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射天妖 作者:濱城小道(已完成)

 
Babcorn 2017-11-6 12:43: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1 31502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0 09:27
二百二十節 詐術

    第七日,京兆府大堂中。

    許雅之主持,府中兩位少尹及七司參軍等大大小小官員彙集一堂,召開例行堂會。

    各位大小官員一一匯報工作,極快便輪到蘇子昂和楚天匯報。

    「稟許大人。」蘇子昂先施禮,道:「台上村兩名女童體內的聚魂珠已取出。」說著,手中出現一個方正古樸玉盒。

    玉盒如羊脂純白透明,盒面雕刻道道神秘夔紋,夔紋間靈力洋溢,透出一股煞氣,封印著盒內兩顆青色珠子。

    兩顆青珠表面黑氣繚繞,黑氣變幻萬千,一時幻化成一名可愛少女,巧笑嫣然,一時幻化成一張猙獰鬼臉,掙扎嚎叫,但在夔紋靈力禁錮下,難脫分毫。

    眾位官員不明所以,一時大眼瞪小眼。

    「楚騎尉。」少尹祝玖枝看了片刻,笑道:「你將這玉盒擎的那麼遠,許大人能看清麼?」

    「不可太近。」蘇子昂一臉鄭重,隨後解釋:「諸位大人有所不知,玉盒中的聚魂珠乃以無數怨魂喂祭出來的大凶之物,最善吸納生人精血,故此要離諸位大人遠一些。」

    他伸手一指玉盒,道:「此盒乃太華派異寶鎖魂夔紋禁,盒外夔紋咒語乃本派問天神君親手灌注,能鎖住一切怨魂陰物。」

    「太華山仙術竟如此玄奧。」祝玖枝誇了一句,移步出來,端詳一番鎖魂夔紋禁,笑道:「這玉盒看起來仙氣厚重,多半是一件仙家寶貝,它能值多少銀子,可賣給本官把玩一二?」

    「祝大人回來,快回來。」少尹劉西楚呵呵一笑,叫道:「便是蘇騎尉真將鎖魂夔紋禁賣給你了,你會唸咒施法術嘛?」

    「咳、咳、」許雅之輕輕咳嗽一聲,開口詢問:「蘇騎尉,方才你說已經女童體內取出聚魂珠,這兩名女童眼下情形如何?」許雅之輕輕一咳嗽,堂中眾官頓時繃起臉,堂中頓時安靜下來。

    「回稟許大人,大一點女童已能簡單說話,下官準備稍後帶她去辨認拳頭幫中指叔。」蘇子昂目光一掃堂中諸官,說:「若這小女童認識中指叔,則說明蝴蝶園女童遺骨案和羅家車馬店等一系列案件,背後凶手全是拳頭幫胡人。」

    「有道理。」許雅之奪誇了一句,道:「拳頭幫胡匪十分凶悍,一切要小心行事,萬不可失了人證。」

    他朝天拱拱手,道:「日後朝堂之上,本府可不能空口白話,無憑無據。」

    蘇楚二人躬身領命,道:「諾,請許大人放心,人證一定安全。」

    「退下吧。」許雅之點頭一笑,開始處理下一件案情。

    堂會散後,蘇子昂和楚天離開京兆府,幾步跨上十字大街,四下無人時,楚天笑問:「蘇師弟,你虛張聲勢敲山震虎,拳頭幫中人能上當嘛?」

    「有棗沒棗,先敲二桿子試試。」蘇子昂回頭看看京兆府,笑道:「有用沒有,詐一詐也沒壞處。」

    兩人迅速經過妙月醫館時,蘇子昂呶呶嘴,道:「拳頭幫中人絕不會想到我們懷疑妙月醫館,青瑤和金師姐這幾日會一直盯緊蘇妙月的一舉一動。」

    「你從何時開始懷疑蘇妙月?」

    「彌會佛此人一直善於施小恩小惠迷惑人心,在平原郡給老百姓發免費米飯,在妙月醫館發免費丹丸。」蘇子昂一笑道:「經金師姐一言提醒,再想想蘇妙月長相也是高鼻深目,和胡人極像。」

    「哈哈,蘇妙月臉部輪廓果然和本朝女子大有不同。」楚天話說一半,臉上突然浮出一片驚詫,蘇子昂順勢望去。

    十數輛豪華氣派的馬車停在蝴蝶園外,每一輛馬車均是綢緞蓬蓋的雙馬車,最前面幾輛居是四匹馬拉車,每輛車邊均站有一群奴僕,人人手中捧著不同禮盒。

    按古夏王朝慣例,官員出行拉車的馬匹有講究,天子六匹以上,王侯四匹上,大夫三匹,普通官員最多可使用兩匹。

    在民間,只要避天子諱不使用六匹馬拉車便不算違規,但大多數豪紳府中最多是兩匹馬車,四匹馬車輛多是有權有勢府上才能使用。

    「蘇師弟,這些馬車侯在蝴蝶園外做什麼?」

    「楚師兄猜一猜?」

    「在下猜不出來。」

    「肯定不是來看咱們的,是來尋美的。」蘇子昂呵呵一笑,抬手向蝴蝶園門口一指,只見園門口站了一群翩翩少年,人人衣冠華麗,腰懸玉珮,手持香扇向蝴蝶園內翹足張望。

    其中一夥人蘇子昂和楚天都認識,正是田旺旺等洛都三少,另一夥人卻是五名青年男子,其中一名綠袍青年男子劍眉朗目,十分面熟。

    「蘇大人,楚大人,恭喜二位高昇。」田旺旺拱手施禮,笑意如親,絲毫沒有刑部尚書公子的倨傲。

    蘇楚二人拱手還禮,笑問:「那陣風把田公子吹來蝴蝶園門前了?」

    「風沒吹,在下自己跑來的,最近洛都口口相傳,蝴蝶園中來了四名仙女,騎白馬,穿紅衣......」田旺旺笑道:「在下想請四名仙女共聚胡姬酒肆小酌一番。」

    他臉上笑容更親,道:「時辰嘛,當然要由仙女們定。」

    「哼,田旺旺你閃開,這兒輪不到你說話。」綠袍青年公子一臉冷酷邪魅,雙目俯視蘇楚二人,低聲道:「你倆叫什麼名字,還不過來給本公子見禮。」

    蘇子昂和楚天一愣,卻聽許百榮翹著蘭花指罵道:「卓瑞雲你算那根蔥?憑什麼我們閃開,我還叫你讓開呢。」

    「去,去,許百榮你一身騷味,一不能喝酒,二連男人也不放過,別和本公子一起站著。」卓瑞雲一臉不屑,閃開二步,遠遠對蘇子昂叫道:「咱們是一家人,家父正是太華派的。」

    說著,這名公子爺微一掐決,指尖上赤芒閃爍,幻化出六團火焰術影,揮指一彈,火團「呼」一聲從許百榮面前飛過,嚇的許百榮一聲尖叫躲了出去。

    「什麼意思?」田旺旺一擼袖子,上前一步大喝道:「姓卓的,配你三腳貓功夫想動手嘛,來啊?」

    兩伙人迅速站起二團,相互對峙,稍遠處一群青年公子「呼」一聲圍上來,分別站成兩派,分別給自己人吶喊助威。

    蘇子昂恍然記起,卓瑞雲正是在茶館見過的青年公子,記得當時他扔水壺砸田旺旺,卻被對方一個「蚩靈盾」頂了回來,也就是說,田旺旺一夥人中有一名八階武士存在,看來此人非祝公子莫屬。

    祝公子不聲不響站在最後,如同看著一場鬧劇般的望著卓瑞雲一夥人,卓瑞雲一夥人數雖多,卻不敢上前動手,顯然雙方以前屢有衝突,相互知根知底。

    「吱」一聲。

    武六七從蝴蝶園是探出頭來,喝道:「本派水真人有令,園外眾人可以文吵,不可武鬥。」

    卓端雲立刻借坡下驢,叫道:「在下師叔有令,要文吵,不要武鬥,田旺旺你滾遠點。」

    「你才滾遠點。」田旺旺立刻回敬。

    「楚師兄快走。」蘇子昂見兩邊都是一群無所事事的浪蕩公子,有理說不清,當下一拉楚天,腳下使出九宮遁術,一轉一飄,已繞過兩伙公子哥兒進了蝴蝶園中。

    卓瑞雲隔門叫道:「在下卓瑞雲,求見師叔水真人,請各位同門開門迎客......」

    「院門是一名同門?」武六七指指門外,向蘇子昂詢問,蘇子昂一手拉著武六七,一手拉著楚天向園中走去,笑道:「這些公子哥兒就時辰多,沒完沒了,咱裝聾作啞即可。」

    秋風中,一片片殘葉不時從枝頭飄落,陽光明亮刺眼,飄浮著一股蕭瑟味道。

    許雅之派來四名年長女婢正在外院指揮幾名男僕進進出出,人一多,園中頓時生氣十氣。

    水鸞子坐在翠竹軒中閱讀一本古書,李明娟在一邊奉茶,卓一燕正陪靈靈和秀秀兩名女童玩耍。

    「參見師尊。」

    「參見水師叔。」

    「免禮。」水鸞子放下書本,美目一掃,問:「青瑤和依蕙出去幾個時辰,不會有事吧?」

    「師尊放心,青瑤師妹和金師姐此次是暗查,便算蘇妙月確是拳頭幫中人,他們一沒防備,二來不認識師妹和師姐,還有,白日洛都還是非常安全的。」蘇子昂連忙解釋。

    「本座不是擔心拳頭幫中人,而是擔心那個隱在暗處的什麼紅衣採花大盜。」

    「師尊休要擔心,採花大盜想來也就是欺侮普通女子猖狂些,若遇到青瑤師妹和金師姐,一定是他人生最大的不幸。」蘇子昂笑道:「前番青瑤師妹和金師姐在二朗山縣替張老漢女兒退婚,痛打許府五道宗手下。」

    「呵呵......」水鸞子大概是想起自己兩名弟子當時情景,不禁莞爾一笑,道:「她們四人當中,就屬明娟最省心。」

    李明娟抬頭一笑,趕緊給水鸞子續上一口茶,她一直不離水鸞子左右,盡心待侯。

    「園外是不是卓鼎風的兒子來了?」水鸞子詢問。

    「有一名綠袍公子自稱是太華派弟子,弟子並不知道真偽。」蘇子昂想了想,道:「多半是他,他修練的是烈火峰道法,已接近凝元境。」

    「本座原想悄悄的來,然後悄悄的走,如今四個丫頭在洛都一鬧,這下免不了又要和卓師兄囉嗦一番。」水鸞子淡淡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5 10:22
二百二十一節 四春坊

    二個時辰後。

    青瑤和金依蕙歸來,兩人從院牆上空直接飛身而入,園外頓時傳來一片公子哥兒喊好驚呼聲。

    「子昂哥哥快過來。」青瑤柳眉一動,杏眸中一片狡黠笑意,伸出小手道:「拿來。」

    「什麼?」

    「一百片金葉子,我和金師姐跑了這麼長時辰腿,沒好處怎麼成。」

    「唉,青瑤妹妹,你學壞了,咱倆的交情呢?」蘇子昂仔細瞧瞧青瑤眉眼,感覺青瑤一定是發現什麼,便說:「若是發現什麼好消息,一百片金葉子到還有。」

    「拿來再說......」

    蘇子昂伸手從乾坤袋中摸出一百片金葉子塞到青瑤掌中,道:「快說發現什麼?」

    「你別動。」青瑤柳眉一挑,一把抓住蘇子昂,順手將乾坤袋搶過去,剛打開便眉開眼笑:「一百片太少,還需分我一半才成。」

    說著,直接將乾坤袋內的金葉子分成兩份,自己留下一半,然後笑道:「這樣還差不多......」

    蘇子昂心中暗道:「好險,好險。」多虧將知夏給自己的兩個乾坤袋事先埋起來,若全帶在身上被青瑤搜去,最少沒一半。

    「青瑤妹妹,快告訴我,你們發現了什麼?」蘇子昂裝出一付沉痛表情,青瑤咯咯笑著說了起來。

    一大早,青瑤和金依蕙換上一身灰袍從蝴蝶園後門溜出去,在妙月醫館不遠處的牆角一直守著......

    三個時辰後,蘇妙月換了一身灰袍,頭帶罩面斗笠出門而去。

    兩女交替遠遠跟蹤,先見蘇妙月進了洛水岸邊一座破落宅院中,半個時辰後,又從宅院中出來,一路直奔胡姬酒肆,最後返回妙月醫館。

    「那個破落宅院中青光閃爍,似有禁錮陣法,金師姐用留寒刀在宅院對面的大槐樹上砍了三道痕。」

    「那宅子有名字嘛?」蘇子昂詢問。

    青瑤道:「有,叫洪宅。」

    「洪宅,青瑤妹妹聰明伶俐,這次確實立下大功。」蘇子昂捏捏青瑤小臉,心中念頭瞬息萬變,蘇妙月行蹤詭譎,多半有鬼,洛水岸邊洪宅和胡姬酒肆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拳頭幫據點?

    他原地轉了兩圈,忽然想起,自己兩次遇襲多與胡姬酒肆有關......

