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射天妖 作者:濱城小道(已完成)

 
Babcorn 2017-11-6 12:43: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1 31487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2
二十節 小祖宗

    雷老大與任方圓大殿比武之後,無間海中的日子又恢復到無黑無白,悠悠而過。

    這一天,蘇子昂又按時負責給地下宮殿三名神秘囚犯送飯。

    三名囚犯中,沒舌頭的黑色怪物不似人類,眼中帶著獸類的暴戾,令蘇子昂感到恐懼,繡花麻衣女子神秘莫測,眼眸偶爾閃現的媚惑令蘇子昂心生忌憚,唯有天機秀士和藹可親,又是讀書之人,一身白袍極像一名教書老夫子。

    一老一少相處甚歡。

    天機秀士閒暇之餘,與蘇子昂大講讀書的諸般好處;六經勤向窗前讀、書中自有顏如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高談闊論之餘,拖長腔調大聲誦吟:

    「道生萬物,亙古長存,夫練道之人,微如浮塵,摒五行,棄七情,呼吸之間,借天地之靈氣,潤五臟六腑......」

    聞到天機秀士朗朗讀書聲,蘇子昂頓時憶起桃花小鎮中的書塾先生,與一起讀書的玩伴,隨後想起下落不明的姐姐蘇子青與母親鄭氏,驀然潸然淚下。

    「童兒?」天機秀士抑揚頓挫的呤了半天詞,回頭一看蘇子昂哭了,頓時喜形於色,雙眸中閃過一片晴朗雲彩,笑問:「莫非老夫的文章字字珠璣,令你感動落淚?」

    「不是的。」蘇子昂抹了抹臉,說:「我見老夫子背書,想起桃花小鎮中的教書先生與家中親人,因此落淚。」

    「唉。」天極秀士大失所望,一聲長嘆:「原來老夫的學問還是有所欠缺,沒能達到聞者落淚的境界。」

    「爺爺,這也能讓你嘆息?」

    「是啊是啊,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老夫一名隱世之士,與人賭輸,便要在此等燭龍現世,無間海塌方能離開,想來此生要埋骨此殿。」天機秀士知道蘇子昂年少想家,卻也無奈,只能安慰說:「童兒尚且年幼,莫悲觀失望,多多讀書仍有出頭之日!」

    「出頭之日?」蘇子昂被天極秀士賣弄學問轉的暈頭轉向,問:「老夫子會算,算算這無間海能塌嗎?」

    「能啊,不共山都能被撞倒。」天極秀士哈哈一笑,雙眸中頓時風霧漫天,抬手向殿外一指,豪氣萬丈的說:「無間海早晚必然崩塌!」

    蘇子昂笑了笑,心中確不是十分相信,便問:「方才老夫子背誦之文出自那家?我怎麼聞所未聞。」

    「古有〈夫子訓〉,今有〈天機訓〉,這是老夫一生所學自創,童兒且背誦無誤,日後必有大用!」千機秀士笑意滿面,說:「一定要記住,是『借』天地之靈氣,而不是取、吸、攝等,一字之差,差之千萬。」

    「老夫子放心,我一定倒背如流。」蘇子昂詢問:「夫子說說這借天地靈氣和取天地靈氣的區別可好?」

    「不可說,不可說。」天極秀士一臉神秘,又要開始賣弄學問。

    蘇子昂擔心天極秀士又掉書袋,賣弄學問,便問:「老夫子方才說,與人賭輸,便來到這無間海中,這人是誰?」

    「一個無賴老王八蛋。」天極秀士登時沉下臉來,雙眸中隱約的風霧瞬間變成冰雪雷霆,室中氣息倏地進入三九寒冬,頓了一頓,只聽他又咒罵了一句:「一個一肚子壞水的老王八蛋!」

    蘇子昂凍的一哆嗦,嚇的扭頭躥出地下宮殿,遠遠仍能聽到天機秀士憤怒的咒罵聲,直到一氣跑出地下宮殿時才想起一件事;無間海中不是不能運用靈力嘛?這天極秀士方才一怒,展示的不就是某一種道法神通嘛?

    翌日,當忐忑不安的蘇子昂再次見到天極秀士時,只見老夫子又在獨自埋案苦讀,據他說非要考到狀元不可。

    不知不覺中,又過去許多天!

    這一天,吏廚中突然新進一批新鮮食材,品種十分繁多,與以往常見的天材地寶,妖丹靈藥不同,大部分是蘇子昂沒見過的食材。

    馮公公竟然又來親自驗收貨物,他一一檢查,口中輕輕嘀咕:「白珍珠、白燕窩、白杏仁、白木耳、白蜂蜜、白茯苓、白芍、白山藥......」

    「馮爺爺。」蘇子昂奇怪詢問:「食料中為何全有一個白字?」

    「古經中曰,服金者壽如金、服玉者壽如玉,有人信這個。」馮公公搖搖頭,面色上有些許無奈,說:「近日無間海中來了一位小祖宗,這小祖宗相信食白者能白如玉,令雜家日日熬製這三清白玉湯。」

    「哈哈。」蘇子昂一笑說:「此人如此過分執著,有點愚。」

    「哎喲,小子閉嘴!」馮公公面色一凜,正色說:「小子你可千萬要管好嘴巴,切記禍從口出,方才的話若讓那位小祖宗聽到,最輕也會拔了你的舌頭。」

    頓了一頓,老公公又叮囑道:「小子,爺爺告訴你,有些話當你不知該不該說時,一定不要說,不說沒錯,說了便是錯。」

    「諾。」

    蘇子昂臉色一變,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無間海中卑賤的囚犯之一,休說馮公公如此忌憚的人,便是馮公公想碾死自己,也是一張嘴的事兒,而馮公公最後的教導,簡單算得上金玉良言。

    人生之中,當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時,一定不要說,不說沒錯,說了肯定是錯!

    「哎喲,小子別怕,雜家不會害你的,雜家和你一樣,也是苦命人一個。」馮公公看到蘇子昂臉色變了,嘆息了一陣,叮囑說:「熬這個三清白玉湯講究更多,你可需把耳朵豎起來一一記清楚,下材的先後順序絕不可搞錯,咱那位小祖宗嘴可尖著呢。」

    蘇子昂低低應了一聲,只聽馮公公又說:「好好跟著雜家學會熬湯吧,有個一技之長,便是在無間海中也受歡迎,有一技之長的人,在那也受歡迎。」

    即日起,吏廚中每日火光繚繞,水汽騰騰,最重要的工作便是熬湯,

    熬製洗髓湯便需耗掉大量時間,再熬一個三清白玉湯便需要耗掉別一半時間,蘇子昂索性直接住在小灶間,連囚犯休息日也不能去大殿中和燕千戶等人見面,熬到最惱火時,曾想撒泡尿水在三清白玉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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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節 天塌

    馮公公對這位小祖宗好似頗為忌憚,親自指導蘇子昂做好三清白玉湯、燕窩銀耳羹、蜂蜜杏仁湯、山藥珍珠膏,最後由兩名青衣小吏端出小灶。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就在累的蘇子昂開始懷疑人生時,他終於完全熟練的掌握了各種湯的熬製辦法和配方。

    馮公公對這個不是徒弟的徒弟大加讚歎,同時又深表惋惜,必竟生不出無間海的規定不是他一名公公能夠改變的。

    不過通過馮公公的嘴,蘇子昂對無間海也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情況。

    據傳說從萬餘年前起,無間海便是古夏王朝一塊天遺之地,無間海底的最深處是通往幽冥鬼界之門,數千年前,一名道法通天徹地的修士施法將幽冥鬼界之門封印,又派燭龍守護。

    古夏王朝建立後,王朝派人在無間海的島嶼中建立了這座監獄,凡是關押在無間海監獄的囚犯,均是大盜巨匪,也是不需通過古夏王朝審判的罪犯!

    這些囚犯一時不死,一來可以篩金子,二來是因為他們大多身上還有可挖的秘密!

    匆匆又過了數十日,又是一個沐浴休息日。

    蘇子昂早早端起飯盒,給地下宮殿三名囚犯送飯,想早些返回來,抽空與燕千戶見上一面,穿過黑暗的長長通道,走出三道守衛警戒檢查,剛走到地下三名囚犯房門前。

    「轟」一聲巨響,一道擎天撼地,雷霆萬鈞的巨力,毫無徵兆倏然襲來,將蘇子昂一擊震暈。

    ......

    「轟隆,轟隆,轟隆。」一連串擎天撼地的撞擊聲,將蘇子昂從昏眩中震醒。

    撞擊聲震天動地,大地在腳下微微顫抖,彷彿有一頭萬年妖魔要隨時破土而出,四周殿牆搖搖欲墜,發出一陣陣咔嚓聲,地上宮殿彷彿要隨時崩塌一般。

    周圍黑暗象潮水般湧來,一股涼意在黑暗中倏地襲來!

    恐懼萬分的蘇子昂一愣,伸出鼻子一吸,這股涼意中竟帶有一股潮濕的腥味,這是風的感覺,久違了多年的風來了!

    「有風了!」一股狂喜在蘇子昂心中騰起,忍不住大叫一聲,素來無黑無白,無風無味的無間海中竟然有風了,這是要崩塌了嗎?

