土。」

    漠南雙狼一時沒聽明白任方圓的話,有些發愣,任方圓身後一名方臉漢子招招手,叫道:「愣著幹啥,過來吧,方圓禪師答應收留你倆了。」

    「好,好。」漠南雙狼大步奔入任方圓陣營,一臉的得意洋洋,等回頭看雷老大一夥人時,又換上一臉的嫌棄。

    看著任方圓一夥人的得意洋洋,雷老大登時不忿吼道:「小禿驢又來多事,可敢與大爺再鬥上一斗?」

    任方圓淡淡一笑,未等應聲,漠南雙狼出聲諷刺道:「以前鬥了數次,次次都是大荒盟輸,大骨頭撐的眾人反胃!」

    「禿驢出來鬥一鬥,一切老規矩,輸的一方讓出大骨頭。」雷老大怪眼一翻,大聲道:「大爺近來日思夜想,有一招必破妙善無量度劫功。」

    任方圓眸中一亮,合什道:「雷施主在無間海中發不出刃之火神力,小僧倒想見識施主如何破無量劫功。」

    雷老大哈哈一笑,招手叫道:「這招前不久剛跟人學的,出來一斗便知,最後拍地者為輸。」

    「阿彌陀佛。」任方圓頌了一聲佛號,緩緩站了出來。

    兩人對面一站,雷老大像一頭巨猿般又高又大,任方圓倒似一顆挺拔的青竹,蘇子昂隱隱有些擔心雷老大一伸掌,便能將任方圓拍出兩段。

    四周眾人圍地而坐,中間讓出一塊偌大空場,場中間氣氛一時無比凝重,連漠南雙狼也忘了和燕千戶的爭執,燕千戶緊緊閉著嘴,將嘴中的雪驢肉偷偷一點點的咀嚼,儘量不發出聲音,一臉樂不可支神色。

    雷老大怪眼瞪的鋥亮,一抬腿直闖中宮,全身骨節急促爆響,「呼」一聲,斗大拳頭猛擊任方圓臉面。

    任方圓雙掌合什,身形一晃,揮掌斜切雷老大肘部,雷老大縮肘撤拳,壓向任方圓手腕,二人拳來掌往,頓時鬥了起來。

    「爺爺,他倆誰能贏?」蘇子昂靠近燕千戶低聲詢問,他只是根據雷老大和任方圓的長相,內心還是盼望任方圓能勝出。

    「雷老大是名九級武士,一身肉體蠻力又是天生異稟,象爺爺這樣的小身板兒,一把抓住就能折斷。」燕千戶笑了一笑,說:「但不知為什麼,以前數次約鬥,雷老大次次敗給任方圓的妙善無量度劫功。」

    「妙善無量度劫功是什麼秘術,很厲害麼?」

    「雷音寺佛門中的苦修禪功,由一名苦行高僧在千手觀音像前參悟而出。」燕千戶又深一步解釋說:「相傳千手觀音前世乃是興林國三公主,俗名妙善,曾剜目斷臂救父,孝動天地,坐地成佛,道成後身現千手眼普護眾生。」

    見蘇子昂一臉的懵然,燕千戶指了指場中兩人,說:「無量度劫功防禦嚴密,善於後發制人,舉手投足一動一劫,你看任方圓肘和膝怎麼運轉......」

    場中雷老大伸拳踢腿,大開大合縱橫霸道,如一頭巨猿在咆哮如雷。

    蘇子昂依著燕千戶指點凝神細看,果見任方圓抬手不過眉,落掌不離肘,腳下只在方寸之地移步換形,雖不如雷老大拳出如風,但絲毫不落下風。

    「注意看,妙善無量度劫功著重一個劫字,十字劫、般若劫、絞首劫,式式鎖人要害,只要一招落實,立將敵人關節牢牢鎖拿,突出佛家戒殺慈悲特點。」

    「燕爺爺,以前有人說過八級武士打同等級修士穩贏。」葉安忽然想起惡狼谷山寨的羅一刀,也不知他率人跑進黑暗森林後怎麼樣,然後說:「這個話題上次也和爺爺說過,記得當時你也這麼點評過,是這樣吧?」

    「爺爺對武技和道法所知有限,應當說大部分情況下是那樣的。」燕千戶用嘴呶了呶任方圓,說:「不過個和尚好像雙修之士,因此他不吃虧。」

    「何為雙修之士?」

    「武士和修士合練啊!」

    囚犯們紛紛鼓掌為自已一方叫好,主殿中氣氛感人,荒蕪大殿四周殿牆上冒出一片守衛人頭,也在查看殿中兩人比鬥,卻沒人出聲阻止。

    看來寂寞不僅僅屬於囚犯們,只要是人都有寂寞感,而守衛們也都是人。

    雷老大拳拳打不到人,急的哇哇大叫,滿臉橫肉猙獰可怖,驀然間和身一撲,將任方圓緊緊抱住,巨大身軀一絞,兩人頓如潑皮小童打架一般,在地上扭來滾去,看的蘇子昂屏氣凝神,心中暗暗企盼任方圓勝出。

    燕千戶道:

    「看仔細,雷老大依然用武士路子,純憑一股猛力取勝,無量度劫功也能束筋卸骨,與燕子門卸骨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無量度劫功用來鎖拿,燕子門用來逃脫。」

    任方圓如一條滑溜的泥鰍,在地上左穿右扭,忽的一鑽一翻,騎到雷老大頭頂,雙腿如十字鎖,緊緊絞住雷老大脖頸,伏身雙手一抓,扭住雷老大一隻手臂不放。

    「十字劫,雷老大又輸了。」燕千戶眼中一亮,搖著蘇子昂的肩膀叫道。

    隨著燕千戶的一聲呼喊,場中任方圓身體後仰,以腰力將手中雷老大的手臂別直,雷老大一聲虎吼,猛扭頭伸嘴向任方圓雙腿間咬去,然後只見到一顆碩大腦袋在任方圓褲襠間還用力的甩了甩。

    任方圓發出「啊」的一聲慘叫,伸手猛力拍地認輸。

    「哈哈.......」

    「無恥啊,雷老大......」

    主殿中先是一片寂靜,然後爆發出一片嘩然,有哄笑的、有叫好的。

    漠南雙狼叫道:「好不要臉的招術,一定是跟和士歡學的。」

    「閉腚,就是跟和士歡學的,你們又能怎樣?」雷老大騰的跳起身來,得意洋洋的一指任方圓,喝問:「禿驢是不是認輸?」

    任方圓也跳起身來,痛的上下跳了幾跳,隨後合掌道:「小僧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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