    「青瑤師妹,青瑤師妹,水真人喚你。」武六七遠遠叫道。

    青瑤應道:「來了,來了。」

    水鸞子召喚青瑤目地很明確,把蝴蝶園處一群公子哥兒全送走,且要和和氣氣的送走,青瑤眉頭都沒皺一下便出園而去,半盞茶後,又笑嘻嘻的拎著一根柳樹閃了回來。

    「青瑤師妹,他們都走了?」

    「走了,走了,難道還留他們吃飯不成。」

    「這麼快,你怎麼勸走的?」

    「我應允他們,可以陪著一起吃飯。」青瑤笑嘻嘻說道:「師尊別急,別急,我隨後又向他們提出一個條件。」

    「哦?」

    「我施展一鶴排雲術縱上樹尖,折下這根殘枝,說只要那位公子能親手折下別一段樹枝對上,我便陪他們吃飯。」

    「哈哈......」看著青瑤搖頭晃腦得意的模樣,眾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翌日,蘇子昂和楚天在京兆府中處理了一宗案件,剛趕回蝴蝶園,便見到一隊黑甲鐵騎在院門口列隊站立。

    刀槍林立,鎧甲光亮。

    一股凜冽兵威在無聲中悄然瀰漫,這種陣勢兩人以前見識過,知道是古夏王朝千牛衛大將軍卓鼎風來了。

    「師妹,你來洛都也不說一聲,這是不是有點見外了?」

    「卓師兄,我想你平日政務繁忙,不想過多嘮叨你。」

    「政務繁忙要看對誰說,眼下只求師妹一件事,今晚四春坊替師妹和師侄們接風洗塵。」這位千牛衛大將軍十分固執,道:「師妹若還要推辭,我便不走了。」

    他回頭看看蘇子昂和楚天,道:「二位師侄在洛都屢建奇功,便是在朝堂之上,也能聽到太華派的名頭。」

    卓鼎風此話十分巧妙,隱隱暗示自己保薦有功,水鸞子終於應聲,道:「既然如此,那好吧。」

    暮色後,四春坊中。

    卓鼎風身為八騎王侯之一,掌管洛都中千牛衛兵權日久,同朝好友可不少,三省六部的官員基本齊至,刑部尚書田文林和許雅之便在其中,席間除了太華派中人,基本全是三四品紅袍或紫袍官員。

    蘇子昂混在人群中,默默查看坊中眾人。

    古夏王朝階級森然,從坐席上分的清清楚楚,開國八騎之後之間一塊聯席,普通官員之間聯席而坐,眾人雖然談笑風生,但暗中涇渭分明。

    水鸞子被卓鼎風約至同席,一左一右兩張空桌,不知在等什麼人。

    李明娟和卓一燕一桌,青瑤和金依蕙一桌,秀水四花今日一身白色道袍,髮髻輕罩紗冠,燭光搖曳,四女恍如瓊瑤仙子降臨凡間,連一些鬚髮皆白的官員也在暗中時時回首關望。

    蘇子昂和楚天一桌,武六七和姚中天一桌,四人的位置被編排到角落裡,四名男弟子來洛都近一年的時間,對朝中規矩也略知一二。

    如今都知道一件事兒,多大的屁股坐多大的凳子,因此都規規矩矩的龜縮在角落中坐著不動。

    坊間官員大部分官員均是獨身而來,唯有一名紅袍官員帶了一名小女孩。

    女孩尚未及笄,粉雕玉琢,雙眸空靈清澈,她從出現後,一直時時查看秀水四花。

    許雅之從人群中徑直走來,站在蘇子昂案前一站,一招手,一名圓領黑衫的酒坊夥計立刻出現,一臉笑意。

    「許大人,有何吩咐?」

    「搬張案几來,本官在此加個座兒。」

    「許大人?」夥計望著許雅之指的地方,正是蘇子昂和武六七兩桌中間,不禁一愣,以許雅之家世背景,平時只和開國八騎之後聯席。

    「夥計,給本官也在此加個座兒。」夥計應聲一看,只見刑部尚書田文林正緩步而來,指著許雅之方才要求加座兒的位置說道,隨後他臉一沉,喝道:「愣著幹啥,還不快去搬座兒。」

    田文林一臉橫肉,又執掌刑事部多年,平時笑眯眯還好,一沉臉,立刻不怒自威。

    「遵命,小人這便把座兒搬來。」夥計一連聲跑開。

    「田大人,何必降尊屈貴?」許雅之一笑,指指六部尚書位置,道:「田大人應在那裡就坐。」

    「呵呵,許大人都能禮敬下士,本官當然要學習一二。」田文林一臉橫肉瞬間掛滿和藹可親,道:「蘇子昂等人可是本官帶出來的兵。」

    他臉上閃起一抹戲謔,笑問:「何況從官制上講,本官也是許大人上官,本官眼下可以坐了嗎?」

    「許雅之參見田大人。」許雅之立刻給田文林施禮,田文林一閃身,嘿嘿一笑,道:「本官且去和幾位尚書大人打聲招呼,即可便回。」

    蘇子昂等人連忙躬身相送。

    「看好,眼下和田大人說話是吏部李尚書,瘦高個是工部許尚書,身材矮胖的是邱尚書。」田文林此時正轉到攜帶女童的紅袍官員案前,許雅之介紹道:「這位是禮部林尚書。」

    「許大人。」蘇子昂對朝中官制一直不甚明了,便問道:「朝中這六部先後如何分列?」

    「本朝以仁和法治國,名義上是禮部最大,但實質上是吏部最大,看見田大人先去和吏部李尚書先說話嘛。」

    「那兵部呢?」蘇子昂忽然想起六部尚書中唯不見兵部尚書出現。

    「本朝兵部和以往不同,因駐守金門關大帥是大明王,這兵部尚書無人敢任,只由一名八千王掛了個虛名。」

    正說著,樓梯間響起一陣嘈雜腳步聲,蘇子昂心中一動,辨聽出來人腳步輕捷,修為有高有低,應是八人。

    上樓卻有九人,清一色道士,五男四女。

    為首一名男道一襲白袍,滿面紅光、鬚髮皆白,腰墜一枚十分顯眼的綠色雙魚玉珮,紗冠別插一根淡綠色玉簪,渾身煙雲水氣,仙姿不凡。

    樓中任何人一搭眼,都確定,老神仙來了,白袍男道一出現,連水鸞子也不禁移目看來。

    老道身後八名青年道士,人人手持一根拂塵,男女各四名,女道各自一身青衫,清麗脫俗,男道人人五官俊雅,瀟灑不凡。

    蘇子昂心中一動,白衣老道修為瞧不透,但八名道童人人均是凝元境修為,四名女道資色不如秀水四花,但四名男道長相直接無情碾扎蘇子昂等四人。

    「周天師快請就座。」卓鼎風伸手向他右邊桌位一指。

    「那是雲道友的位子,貧道可坐不得。」周天師笑眯眯的去左邊席位坐下,八名男童立刻在其身後悄無聲息跪坐,規規矩矩,頭也不抬。

    「今天是私人宴請,快給八位小道友上個座。」卓鼎風看看秀水四花,忽然吩咐道,八名道童相互看了一眼,確沒人敢應聲。

    「沒規矩。」周天師哈哈一笑,道:「卓大將軍賜座,還不謝座。」

    「多謝卓大將軍賜坐。」八名道童一起抬頭謝座,四名女道抬頭一剎那,豔光四射,一直垂眉斂目的臉上忽然風情萬種,坊間氣氛頓時一片明麗春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5 10:22
二百二十二節 四春坊(二)

    四名女道容顏遠遜秀水四花,只能稱得上清麗娟秀,但她們的眼晴波光粼粼,像一口深井,一口充滿慾望的井。

    秀水四花雖貌美如玉,但每人眸中清澈如水,且各不相同,卻只是四名女孩,而四名青衫女道面貌雖不相同,但眸間波光粼粼,發出一股無窮誘惑。

    她們嫣然一笑,坊間所有男人,不論老少,心神均是一蕩。

    「本朝天子近年追求長生之術,周天師便應運而生。」許雅之聲音極低,回頭問:「修道之士真能長生嘛?」

    「回大人,修為突破元嬰境後確能益壽百年,以後道法每突破一境,壽元隨之增益,但能否長生,確不敢斷言。」

    「周天師門下女弟子眾多。」許雅之看看秀水四花,問:「太華派上的女弟子多嘛?」

    「太華派秀水峰水真人門下清一色女弟子,唯一帶把弟子是蘇子昂。」武六七忽然冒頭插上一句。

    樓梯口又傳來一陣響聲,蘇子昂側耳一聽,來人腳步健壯有力,多半身負一定武技,但境界最多是武士四五級模樣。

    一名中年儒生忽然出現在眾人面前,頭紮方巾,一臉書卷氣,蘇子昂認識,正是旗揚茶館雲先生。

    「雲叔叔,你來了,請那邊坐。」許雅之離雲先生不遠,先一施禮,向卓鼎風右首席位一指。

    雲先生回頭一看,笑道:「許小五怎地坐這裡了,卓鼎兒連個座兒都不捨得給你嘛?」

    「雲大哥,見面就指責小弟,快這這兒坐。」坊間雖然人聲嘈雜,但卓鼎風竟將兩人的一問一答聽的清清楚楚,他在席位上半站起來,伸手邀請。

    雲先生也不多言,徑直走到卓鼎風右邊下首席位上一坐,對六部官員和周天師等人視爾不見。

    「雲叔叔祖上對太祖皇帝有二次救命之恩,故他雖無實職,但在本朝中有些特權。」許雅之心情頗好,悄聲介紹。

    卓鼎風見雲先生坐下後,便令道:「上菜。」

    四春坊對卓鼎風全力待侯,一聲令下,一群待女立如蝴蝶穿花將各種菜品傳了上來。

    先是水果,梨、梅子、荔枝等等一一擺上,然後是肉菜,雞肉、豬肉、牛肉,中間竟有蘇子昂等人在胡姬酒肆吃過的炭烤全羊,最後是湯菜和水酒,其中有一種紅色美酒,蘇子昂竟第一次見。

    「各位大人,本官少年師從太華派修道,這些大家全是知道的,今日擺宴主要是替師妹水鸞子真人及其愛徒接風洗塵的......」卓鼎風致完酒詞,率先一飲而盡,水鸞子不飲酒,便和秀水四花以茶代酒。

    酒席一開始,坊內氣氛一變。

    堂中均是古夏王朝精英朝臣,人人均保持一付君子姿態,絕無人大聲喧嘩,連偶爾交談,也是掩袖竊竊私語,許雅之和田文林也極少開口說話,只在卓鼎風敬酒時舉杯回禮示意。

    蘇子昂喝了兩杯酒,心中感嘆萬分,自己一介鄉下少年,曾是一個殺人逃犯,若無太華派鼎助支持,眼下不知飄落何方,這一切,全因青瑤當日一念之仁。

    青瑤手端透明琉璃杯,輕輕晃著杯中紅色美酒,時時和金依蕙低聲說笑,金依蕙側身而坐,一聲不吭,若有所思。

    從來洛都後,金依蕙一直便愁眉不展,只是她平時一直不苟言笑,大部分分不表她是「冷」還是「愁」。

    半盞茶後,論到眾官敬酒。

    雲先生端杯道:「田大人和許小五最近干的不錯,洛都風雞鳴狗盜之輩全部消聲匿跡,百姓之福,聽聞其中太華派出力不少,本人敬太華派水真人一杯。」

    水鸞子微微一笑,舉杯回禮,田文林和許雅之也連忙舉杯回禮,眾官附和。

    「水師妹有所不知。」卓鼎風舉杯笑道:「木師兄初帶四名弟子來洛都時,當時我心中不以為然,認為四名師侄幹不了幾日,不想幾位師侄驚才豔豔,先後兩次曾在太和殿上聽到他們名字。」

    他抬頭向許雅之和田文林求證:「是不是這樣?」

    「正是正是。」田文林立刻應聲道:「洛都三大積案,蝴蝶園白衣女鬼案和商賈失蹤案如今已基本水落石出,蘇、楚兩位騎尉功不可沒。」

    「卓大將軍,本官有一不情之請。」禮部林尚書忽然離席站立。

    卓鼎風連忙道:「林尚書有話請講。」

    「本官小女想拜入太華派門下修道,不知水真人願否收留?」林尚書將身邊女孩牽手而出,道:「本官長女命喪採花大盜之手,洛都女子一直忌穿紅衣,今太華仙女紅衣遊遍洛都,替洛都女子大漲威風。」

    他看看身邊女孩,面色悲傷,道:「小女欲修習太華法術,為她姐姐報仇。」

    「哦?」水鸞子一時不明所以,未置可否。

    「水師妹有所不知,林大人在大理寺任上時,長女被洛都採花大盜傷害至死,此案至今未破。」卓鼎風將當年情況大約講述,說:「秀水峰皆是世家弟子,師妹要不收下這名女童為徒如何?」