    他迅速爬起來,首先跑到千機秀士門前,大叫:「老夫子,老夫子快跑,地下宮殿要塌了。」

    天機秀土房間中空空如也,一片烏光自上方照下,案上書頁在獨自翻捲,無間海中突然間除有涼風,竟然還看到久違的陽光。

    「轟隆」一聲,又一道撼天震地的巨響傳來,蘇子昂顧不得細想,撒腿便向偏殿中跑,一道顫抖的聲音忽然在黑暗中響起。

    「過來......你過來,奴家有事相求。」

    蘇子昂循聲一看,繡花麻衣女子橫臥於地,同樣有一束烏光從房頂上方射下,房牆已然塌陷,一塊巨石將她攔腰壓在地面上,口中鮮血染紅了身下的麻衣,目光中透出一股急切的哀求。

    「如何才能救你,快說。」蘇子昂躥過去大聲詢問?

    「奴家命該埋骨此地,求你將此繡帕捎出無間海,留與有緣人。」麻衣女子顫抖遞出一個繡帕,又慘笑說:「奴家一生之憾,臨死與他難見一面,你快走。」喝聲中,一揮掌,一股渾厚力道揮來將蘇子昂推出石室。

    「轟隆」一聲,一塊巨石凌空落下,將麻衣女子砸的血肉崩潰。

    蘇子昂嚇的一哆嗦將手中繡帕匆匆一摸,感覺其中包有一件硬物,一把塞進懷中飛一般向地面衝去,經過那名沒舌頭的黑色怪物房間門前時,只看到地面上留有兩隻血淋淋的腳掌,黑色怪物卻蹤影皆無。

    「嗚」一聲響,一股冷風灌來,蘇子昂快步如飛,三道警衛處空無一人,穿過塵土飛揚的黑暗通道,片刻間躥回吏廚中。

    吏廚中盆碎灶塌,各種價值成千上萬靈石的天材地寶撒了一地,一個人影也沒有。

    王鳴與馮公公等人蹤影全無,蘇子昂一路衝回居室,將幾件隨身物品和虎頭短劍捆在身上,向懷中胡亂揣了一些肉脯食物,又拎起一把劈柴刀向主殿中奔去。

    巍峨雄偉的無間海主殿崩塌了!

    一塊塊巨大石塊七歪八扭的滾落一地,原本厚重的殿牆像一堵土牆般扭成幾段,空中一片片黑色雨點從上空鋪天蓋地的傾瀉下來,砸的蘇子昂睜不開眼。

    「咔......」

    一道耀眼黑色極光從天際隱隱一閃,蒼穹黑雲翻滾,而黑色的雨水正是從這一片黑雲中洋洋恣意的飄下,處處一片驚悚詭譎的末世之相。

    蘇子昂顧不得危險,順著主殿的一外缺口第一次鑽出了主殿。

    主殿外面凌亂的佈滿巨大石塊,石塊下面屍首狼藉,有灰衣囚犯,也有黑甲守衛,多半是在逃出缺口時,被飛下的巨石砸死,遠處的雨幕中人影晃動,全向一個方向奔跳。

    「蘇子昂......」一聲微弱的叫聲傳來,蘇子昂順著聲音跑過去一看,只見統萬城的赫連血狼倒在一塊巨大無比的石塊下,只露出上半截身子,口中不時躥出一股股血水,臉色一片烏青。

    「蘇子昂,這枚赤血護腕你拿著。」赫連血狼顫抖著遞過一個血紅的玄鐵護碗,說:「我看來是要留在無間海中了,日後你若有機緣,將這護腕送回統萬城交給姥姥吧。」

    「我背你走吧?」蘇子昂大聲叫喊。

    「傻小子,我出不去了。」赫連血狼細長的眼晴擠出一絲慘笑,道:「趙枴子想搶我的赤血護腕,被我打傷逃了,我卻讓這巨石砸傷壓住,這是老天爺的安排,你快逃吧。」

    「轟隆隆......」一陣巨響聲驀然從遠處傳來,大地一陣顫抖,彷彿隨時都要崩潰一般,一陣陣令人恐怖的嘩嘩聲在黑暗中響起。

    「快跑,海水要淹上來了。」赫連血狼一聲厲喝。

    蘇子昂在無間海中時和赫連血狼說話不多,只是在囚犯沐浴休息日時,有時說過幾句話,眼下天地巨變,心中卻起了兔死狐悲的感覺,想要背著赫連血狼走。

    「快跑,不要管我。」赫連血狼眼一瞪,伸手向遠方一指,厲聲喝道:「向那個方向跑,逃出鎖玉關才是生天。」

    「好,我跑。」蘇子昂一咬牙,將赫連血狼的赤血護腕向懷中一塞,眼中淚水橫飛,頂著雨水向黑暗中狂奔。

    風雨如晦,地動海嘯。

    前方一片無限的黑暗,蒼穹中一片令人絕望的黑色雨水,一道道烏黑的極光不是在天際詭譎的閃亮,雨水中傳來一陣陣腥臭的味道。

    蘇子昂又向前追了數百米,只見雷老大繞著一塊歪倒的巨石不停轉圈,一塊巨大無比的石塊壓住一個人,正是和士歡,所幸的是,這石塊不偏不斜恰恰壓在和士歡雙腳間的細鐵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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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節 應龜

    蘇子昂對這個長相巨猿一般的彪悍男子從內心感到畏懼,一貓腰從巨石邊穿過。

    「呔」

    雷老大一聲大吼,「呼」的一拳擊在巨石上,巨大石塊紋絲不動,雷老大拳頭上登時血肉模糊,一抹血水從巨石上流下。

    「大頭不用管我了,獨自快跑吧!」和士歡的聲音顫抖,充滿悲傷和不捨,勸說道:「出了無間海便能天大地大,任你快活,我命薄,陪不了你了。」

    「閉腚!」

    雷老大怪眼凶光一閃,一聲大吼,又是一拳狠狠擊出,血水飛迸中,巨石依舊屹立如山,和土歡臉色煞白,心若死灰。

    忽然,一柄劈柴刀自一邊遞到雷老大面前,隨後只聽蘇子昂怯生生的說:「劈柴刀給你了,試試能不能劈斷鐵鏈。」

    雷老大怪眼一陣亂翻,黑色雨點打在他臉上,濕漉漉的面容上一片毛髮上掛著雨水,顯的十分猙獰,他默默瞪了蘇子昂幾眼,然後伸手一把搶過劈柴刀,低聲吼道:

    「快滾!」

    蘇子昂繞過雷老大後,抬手遮擋著頭上雨水,追逐著遠處人群晃動的背影,一氣向前猛跑。

    「咔」,一道烏黑的極光在天際一閃,隨後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打在身上的雨水冰冷徹骨,腳下大地在微微顫抖,處處一片末日景象。

    蘇子昂懷著對生的希望,對自由的追逐,咬著牙頂著風雨,不停的跑,一直跑到兩腿麻木,快要挪不動時,驀然發現前方人群密集起來。

    腳下的路,忽然收束變窄,出現一條數百米長的堤路。

    借助天際不時閃起的亮光,蘇子昂發現堤路四周的黑暗中泛起一片片光亮,一陣陣爆豆般的嘩嘩聲在風雨中清楚傳來,堤路兩邊竟是一片無垠的海水。

    堤路上的人群中,有穿囚衣的囚犯、有穿鎧甲的守衛,在天地暴戾的淫威面前,全擠在一起向堤路盡頭,彙集成一條長長人龍,緩緩向前蠕動。

    蘇子昂跟隨人群,踏上了堤路。

    堤路由一塊塊巨石鋪成,路兩邊的海水幽黑如墨,在雨水打擊下啪、啪、爆響,一波一波的大浪急速衝來,狠狠拍擊著堤路上人群,不斷有慘叫聲在風雨中傳來,只是距離太遠,看不清這慘叫聲發生的緣由。

    一道高達百丈的雄關,如一把冰冷無情的巨鎖,鎖住堤路盡頭,阻住人群去路。

    雄關下人頭湧動,一片喧嘩的叫嚷聲在風雨中傳來,只是大雨如幕,看不清雄關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子昂站在人群後面不遠處心中盤算,生死關頭絕不會有人讓路,眼下若跑到堤路上擠道,自已年少力弱既使不被浪捲走,也可能被人群踩死。

    燕千戶常說,人生除死無難事!自己一路雖然危險重重,都走到這關口下方了,總是有了生的希望,不是嗎?

    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蘇子昂回首一看,見到史一包扛著一個大布包匆匆跑來,奔到蘇子昂身邊後,四下一看,低聲誇獎:

    「賊娃兒好機靈,咱爺倆無幫無派,還是在人群後面侯著才安全。」

    蘇子昂心中對史一包一直十分反感,但也沒心思出聲反駁,索性坐在地面上休息,默默祈盼人群快些過關。

    漆黑海面中,忽然傳來一陣哧、哧、的詭異獸吼聲,數息後,海水轟然向兩邊翻滾,從海水中冒出兩團山峰般大小的黑暗怪物,一路波濤洶湧,悍然向堤路撞來。

    「應龜,燭龍使者應龜出海吃人了!」史一包發出一聲驚叫,向蘇子昂身邊湊了湊。

    蘇子昂悚然一驚,想起曾在小灶間燉了多少個應龜的妖丹,心中好奇,這傳說中的八階妖獸到底長啥模樣?只是遠處雨水飄蕩,夜黑如墨,實在看不清楚應龜的模樣。

    堤上人群顯然也發現了海面上移動的應龜,拚命向堤中央擠去,只是堤路狹窄,再擠也僅離開海邊半尺。

    「嘭、嘭、」兩聲巨響。

    兩頭應龜與堤路悍然撞擊,海水瞬間將堤路淹沒,須臾後,海水緩緩退去,又露出堤上人群,一片悲慘叫聲中,海中兩頭應龜已經潛入海底。

    一道長呤聲驀然傳來,呤聲如天籟之音,響遏風雨,聲動蒼穹。

    一條長影驕若神龍在天際間一遊而過,驚龍身影乍現之際,烏黑天幕瞬間被撕開一角,一片陽光驀然從天空拋灑下來。

    「燭龍,燭龍神出世了!」人群中發出一片嘈雜喊聲,聲音中沒了恐懼,有的只有興奮和仰慕。

    蘇子昂藉著這一剎那間的陽光,凝目望去,只見鎖玉關下有一扇城門已然塌倒,擋住眾人逃亡的路。

    萬幸的是,倒塌的城門相互支塌,露出一個幽黑的洞口,眾人正在從塌倒的門縫中一個個爬進鎖玉關內。

    陽光消失,烏黑天幕又緩緩合攏,黑暗和寒冷重新將堤路籠罩。

    「嘩啦啦......」

    漆黑的海水中又一次發出恐怖的轟然爆響,浪花翻滾,七八個應龜一起從海底冒了出來,雙眼冒出幽幽獸光盯著堤路上人群,一股沉重而陰冷的死亡氣息倏然間向堤路上罩來。

    黑波如山,怒浪如石,簇擁著水中應龜急速向堤路上人群撞去。

    「嘭、嘭,」的一連聲巨響中,海水四濺,海浪依舊毫不留情的將堤路淹沒,稍頃後,海水再一次退去,海怪們緩緩潛入海底,堤上人群明顯少了一片。

    蘇子昂站在稍遠處,海水僅僅淹過腳脖,扭頭向無間海深處看了一眼,心中盤算等下一批應龜露面時,自己要不要先逃回去等待。

    雄關門下忽然發出一片歡呼聲,堤路上人流前進速度明顯加快,半盞茶後,堤上人群走的乾乾淨淨,蘇子昂一直看的提心吊膽,此時心神略略稍安。

    「賊娃兒走,跟爺出去吃香喝辣玩女人去。」史一包大叫:

    話音未落,海水一陣爆響翻滾,一頭十分巨大應龜驀然從附近海底冒出,兩眼火炬般幽幽放光,發出「哧、哧、」的尖銳的嘶吼聲,陰森森的向兩人盯來。

    這種來自海底的八階妖獸一出現,一股令人心悸的威懾立刻讓蘇子昂心神恍惚,雙腿發軟。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2
二十三節 鎖玉關

    「賊娃兒快跑,它是來吃咱倆的。」史一包在一邊大叫,身體卻沒有搶先逃跑,又催促道:「它在海水中跑的慢,還不逃?」

    蘇子昂見應龜在海浪中力量悍然無比,行進速度確實緩慢,一咬牙,心一橫,撒腿向鎖玉關下衝去。

    史一包扛起肩上大布包,面色隱隱露出一絲陰鶩笑意,跟在蘇子昂身後距離兩步之側,不緊不慢的隨行。

    「哧......」

    應龜發出一聲尖銳的吼叫聲,開始在海浪中緩緩湧動,海面浪花翻滾,波濤起伏,一團小山般海浪向堤岸徐徐壓來,死亡的危險使蘇子昂汗毛聳立,腳不沾地般向關門衝刺,離海中應龜距離越來越遠。

    「哧」一嘶吼。

    應龜在波濤中變換方位,「呼」的噴去一股黑色水箭,鐵索般向二人遠遠纏來,黑浪來勢如箭,瞬間便追上蘇史二人。

    史一包目中殺機猙獰一閃,一探掌,按住蘇子昂脖頸,正欲運力將蘇子昂甩向黑浪。

    一股祥光倏然在黑暗中一閃乍現,蓮花般燦爛盛放,瑞芒千層重疊,擋在黑浪與二人之間,「嘩」一片響聲中,水花散落堤面,緩緩流回海中,應龜又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聲,卻有些無可奈何的味道。

    任方圓在風雨中衝出,一把拉住蘇子昂的手,問道:「後面還有人麼?」

    「方圓禪師在無間海中竟能施殿道法神通?」史一包的聲音中透出驚詫,他悄然鬆開蘇子昂的脖頸,換上一副笑容,大叫:「蘇子昂快跑,小心別被海浪衝走。」

    「雷老大與和士歡應當在後面。」蘇子昂也感覺出史一包神形有異,但知道此時說什麼也沒用,只對任方圓解釋道。

    三人箭一般衝到雄關門城下,回頭望去。

    巨大的應龜在海面上隨波浮沉,妖瞳中幽光深邃,發出一聲不甘心的嘶吼,片刻後、緩緩潛入海底,隨後波濤起伏,一片雨點在海面上彼此跳躍。

    「小施主勇氣可嘉!」任方圓摸摸蘇子昂的腦袋,誇獎道:「如今過了鎖玉關,以後便天大地大,任小施主遨遊。」

    「任方圓,你不走嗎?」蘇子昂詢問。

    「阿彌陀佛,海水中這畜生在等著吃人呢,小僧在此迎一下雷施主。」任方圓宣了一聲佛號,眉眼間垂下一片慈善,他看了看遠方墨一般的黑暗,又笑道:「他若讓應龜吃了,小僧豈非沒了對手。」

    「行,那我先過去了,以後碰面再說。」蘇子昂急欲通過鎖玉關城門,這生的希望,自由的期盼使他片刻也等不得,疾步衝向城門,原本倒塌的城門已被擊碎,露出一個一人之寬的通道。

    外面,便是一個全新的天地。

    通道略長,能有十餘丈遠,在通道的盡頭,出現一片明亮的光束,蘇子昂心中一陣激動,雙腿登時充滿力量,快步向光束衝去。

    「我出來了!」

    鎖玉關好似一座小城鎮,如今人去鎮空,處處房倒屋塌,天空風雨如晦,裡外一片狼藉,但是這裡風寒雨涼,一切充滿生機,遠處的天空也越來越亮。

    蘇子昂心頭一片豔麗明朗,第一個想法便是返回江上縣,早些見到母親與姐姐,還有武六七,他頂著風雨,向鎖玉關外衝去。

    片刻後,史一包從扛著大布包從風雨中衝出,他看看前方蘇子昂的身影,又向鎖玉關內看了看,沒有看到任方圓和雷老大出現,便飛步向蘇子昂的背影追去。

    鎖玉關外是一片連綿群山,雨水漸歇,空中瀰漫著一片渺渺的水靄,一隻孤鷹倏地從水靄中飛出,,一個盤旋,又隱入翠綠的群山中。

    小雨初霽,遍地山花爛漫開放,一條山間小道蜿蜒著沒入前方重山中。

    蘇子昂看到遍地的小草感覺十分親切,連忙蹲下來輕輕撫摸,聞聽著小草上散發出的清香味,一雙赤腳忽然踏著小草而來,史一包扛一個大布包出現在蘇子昂的視線中。

    「賊娃子,爺爺來了。」聽到史一包怪聲怪氣的腔調,蘇子昂一陣噁心,站起身來,甩甩身上雨水,大步向山外奔去。

    史一包放下大布包,伸拳踢腿,骨節間一陣啪啪爆響,人影倏然一分,三個一模一樣的史一包驀然攔在蘇子昂面前,個個頂著一個大肉包,一臉狂妄的炫耀。

    「無間海關了爺三十年,史一壽再次逍遙人世間,賊娃兒跟爺爺走,若敢不從,立刻捏斷你狗脖子。」

    聽著史一包耀武揚威的腔調,蘇子昂更加厭惡撒腿就跑,剛跑出兩步,眼前人影一晃,臉上驀然吃了一掌,登時眼冒金星。

    史一包惡狠狠的恫嚇:「小賊娃兒,在無間海中給爺爺吃了兩年小菜糰子,再敢跑半步便打斷你腿桿子。」

    他抬腿一勾,將大布包「砰」一聲踢了過來,喝道:「小賊娃兒扛著大布包,跟爺爺享福去。」

    蘇子昂臉上劇痛,心中一腔怒火,但經過無間海中長期的磨礪,性情與在桃花小鎮中時沉穩許多,方才見了史一包施展的道法神通,雖不明其然,但確明白非已所敵。

    當下冷著臉,一聲不吭將地上佈包托起,向肩上一扛,布包中觸手沉重,四肢分明,顯然是一個大活人,只是手腿癱軟毫無知覺。

    「賊娃兒好好伺侯爺爺,討爺爺歡心,便將分身道法傳你。」

    「爺爺帶娃兒去吃遍天下美食,再到洛都去,找到我弟弟史一酒,到玉春樓坊中,讓你嘗嘗女人味道......」史一包心情極好,一路不停許諾,稱呼中慢慢把賊字隱去,直接以娃兒相稱,顯得略加親近。