    眾官被林尚書悲傷情緒感染,一時都靜靜聽水鸞子定奪,蘇子昂一抬頭,正好看到周天師嘴角微動,臉色僵硬,眸中流出一絲妒嫉。

    「咦,周天師不高興了?」蘇子昂微一琢磨便明白過來,同為道門,周天師的氣勢一直被太華派壓制,心中多半因此不爽。

    「卓師兄有所不知,近來本派和大荒盟爭戰方起,雙方人手各有折損,便是太華山上也不太平,蘇子昂在秀水峰上也險些道殞。」水鸞子美目顧盼,道:「林大人愛女此時入山學藝,風險不少。」

    「水真人,貴派在碧水大江上遇大荒盟伏擊,一夕折損上百精英弟子,天下皆知。」周天師忽然大聲安慰:「同為道門中人,長生門願支持太華派除魔衛道。」

    老道面色肅然,一番話冠冕堂皇,確有意將折損上百名精英弟子的事兒大聲說清,話中有話的態度呼之慾出,頓令堂中百官臉色多了一份探詢。

    秀水四花臉上神情各異,金依蕙和卓一燕立刻面帶慍色。

    水鸞子美目光采一暗,竟似沒看出周天師背後的意圖,嘆惜道:「折損這百餘名弟子中,便有數十名是秀水峰女弟子。」

    「小女子不怕死,只求真人求我為徒。」林大人女兒一直未說話,此時忽然出聲道:「我要學那四位姐姐一般,不怕壞人威脅,替我姐姐報仇。」

    「若水真人肯收小女為徒,林府願出一半家資供奉太華派。」林尚書忽然開出一個條件,雖不知林府一半家資是多少,但從坊間官員面色上能感覺出,數量一定不少。

    「水真人。」林尚書目中淚光漣漣,道:「我與亡妻一生只有兩名女兒,亡妻去世前唸唸不忘之事便是替長女報仇,求你允了吧。」

    「入太華派修道要摒棄紅塵,極少能與家人見面......」水鸞子口氣軟化下來,堂中白影一閃,青瑤出在林姓女童面前,拉住對方小手道:「去了秀水峰,你的活兒便是端茶掃地,要是不嫌棄,還不上去行禮。」

    「小女林珂兒拜見師尊。」林珂兒內慧外秀,一點便透,不等水鸞子點頭應允,搶先行個跪拜禮。

    水鸞子狠狠白了青瑤一眼,卻也無可奈何,等於當眾收下林珂兒為徒。

    「秀山峰是怎麼回事兒?」許雅之低聲詢問。

    「太華派五峰之一,首座水鸞子真人,峰上全是女弟子。」武六七及時解釋。

    「方才你曾言,秀水峰全是女弟子?」

    「許大人,你方才多半沒聽清,蘇子昂也是秀水峰女弟子。」武六七笑道:「蘇師弟臉太白,水真人一時不察,便將他收入秀水峰上唯一帶把弟子。」

    許雅之一臉笑意,瞟了蘇子昂兩眼,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子昂在案下伸手狠狠一掐武六七大腿,將他後面不懷好意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噔、噔......」一連串密集腳步聲。

    四春坊一名夥計沖上樓上,繞到卓鼎風背後低聲嘀咕,坊間官員們識趣相互勸酒,都當做沒看見。

    「各位大人靜一靜,奕王殿下和小明王即刻便到。」卓鼎風鄭重介紹,堂中各位官員們一愣,隨後一起站起身來。

    蘇子昂也跟著站起來,心中一時有些異樣,想不到今日竟能接觸到古夏王朝一位真正親王,只是不知小明王和大明王是什麼關係。

    時辰不長,兩位青年男子緩步進入坊間,前面青年男子輕裘博帶,笑意明朗,後面青年男子個頭較高,英武颯爽。

    「那陣風把奕王殿下和小明王吹來了,快上座。」卓鼎風春風滿面,從他目光可以判定,前面一臉笑意是奕王殿下,後面個頭較高的是小明王。

    「卓叔叔請客居然不叫本王。」奕王沒有絲毫架子,回頭一指許雅之笑道:「你都把許小五喊來了,不請本王可不行。」

    他回頭拍拍一直板著臉的小明王,道:「我家四弟正巧在本王府上,讓本王順手也拎著過來,你不會反對多個人口吧?」

    「不反對,不反對,快來坐下。」卓鼎風向外看看,問道:「岱王殿王沒跟著來?要不要派人去請來?」

    「別了,別了,他在府中有客人要陪。」奕王抬手指指太華派諸人,道:「卓叔叔替我介紹一下客人吧。」

    「這位是我在太華派學藝時的師妹水鸞子真人,這四位是她徒兒。」卓鼎風指指蘇子昂四人,道:「那四人也是太華派弟子,均在京兆府任職。」

    「呵呵,這四位就是近幾日紅衣逛洛都的奇女子?」奕王回頭看看許雅之身邊蘇子昂四人,道:「這四名是在京兆府屢破積案,遊街誇官的幾位?」

    隨著奕王手指,小明王忽然抬頭掃了蘇子昂四人幾眼,一股強悍氣息瞬間擴散,蘇子昂心中一凜,對方應是一名元嬰大圓滿境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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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三節 四春坊(三)

    坊間眾官目光一起注視而來,有的目光漫不經心,有的目光充滿探詢,有的目光寫滿懷疑。

    蘇子昂靈識驟然一沉,他恍然感覺,原來眾人注視也是一種力量。

    「奕王殿下,我的女師侄們個個似巾幗英雄,男師侄們人人足智多謀,你方才說的事正是她們所為。」卓鼎風哈哈一笑,紅光滿面,顯得極為自豪。

    四春坊夥計在奕王和小明王上樓前,便將座位安派好,讓周天師等人向下略讓一席,在卓鼎風右邊加了個座兒。

    周天師談笑自如,率領長生門八名弟子向下一讓,暗中觀察他的蘇子昂感覺到其身上有一絲絲靈力在顫抖波動,帶著憤怒,帶著嫉妒,片刻後消匿無跡。

    奕王甫一坐下,便端起案上酒杯,道:「大家不必拘束,小王素來性情散漫,不拘禮法,先敬太華諸位仙俠一杯。」

    小明王一言不發,冷冷神情酷似金依蕙,但他只是沉默,卻不是冷,舉杯向大夥略一示意,跟著喝了一杯。

    「許大人,這位小明王官很大嘛,怎地能與奕王殿下同席?」武六七低聲詢問。

    「朝中行事,自身官階是一部分,還要看其身世背景。」許雅之略一介紹,隨後說:「小明王官階不過三品,但他父王和你們太華派淵源頗深。」

    「他父王是大明王?」蘇子昂道。

    「正是,他原本官名應是明威將軍,不過眾人全稱他小明王,大明王之子吳知兵。」許雅之含笑點頭,也許感受目光關注,吳知兵目光如電望了過來,待和許雅之目光相遇時,一笑舉杯示意,示然兩人頗為熟悉。

    酒席持續下去,大家相互敬酒拉關係,場面一片熱鬧。

    長生門周天師原本坐在卓鼎風左側時一臉洋洋得意,待奕王和小明王趕到後,便移居下席,片刻後,一直悶悶不樂,據案自飲。

    酒席進行一半,中間隔席。

    青瑤一直在座位上逗林珂兒說話,笑的花枝亂顫,金依蕙不言不語坐在一邊,卓一燕拉著李明娟出了坊間,武六七稍一發愣,立刻悄然跟出。

    「燒火棍子一頭熱。」蘇子昂看看武六七背影,搖搖頭,說完慢慢湊到青瑤案前,低聲說:「青瑤師妹,金師姐,這裡的菜做的合不合口?」

    「嗯。」金依蕙輕輕應了一聲,拍拍身邊一個坐墊,這是她能表示出的最大熱情,青瑤頭也未回,道:「子昂哥哥,我來洛都這麼久,你也不帶我出城玩......」

    「出城玩?」蘇子昂嚇一跳,在洛都城中,拳頭幫中人時常搞個暗捕或刺殺,他連忙轉移話題:「恭喜師妹晉陞青瑤師姐。」

    青瑤立刻一臉得色,一碰林珂兒,道:「小珂兒,這是蘇師兄。」

    「蘇師兄好。」林珂兒妙目如墨,稚嫩清脆喊了一聲。

    太華派門規,新入門弟子只是記名弟子,但水鸞子默認收徒,林珂兒不論修道資質如何,但有林府在背後支持,最差也能修練到凝元境。

    「哎。」蘇子昂立刻笑呵呵的應了一聲......

    片刻後,卓鼎風宣佈開席。

    大部分官員已微有酒意,按慣例應當是歌舞助興,四春坊做為官辦酒坊當然早有準備,夥計不久後便上樓詢問是否讓樂師和歌妓出現。

    「貧道有個建議?」周天師忽然站出來,向卓著鼎風提議道:「不知卓大將軍是否願意聽聽?」

    奕王和小明王到來,卓鼎風被迫給周天師撤下座位,正頗為不安,連忙應道:「願聽天師高見?」

    「今日滿席皆是本朝貴客,常見歌舞大家多半已看膩,貧道幾名徒兒小有薄藝,想在諸位大人面前獻技露個丑。」周天師目光熠熠放光,望著卓鼎風道:「不知卓大將軍允否?」

    卓鼎風心中雪明,周天師想出個風光,給長生門臉上貼光添輝。

    「好,好,周天師建議極好。」奕王沒注意周天師心思,率先喊起好來,然後問:「卓叔叔,周天師弟子才藝定然非凡,你認為呢?」

    卓鼎風目光一掃水鸞子和秀水四花,見自己師妹美目流盼,顯是一付急欲一觀神情,心中不禁暗笑,數十年光***鸞子仍如少女時一般無二,絲毫不懂人心惟危。

    秀水四花臉色各異,金依蕙不動聲色,青瑤和卓一燕一臉興奮,唯有李明娟目光看向水鸞子,從眸色上看,她顯然看出苗頭。

    「咳......」卓鼎風咳嗽一聲,道:「堂中狹窄,均是木樓,諸位大人雲集,天師弟子們均是凝元修為,施展才華可不能傷了諸位大人貴體才好?」

    凝元境修士雖只有驅物之能,但法力已然非凡,特別進入凝元境後期,元嬰隱隱成型,法力大進,舉手抬足間,毀壞一座普通木樓,輕易而舉。

    「卓大將軍休要多慮,只是獻上普通技藝給諸位大人助興而已。」周天師對弟子技藝極有把握。

    戶部邱尚手揮舞一雙白胖胖的手,大聲叫道:「卓大將軍,你快允了吧,本官早聞長生門技藝獨特,不想到今日可以一觀。」

    「卓大將軍,只飲酒不盡興......」

    「卓大將軍,長生門精通雙修仙術,名揚洛都,這技藝要看看......」

    堂中一些官員也紛紛叫嚷,群情踴躍,都想看長生門弟子表演,其實大半是想看四名女弟子表演。

    「行,天師請便。」卓鼎風一笑點頭,示意開始。

    「貧道獻醜,先請諸位大人看一段劍上舞。」周天師紅光滿面,袍袖一揮,寒光閃爍,三十六柄短劍倒豎樓板上,擺成六枚梅花模樣,劍尖刃芒吞吐,在燭光輝映下熠熠放光,顯然鋒利無比。

    眾官不明所以,均瞪大雙眼。

    周天師滿面紅光,一招手,身後四名女道站立起來,將道袍一脫,露出一身灰色紗質中衣,露出一雙赤白玉足。

    「嗖」一聲。

    四名女道飛身縱躍,各自一足懸立劍尖,提臀翹足,一式「白鶴亮翅」,亮的不是翅,而是一隻結實玉腿。

    玉腿上翹,灰色紗衣下滑,四名女道掌中光芒燦爛,各祭出一柄玉質靈劍,遙遙相對,兩人一組,蹁躚起舞。

    「呀......」

    「哎......」

    堂中眾官齊齊發出一片驚叫聲,待看清四名女道足下並無血光淋漓,才放下心來,目光如炬,開始盼著四名女道紗衣滑的尺度再大一些。

    「錚」一聲脆鳴。

    四柄玉質靈劍分成兩組,相互交擊,聲音清脆,令人神情一振。

    四名女道疾如蝴蝶穿花,在梅花劍陣上盤旋掠飛,劍光繽紛,滿堂生輝,一套劍舞美豔炫目,而不庸俗。

    周天師滿面紅光,目光一掃眾官的痴迷眼神,一臉得意神色,顯然對女弟子的技藝信心十足。

    「錚」一聲,兩組玉劍各自劍尖對擊,靜止不動。

    四名女道各自在一柄劍尖上凝身懸立,雙腿一個大劈叉,朝天一支玉腿修長筆直,弧線優美,下面一支腿只靠一根大拇指和劍尖連接。

    「好......」堂中眾官轟然叫好,人人眼光如勾,如痴如醉。

    蘇子昂心有所動,忽然想起武六七常念叨嘮一句話:最美妙的女人,男人一見,應能立刻硬了,自己所認識女子中,只有於婉才有略有這種感覺......