    蘇子昂一聲不吭,穩穩的扛著大布包,穩穩的走著。

    天空湛藍如洗,久違數年的陽光輝煌普照大地,風聲、鳥鳴聲、花草淡淡香味迎面而來。

    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廟出現在路側的小山坡上,這裡已有了人的蹤跡。

    「爺爺,我實在走不動了,咱們到前面山神廟中歇息片刻,再出山好不好?」蘇子昂雙腿麻木,只得出言商量。

    「行,就到山神廟中歇息一下,爺爺要嘗嘗布包中人的肉味兒。」史一包猥瑣一笑,聲音腔調古怪,含有一股無恥下流的意味。

    蘇子昂心中一沉,不知史一包是不是要生吃布包中的活人,不自然的將抓著布包的手緊了一緊。

    布包中人的身體也顫抖了一下,好似有了知覺反應,但隨後還是癱軟不動,蘇子昂心中雪亮,當下佯裝不知向山神廟中走去。

    山神廟外面破舊不堪,裡面神像上掛滿灰塵,神像前案几上沒有香燭供品,到處一片**狼藉,一群山雀驚鳴著,展翅從廟窗中飛入藍天。

    史一包在廟中裡內轉了轉,回去頭來,眼中閃出一片貪婪。

    他一伸手、從蘇子昂肩上抓起大布包一把扔到案几上,伸手按住布包,然後向兩邊猛力一扯。

    「嚓」一聲。

    廟中驀然金光燦爛,布包中露出一名金色鎧甲的武士,和惡狼谷山寨中不同的是,案上的金甲武士身材十分瘦削,一根無間海中囚犯雙腳中常用的細玄鐵鏈,將金甲武士手足緊緊束縛。

    「爺爺鼻子一聞,就知她是母的。」史一包眼中冒出急不可耐的**光,一把摘去金甲武士的頭盔,「咣當」一聲扔在灰塵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2
二十四節 救美

    一剎那間,山神廟中燦爛若春,一名金甲美少女出現在案几上,妖嬈不可方物,面帶不屑傲視案几下兩名囚衣男子。

    少女眸光清冷像一柄璀璨的仙劍,充滿蔑視,如俯視著兩隻螻蟻!

    「好美豔的丫頭,老子硬了。」史一包眼珠子像二把勾子,直直盯著金甲美少女的臉,像一頭髮情公豬般嚎叫:「蘇子昂快去把案几擦一下,快,快快......」

    蘇子昂被困在無間海數年,連名普通女子都見不到,剛一脫困便遇到金甲美少女,一時被其仙子般氣勢而驚豔,耳朵雖聽到史一包在嚎叫,心中隱隱明白史一包絕不會做甚好事,行動上登時遲疑不決。

    「爺爺等不急了,賊娃兒滾一邊看著,什麼叫真正的男人!」史一包嚎叫著一腳將蘇子昂踢開,徑直撲向金甲美少女,像一頭公豬般撲向案几上的獵物。

    美少女倚在案几上,雙腳並起向史一包用力一蹬,腳踝間的細鐵鏈一絆,力道軟弱無力,史一包不躲不閃和身壓了上來。

    案几上原本遍滿一層厚厚灰塵,史一包和金甲美少女剛從雨水中走來,各自一身雨水的在灰塵中一滾一扭,渾身登時沾滿灰塵,像一對泥猴子在扭打。

    蘇子昂從後面看去,只看到史一包一雙赤腳上沾滿泥水,囚服下的肥肉全部繃起,像一頭臃腫的公豬在不停拱動......

    金甲美少女雙手和雙足雖被鐵鏈緊緊縛住,但並不屈服,渾身曲成一團像一尾美人魚般扭來扭去,力氣竟也頗為不小,史一包一瞬間竟奈何她不得。

    蘇子昂忽然發現一件事,正在扭打中的雙方,只聽到史一包不斷的發出恫嚇聲,卻沒聽到金甲美少女的任何叫聲,只是聽到她沉重的氣喘聲。

    「嘩啦「一聲,美少女腿上一片金甲被瞬間卸下。

    史一包伸手狂撕,「嚓」一聲布帛扯裂中,一對修長筆直的玉腿瞬間裸露在案几上,少女雙腿肌肉繃起扭動,發出一股誘惑的魔力。

    蘇子昂人生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一位少女雪白的雙腿,腦袋「嗡」一聲轟鳴,一股血氣直衝胸口,眼晴彷彿被定住一般,捨不得移動半點。

    「嘎嘎......」史一包發出一陣夜梟般的歡笑,笑聲亢奮,充滿暴戾的囂張。

    金甲美少女趁史一包狂笑之際,奮力扭轉雙臂,一臂單肘直擊史一包肋下,一勾頭,一下子撞上史一包額頂的大肉包。

    「啊、」史一包發出一聲慘叫,捂著大肉包墜下案几去,隨既又躥起來,眼中凶光一閃,起手一掌狠狠劈在美少女前胸,怒喝:「找死!」

    這一掌簡簡單單,力道卻十分雄渾,距離尚遠,掌風已將案几上的灰塵擊的飛散瀰漫,蘇子昂看在眼中,目光一凜。

    美少女身上的金甲鎖片一陣亂響,擋住了史一包的一掌拍擊,「啪」一聲,一口鮮血噴在地面的灰塵中,灰白血紅,分外妖豔。

    「再敢動一動,爺爺便先殺先姦,若乖乖從了爺爺,便留你小命多玩兩年。」史一包一伸手抓住美少女頭髮猛然一扯,口中威脅著,將美少女狠狠按在案几上。

    金甲美少女眸中浮起一片絕望,一張嘴,正欲有所行動。

    史一包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捏住美少女精緻的下巴,用力一捏牙齒,接著用力一板,將下巴壓在案几上。

    「嘿嘿,爺爺采了半輩子花,豈能讓你入願?想尋死等一會。」史一包伏下身,用一隻手肘別住美少女的臉,恫嚇道:「再敢尋死,便打暈你......」

    金甲美少女鳳眸中浮出一抹絕望的赤焰,生死關頭顧不上尊嚴,懷著最後的希望向蘇子昂深深一瞥。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瞬間交集,少女眸中一片熱淚,蘊含著一片憤怒的不甘心,又蘊含著一抹女子楚楚可憐的哀求,恍然間,與蘇子青當年在桃花小鎮家中落淚的神情一模一樣。

    而囂張猥瑣的史一包自然變成一臉猙獰的鄭員外。

    一股怒火騰地在蘇子昂胸中升起,他抽出虎頭短劍,輕步上前蹲在案几下,從案几下向上斜瞅了瞅,找準史一包的軟腹,用盡全力一劍斜插上去。

    「噗」一聲。

    短劍沒柄而入,一股污血應劍激噴而出,蘇子昂想也不想,從案几下一個滾兒躥出廟外,順手一劃拉,將史一包的肚腹拉開個尺許長的口子。

    史一包興致勃勃壓住金甲美少女,一隻手正在解囚褲,全身精血都集中在小腹周圍,忽然小腹痛徹一空,一掌全力向身後擊出,「嘭」一聲,身後廟門被掌力擊的粉碎,卻空無一人。

    待察覺到是蘇子昂躲在案底偷襲時,拼盡殘餘靈力一掌又向案几下拍去,「嘭」一聲,案底下灰塵飛濺,只見蘇子昂正從灰塵中滾出,一路躥出廟外。

    史一包一挺身想躍身追殺,一用力「噗」一聲,腸子和精血全從小腹劍口處迸出,身體軟軟的再也使不出任何力道,從案几上跌下去。

    「賊娃子,你害我?」

    蘇子昂一聲不吭謹慎的蹲在廟門口,看著史一包額頭大肉包不停的抽搐,口中慢慢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廟外風聲呼嘯,有人充滿生機,小廟中一片安靜,有人等待死亡,三個人一人在案几上,一人在案几下,一人蹲在廟門外,全在傾聽著史一包掙扎的呼吸聲。

    一聲、二聲、三聲、史一包的呼吸聲漸漸越來越弱,最終沒了動靜。

    蘇子昂一動不動,半邊身子依然藏在廟外,一直又過了半柱香時間,才在廟外站起來向廟內凝神觀察,

    金甲美少女玉腿倦縮在案几上,眼瞳漆黑如墨,如星辰般深邃凝望自已,不知在想些什麼,地面史一包一動不動,身下的血已然凝固,頭頂大肉包塌下去縮成一團軟皮。

    蘇子昂想了想彎腰撿起一塊廟磚,遠遠的砸在史一包的腦袋上,見對方依然一動不動,才略略放下心來,步入廟中繞了一個圈兒奔向案几,身體仍離史一包遠遠的。

    「你不要怕,我先替你解開鐵鏈。」蘇子昂繞到案後看看美少女,想了想,問:「你是啞巴?」金甲美少女雙眸定定的盯著蘇子昂,既不點頭,卻也不搖頭,臉色古怪似有所思。

    「我知道你能聽懂我說話。」蘇子昂開始解細鐵鏈,一邊嘆道:「金鷹衛中也有女啞巴嗎?我就是被金鷹衛抓進無間海的。」

    少女垂下了頭,垂下長長的睫毛,抬了抬手腕,任由蘇子昂慢慢的將足間和手腕上的細鐵鏈一圈圈折解下來。

    「賊娃兒為何要害爺?」史一包突然從地上躥起來,狠狠一掌擊向金甲美少女,狂叫:「爺爺死也要拉一個母的陪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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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節 小啞巴


    金甲美少女甫得自由,見史一包一掌猝然襲來,扭身一閃讓開胸腹要害,用背部硬硬抗下這一掌,「噗」一口鮮血噴的蘇子昂滿頭滿臉。

    這一掌是史一包臨死前充滿怨毒的一掌,原本用來擊殺蘇子昂,但蘇子昂小心謹慎沒能得手,金甲美少女縱有金甲護身,一擊之下,也頓時撲在案几上一動不動。

    史一包一掌擊出後,身形搖搖晃晃卻一直站立不倒,面色一片不甘心,雙眼怨毒的瞪著蘇子昂,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去死!」

    蘇子昂一躍上前,弓腿吐氣,短劍如劈木柴般從史一包咽喉一揮而過,這一招他千錘百煉,再堅硬的木柴也是一刀兩段,史一包的咽喉可比木柴柔軟百倍。

    「撲嗵」一聲,史一包歪倒,額頭大肉包緩緩癟了下去,完全斷了氣息。

    「任你道法再高,我一劍撩倒!」蘇子昂咒罵一句,又踢了史一包兩腳,見史一包徹底死透,才真正放下了心。

    金甲美少女神情一鬆,鳳眸瞳仁光澤黯然,一條玉腿無力的垂在案邊,好似沒有力氣收回去,渾身散發出一股疲憊的頹廢春意。

    蘇子昂踏前一步,剛想伸手攙扶。

    金甲美少女鳳眸倏地一凜,一臉厭惡拒絕的神情,拒絕中還有一絲莫名的蔑視,兩人一人案上,一人案下,一時默默對峙起來。

    「小啞巴,我著急回家,咱倆就此別過。」蘇子昂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塊泡的稀爛的肉脯,放在金甲美少女的案邊,一轉頭出了廟門大步而去。

    山神廟中安靜下來,山風好奇的從山谷間衝下來,鑽進小廟中轉了個彎兒,先看看掛滿灰塵的山神像,又圍著金甲美少女轉了一圈兒,最後唿哨著離去。

    金甲美少女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側耳聽著廟外的動靜,過了許久後,臉龐上浮起一抹失望神情,忽然忿忿伸手一掃案几上的肉脯,「噗」一聲,肉脯跌進灰塵中一動不動。

    廟外風聲呼嘯,蘇子昂卻再也沒有出現。

    又過了許久,金甲美少女咬著牙,用力撐起雙臂,掙扎把身體向案几下一滑,雙腳沾地後卻渾身無力,「噗嗵」一聲摔在灰塵中,正好和史一包的屍體遙遙相望。

    史一包像一具殭屍,一雙眼似睜非睜,似閉未閉,透出一股無聲的詭譎。

    美少女掃了史一包一眼,眸中泛出一片厭惡,雙臂用力一撐想把身翻過去,竟沒撐起來,只得癱軟臥在灰塵中,緊緊閉上了雙眼。

    一行絕望的淚水倏地從美少女眼窩中流下,她癟癟嘴,任由淚水無聲無息的垂落在灰塵中。

    「噠、噠、」一陣腳步聲在廟外輕輕響起,金甲美少女一驚眼開眼,卻又無力的閉上了眼,耳聽著來人徑直奔進廟中,站在自己面前。

    「小啞巴,我還是捨不得任你在廟中等死。」蘇子昂嘆了一口氣,說:「不過我一不會道法,二也不認識出山的路,聽無間海中的人說這片山林中佈滿妖獸,你是想在這等死還是想跟我一起闖一下?」

    美少女閉著眼一動不動,片刻後,她睜開深邃如星辰般的雙眸,盯著蘇子昂看了一會兒,向蘇子昂點了點頭。

    「我要先給你穿上鎧甲,忍著點兒啊。」鎧甲上的甲片十分精緻,片片相互疊壓綴掛,在美少女監督般目光注視下,蘇子昂心慌意亂,連扣數次才一一扣對位置,然後說:「還要給你穿好下衣,你總不能光著腿吧?」

    美少女面紅浮上一抹緋紅,咬著唇把臉別向一邊,這一次,身體卻沒有拒絕的動作,默許蘇子昂任意擺弄。

    蘇子昂將少女抱起來放到案几上,然後開始替她整理衣衫,只見金甲內襯了一層薄如蟬衣般的綢紗,質材竟是見所未見,一雙修長玉腿上沾滿灰塵......整個過程中,金甲美少女肌膚顫抖,有一剎那似要躲避,卻又似軟弱無力,任蘇子昂將金甲葉片一個個扣好。

    「小啞巴,咱逃吧,再從無間海中再出來個史一包,咱倆一個也跑不了。」蘇子昂不敢在山神廟中久留,背起美少女躥出山神廟,鑽進山間樹林中。

    數個時辰後,一片山樹中。

    蘇子昂背著金甲少女從山神廟離開後,一路鑽山穿林,一直走了很遠,方才感覺到有了安全感,便選了一外水潭邊的草地上歇腳休息。

    林中溫馨安靜,陽光溫柔的曬在草地上,花兒吐露淡淡芳香,各種蟲兒輕輕鳴唱,這裡是一處不假外物,自由神秘的天地。

    蘇子昂四腳朝天的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任風溫柔的從手臂上劃過,鳥語花香,輕風暖陽,在無間海中最渴望的東西,一瞬間已全部擁有。

    「小啞巴,你知道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嘛?」蘇子昂閉著眼,自言自語:「其實就是能自由的活著,聽聽這鳥叫,曬曬太陽。」

    半天后,他忽然又加一了句:「還有就是保護親人不受欺負!」

    ......

    「小啞巴,你要是能陪我說說話那該有多好?」蘇子昂自言自語了半天,感覺歇過氣來,抬頭一看啞巴少女倚在一顆小楊樹下閉目養神,對自己好似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一般,登時心中不快,起身向小水潭中奔去。

    潭水碧波粼粼,清湛見底,一群小魚在潭底游來游去。

    從無間海中頂著雨水一路逃亡到眼下,蘇子昂囚衣上全是汗臭味和污灰,連忙一頭拱進潭水中,認真仔細漱洗一番。

    一盞茶後,蘇子昂從潭水中鑽出來,渾身爽然一鬆,他仰頭看了看藍天,又低頭向小楊樹下的啞巴少女望去,見對方眸似寒星,正望著潭水出神。

    「小啞巴要不要洗洗臉?」

    啞巴少女長長的睫毛一抖,垂首微微點頭,蘇子昂將她攙到水潭邊任其自己洗臉,少女雙手顫抖,數次試圖自已捧水洗臉,卻次次都力衰失敗,嘴角一癟,一臉惱火的模樣。

    「小啞巴,我幫你洗吧?」

    啞巴少女眼角掃了掃蘇子昂的手,臉龐倏地浮起一抹緋紅,又低頭看看清澈潭水,猶豫片刻,終於輕輕點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3
二十六節 咬人


    群山競秀,潭水幽幽。

    「小啞巴,我發現你很倔,你是不是屬驢的?」蘇子昂一邊念叨,一邊捧起水,慢慢給啞巴少女一一清理鎧甲和衣衫上的灰塵。

    啞巴少女十分安靜,對蘇子昂的念叨充耳不聞,中間甚至未看蘇子昂一眼,神情高貴清冷,好似從未將蘇子昂放在眼中,一盞茶後,沐後的少女兩腮一抹淺紅,一身金甲戎裝襯托的她更加妖嬈驚豔。

    如此妖嬈嫵媚,如此清冷高貴,如此不屑,還真是有點本錢呢!蘇子昂心中一蕩,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撫摸啞巴少女絕美的臉龐。

    當手指一寸寸湊近啞巴少女臉龐半寸處時。

    方才一直安靜不動的啞巴少女瞬間怒了,鳳眸中燃起一片赤焰,一張嘴,徑直向蘇子昂手指咬去,陽光下,一口貝齒閃著白森森的光。只是重傷後力道弱,動作緩慢被蘇子昂輕鬆躲過。

    「臭啞巴,翻臉比翻書都快,不管你了,把你扔在樹林中喂狼!」蘇子昂指著啞巴少女大吼威脅,啞巴少女嘴角緊繃,鳳眸中赤焰滔滔,如一隻憤怒而好鬥的鳳凰,沒有半分示弱退讓的意思。

    蘇子昂氣呼呼的扭頭就走,走出約有半裡遠後,想起啞巴少女生氣時的神情,心中忽地升起一抹柔情,繼爾生出一絲貪念,想把啞巴少女據為已有的貪念!