    仇敵史金貴的玄鐵手怪異無比,不懼刀劍,眼前四名女道秘法獨特,竟能讓身體不出任何異變,能懸立於劍尖之上,長生門確實有些真本事。

    劍光繽紛,一時寒光蹁躚,驚若飛鴻,一時雙劍交錯,鏗鏘大響,四名女道在眾人叫好聲中飄然落地。

    各自彎腰略施一禮,眸中豔光盡斂,又隱入周天師身後,顯得極有規矩。

    隨後兩名男道童出場,兩人拱手施禮,向空中一伸手,雙手交錯上攀,身體徐徐攀上半空,在半空中凌空盤膝而坐。

    「肉身凌空?」蘇子昂心中大驚,對方明明只是一名凝元修士,絕不可能肉身凌空,可堂中燭光閃爍,卻看不清有任何物體存在。

    兩名男道,一人手中多出一張琵琶,一名人手中多出一付二胡,輕輕彈拉起來。

    「咿呀呀......」一名女子清脆歌聲從半空中傳出,中間還伴雜風聲和名種各樣的鳥鳴聲。

    蘇子昂凝目向周天師身後四名女道望去,四女氣息均勻,口唇不動,顯然無人在暗中唱歌,他又抬著向空中兩名男道看去,兩名男道正專心彈拉樂器,嘴唇緊閉。

    「好......」

    「妙......」

    在眾官一片喊好聲中,周天師撫鬚歡笑,顧盼四雄,雙目餘光瞟瞟水鸞子,更是得意洋洋洋。

    一盞茶後,兩名男道童施施然從空中飄下,悄無聲息退到周天師身後,垂眉斂目,恭恭敬敬,一付極有規矩模樣。

    「老神仙,再來一個吧?」

    「好,好,周天師,再表演一個吧?」眾官顯然意猶未盡,紛紛向周天師要求。

    「太華派水真人在此,貧道豈敢不自量力。」周天師一臉謙虛,說:「太華派乃本朝第一玄門大派,長生門豈敢一直班門弄斧......」

    卓鼎風暗自一笑,心道來了。

    周天師一番話滴水不留,以退為進,直接將太華派架到眾官面前,顯然心中暗自和水鸞子較上勁,而水鸞子美目流轉,一時竟沒明白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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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四節 四春坊(四)

    蘇子昂遠遠看著自己師尊神情,心中不禁想起當年在秀水峰碧水軒中,金昆子曾取笑水鸞子,當時水鸞子神情與今日一般無二。

    「太華派來一個吧?」

    「太華派四名仙女也來一個?」

    堂內眾官藉著酒勁紛紛喊起來,此起彼伏。

    水鸞子驀然明白處境,美目瞬間溜圓,自己四名女弟子若論道法修為絕不輸於長生門四名弟子,但若論吹拉彈唱的本事則大大不如,甚至根本不會。

    她瞧向卓鼎風,眸中有一絲求援意味,卓鼎風咳嗽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忽聽奕王朗朗笑道:「卓叔叔,小王早聞太華派大名如雷灌耳,今夜如此盛會,請莫不要推辭為好。」

    卓鼎風一愣,猜不透周天師和奕王是否事先串通好雙簧戲,但奕王以親王之尊開口,他不便直拂其意,便試深詢問:「水師妹?」

    水鸞子玉唇微啟,正欲明確拒絕,只聽青瑤站立起來,道:「師尊,我可以表演一個青綾舞。」頓了一頓,她又說了一句:「也可在劍尖上跳。」

    水鸞子心一顫,耳邊雖已響起一片掌聲。

    「師尊看我的。」青瑤已自己躍出坐席,道:「請師尊以竹筷布下一個大梅花圖案。」

    水鸞子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什麼,向四春坊夥計道:「借三十六竹筷來。」

    四春坊夥計已被長生門秘技驚的目瞪口呆,一聽水鸞子吩咐,立刻飛一般下樓,片刻間便送上一大把嶄新竹筷,水鸞子接過竹筷在掌心一撫,只見一絲絲竹沫紛紛飄落。

    周天師目光一凜,仔細觀察水鸞子一舉一動。

    只見水鸞子揮手一撒,三十六根竹筷瞬間被整整齊齊豎立樓面,大小和圖案和周天師的短劍梅花劍陣一模一樣。

    只是竹筷尖已被水鸞子一撫之下變的細如竹籤,青瑤雙足一蹬,一個觔斗,身體「唰」的平空飛去,在一根竹筷尖上一個提膝懸停,雙手平展。

    這個動作和長生門四名女道一模一樣,只是青瑤一身白袍如雪,神情間無絲毫媚態豔意,清麗脫俗,如瓊瑤仙子降臨凡塵。

    蘇子昂看的分明,這正是太華派初級法術御風術,就在眾官員一起凝目關注時,白色身影忽然靈動如飛。

    「呼」一聲。

    一條青綾宛如一條驚龍,圍著白色身影矯健飛舞。

    蘇子昂心中一動,迅速回頭在武六七和楚天耳邊低低說著什麼,兩人略聽一二,隨後悄悄退出席間,因四人席位本身就在樓梯口的角落中,並不引人注目,而眾人目光正被青瑤所吸引。

    燭光搖曳,青綾飛舞。

    青瑤身影矯若飛鳳,如流光幻影,似踏竹而行,在青綾的襯托下如夢如幻,長生門女弟子表演劍術似行書般行雲流水,而青瑤的青綾舞便如草書般任意揮灑。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眾官只見青瑤人影似腳踏虛空,在空中曲折往返,均感驚奇萬分。

    周天師修為高深,他凝目查看,卻看不明白青瑤為何能在半空中任意曲折。

    青瑤白色身影一凝,青綾倏地消失無蹤,立在竹筷上向眾人虛虛施禮,然後飛身落地,搖頭晃腦奔回席間顧自喝起水來。

    這一套青綾舞雖無長生門四名女道劍術精采,但一個有備而來,一個即興發揮,太華派半點不落下風,

    「好。」奕王帶頭喝起采來,小明王雙眸一亮,不禁多看了青瑤兩眼。

    蘇子昂心中雪明,青瑤表演的青綾舞全任一鶴排雲術完成,竹筷雖細,但必竟有物可以借力,一絲點錐之力對普通修士也許無用,但對常年修練一鶴排術的青瑤來說,便是絕大借力。

    「好,好......」

    「好,太華派的男道們也來一個。」

    一些官員這次不需周天師引導,徑直喊了起來,周天師臉上略現失望神色,他看不透青瑤的一鶴排雲術,便又將失望向四名男道看來。

    水鸞子心中一動,蘇子昂底細她清楚,便將希望看向其餘三名弟子,隱約間,四春坊成了長生門和太華派初次較技的擂台。

    許雅之和田文林對四名部下本事以往只是道聽途說,此時也笑吟吟的看著四人,一臉企盼。

    楚天和武六七及姚中天三人相互看看,一臉無計可施。

    蘇子昂忽然站起來,拱手道:「各位大人,在下等身穿官袍,不宜給諸位大人獻藝,望諒解。」

    「蘇騎尉是吧?」奕王詢問一句,在得到肯定回答後,笑道:「今日算是家宴,蘇騎尉換下官袍即可,若有非議有本王一力承當。」

    「這樣行不行?我與青瑤師妹合演一個戲法,不必麻煩其餘三位同門。」蘇子昂指指青瑤道。

    奕王立刻道:「這樣更好。」

    「蘇師兄還會變戲法?」青瑤笑嘻嘻的蹦出來,秀水三花和水鸞子面面相覷。

    「對,師妹你站在這。」蘇子昂向堂中一指,同時拍拍手。

    樓梯間一陣響動,兩名酒坊計忽然抬上一個大樟木箱子上來,向堂中一放,蘇子昂施禮道:「本派秀水峰精練水精靈力,有一門技藝可直通六界中的水族,與異靈直接說話。」

    眾位官員一時鴉雀無聲,靜看蘇子昂如何表演。

    「師妹,你且去洛水龍族借來蓮花,梅花,玫瑰和牡丹的花種給大家證明一下。」青瑤一愣,一時不明蘇子昂虛實,蘇子昂向大樟木箱子一指,道:「師妹進去,我施術送你去水族。」

    青瑤依言蹲進箱子,蘇子昂伸手將箱子反扣,隨既伏身一抱箱子,微施咒語,「嗡」一聲,一頭上古巨熊術影瞬間在坊堂間凝聚,雙臂反轉環抱蘇子昂。

    天熊罡甲術在卓鼎風和水鸞子眼中不值一提,但在普通眾官面前卻如神技仙術,人人屏氣凝神,認真觀看。

    蘇子昂臉伏在箱子上輕聲喃喃自語,隨後站起身來,隨手拉開箱子。

    「咦?」

    「人呢?」

    樟木箱子內空空如也,堂中諸官常見吹拉談唱舞,這種江湖野班子表演的幻術可是頭一次見,一個個都在悄然扭頭張望,尋找青瑤下落。

    武六七手捧一個盛滿清水的木盆上前,將水盆放在樟木盆子一邊,然後退下。

    蘇子昂伸手一抄清水,放在嘴中一嘗,然後圍著箱子一邊行走,一邊唸唸有詞,繞箱三圈後,他伏身聽聽箱內動靜,突然一張嘴。

    「呼」一聲。

    一股璀璨火光忽地從蘇子昂嘴中噴出,徑直將木箱籠罩,眾人一驚,箱子倏地打開,青瑤從火光中跳出,纖掌一伸,嘻嘻笑道:「蘇師兄,四粒花種給你借來了。」

    蘇子昂將花種接過在鼻下一嗅,然後將花種扔進清水中,然後掐訣頌咒。

    盆中清水一道道漣漪延伸,燭光輝映,緩緩形成一個漩渦,一枚小小花蕾從漩渦中探出頭來,以肉眼可見速度徐徐綻放。

    一枝、枝、第三枝、一蔟花蕾從清水中徐徐綻放,一股花香悄然間在堂中瀰漫。

    「好......」

    「妙.......」

    堂中眾官一起高聲呼好,此起彼伏,一片喊好聲,發自肺腑。

    長生門兩名男道表演腹語術神秘萬分,但曲高和寡,而蘇子昂將凝元境神通和幻術結合,又是噴火,又是清水栽花,俗是俗氣,但勝在炫目。

    楚天微微一笑,蘇子昂善假外物,這套幻術正是二人剛來洛都後不久,在十字街頭跟雲家班雲班主學的看家本領。

    他心中一動,解救出雲班主後,蘇子昂學這幻術時,自己當時認為這幻術屬於無用小技,而蘇子昂卻將其練熟,今天在眾人面前替太華派掙足顏臉,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自己和蘇子昂之間這便是差距。

    半盞茶後,鮮花完全盛放後。

    蘇子昂從清水中抄起花枝,先給秀水四花一人一支,恰好青瑤分到白蓮,金依蕙得到紅梅,卓一燕接過玫瑰,李明娟取了一枝盛放牡丹。

    隨後蘇子昂轉過身,奔到長生門周天師案前,道:「鮮花贈予美人,這些花朵可以贈給這幾位女道友嘛?」

    「可以,可以。」師面色如常,眸中精光一閃,哈哈笑道:「蘇大人贈花,你們收下好好保存。」

    「諾。」四名女道童笑吟吟接近鮮花,放在鼻前仔細嗅聞起來......

    蘇子昂暗自籲出一口長氣,又向堂中諸們官員一一施禮,緩緩歸座。

    卓鼎風面色一喜,舉杯道:「相對比較而言,還是長生門弟子技藝精緻,本將軍敬諸位小道友們一杯。」

    「有卓大將軍一讚,本門蓬蓽生輝。」周天師滿面紅光,舉杯回禮。

    「水真人駕臨洛都,小王借花獻佛,敬水真人一杯。」奕王舉杯,向水鸞子示意,然後又向秀水四花道:「也敬四位女仙道一杯。」奕王以一名親王身份主動向水鸞子和秀水四花敬酒,禮節周到,情義隆重。

    李明娟三女舉杯象徵性的喝了一口,青瑤搖搖頭,嘻嘻笑道:「這酒酸酸的,我不想喝。」

    奕王臉色時顯一愣,不禁多看了青瑤兩眼,小明王忽然舉杯道:「奕王敬酒,豈能不喝。」

    青瑤道:「這酒不好喝,為甚一定要喝?」

    「青瑤休得胡鬧。」水鸞子立刻訓斥。

    「奕王殿下和明威將軍有所不知,我這青瑤師侄從小在太華山長大,世俗規矩她所知不多。」卓鼎風連忙過來打圓場,道:「這杯酒便由我和水師妹代喝吧。」

    「那可不行。」小明王忽然來了興趣,來到青瑤席位前,捏著一粒丹藥,道:「幾位女道友多在凝元境,這定靈丹你們定然識得,一粒定靈丹換一杯酒,敢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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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五節 四春坊(五)

    定靈丹在修真界赫赫有名,可穩定靈念,克制心魔,助凝元境修士順利破境,一粒定靈丹可抵一枚八階妖丹,價值十萬靈石,且有價無貨。

    修真界成名煉丹師原本極少,低階煉丹師沒有財力煉製定靈丹,高階煉丹師又忙於煉製三元丹等靈丹。

    位於元嬰境前後才需要的定靈丹便成了不高不低的中檔貨,貨少難求。

    小明王口氣明顯充滿挑釁,堂中眾官一時十分安靜,水鸞子臉色一變,正欲發作,被卓鼎風一笑伸手攔住。

    青瑤定晴看看小明王,伸出一根手指,問:「一杯酒換一粒定靈丹?」

    「嗯,正是。」

    「小子,你平時為人愛耍賴皮嘛?」青瑤站起來,臉色十分嚴肅。

    「小子耍賴皮?」小明王一愣,隨後應道:「本將軍素來一諾千金,言而有信。」

    「奕王哥哥,這人真不賴皮?」青瑤出了座席,望著奕王嫣然一笑。

    奕王朗聲一笑,道:「據小王所知,明威將軍素來言而有信。」

    「好。」青瑤轉身回案,抓著酒壺,笑嘻嘻的看了小明王一眼,說:「小子,你自己數好杯子數,可不許賴帳哦。」

    坊間眾人一愣,看著青瑤將酒杯倒滿,輕輕一飲而盡。

    一杯、二杯、三杯......喝到第六杯時,原來一臉笑意的小明王臉色變了,喝到第十杯時,一邊奕王也斂去笑容,喝到十七杯時,小明王臉色發綠,喝到二十杯時,奕王目瞪口呆......

    中間喝到一半時,水鸞子也曾出面攔酒,卻被卓鼎風死活勸住,只說不要擾了年青人酒興。

    一直喝到二十七杯時,只見青瑤小腹微微鼓起,搖搖欲倒,雙眸蘊含妖豔光澤,笑嘻嘻的看著小明王,道:「小子,姐姐不想喝,不代表不能喝。」說完,咕嚕一聲跌倒。

    許雅之笑呵呵走過來,道:「明威將軍,你共輸了二十粒定靈丹,這丹丸很貴重嘛?」

    小明王一臉黑氣,一聲不吭,目光炯炯的望著被金依蕙架走的青瑤,神情苦笑不得。

    蝴蝶園中,月懸中天。

    蘇子昂從四春坊回來後,滿腹酒肉,自己登上小山,在黃花梨樹下修練大借六界唯我獨尊術。

    夜色安靜,月亮在一團團雲層間匆匆穿行。

    大樹下斑駁陸離,隨著一呼一吸,一絲絲涼嗖嗖靈力在中氣海匯聚,慢慢形成一個涼意漩渦,不斷向身體四周擴展。

    天機秀士一直在洛都平康大街三穗坊中備考,他看淡一切,唯獨對沒考上狀元一直耿耿於懷,足不出戶,一心只讀聖賢書,閉門謝客。

    水鸞子回蝴蝶園後,臉帶慍色,評價說:「修為低,見識差,自認為是。」

    初來洛都,所遇對手修為大多為元嬰境初期修士,眼下遇到修士越來越高,元嬰中期,元嬰後期武士,甚至半步化神女修,化神初期九嬰僧人......

    可修為不是朝夕可以提升的,蘇子昂除了感嘆自己渺小,只能抓緊一切時辰修練,

    一盞茶後,夜色深沉,秋風挾帶著一絲絲露水飄然降臨,太華經源出道門,對天地六氣有嚴格修練要求。

    蘇子昂選擇下山。

    外院一片漆黑,兩隻傀儡沿著院牆緩緩巡邏,內院青瑤房間中尚有燭光,只是夜深也不方便探視。

    一個身影在夜色中出現,在陰暗中輕聲詢問:「蘇師弟?」

    「在,金師姐我在這兒。」

    金依蕙從夜色中輕步穿出,一身白袍在月色下泛出銀光,一剎那間,便如於婉微笑著走來一般,蘇子昂心中一跳,口中有些發乾。

    「青瑤師妹呢?」

    「回來耍了一會酒瘋,服下師尊賜予的解毒丹後已然入睡。」

    「師尊呢?」

    「見青瑤無事後,回房休息了。」金依蕙說完,問道:「你出去練功了?」

    「嗯,進了京兆府後白日雜事眾多,只能在晚上抽時間練功,師姐你沒歇會兒?」

    「沒,今天從四春坊回來,我嘗試衝擊元嬰境,結果很失望。」金依蕙聲音一瞬間充滿失落,又道:「師弟,也許我一生無法進入元嬰境。」

    「啊,為啥?」

    「晉破元嬰境靠一個悟字,和靈丹多少無關,主要心魔難除。」

    蘇子昂問:「心魔到底是甚?」

    「佛家說捨得,修士也是凡人,皆有七情六慾,心魔便是修士心中最大牽掛,斬不了這牽掛,便無法晉破元嬰境。」

    蘇子昂心中一凜,頓時想起於婉血仇未報,這是自己最大心願,若依金依蕙說法,此仇不報便無法晉級元嬰境。

    「師姐,我能幫你什麼?」

    「誰也幫不上我,為了破境,師尊每日對我諄諄教導,傾盡所能。」金依蕙聲音低沉,道:「青瑤今日拼酒索要定靈丹,也多半因此而起。」

    蘇子昂忍不住問了一句:「師姐心魔是?」

    「和家事有關,不說也罷。」金依蕙口氣低沉,充滿無限苦澀失望,一剎那間,素來冷若冰霜的師姐忽然嬌柔脆弱,像一個無助小女孩,在向她的親人訴說心曲。

    「師姐,武士修練有類似修士沖元嬰這樣的關口嘛?」

    「武士鍛練肉體是從外而內的練,講究抻筋壯骨,伐髓換血。」金依蕙道:「但武士修練有個特點,入門易,拿把斬馬刀便可稱為武士,只是進入元嬰境後對靈石需求倍增。」

    她想了想,道:「其實我目前也只是懂一些武士元嬰境左右的修練秘法,高階武士修練秘籍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

    「師姐不怕,你先多參悟兩次元嬰境試試,靈石由我來負擔。」蘇子昂認真說道:「若實在不成,便改修武士。」

    「嗯?」

    「師姐,我來洛都後發點小財,全力供應師姐修練應還湊合。」蘇子昂忽然想起知夏,她一劍輕易斬殺螭龍閣首領陳清,雖不知她修練什麼秘技,但想來應當不凡。

    金依蕙不聲不語,身影在月色中有些蕭瑟,片刻後忽然聲音清冷,說:「多謝師弟關懷,我自己的事還是自已想法解決。」

    說完不等蘇子昂回話,身影已折入夜色中,留下一股少女幽幽體香。

    翌日午後,水鸞子面前多出二份物品。

    一份是卓鼎風送來四件禮物,一份外表雕刻符紋軟金內甲,三張靈氣蕩漾的靈符,一粒靈丹,一個乾枯龜甲,龜甲四角打磨十分光滑,表面上流溢出一層淡淡靈氣。

    另一份禮物是一個錦盒。

    錦盒是放滿二十八粒定靈丹,當晚小明王身上攜帶丹丸數量不足,只能改天補齊,只不過多贈了一粒,變成二十八粒。

    「師尊,師尊,你說那小子眼下會不會很後悔跟我打賭?」

    「有啥後悔的?小明王不才會心痛這幾位丹藥。」水鸞子微微一笑,道:「只是他從小位高權重,被人眾星捧月沒吃過氣,被你當眾壓了風頭,心情多半鬱悶。」

    隨後,她沉下臉,道:「青瑤你太沒禮數,當著你卓師伯和一群客人的面當眾酗酒......」

    「師尊,師尊,昨晚可不關我事兒,是那小子主動來惹事,若非卓師伯在場,我一定用青綾狠狠吊打他。」青綾使出百試不爽的手段,圍著水鸞子轉來轉去,笑道:「師尊,咱是一家人,不能說翻臉就翻臉。」

    水鸞子一臉無奈,道:「你打不過他,還是不動手的好。」

    「那我叫上金師姐一起揍他。」

    水鸞子微微一笑,仍是搖了搖頭。

    「那我叫上蘇師兄呢?」

    「武士肉體強悍,氣血充盈,只要他晉階化神,連本座也奈何不得他。」水鸞子搖搖頭,道:「且以其家世背景,多半有身懷逆天法寶。」

    青瑤絲毫不懼,道:「才不怕他呢,他有家世背景,我有師尊,有掌教真人......」

    「胡鬧。」水鸞子忍不住莞爾一笑,道:「你們記住,太華派和古夏王朝數世交好,掌教真人和大明王更是至交好友,兩家雖說不上共生共榮,但最少是相互關照。」

    青瑤歪頭想了一會,也許感到這些事她想不明白,便走到卓鼎風送來四件寶物前,道:「師尊,那一件可以給我?」

    「你卓師伯早給你們分好了,內甲送依蕙,靈丹送一燕,龜甲送明娟。」水鸞子指指三張靈符,道:「這是三張上品風行靈符,送你的。」

    「是嗎?」青瑤將三張靈符抓在掌中看了看,道:「師尊,這風行符怎麼施用?」

    ......

    十餘日後,京兆府大堂。

    許雅之召集京兆府兩位少尹,七名參軍和大小官員,主持召開堂會。

    「蘇楚兩位騎尉,羅家車馬店一案可有進展?」許雅之一句話,便牽動所有人注意,眾官一齊移目看來。

    「稟許大人,經小女童指認,胡人中指叔正是拳頭幫中重要證人。」

    「胡人中指叔可有招供?」

    「他沒有親口招供。」蘇子昂神色忽然遲疑起來,道:「但是......」

    「蘇騎尉休要吞吞吐吐。」許雅之面色一沉,問:「有話直說。」

    「許大人有所不知,太華派有一異術,可對修士強行搜魂。」蘇子昂略一停頓,然後道:「本派精通此術的長春殿長老已來洛都對中指叔施術。」

    「搜出什麼秘密?」許雅之一瞬間高昂刺耳,竟直接起身站立。

    「胡姬酒肆,中指叔記憶中反覆提及胡姬酒肆這個地點。」蘇子昂道:「另外下官曾先後兩次遇襲,都是在去胡姬酒肆後發生的,因此請許大人批准抄查胡姬酒肆。」

    「胡姬酒肆有何背景?」許雅之扭頭詢問兩位少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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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六節 赤土陣

    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規矩,洛都有洛都的規矩,在洛都辦案,首先要明白人物若事件背景。

    「本朝和域外諸國一直互有通商,常年通商,洛都中便彙集無數各國商人,他們思念家鄉美食,便合夥經營胡姬酒肆。」少尹劉西楚介紹道:「胡姬酒肆飯菜精美,又有胡女跳舞助興,洛都當地人聞風而至......」

    「至於背景。」劉西楚略一停頓,道:「涉外無小事,眼下正逢萬邦來朝之前,若無人犯的簽字畫押,僅憑異術搜魂,還是謹慎些好。」

    劉西楚身為少尹,話雖婉轉,卻是反對派兵搜查胡姬酒肆。

    「不可。」許雅之神態堅定,道:「拳頭幫確實存在,越是在百邦來朝之前,每一處疑點都要認真查清。」

    他摸出一支令牌,對蘇子昂道:「本尹准你抄查胡姬酒肆,嚴格盤查酒肆中每一名人員戶籍憑證和有無凶器。」

    「許大人,不知這凶器具體指什麼?」少尹祝玖枝忽然詢問。

    「本朝明令禁止私鹽和武器買賣,胡姬酒肆中除了炊具菜刀,其他可致人傷亡的鐵器便屬凶器,按律是可以查詢的。」許雅之目光明亮銳利,道:「劉大人和祝大人難道認為本官說法有錯?」

    「沒有,沒有,京兆府便是管這些的,若按古夏律較真抄查,許大人所言半字不錯。」劉西楚和祝玖枝連連點頭認可。

    「蘇楚兩位大人聽令,率人速查胡姬酒肆,只要有一處和本朝律法不符,便將酒肆中人扣到京兆府,一一細細審查。」許雅之想了想,道:「為防出現意外,兩位可持本府之令去金吾衛請求增援。」

    許雅之命令可大可小,向小了說是按律盤查人口,清除危險隱患,但若在胡姬酒肆查出一名胡人身份官憑不實或一件刀具,便可據此嚴查,而請求金吾衛協助,暗中顯然已將胡姬酒肆看成拳頭幫據點來對待。