    想了想,他又折身返回水潭邊。

    啞巴少女雙眸緊閉臥伏在水潭邊,嘴角一片血跡,臉色蒼白如一朵將要凋零的牡丹花,竟似是暈了過去。

    「喲,這麼大的火氣,還沒摸上就氣的吐血?」蘇子昂心中的怨怒和貪念瞬間一掃而光,先一試啞巴少女氣息正常,便把少女抱在懷中,不停左右搖晃,口中呼叫:「醒醒,醒醒。」

    「咳、咳、」啞巴少女輕輕咳嗽兩聲,緩緩睜開雙眸看看蘇子昂,一皺眉頭,眸中卻沒了赤焰凶煞。

    「臭啞巴,我背你出去,你可不許在背後咬我!」蘇子昂看看啞巴少女,又念叨說:「方才洗臉時不都摸過你的臉麼,我背你走路時,還摸過你的腿呢,你咋當時沒咬我?」

    啞巴少女瞄了蘇子昂兩眼,然後嘴角一翹想笑,頭卻一下子垂了下去,然後人事不醒......

    千峰重疊,旭日東昇。

    日出了,蘇子昂站在一座山峰上,貪婪的眺望著初升的太陽,多少年沒見到旭日東昇的景象了,桃花小鎮中的日出一片安謐,惡狼谷中的日出一片豔冷。

    腳下山峰不高,只是群山之中的一座獨立山頭,遠處群山重疊,天地一片蒼茫綠意,各種鳥兒在山谷中婉轉爭鳴,一絲絲晨曦在峰腰間瀰漫。

    啞巴少女發燒了!

    也許是因從無間海逃生途中一路驚嚇過度,也許是因為傷重吐血的原因,一晚上燒的迷迷糊糊,不時的輕聲咳嗽,只喝了一點清水,對蘇子昂從無間海帶出來的肉脯,寧死不吃一口。

    一大早,蘇子昂便出來四下尋覓,希望能找到一些野果子給啞巴少女充飢,可是眼下季節好似不對,林間地上百花爭豔,卻一枚果子也沒有。

    「難道要把可憐的小啞巴餓死嗎?」蘇子昂心中犯愁,手持短劍在山林間謹慎前行,太陽越升越高,陽光透過樹梢灑落到草地上,左一叢,右一叢的花朵在草地上姹紫嫣紅。

    「嗡......」

    一大群黃色野山蜂唱著歌兒飛來,開始在花叢中採蜜,蘇子昂好像想起了什麼,眼中倏地一亮,靜靜待山蜂們采完蜂飛走,然後悄悄跟了上去。

    可能因為大清早的原因,山林間非常安靜,除了鳥鳴聲,沒有見到任何一頭妖獸,不過卻在一片草叢中發現數株三階靈草紫葉菊花,《六界異物錄》記載紫葉菊花可以清熱解毒,疏散風熱,正好可以給小啞巴熬湯喝。

    野山蜂們在花叢中飛飛停停,蘇子昂像一個小偷,不遠不近的在後面貓腰跟著。

    從昨日在水潭邊洗漱完後,蘇子昂忽然發現一個現象;自己體力恢復特別快!按理說背著小啞巴一路翻山越嶺理應累個半死,可事實卻非如此,不論怎麼累,只要略作歇息,立刻便能精神百倍。

    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原因,就是在無間海小灶間曾喝了數年淬髓湯,如果馮公公沒說錯,那可是價值上百萬靈石的湯水,可是除了這一點異常外,其餘還和常人無異。

    有力氣也不錯,便是回桃花小鎮挖個礦或去武氏鐵匠鋪打個鐵也用的上......

    山蜂們終於停了,在一個大石壁上,出現一個巨大的蜂窩,蘇子昂趴在遠處觀察半天,發現這是一群赤晴大黃蜂,蜂窩中時不時飛出其中有幾隻青色翅膀的三階妖蜂。

    這種赤晴三階妖蜂一個不厲害,一劍便能劈死,但它們厲害在成群結隊上,一旦有人類或動物驚動了它們,它們衝鋒時成群結隊,鋪天蓋地的衝來,只要被三階以上妖蜂蟄中,普通人必死無疑。

    蘇子昂趴在一株大樹後,想了半天,又悄悄退了出去,向山洞中爬去。

    一盞茶後,啞巴少女聽到蘇子昂回來時,鳳眸緊閉,只能略略動動眼皮,雪白的面孔上一片妖豔的赤紅,顯出一種詭異的病態美。

    「小啞巴,你喝口水。」蘇子昂摸摸啞巴少女的額頭,又喂她喝了一口清水,然後說:「我出去只采到幾株紫葉菊,但找到一個赤晴大黃蜂窩,裡面應當有大量的蜂蜜,這兩樣都是消腫退燒的靈材,能幫你退燒解熱。」

    啞巴少女眼也未睜,蘇子昂又顧自說道:「可那蜂窩中有數隻三階妖蜂存在,也許還有品階更高的蜂王存在,我若被蟄死了,你多半也得餓死,想來想去只有借你的襯裙蒙著臉,去冒險一試。」

    「不吃東西你會死的,行不行?願意點點頭。」

    一股山風徐徐從洞外吹來,啞巴少女睜開眼眸看看蘇子昂,瞳仁中深邃安靜,沒了往日的清冷高貴,嘴角一翹,點了點頭。

    「那我可動手了,你不許咬我。」蘇子昂一伸手,先將啞巴少女的金甲的裙襯解開,伸手在玉腿上摸索了一陣,唰一聲將裡面的襯裙撕下,又將少女的一雙長腿放平,笑道:「你如今要是有力氣咬人,我倒情願讓你咬一口。」

    啞巴少女輕輕哼了一聲,閉上眼,一會不知是真睡還是假睡,連眼皮都不肯再動一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3
二十七節 捅蜂窩

    無間海中的囚服是準備給囚犯們勞作時用的,極為厚實,全身上下只剩下頭頸部位怕大黃蜂的蟄咬,蘇子昂將裙襯緊緊纏在腦袋上,眼部挖了個洞留作觀察用,中間用樹枝簡單支了一下,一來為透氣,二來讓出一定空間防蟄咬。

    最後又將啞巴少女的金盔取來套在腦袋上,試了試,又用細鐵鏈將金盔緊緊綁好,模樣極像個古代騎士,他揮揮短劍,大踏步向洞外奔去。

    蘇子昂剛轉過身,一直閉著雙眼的啞巴少女忽然睜開了雙眸,盯著葉安的背影看了看,又瞧瞧系在蘇子昂頭頂的金盔,忽地翹起嘴角一笑。

    悄無聲息的一笑,如夏花夜開,風華絕代卻不為人知。

    兩盞茶後,蘇子昂又摸回石壁下仔細查看蜂窩,準備為抄大黃蜂的家做最後準備,事關生死,他必須想好每一個步驟。

    一大群、一大群的普通野山蜂不斷的飛進飛出,偶爾一二隻三階赤晴妖蜂猶如將軍出巡般飛出來轉一圈,然後又懶洋洋的飛回蜂窩中。

    石壁下方是一條深水溝,經過千萬年的衝擊,溝中怪石林立,因為季節的原因,如今溝中無水,只有一根根大石片默默的刺向天空。

    正午時分,深溝中忽然冒起了濃煙,濃煙越來越大,隨著山風直接向野蜂窩罩去,時間不長,野蜂窩四週一片濃煙。

    蘇子昂忽然從濃煙中衝出,手中擎了一根長樹桿,猛的一捅,便將野蜂窩從石壁上捅了下來,未等野蜂窩落地,一根細鐵鏈凌空飛出,纏住野蜂窩直接拖入濃煙中。

    捅蜂窩了!

    數息內,一大片野生大黃蜂在濃煙中飛上飛下,其中有數余頭赤晴大黃蜂個頭特別大,赤色蜂瞳中閃爍著一片瘋狂幽光,如飛鳥般在濃煙中飛進飛去,尋找著那個該死的盜賊,遠處的天空中,一大片野山蜂正鋪天蓋地般飛來。

    半盞茶後,蜂群好像找到攻擊目標,一窩蜂般向水溝下游飛去。

    山溝的下段,怪石林立間有一個碧水幽幽的水潭,蜂群飛臨水潭上空四周轉了兩個圈兒,仍然一無所獲,在一隻金色翅膀的蜂王帶領下,飛向石壁上方。

    等蜂群飛的不見蹤影后,蘇子昂倏地從水潭中躍出,跳到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拖著蜂窩快步向樹林間鑽去,一會不見了蹤影。

    空中蜂影一閃,一群大黃蜂在一隻三階妖蜂的帶領下,忽然從水潭上向樹林中追去。

    「啊、啊、」兩道人族的慘叫聲從樹林中傳出,叫聲十分淒慘,一群鳥兒被嚇的慌裡慌張飛向半空。

    一盞茶後,小山洞中。

    地上一堆篝火在烈烈燃燒,火上烤著一根肉脯,蘇子昂一半臉腫的老高,和半片西瓜般血紅鋥亮,正手持短劍將蜂蜜從蜂窩中一一擠到金盔中,口中不停埋怨。

    「那群赤晴妖蜂真不知好人心,我剛出無間海不想殺生,它們倒向死裡蟄我,你那紗裙剛露了那麼一丁點縫兒......」

    「早知道它們蟄我,我在蜂窩底下堆火燒就好了。」

    啞巴少女半倚在山洞邊,精神雖委靡不振,明眸上下打量著蘇子昂的腫頭腫臉,嘴角卻似笑非笑。

    十數日後,一條官道兩邊巨樹肅立,一片山林莽莽的氣息在官道間徘徊。

    蘇子昂背著啞巴少女從一處樹林中跳上官官道,一身灰色囚衣破亂不堪,朱漆數字被汗水侵泡的模糊不清。

    官道盡頭,遠遠出現一座巍峨郡城,城頭上旗幟飄舞。

    在無間海外的山洞中,啞巴少女服下蘇子昂采來赤晴妖蜂蜂蜜和紫葉菊後,第二天便退燒,她提起短劍在地面上劃下幾個字。

    水流盡頭有人家!