    要知道,金吾衛主要職責便是協助郡縣捕快揖拿江洋巨盜。

    「諾,下官領命,這便集合人手去。」蘇子昂和楚天領命匆匆而去。

    少尹劉西楚和祝玖枝相互對視,兩人心中一片迷惑,以往京兆府堂會,遇有重大案件,均會採取合議,而眼下許雅之卻一言決斷。

    許雅之身為京兆府尹,如此決定,縱有錯,也是兩名少尹不可更改的。

    十字大街,妙月醫館。

    蘇妙月正替一名老者診病,娟子和小桃在忙裡忙外幹活,「嘎吱吱......」一陣若有若無的異聲從內室傳來。

    「娟子和桃子你倆照看一下。」蘇妙月扔下一句話,人已飄進內室。

    內堂物品十分簡潔,一榻一案一椅,牆壁上供了一個佛像,佛像笑口常開,一臉慈善。

    蘇妙月看了一眼佛像,神色一變,忽然抬手施訣,佛像緩緩轉過身來,背後驀然是一尊骨制魔像,魔像象面牛尾,背後生出一排骨刺,只有一隻黑色獨目,一隻詭譎的獨目。

    「嗡」一聲。

    獨目中驀然噴出一片怪異文字,飄在蘇妙月面前懸浮片刻,隨後消散無形。

    「娟子,桃子,你倆看好醫館,我有急事出門。」蘇妙月留下一句話,出館而去

    妙月醫館外,青瑤和金依蕙見蘇妙月顯出身影,兩女打個手勢,相互交替著跟蹤前進。

    洛水岸邊,洪宅中。

    史金貴正在院中走來走去,神情煩燥,角門忽然傳來熟悉一陣敲擊聲,他面上一喜,迅速側身拉開門,將敲門人讓進來。

    「想死我了,讓我......」

    「義父急令,京兆府已派兵抄查胡姬酒肆。」蘇妙月攔住史金貴抓向前胸的手,道:「你需小心提防,我去胡姬酒肆傳信去。」

    說完不等史金貴應答,匆匆轉身離去,史金貴一臉愕然,隨後匆匆趕向後院,來到彌勒佛房門前敲門。

    「進來。」

    「京兆府派兵查抄胡姬酒肆。」史金貴進門看到正在閉目打坐的彌勒佛,一句話直奔主題。

    彌勒佛嘴角一動,倏地睜開眼,問:「具體怎麼說的?」

    「蘇妙月來傳的信,只說了一句,她便走了。」

    彌勒佛面色一寒,道:「查抄胡姬酒肆,她跑到洪宅來幹啥?」

    「來提醒我們心提防。」史金貴不明所以,見彌勒佛面色不善,問:「這也有錯?」

    「前次羅家車馬店,你們在京兆府中人到來前猝然撤離,京兆府中人定有警覺,此事來的太突然,有些不對味。」彌勒佛鼠目精芒閃爍,問道:「妙月走了多長時辰?」

    「她前腳走,我後腳來此。」

    「不好,此地也許不太安全,快和淨塵一起將四墓赤土陣全部打開。」彌勒佛厲聲催促:「快,快去。」

    「三伯,你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

    「你懂啥?」彌勒佛眼中透出一片懼色。「快去打開赤土陣全部禁制,太華水妖婆在洛都,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化神真君。」

    「是。」史金貴無奈,只得匆匆而去。

    蘇子昂和楚天帶領一群捕快將洪宅團團圍住,幾天前曾派人詢問洪宅附近巡街史,得知洪宅屬於一位外地木姓商人,常年無人居住。

    「這宅子表面看死氣沉沉,細看有些凶氣,青瑤說內中還有一種防禦陣法。」蘇子昂回頭詢問:「六七,你能看出啥不?」

    「蘇妙月剛從裡面出來,裡面肯定有人,咱直接衝進去拿人不行嘛?」武六七直接詢問。

    蘇子昂遲疑道:「院內若查不出兇犯,咱身為京兆府捕快豈非執法犯法?」

    「怕毛,我進去看看,大不了不當捕快。」武六七大搖大擺走到院門前,用力一拍院門,大喊道:「開門,開門,京兆府捕快來巡查,快開門。」

    彌勒佛正守在四墓赤土陣的陣眼,通過陣眼向外偷窺,史金貴匆匆搶進來,道:「三伯,陣法啟動完畢,全部加滿靈石。」

    「果然是太華派中人,其中就有蘇子昂。」彌勒佛先四周查看,鬆了口氣,道:「附近沒有化神真君氣息,看來他們有些大意。」

    他鼠目中浮現一抹得意,道:「你和淨塵去陣法生門侯著,這真是一個天大良機,我發動赤土陣,將蘇小賊擒住,問出你二伯真相。」

    「三伯,他們就是一群凝元中境修士,你出手便手到擒來,何必用甚陣法?」史金貴面色陰戾,一臉不耐煩,道:「我出去將蘇小畜生親手斬殺,替父報仇。」

    「閉嘴,小心行得萬年船,待我擒住他問出你二伯真相,自然交你處置。」彌勒佛臉一沉,道:「眼下先到生門侯著,一有動靜立刻先逃。這可是在洛都,一切機會瞬息萬變。」

    「行。」史金貴冷著臉,扭頭而去。

    武六七站在院外又喊了兩嗓子,見院中無人應答,手上一用力,將木門「啪」的推開,身後人影一閃,蘇子昂手持雪宸劍已躥進院中,正面一堵影牆。

    兩人繞過門前影牆,見院內空空蕩蕩,牆角長滿雜草,四周全是灰塵,只有中間佈滿一排排雜亂腳印,院側一個角門,一個通道拐向後院。

    「我去後院看看,你進屋中看看。」武六七道。

    「不要分開,我感覺到有危險逼近。」蘇子昂手一抖,「啪」一聲先將六甲神丁符祭出,然後手一抬,一股水箭術射出,將半掩房門撞開。

    「看你那膽兒?」武六七一聲嘲笑,「唰」的祭出巨闕劍,笑道:「別怕,姐夫保護你。」

    彌勒佛通過陣眼將兩人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見狀一皺眉,罵道:「小賊好狡詐,看老夫怎麼弄死你。」

    在洛都中佈陣,因擔心引起城中大神通修士發現,彌勒佛小心翼翼的布了一個四墓赤土陣。

    四桿赤土旗布在整個宅院四周,在沒有人主動操縱陣法時,只要有陌生人或獸灰接近,觸發隱匿法陣,立會赤土飛揚,嘯聲大振。

    天地陰陽相剋,萬物有一長必有一短。

    四墓赤土陣防禦和禁錮能力極強,但突出一個圍困和凝滯,便缺少擊殺特長。

    彌勒佛自有算計,他掐訣施咒,將兩粒啟動陣法的赤土珠扔入陣中。

    「嘭」一聲悶響。

    蘇子昂和武六七隻覺眼前光景一變,四周房舍和院牆一起消失不見,變成一片土黃色空間,空間中光景一變,幻化成一堆堆土峰,從四面八方向兩人擠來。

    「小心,這是土系陣法。」蘇子昂和武六七一起大叫,各自發出水箭術和土塊向四周擠來土峰用力砸去。

    「轟隆隆......」一陣響聲中。

    土峰光影扭動,水箭術和金塊術一起沒入虛無,土峰凝成一團,又氣勢洶洶的向兩人繼續擠來。

    「沒用?」武六七一臉驚慌,揮舞巨闕劍向土峰全力劈去,劍光一閃確劈了個空,看似沉重無比的土峰竟是一片虛無。

    光影一閃,波紋晃動,一個淡淡人影衝向武六七。

    「六七小心。」蘇子昂心中一陣驚悸,七團晶瑩剔透的水箭向人影砸去,手一抬,一柄青光瀠瀠藤蘿盾護在胸前。

    「澎」一聲。

    一支土黃色術爪從虛無中伸出,狠狠向蘇子昂胸前一抓,快若閃電,似毒蛇一擊,恰好和青藤盾撞在一起。

    「殺!」蘇子昂一聲大吼,雪宸劍刃口炎火赫赫,一劍向土色術爪劈去,土色術爪一閃,便閃入虛無消失。

    「六七,防守待援,這土峰是假的,他們要抓活的。」蘇子昂伸指一劃,面前驀然豎立一道水幕,感覺不放心,又祭出一張六甲神丁符扔進虛空中,武六七見狀也隨手在前方劃出一個金幕術防護。

    「剛才那人是誰?」武六七問。

    「沒看清,看著點兒,那兒波紋異動,便是敵人存在。」蘇子昂將青藤盾握在手中,心中雪亮,出手人多半便是彌勒佛。

    這條大魚終於出現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5 10:41
二百二十七節 包圍酒肆

    彌勒佛隱匿在赤土陣中,仔細看著陣中兩條凝元境小魚兒,他心中有一絲隱隱不安,自己莫非也是別人網中的一條大魚兒。

    蘇子昂和另一名太華派弟子能找到洪宅,此事絕不尋常,彌勒佛透過陣眼向洪宅四周打量,仍沒發現水鸞子的存在。

    「難道陣中兩個小輩真是魯莽無知之輩?」

    「不對,小滑頭蘇子昂行事一貫陰險狡詐,絕不會這般魯莽出手......」

    「在平原郡,自己對外聲稱擁有刑天戒,太華派中人定然早將自己視為眼中釘,如果我是蘇子昂,我絕不會忽視這次機會......」

    「不對,這兩個小輩一動不動,是在等我主動出手抓他們......」

    彌勒佛念頭瞬間千百個,他將須彌芥子螺取出來握在左手,心中方才安穩一些。

    「呼、」

    「呼、」

    彌勒佛出手如風,又將兩顆赤土珠扔進四墓赤土陣中,陣中風沙四起,呼嘯狂舞,伸手難見五指,土系術法原有沉滯之能,在靈石催動下,一座座土峰向蘇子昂和武六七擊去。

    蘇子昂和武六七背倚背,各自向身上拍了一張蠻力符,雪宸劍和巨闕劍瘋狂飛舞,將風沙中幻化成各種形狀術影一一砍飛,並不時施展出水幕術和金幕術拒敵。

    「蘇子昂,這要撐到什麼時辰算完?」

    「不知道,不想死就撐住了。」蘇子昂沒空解釋,他手中有青藤盾護身,壓力比武六七要小的多,一直睜大眼晴,在防著彌勒佛出手狙殺。

    彌勒佛借助陣法中風沙掩護,隱在數丈外,收斂全身靈力波動,緊緊盯著蘇子昂一舉一動,對方手中青藤盾是一件上品灌靈法器,上面靈力磅礴,竟有問天神君氣息存在。

    「哼......太華派真是家大業大不怕浪費啊,兩名凝元境弟子手中竟有問天神君祭煉法器。」彌勒佛更加謹慎,對方手中既有強悍防禦法器,只怕還有銳利的上品鎖拿法器。

    而最關健的是,化神真君已有瞬遁之能,不得不防水鸞子突然出手。

    「啪」一聲。

    彌勒佛「啪」的再祭出四面赤黃小旗,將四墓赤土陣穩住,摸出一枚血紅珠子,正欲祭出。

    「嘭」一聲轟然巨響。

    四墓赤土陣劇烈搖晃,沙石狂舞,一片陽光透陣而入。

    一股渺渺水意在陣法中瀰漫,強悍無儔,浩浩蕩蕩,將陣中一切狠狠碾壓,飛舞沙石和渺渺水意一撞之下,頓成一片粉塵。

    「水鸞子出手了。」彌勒佛想也不想,身影一晃,竟直遁入須彌芥子螺中,法訣一打,芥子螺光芒大盛,衝破渺渺水意困鎖,一晃、在赤土陣中消失。

    一隻巨大手掌在天空出現,五指叉開,指縫間光芒燦爛,煌煌神威,向四墓赤土陣隔空抓來,指力鋪天蓋地,狠狠一抓。

    「嘭」一聲。

    四墓赤土陣四分崩潰,塵土飛揚,洪宅牆垣崩潰,露出原形。

    蘇子昂拉著武六七從飛散塵土中蹦出來,四下一看,只見洪宅土歸土,塵歸塵,四周空無一人。

    「師尊,早了,你出手早了。」

    半空中人影一閃,水鸞子從虛無中一步跨出,在院中落下,遠處人影晃動,楚天和一群捕快從四周湧出來。

    「方才陣中修士真是彌勒佛?」水鸞子詢問。

    蘇子昂道:「稟師尊,多半是他,拳頭幫一群胡人,大多不識字粗俗的很,沒人行事這般猥瑣狡詐。」

    「他從那逃走了?」水鸞子美目四下一掃,道:「本座已在洪宅外布下一道禁錮陣法,無法土遁,只要他露出影子,定能活捉他。」

    「兄弟們都四下找找,主要在院中找找有沒有地道。」蘇子昂大聲下令。

    一群捕快匆匆四下一找,在後院找到一個深深洞口,洞中傳出一股冰冷寒氣,冷嗖嗖的讓人遍體生寒。

    蘇子昂傾耳一聽,洞裡隱隱傳來一陣陣水聲。

    「稟師尊,逃走這人肯定是彌勒佛。」蘇子昂施禮,道:「這院中除了布下一個土系防禦陣法,還挖了一個土建洞口,洞中有水聲,應是直通洛水。」

    他呵呵笑道:「術陣中套了一個土工洞,除非將他一招制住,稍一離眼,他就借洞遁逃。」

    「唉,若是木師兄在此,一定有法子抓住他。」水鸞子略有失意,微微頓足。

    兩團光芒急速從遠處遁來,在半空中掩住身形,兩道強悍靈識從空中降落,有人喝問:「那位道友光臨洛都?」

    「京兆府辦案,閒雜人等避讓。」蘇子昂搶上一步高聲應答,他此時穿的正是雲騎尉官服。

    雲中人一頓,謹慎詢問:「請問這位女坤道是?」

    「在下師尊太華派水鸞子真人。」蘇子昂道:「你是那位,請現身說話。」

    「原來是太華派水真人駕臨,怪不得這麼大手筆,我等兄弟乃金鷹衛,不便透露姓名,告辭。」話音一落,兩團光芒滾滾遠遁而去。

    「師尊,青瑤師妹和金姐她們呢?」蘇子昂問了一聲。

    水鸞子道:「隨夏雨抓蘇妙月去了。」

    「師尊,拳頭幫還有一名化神女修,她出手凶辣,一擊必殺......」蘇子昂一連聲說道,眼前一花,水鸞子如流光極影遠遁而去。

    楚天叫道:「蘇師弟,你和六七也去胡姬酒肆看看,洪宅這兒由我和姚師兄帶兄弟們慢慢查找。」

    「好。」

    洛水下游,一座水坡後,史金貴帶著淨塵正在翹望河面,臉色焦急。

    「嘩啦」一聲響。

    碧綠洛水河面一分,水花飛濺,從水中飛出一枚純白海螺,光芒四射,空中波紋扭曲,彌勒佛從海螺中現身。

    「三伯你來了。」

    「嗯。」

    「三伯,才空中修士是誰?」

    「水鸞子,她想活捉我們,不過被我一眼識破了。」彌勒佛淡淡應了兩句,鼠目浮現一絲得意,忽然說:「胡姬酒肆多半不保,咱們攢了十數年的財富全沒了,又要折損人手。」

    「妙月有危險,我去救她。」史金貴臉色大變,身形一躍而起,卻被彌勒佛一把抓住,厲喝道:「一逢大事就沉不住氣,有水鸞子在,有大批金吾衛在,你想去胡姬酒肆送死?」

    「三伯放手,縱然是死,我也不能棄妙月不管。」史金貴用力掙扎,面紅耳赤。

    彌勒佛面色一沉,一抬手數道法訣打出,一陣靈力波動將史金貴全身禁制,令道:「淨塵,扛著他跟本佛走。」

    「是,主人。」淨塵過來扛起史金貴,問:「主人咱到那去?」

    「嘿嘿,到一個妙地去,你一定喜歡的地方去。」彌勒佛對洪宅失利,甚至對胡姬酒肆暴露沒有絲毫痛意,居然笑了一笑,大步而去。

    淨塵看看史金貴一臉黑氣,壯著膽子詢問:「胡姬酒肆咱不管了嗎?」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彌勒佛道:「若對方全是一群普通捕快,本佛早就出手了,眼下他們也早應交上了手,嘿嘿,多半刀光箭影,血肉橫飛。」

    淨塵驚道:「啊,已交上了手?」

    彌勒佛抬頭看看遠處參差不一的樓閣,目光閃爍,道:「走吧,拳大為王,咱打不過人家,先躲開點。」

    「好,好,主人高明。」淨塵扛著史金貴,一步一顛跟隨彌勒佛而去。

    蘇妙月在洪宅離開史金貴後,一路趕到胡姬酒肆,徑直向後院深處奔去,一把推開一間靜室木門。

    「中指大人,京兆府捕快一會來這裡查抄人員戶籍官牒和凶器,食指大人令你將違規之物速速藏匿妥當。」

    「哦,這是食指大人命令?」中指大人一臉烏黑大鬍子,目中閃現一抹慌亂,隨後平靜下來,問:「捕快大約何時到?」

    「不清楚,食指大人說捕快們聯合金吾衛一起來查抄。」

    「還要聯繫金吾衛?好極了,這麼說最少還有一個時辰到二個時辰。」中指大人雙眼熠熠放光,笑道:「這些時辰足夠我安排好一切。」

    「咣,咣......」一陣急促鑼聲忽然在胡姬酒肆外響起。

    「胡姬酒肆中人聽好了,金吾衛奉命盤查本酒樓,裡面的人全部出來列隊點數.....」隨後,只聽酒肆外聲音嘈雜,隱隱還有戰馬嘶鳴聲。

    中指大人傾耳一聽,臉色大變,急聲道:「金吾衛來了?他們這是早有準備,絕不是普通盤抄。」

    「怎麼辦?他們能從這酒肆中查出什麼嘛?」蘇妙月臉色蒼白,聲音有些顫動。

    「若要雞蛋中挑骨頭,可把酒肆所有人押回去,一一查個底兒清。」中指大人臉色陰深,說:「金吾衛登門,這說明已將咱們當成江洋巨盜對待,這酒肆中藏有太多秘密,只要抓住咱的人一一慢慢審問,早晚全露底。」

    「主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名酒保慌裡慌張在靜室門外低聲道:「外面來了數千名金吾衛,已將酒肆四下團團圍住,如今刀出鞘,箭上弦,喊咱們出去列隊點數......」

    「嘿嘿,數千名金吾衛?好大陣勢,這那裡是盤查戶籍官牒和檢查凶器,分明是來抓我們的。」中指大人目中凶氣一閃,喝道:「和他們拼了。」

    「和數千金吾衛拼了?」夥計登時目瞪口呆。

    「能和食指大人聯繫上嘛?」中指盯著蘇妙月詢問。

    蘇妙月沒說話,搖搖頭,她正盤算如何從胡姬酒肆安然脫身。

    「我出去看看形勢,先拖一拖時辰。」中指站起身來,吩咐酒保道:「把咱的人全部集合起來,開啟防禦大陣。」

    「遵令,主人。」酒保迅速轉身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5 10:41
二百二十八節 石傀儡

    胡姬酒肆外風雲驟變,數千名金吾衛將士將酒肆重重包圍,前方撐起方盾,架起勾槍,刀刃寒芒閃爍,如臨大敵。

    圓盾陣中,弓箭上弦,箭矢森森,透出一股凌厲殺氣。

    金吾衛將士手中大黃弓乃軍中精品,箭矢乃百練鐵,穿透力極強,可輕易射透夏軍魚鱗甲,面對數百柄大黃弓瞄準,便是普通元嬰境大圓滿修士,也要落荒而逃。

    夏雨和春刀站在隊前,向酒肆內張望。

    「兩名將軍有禮,小人乃胡姬酒肆的張掌櫃。」中指大人從酒肆中踱步而出,不慌不忙,一臉春天般笑容,拱手道:「請兩位將軍到酒肆中敘話,有話好商量?」

    「免了!」雨一抬手,亮出掌上一封公文,大喝:「本將軍奉令抄查酒肆內所有人戶籍和有無凶器,請張掌櫃將所有夥計喚出列隊,接受盤查。」

    「將軍容稟,小人與狄大將軍也有過數面之交。」中指大人踏前兩步,低聲道:「本酒肆一直規規矩矩做生意,請兩位將軍借一步說話如何?」

    說著,他踏前一步,嘿嘿笑道:「將軍們前來,所圖無非是金銀,這個小店中可有不少,嘿嘿......」

    「公務在身,不容有私。」夏雨板著臉,道:「請張掌櫃速速將酒肆中人全部喚出,列隊接受盤查。」

    「好,好,小人遵令,只是這店中尚有幾名朝中尊貴客人,小人需向他們一一說明事情始末。」中指大人原想誘捕夏雨和春刀,一見計謀不成,嘿嘿一笑,道:「兩名將軍稍侯,小人回去喊人回來受查。」

    夏雨心中糾結,出行前,大將軍狄子黑單獨面授命令,在無實據或遭到反抗時,不得擅自動武,免得給朝中御史留下彈劾口實。

    「如此甚好,張掌櫃去喚人出來吧。」

    張掌櫃嘿嘿一笑,緩步退回酒肆,在門口時猶自回頭一笑,並了揮手......

    天空中光芒一閃,皎若日月,一股威嚴氣息鋪天蓋地而來,眾軍頓時一起凝目戒備。

    半空氣紋一陣扭曲,一名白袍美婦從虛空中一步跨出,纖塵不染,如凌波仙子般徐徐落下。

    金吾衛眾軍頓覺如沐春風,酒肆前的漫天殺氣頓時風消雲散,人人手中長刀鬆了一鬆。

    「夏雨參見水師叔。」

    「免禮。」水鸞子四下一看,溫聲道:「你師妹她們呢?」

    「師尊,師尊,我們在這兒呢。」青瑤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水鸞子臉色一緩,美目四眺,一看胡姬酒肆,忽然驚詫叫道:「顛倒五行大陣?」

    「轟隆隆......」

    一陣古老而威嚴的氣息悄然綻開,胡姬酒肆驀然變了模樣,光華四射,如夢如幻。

    酒肆原來牆壁和門窗一晃間模糊消失,最後幻化成一個巨大圓狀光幕。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大地微微一顫,青、黑、赤、紫、黃五色光芒交替閃爍攀升,形成一排排光柱,如一根根粗大柵欄,護在圓狀光幕前面。

    胡姬酒肆門前原有數十塊下馬石,供來酒肆的達官貴人們踏足下馬用,隨著五色光柱的出現,以肉眼可見速度紛紛拉長......

    「嘩啦啦.......」

    石屑紛飛,數十塊下馬石變成一個石巨人,四肢分明,約三人來高。

    「石傀儡?」夏雨一聲驚叫,迅速揮手下令,大叫:「退後,退後五十步。」

    一聲令下,金吾衛將士們迅速移動起來,向後方退出五十步遠。

    普通士兵均是第一次看到石傀儡,人人目光中充滿敬畏和好奇。

    一群石傀儡士兵臉無五官,五指未分,兩扇門板般石臂自然垂下,呆呆站在光幕外面,一動不動。

    「唉,上當了,若是方才直接縱兵進了胡姬酒肆,他們便沒有機會啟動陣法了。」夏雨大叫後悔。

    「雲氏顛倒五行大陣十分玄奧,五行陰陽顛倒互換,若想以蠻力破陣,可需費些手腳。」水鸞子眺望石傀儡片刻,道:「若是你師尊在此,一記天人訣便可將此術陣破去。」

    兩匹馬從遠處急馳而來,蘇子昂和武六七縱下馬來,躍過來叫道。

    「稟師尊,拳頭幫中人全是狡兔三窟,酒肆中多半備有逃生洞口,這兒可離洛水和滋水都不遠。」蘇子昂急促說道。

    水鸞子秀眉一皺,令道:「夏雨,你令將士們以弓箭全力攻擊石傀儡,千萬不要靠近,這些石傀儡受陣法限制,不會離開陣法三十步。」

    「眾軍注意,目標胡姬酒肆,齊射!」夏雨驚波劍一指,發出將令。

    將令一出。

    金吾衛將士們登時緩過神來,一起揚臂發箭,一剎間,箭矢如蝗蟲般向顛倒五行大陣擊去。

    「轟隆隆......」

    顛倒五行陣法光華大盛,將擊來箭矢絞的粉碎,一直呆呆站立的石傀儡忽然活了,力大無窮,步如閃電,一股驚人氣勢登時石傀儡身上爆發。

    每一頭石傀儡,等於一名身披精緻鎧甲的八階武士。

    蘇子昂和夏雨等太華派弟子各掐法訣,一排太華術法向石傀儡擊去。

    「砰......」一連串響聲中。

    一群石傀儡晃了幾晃,揮舞石臂將各種術法擊的粉碎,向幾名太華派弟子撲來。

    「呔。」春刀一聲大喝,弓拳發力,一記武士「蚩靈盾」推出,將一名石傀儡撞了回去,鬼頭刀一揮,狠狠一刀劈向石傀儡。

    石傀儡揮臂一架,「嚓」一聲火花四濺,將鬼頭刀架住,石臂硬架鬼頭刀,居然毫毛無損,不知以何材料煉製。

    「六七,夏師兄,你倆合擊打他們的腿,一人一條。」蘇子昂大聲下令,夏雨和武六七應聲各自掐訣,一排金塊倏地飛出,向一頭石傀儡雙腿擊去。

    「噗嗵」一聲。

    石傀儡應擊而倒,晃晃悠悠,雙腿毫毛無損,其餘石傀儡身上受到術法擊打,一陣光華閃爍,晃了晃仍邁著大步逼近眾人。

    「嘭......」數十條傀儡粗大手臂狠狠砸下,快如閃電,力大無窮,砸的塵土飛場。

    一頭石傀儡移動速度雖快,必竟不如修士靈活,但數十具石傀儡湊在一起,情況便大不相同。

    它們不懼,它們不守,它們統一攻擊,石臂狂舞呼嘯,就是下一刻粉碎,也要揮臂狠狠砸你一記。

    「呼」一聲。

    一條石臂狠狠迎著春刀砸下,春刀一一個弓步衝拳,武士「蚩靈盾」飛出,石臂被轟然架住。

    未等春刀出鬼頭刀攻擊,身邊人影一閃,蘇子昂一個翻滾,滾進石傀儡兩腿間,揮劍向上一斬。

    石傀儡一條石臂被春刀架住,立刻揮舞另一條石臂嗖的砸去。

    不料蘇子昂不但不閃,反爾向石傀儡身後滾去,那裡還有二頭石傀儡,感應到蘇子昂滾到,一齊揚起石臂狠狠砸下。

    「咔嚓......」一陣石屑紛飛中,三頭石傀儡六條石臂狠狠相互砸在一起。

    一頭石傀儡被另外兩頭石傀儡砸倒,巨大身軀轟然倒地,砸的沙土飛揚。

    「哈哈......它們是一群傻子。」蘇子昂一陣大笑,在一群石傀儡腿部滾來滾去,石傀儡感應到生人逼近,紛紛揮舞石臂亂砸起來。

    「咔嚓......」

    七八頭石傀儡被帶亂進攻隊型,相互撞擊在一起,隨著蘇子昂越滾越快,一半以上石傀儡紛紛撞擊一起。

    「嘭」一聲,粗大的石臂砸的地面塵土飛揚,另一條石臂又閃電般砸來,蘇子昂避無可避,一個翻滾,滾進後面一具傀儡石巨人腿間。

    先前石巨人大步追來,兩具傀儡石巨人轟然撞在一起,一陣光芒閃爍中,又一起向蘇子昂追來.....