    一路上兩人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妖獸,蘇子昂帶出來的肉脯吃完後,便挖一些靈材根部和捕捉一些普通小獸吃,一路堅持找到官道。

    「小啞巴,我一身囚衣又沒戶籍文書,進城會被官兵抓住。」蘇子昂看看遠處的郡城牆,心中發虛,駐足說:「若被投到另一個無間海中,我可一輩子見不到娘與姐姐......」

    啞巴少女歪頭看看蘇子昂的臉色,然後雙手撐在蘇子昂肩頭立起上身,向遠處眺望了一番,右手一扯蘇子昂右耳朵,左手一拍蘇子昂腦袋,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極為嫻熟。

    蘇子昂如一匹戰馬般原地右轉身,邁開大步向郡城對面的一座小鎮奔去。

    「小啞巴,你是不是捨不得我,不想和我分開?」

    「啪」一聲,後腦勺上吃了一掌,啞巴少女在身後扯著蘇子昂的耳朵一陣亂扭,所幸力道不大,蘇子昂也裝模作樣一陣叫痛,兩人一路嬉笑著奔進小鎮。

    小鎮掩於一片垂柳中,一片草房在柳樹間靜靜佇立,街道碎石鋪地,路邊綠樹翠草,幾隻雞在草叢中刨土啄食,處處生機盎然。

    蘇子昂一踏進小鎮,立刻找到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如同重回桃花小鎮般親切,他背著啞巴少女在各家房前慢慢走過,最後在鎮邊一家獨院草房門前停下腳步。

    滄海桑田,萬里之外。

    常在心頭縈繞的家,也在桃花小鎮中這個位置上,也是一座獨院草房,只是那個家如今人去屋空,鄭氏和蘇子昂不知身在那裡?房屋不知荒蕪到何等模樣?

    汪、汪......兩隻小黃狗吠叫著衝到院門口,一群白鵝跟在黃狗身後呃、呃大叫助威,院內房門一開,一名布衣大娘奔出院中,大著嗓門詢問:

    「兩位可是有事?」

    「大娘,我和妹妹乃江城郡人氏來本地求學,不料遭到山匪擄掠,今日僥倖逃脫。」蘇子昂口氣一緩,墾求說:「如今妹妹傷重難以遠行,想在大娘家中求宿養養傷,若大娘肯幫忙,必有厚謝!」

    「本鎮族長不允收留外鄉人在鎮中居住。」布衣大娘顯然不願意,推托說:「本地離平原郡也不遠,客人何不到平原郡城中投住客棧?」

    「盜匪擄人時,將我與妹妹戶籍文書掠走,無法投住客棧。」蘇子昂伸手一拍啞巴少女的金甲葉片,說:「大娘若肯收留我妹妹養傷,以後定送大娘五枚金葉甲片做謝禮。」

    話音剛落,啞巴少女在背後忽然伸手抓住蘇子昂脖頸重重一掐,痛的蘇子昂一激靈,但忌憚布衣大娘正在旁邊,卻沒敢發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3
二十八節 彌勒會

    古夏王朝一兩金換十兩銀子,一片金葉子大約五兩金子,五片金葉子能換數百兩銀子,一名普通鄉民家中一年最多賺十兩銀子。

    銀子能使鬼推磨,蘇子昂堅信,也一定能推開布衣大娘的院門。

    「大娘幫幫忙了,我妹妹需要儘早醫診......」布衣大娘看看啞巴少女身上熠熠放光的金甲葉片,默默讓開院門,將二人引到院西的廂房門前,低聲說:「白日千萬不要出廂房,你倆叫什麼名字?」

    「我叫蘇子昂,妹妹叫蘇......蘇子雁。」蘇子昂擔心布衣大娘問東問西,便主動詢問:「不知大娘如何稱呼?」

    「奴家姓薜,稱我薜大娘便行。」

    廂房中上下十分潔淨,木窗上貼有片片剪紙紅花,案几上擺有銅鏡木梳,極似女子閨房,只是在一邊牆壁上端端正正供著一尊彌勒佛神像,顯的十分突兀而怪異。

    薜大娘離開廂房後,蘇子昂將啞巴少女放到床榻上一把按住,然後臉色一沉,開始秋後算帳:

    「小啞巴,你方才敢在背後偷偷掐我,信不信我把你背回山中喂狼?」

    啞巴少女猝不及防被一把按住,待聽清蘇子昂的威脅後,眸中倏地騰起一股赤焰,奮力反抗不停反抗扭動,片刻後便呼呼直喘粗氣。

    「你還敢反抗?不教訓教訓你,你都不知哥哥我有多厲害。」

    「還不老實?你個小倔驢......」

    「噠噠、」院中傳來一陣細碎腳步聲,聽聲音直奔廂房而來。

    薜大娘推門而入,手中端了一盤麵餅,見蘇子昂正倚在桌邊站立,啞巴少女趴在床上大喘氣,便說:「「先吃些麵餅充充餅吧,怎麼從未聽過你妹說話?」

    「多謝大娘的麵餅。」蘇子昂笑著接過麵餅,道:「我妹妹天生啞巴,大娘有啥話和我說就行。」

    薜大娘也笑了一笑,忽然有些難為情的問:「蘇公子,你方才說的那個酬金?」

    「大娘莫急,我今晚先去郡城購些物件來,回來時便多交些定銀給你,大娘你看如何?」

    「使得,使得,明日給奴家也行。」薜大娘心中有了底,又說了二句不咸不淡的話,轉身奔出廂房。

    蘇子昂送走薜大娘後,關上房門一看,只見啞巴少女半倚在床上,手持虎頭短劍,眸中正一片赤焰的怒視自已。

    「哎呀,小啞巴你個白眼狼,竟拿劍指著我?」蘇子昂走過去趴在啞巴少女面前,盯著她的臉念叨:「誰背著你爬過高峰?誰背著你穿過荒林?誰為你磨的兩腳血泡?誰為你蟄的滿頭包?」

    蘇子昂數落著兩人一路上的辛苦又旖旎的風光,啞巴少女聽到最後一句時,再也忍俊不禁,嘴角一翹笑了起來,然後揮劍在地上寫道:「你替我起的姓名好醜,不許拆我金甲葉片送人。」

    「我起的名字丑?那你好聽的名字叫什麼?寫出來讓我瞧瞧?」蘇子昂憤憤質問,又說:「我在這替你千方百計尋人診病,你卻連片金葉子也不肯用,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面對蘇子昂咄咄逼人的質問,啞巴少女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深邃如星辰的雙眸中似有所思。

    「你放心好了,我絕不用你的金葉子,我會自己想辦法的。」蘇子昂憤怒的喊道,啞巴少女忽然瞪了蘇子昂一眼,又爬到塌上歪過身去,一會好似睡了過去。

    落日熔金,片片魚鱗雲在空中舒捲自如,蘇子昂趁著暮色溜出薜大娘小院,一路向郡城跑去。

    道路兩邊的古樹刷刷向後掠過,蘇子昂奔跑如飛,眼下心中清清楚楚確定,自己的體力確實異於以往,從出了無間海後,一日感覺比一日更加有力氣。

    郡城到了,城門上方懸刻三個大字;平原郡!

    郡城門洞下人流熙熙攘攘,有耕作歸來的農夫,有大批面色憔悴的飢民,還有放羊回城的牧童。

    蘇子昂撿了一根樹技扮成牧童模樣,尾隨在一群山羊後面進了城。

    平原郡城內有數十處房屋崩塌,碎磚亂石堆了一地,街面上人流如織,挾雜著許多拖家帶口的流民,顯然多半和無間海天災有關。

    街上大部分商舖皆關著門,只有一家飯鋪火光通明,鋪中牌匾上寫著「義施」兩個大字。

    鋪門前排起一條人流長龍,一群僧人在暮色中分發著米飯與鹹菜,與眾不同的是,這群僧人個個都帶了一個彌勒佛面具。

    面具下的眼晴在暮色中灼灼放光,顯的頗為詭異。

    一名僧人在高聲頌唱:「天降大災,世人多難,彌勒轉世,消災解難,米飯管飽,分文不取!」

    蘇子昂只見過石城縣,然後在無間海中一關數年,突然在一個陌生郡城街頭漫步徘徊,心中一時感嘆萬千,傷感有之、僥倖有之、期盼有之......