    胡姬酒肆內,大鬍子中指大人一臉瘋狂的大吼:「砸死他,砸死他。」

    「主人,主人。」酒肆夥計匆匆跑來,道:「咱的人都集合齊了,是在此拒守還是撤?」

    「分成兩隊,一隊人向陣眼中裝填靈石,一隊人去庫房把金銀全部裝起來。」中指通過陣眼一邊向外觀察,一邊狂笑道:「看這陣勢,他們沒三二個時辰根本破不了這個大陣。」

    略一停頓,他又下令道:「把兩個逃生通道打開,一會全撤走。」

    「是。」

    夥計剛走,大鬍子中指通過陣眼繼續向外觀察。

    驀然。

    天空光華燦爛,如旭日東昇。

    一束水箭如巨龍般匹練掃下,煌煌神威,縱橫捭闔,從一群石傀儡中一掃而過,一群堅不可摧的石傀儡瞬間石屑紛飛,東倒西歪,殘肢斷臂。

    「不,這是什麼鬼?」中指大人不敢相信的擦擦眼,隨後,他伸手拔開臉上大鬍子仔細查看,一群石傀儡靜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這不可能,不可能。」中指大人狂叫,伸手猛力一扯,扯下十數根大鬍子。

    一陣無上威壓鋪天蓋地傾洩而下,向五色光幕狠狠撞來。

    「這是化神真君氣息?」大鬍子中指臉色蒼白,略一辨認,大叫:「最差也是化神中期......」

    他一步跨出靜室,瘋狂大叫:「來人啊,快跑,銀子不要了,全向通道跑......」

    酒肆外半空中,靈光渺渺,水鸞子白袍如雪凌空而立,一個純白如銀的繡帕上下飄浮。

    繡帕約有數畝大小,迎風鼓蕩,一隻蠶繡冰鳳栩栩如生,在風中呼之如出。

    「落水為海,臨之而後深。」水鸞子白袍飄浮,凌空步罡踏斗,素水劍向胡姬酒肆一指,脆喝道:「破!」

    一片浪花飛濺,匹練般從天空一傾而下,落勢如風,向胡姬酒肆外面的五色光幕落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5 10:41
二百二十九節 灌靈獸皮

    「轟隆隆......」

    胡姬酒肆劇烈搖晃,顛倒五行大陣光芒大盛,五色光柱瘋狂交替攀升,像一名巨人手掌,從霧氣中倏地飛出,迎向落下的浪花。

    嘭!

    五色光柱一陣搖晃,彷彿受到重擊,扭曲變形,隨後,酒肆外光幕一聲怒吼,噴出大量氣體,五色光柱隨後又堅挺如初。

    浪花匹練奔流,從空中不斷潑下,顛倒五行大陣外五色光柱發出一陣陣怒吼,護住大陣光幕。

    水鸞子一口精血「啪」的噴向蠶絲繡帕,一股強悍道念從繡帕中降臨,大氣磅礴。

    「啾」一聲。

    一隻透明冰鳳從繡帕中一飛衝天,厲聲鳳鳴,從帕上展翅飛出,雙翼寬達數丈,一爪向顛倒五行大陣抓去。

    一爪千鈞。

    「咔嚓」一聲,顛倒五行大陣外的五色光柱應爪一陣搖晃,光芒枯萎,胡姬酒肆頂部已從光幕中露出。

    冰鳳掠空一個飛折,雙爪如勾,再一次向顛倒五行大陣抓來。

    「咔嚓嚓......」

    五色光柱閃爍,晃了一晃,「嗡」一聲異響,從中折斷,光芒暗淡,消失無蹤。

    整個五行大陣完全暴露出來!

    「夏師兄,命令軍中所有力量攻擊五行大陣,消耗陣中靈石,助我師尊一把。」蘇子昂回頭向夏雨要求。

    夏雨一揮手,大喊:「眾軍聽令,全力攻擊五行大陣!」

    陣法外石傀儡一除,顛倒五行大陣已徹底暴露在眾軍面前,數千名金吾衛士一起衝上來。

    「嗖......」一排大黃弓箭矢雨一般射向五行大陣。

    「長槍,擲......」一百二十名金吾衛士兵策馬馳來,數丈外振臂一揮,一百二十柄鐵槍力擲射出,急如驟雨。

    一百二十名金吾衛士兵投擲完鐵槍,一偏馬頭,後面又有一百二十名金吾衛騎兵策馬衝了上來。

    「呼」一聲,又是一百二十柄鐵槍擲出。

    顛倒五行大陣每一次受到攻擊,光幕立刻發出一陣悶吼聲,隨後噴出大量霧氣,保護五行大陣。

    半空中,水鸞子素水劍縱橫捭闔,煙水氤氳,靈力藹藹,天人五訣巨大力量威壓之下,顛倒五行大陣光芒越來越淡,搖搖欲倒。

    半盞茶後,嘭」一聲轟天巨響。

    顛倒五行大陣在一片攻擊中,轟然潰散,露出了胡姬酒肆原來院牆。

    「眾軍隨我沖。」夏雨驚波劍一揮,大聲下令。

    「夏師兄且慢。」蘇子昂雙手亂搖,道:「酒肆是拳頭幫經營多年的老巢,裡面多半機關重重,說不準還有像石傀儡。」

    他一指金吾衛將士,道:「弟兄們全是普通人,進去一個不注意,命就沒了,還是讓我和六七先進去探探情況吧。」

    方才石傀儡石臂一揮,砸的地面塵土飛揚,力若千斤,普通士兵根本難拒一擊,經蘇子昂一說,金吾衛將士們人人面顯懼色,停住腳步。

    「蘇師弟,你倆能成嘛?」

    「不怕,我有木真人賜的青藤盾護身。」蘇子昂扯起武六七,直接衝進胡姬酒肆,只聽夏雨在外面大喊:「眾軍聽令,將胡姬酒肆團團圍住,不許放走一名兇犯。」

    武六七將巨闕劍挽了個劍花,護在蘇子昂面前,大叫:「拳頭幫小賊在那,咱向那沖?」

    「跟著我跑就成。」蘇子昂向酒肆深處猛跑。

    武六七問:「你去那?」

    「快去庫房中看看,把乾坤袋全裝滿。」蘇子昂遞給武六七兩個乾坤袋。

    武六七哈哈大笑,道:「這種好事還能讓姐夫趕上,這次算你有良心。」

    「唉,六七你一直靈智未開啊.....」

    胡姬酒肆庫房中一片凌亂,裡面堆滿數箱金錠,數百箱銀錠,和一排貨架,貨架上擺有一個個玉盒。

    兩人粗粗一數,光銀錠應有近二百萬兩,玉盒中裝有各種文書房契。

    「拳頭幫真有錢。」武六七一邊向乾坤袋中收拾金錠,一邊感嘆。

    蘇子昂道:「那當然,這才是一部分,金錠大部分讓他們帶走,不過光這些銀子,也夠咱們立一大功。」

    兩人胡亂將乾坤袋塞滿,才戀戀不捨的出了胡姬酒肆。

    「夏師兄,裡面沒危險了,派兄弟們進來仔細搜一搜吧。」

    「都跑了?」

    「嗯,有幾處室內好似有生人氣息,應是普通夥計和歌妓,到時讓弟兄們押到京兆府審問一番就成。」

    「行,蘇師弟放心。」夏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向金吾衛將士們揮揮手,大隊軍士立刻衝進酒肆內搜查起來。

    蘇子昂四下張望,問:「我師尊和青瑤她們呢?」

    「方才水真人施展天人訣時,風雲變色,洛都許多修士先後趕來查看。」夏雨解釋道:「水真人不勝其擾,便率兩位師妹們走了。」

    「兩位師妹?」

    「只看到卓師妹和李師妹,青瑤和金師妹沒見到。」

    蘇子昂略一沉吟,忽然叫道:「我知道了,妙月醫館蘇妙月。」

    「六七跟我走。」他一把拉起武六七,匆匆遠去,遠遠叫道:「夏師兄,改日由師弟做東,請你一桌。」

    夏雨微微一笑,拉著春刀緩步踱入胡姬酒肆中。

    蘇妙月從胡姬酒肆脫身,立刻獨自飄然遠去,她從食指大人留言中得知,太華派對中指叔進行搜魂才得到胡姬酒肆情報。

    中指叔從不知道她的存在,自己是安全的,她急於將胡姬酒肆發生的事通知食指大人。

    十字大街人來人往,什麼也沒發生改變,妙月醫館門前依然排起一道長長人龍,依稀能見到小桃身影在晃動。

    蘇妙月抖抖身上灰塵污穢,抬手理理秀髮,疾步閃進妙月醫館。

    「小姐,你回來了?」桃子問道。

    「嗯。」蘇妙月應了一聲,低頭進了內室,匆匆一掐法訣,骨制魔像徐徐轉過身來,一道青黑光芒從魔像雙目中倏地射出,仿如奈何橋邊一盞昏暗的燈。

    室內安靜,人語聲從室外隱約傳來,蘇妙月強懾心神匆匆打出幾式法訣,一道道符紋飛入骨制魔像口中,魔像光芒一明一暗閃爍。

    「蘇姐姐,這魔像好古怪,借我看看如何?」一名少女聲音的背後突然響起。

    聲音突兀。

    蘇妙月嚇的渾身一激靈,「嗖」的轉過身來,右掌出現一柄細長短劍,劍脊兩側各帶一道暗紅血槽,像一頭妖獸血紅雙眼,劍尖遙指一名白袍少女。

    「姐姐修為比我高,竟任由一群無賴上門欺侮,這份涵量小妹佩服。」青瑤雙眸如水,笑嘻嘻的詢問:「如此忍辱負重,所為何謀?」

    「妹妹心地善良,我實在捨不得殺你滅口。」蘇妙月嘆了一口氣,目光憐憫,左掌血光一閃,浮出一枚血紅珠子,一股邪惡力量在血紅珠子中蠢蠢燥動。

    白影一閃。

    金依蕙衝進室內,伸手一把挾住青瑤退出房去,兩名白袍女道各自祭出武器堵住門口,誰也不主動進攻。

    「去。」蘇妙月一聲厲斥,血光一閃,珠子被擲出,「嘶」一聲怪叫,一頭血紅蜘蛛從血光中浮現,一股強悍力量在血蜘蛛身上爆發。

    「呔。」金依蕙一聲脆喝,趁血蜘蛛尚未站穩,主動發起攻擊,一刀劈下,刀風虎虎,刃口火光炎炎,一刀將血蜘蛛劈下四支腿。

    血光一閃,四支蛛腿以肉眼可見速度又從斷肢中生出。

    金依蕙不等血蜘蛛攻擊,一個弓步衝拳,武士「蚩靈盾」急速撞出,「啪」一聲,正好將血蜘蛛噴出的一口毒液撞飛。

    蘇妙月飛身一劍將牆上骨制魔像擊碎,隨後手一揚,祭出一張綠色獸皮,獸皮上繪滿一道道古老符紋,她向身上一披,渾身肌膚立刻一片碧綠。

    綠芒一閃,人撞碎木窗遠遁而去。

    「那兒逃?」青瑤摸出一張風行符一拍,青光一閃,風行符幻化一片青光隱進青瑤體內,人飄出妙月醫館,遠遠叫道:「金師姐快來,這女人身上有灌靈法器,我只能纏住她。」

    「嗯。」金依蕙應了一聲,棄了血蜘蛛,躥出妙月醫館,遠遠跟著青瑤白色身影追下去。

    蘇妙月倚仗獸皮灌靈法器遁出妙月醫館,但她心中惶然,不知逃向何處。

    身上灌靈獸皮是一種深海妖獸皮,此獸天生破空之力,獸皮經過修士灌靈後,能提高施術者一倍以上遁速。

    兩邊樓閣人群如飛掠過,青天白日,一切無所遁形。

    一身詭異碧綠獸皮,引起路人指指點點,蘇妙月心中一動,如此逃遁若是讓城中元嬰強者修士盯上,怕是結果不妙。

    她腳下方向一變,向偏僻小巷中鑽去。

    青瑤加持風行符後,體內靈力蕩漾,不沾地般向前飛遁,似御空掠行,她一個御風術向前掠出,已看到蘇妙月碧綠人影。

    「呼」一聲。

    一條青綾從青瑤掌中飛出,矯健如龍,擊向蘇妙月後背。

    蘇妙月匆匆反背一劍,「咣」一聲將青綾擊回。

    青瑤施出一鶴排雲術,步踏虛空,如仙子般從蘇妙月頭頂掠過,堵住去路,笑聲如鈴。

    「姐姐,陽光明媚,不如小斗怡情?」

    「是你逼我的,去死!」蘇妙月臉色猙獰,手一抖,收起碧綠獸皮祭出一桿黑色獸皮袋,向半空中一拋。

    獸皮袋中黑氣瀰漫,「嗷」一聲,一道兇猛獸嚎聲從黑氣中傳出,凶殘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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