    「大和尚,我想吃碗米飯。」

    「阿彌陀佛」一名僧人向蘇子昂合掌施禮,宣了一聲佛號,默默的遞過一碗米飯和數根鹹菜,蘇子昂吃了一口米飯,開始暗暗向四周觀察。

    燕千戶傳藝時說過,燕子門的宗旨是「順富濟貧」,還講了燕子門的其餘種種規矩,但蘇子昂只記住順富濟貧四個字。

    一家酒樓門前,站了數位富家子弟模樣的人,都在指手畫腳點評江山,片刻後,其中一人驚呼:

    「呀,在下銀袋子不見了,有誰看到沒......」

    「張公子,你是否不想請客,才有意這般託詞?」一名公子話音未落,忽地大聲叫道「哎呀,在下的銀袋子也不見了,有賊。」

    蘇子昂在無間海中修習燕子門之術數年,第一次在平原郡大展身手,心中雖然戰戰兢兢,手中卻斬獲無數,一圈轉下來,已順了五六個銀袋子揣進懷中......

    月華初上時,蘇子昂肩挑一根長扁擔,一頭挑一個大包裹,返回薜大娘家中。

    啞巴少女正倚在廂房窗邊向外張望,見蘇子昂帶紗冠披綢袍,扣玉帶蹬長靴,一派世家公子打扮,卻肩挑一根長扁擔兩個大包裹進門,立刻眼上眼下的打量。

    「小白眼狼,這是平原郡味香齋的點心。」蘇子昂將點心扔給啞巴少女,又隨口說道:「一會我支爐熬湯給你滋補身子,等你傷養好了,你走陽關道,我回桃花小鎮。」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6 17:03
二十九節 殺心

    啞巴少女拈起一塊點心正準備吃,忽然聽見蘇子昂最後兩句話,眼圈倏地一紅,「嘭」一聲將點心砸向蘇子昂,提劍刷刷寫道:「你快走,我餓死不吃竊來之食!」

    「哎呀呀,好大的脾氣!」蘇子昂將點心撿起吹了吹,放進嘴中,誇張的叫道:「這點心味道不錯,小白眼狼不吃,我便自已吃......」

    啞巴少女氣的面色緋紅,呼呼喘氣,鳳眸如刀已將蘇子昂千刀萬剮。

    「你打不到,你咬不到......」蘇子昂得意的哼著小曲兒,一臉不服來咬我的表情,又故意在啞巴少女面前慢吞吞的吃了兩塊點心,方才去向薜大娘借灶爐熬湯。

    「這數十兩碎銀給大娘先拿著當定銀,這西廂房以前何人居住啊?」

    「奴家原有兩個女兒在西廂房中居住,如今被彌勒會選去做神女,一直不允歸家。」薜大娘收下數十兩銀子,對彌勒會一付諱莫如深的神秘表情,急匆匆離去。

    「彌勒會?」

    蘇子昂眼前登時想起平原郡中施展米飯和鹹菜的僧人們,不過這些事不關己,他眼下急著做的事情是熬好湯。

    馮公公傳授的湯方子中,不少是滋養身體的良方,只是暮色後進的平原郡,又耽擱了一陣時間,城中大商舖早已關門,便缺少珍貴的上品妖丹做為主料。

    蘇子昂將購到手的食材一一仔細檢查,挑挑揀揀的配好料,先用猛火把湯水燒開,然後小火慢燉,一直熬到繁星滿天,才將一鍋湯熬的濃香四溢。

    他伸了伸懶腰,把湯端回廂房一看,見桌上的點心少了一半,啞巴少女正伏在床頭酣睡。

    天空星光燦爛,院中夏蟲呢喃。

    廂房中燭光搖曳,啞巴少女在塌上酣然入夢,眉不畫而翠,長長睫毛在燭光下微微蹙動,似在生氣,一會又展顏歡笑,應是夢到開心之事。

    蘇子昂想想自己坎坷的身世,頓時心生卑微之感,一時又生出無限溫柔,望望手中捧的湯,忽然一陣沒來由的心虛,躡手躡腳又輕輕退出房外,鑽進了灶廚間。

    翌日晨曦如沐時,蘇子昂捧著熬好的湯進了廂房。

    啞巴少女斜倚在塌上養神,一見蘇子昂登時面色微嗔,提短劍劃道:「「昨夜答應給我熬的湯呢?」

    「昨晚我熬好湯時,你酣睡正香,沒忍心叫你起身喝湯。」蘇子昂想起昨夜偷窺少女睡覺,仍然有些心虛,低著頭不敢正視啞巴少女的眼眸。

    啞巴少女看看蘇子昂手中捧的湯碗,默默接過來淺嘗輕咽,隨手劃道:「無間海中,你在吏廚熬的湯?」

    「對,熬給一位小王爺和一名小祖宗喝的。」

    啞巴少女一愣,深如星辰的眸中閃起一抹笑意,只聽蘇子昂又問:「你是小王爺的什麼人?」

    「金鷹護衛。」

    「金鷹衛都很厲害的,你為啥連史一包也打不過?」

    啞巴少女斜了蘇子昂一眼,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自顧自的喝著湯,一付愛搭不理的神氣,廂房中一時安靜下來,只有晨光在地面晃動徘徊。

    日起日落,匆匆十數日中,蘇子昂前後數次進城購物,每次均在彌勒會義施米飯鋪中吃碗米飯,然後幫著刷刷碗具,最後從城中普通商舖中置辦各種物品挑回薜大娘家。

    平原郡中也有二家專門售賣修士用品的商舖。

    蘇子昂一來不懂行情,二來也未曾修道,更沒有那傳說中的靈石和天材地寶,只敢在門前看看,卻沒膽量進鋪詢問。

    薜大娘院中大鵝與草雞越來越少,一隻隻都被蘇子昂熬成了湯,然後都鑽進了啞巴少女的肚中。

    蘇子昂與啞巴少女一會鬥嘴爭吵,一會又妥協和好,眼看著少女面色漸漸紅潤,蘇子昂內心戀戀不捨,他知道,啞巴少女在病癒後自然會獨自離去。

    鳳凰不會和燕雀同飛,蘇子昂雖不諳世事,但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一日清晨,蘇子昂正伏在廂房桌邊熟睡。

    塌上啞巴少女長睫毛一動,悄然睜開了眼,倏地飄身下塌,鬼魅般一閃,站在蘇子昂身邊曲指掐決,一柄燦爛靈劍在少女掌中驀然凝聚,劍刃寒光迷離,猶如一滴少女傷心淚在刃口幽幽遊走。

    廂房中清風習習,晨光如沐。

    啞巴少女面色變幻莫測,掌中靈劍輕輕顫抖,眸中一時殺機凌厲,一時又柔情似水,半盞茶後面色緩和下來,輕輕嘆息一聲,提劍在地上留下一行字,推門而去。

    「汪、汪、」

    院中兩條小黃狗一陣狂吠,蘇子昂一驚而醒,扭頭一看見床塌上空無一人,心刷的一涼,彷彿預感到了什麼,四下一看只見桌邊留有一個小金鷹圖案,地面上劃有一行字。

    「持金鷹到洛都大佛寺找方丈,便能見到我。」

    蘇子昂撿起金鷹衝出廂房去,一氣追到古道上,晨曦中淡霧瀰漫,古道間紅塵滄桑,啞巴少女蹤影皆無。

    「騙子,騙子,大騙子!」

    蘇子昂感覺心中空蕩蕩的難受,憤怒的將小金鷹遠遠扔了出去,大聲吼叫:「才不去洛都呢,我要回石城縣找娘和姐姐去,她們從來不會騙我。」

    咣啷一聲,小金鷹落入樹叢中。

    一隻羽毛鮮豔的鳥兒從樹林中飛出來,看看火冒三丈的蘇子昂,憐憫的晃晃翅膀,一個急掠又鑽進樹林中補個回籠覺。

    啞巴少女一走,蘇子昂頓時感覺薜大娘家中一刻也呆不下去,他急欲返回江上縣尋找鄭氏和蘇子青,匆匆回鎮和薜大娘尋了個藉口,留下足夠銀兩匆匆離去,直接奔向平原郡城。

    平原郡地貌和石城縣不同,這裡大多山高林密,曠野一眼望不到邊。

    蘇子昂順著古道一邊走,一邊心中盤算,這個平原郡離江城郡不知有多遠?只有先進平原郡向人詢問清楚路徑,再確定如何到達江城郡。

    平原城中人流不斷,陽光明媚。

    一大群一大群的飢民在滿大街逛蕩,正前方的街道中圍成一個大圈,圈中人聲喧嘩,蘇子昂一直沒能從啞巴少女離去的失意中走出來,便故意擠進人群看熱鬧。

    一群身穿白、青、黑、紅、黃五色道袍的青年道士,擺了一個天師道場!

    道士們衣冠鮮亮,男道們英俊瀟灑,一群白袍女道個個長的如花似玉,她們人人背負靈劍,如畫中仙子般貌美如花,爭奇鬥豔。

    道場中擺有數張案桌,男道們正在向流民們發放丹丸、符紙和衣物米糧,一條長長人流隊伍正在案桌前領取物品。

    「奉太華山金昆子真人敕命賑災!」

    「各位鄉親不要擠,丹藥去病、符紙驅邪、米糧止飢,按需所取,勿要多拿。」

    喊話的白袍小女道一雙杏眸湛湛有神,嗓音清脆如玉落珠盤,一臉頑皮而驕傲的笑容,像一朵純潔的白蓮花在陽光下盛放,讓人望一眼便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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