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鑄劍江湖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15:46:1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 20555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33
第二卷第十章詭詐江湖
  祝大山趕緊回答道:“梅爺讓我跑得平穩些,我便從這條路上走了,這兒雖然要遠上二里路,但卻平坦得多。”梅雨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祝大山,總是自作主張……”鞦韆千趕緊道:“反正也不急著趕路,不礙事的。”鞦韆千雖然是個任性、刁蠻的女孩,但有時候她也是很通情達理的。

  梅雨向她歉然一笑,道:“我手下的人,都是這樣的,他們總是很聰明似的,常常做事沒問過我,便自作了主張了。”鞦韆千笑了,她想: “如果一個主子心太好了,他手下的人多多少少會膽子大一些的。”突然,馬車戛然而止!

  今天一天便已如此三次了。

  鞦韆千這次沒有一躍而出,但這一次,她卻又聽見了一聲慘叫。

  是祝大山的聲音!

  梅雨一躍而出。

  鞦韆千立即看出梅雨也會武功,但也只是會而已,與自己相比,大概也是差不了多少。

  她見梅雨躍出,趕緊也一躍而出。

  祝大山死了,便那麼伏在地上,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傷口在什麼地方,只能惜著淡淡的目光,看到地上濕濕的一片。

  那一定是祝大山的血。

  馬車所停的地方,是一處荒僻的郊外,荒僻到幾乎已離開了小城,但終還是未脫離小城。

  附近幾座小屋黑沉沉地趴在那兒,全無生氣,甚至連燈光也沒有。

  沒有人聲,沒有狗叫。

  馬車前邊有四個人,四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人,每人手中拿著一把刀。

  鞦韆千立即想到吳清白:是不是吳清白要將她殺了滅口?

  但又不像是,因為吳清白若想殺她滅口,早就可以動手?,但他沒有。

  梅雨怒聲道:“前方朋友,為什麼要殺我的馬夫?”其中一個黑衣人冷聲道:“不為什麼,我們不但要殺你的馬夫,還要殺你,以及你身邊的女人!”梅雨的拳頭立即握緊了,但他的口氣卻軟了下來:“這位姑娘是順路搭車的,與我並不認識,各位便莫為難她,有什麼氣,只管找我梅雨便是了。 ”鞦韆千被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她向前踏了一步,大聲道:

  “梅大哥是我的朋友,他的事便是我的事!”她自己幾乎都被自己的豪氣感動了。

  梅雨可以仗義,那她為什麼不可以仗義?她是大俠秋夢怒的女兒!

  梅雨輕聲道:“秋姑娘,來者不菩,你還是藉機脫身吧,我……我有辦法應付過去的。”

  從他的話中,已可以聽出他是抱著必死之心的。

  那麼鞦韆千更不可能拋下他一入而不管了,一種熱流從她胸口升起,她感到自己的腦子都有些暈眩了,就像喝醉酒一般。

  她被自己的豪情醺醉了。

  鞦韆千大聲地道:“不,我不會走的,要走,我便不是鞦韆千了。頭砍下來,也不過是一個碗大的疤!我鞦韆千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十八年後,我又是一個好……好女人!”.這是她聽銀劍姨說江湖中的故事時學來的,雖然說得很不熟練,嗑嗑巴巴,別彆扭扭的,但卻是豪氣橫天!這足以讓一些鬚眉大漢汗顏了。那四個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種極為古怪的神色。

  梅雨朗聲道:“好!可惜你是女人,否則,我梅雨一定要與你結拜為兄弟!”鞦韆千也大聲地道:“不能結拜兄弟,那結拜兄妹也未嘗不可!”鞦韆千隻覺得自己的熱血在心中沸騰。

  這才是她想像中的江湖:一諾千金!義薄雲天!

  梅雨大笑道:“好!好!!”黑衣人冷冷地道:“二位倒有好興致,我們便要打發你們到黃泉路上去稱兄道妹了。”他們手中的刀本來就沒有刀鞘,現在便平橫於胸,向他們二人走來。

  腳步很穩,步子不大不小,不急不緩,而且四人的動作是那麼的整齊劃一。

  看他們那模樣,似乎只要前邊沒有東西擋著,他們可以永遠地這麼徑直走下去。看起來,如果前面有東西,那麼要么是對方毀了,要么是他們自己倒下。

  這是四個可怕的殺手。

  刀光乍起,寒刃之光掣映飛炫,弦月似的半弧與不定的方形滿空飛舞。

  所有的人,全都是攻向梅雨!也許,他們並不希望自己所面對的敵人太多。

  這是一些標準殺手的刀法:快、狠、準!不拖泥帶水,沒有繁瑣的變化。如果他們的刀招呼在某個人身上,那便一定不僅僅是傷了對手。

  鞦韆千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她本就是梅雨的好朋友了。

  鞦韆千大呼一聲:“梅兄,別一個人獨攬了活兒,留點給小妹如何?”喊話聲中,她便己雙足一點,飛身而上,手中的利劍帶起一抹寒芒,向其中一個殺手的後頸疾然掃去。

  勁風讓那個殺手不得不回頭。

  “當”的一聲響,兩人齊齊後退了一步,這人的武功竟與鞦韆千不分伯仲!

  四人立刻分作兩批,各有兩個人對付梅雨、鞦韆千。

  四個殺手的武功極為接近,這就等於說梅雨與鞦韆千的處境極為危險。

  一個殺手橫身滾出,身子如同飛輪般在空中飛旋,寒刃在他身子四周飛射進濺。

  寒芒如瀑罩向梅雨!同時,另一個人也挫身疾進,刀以凌厲之勢,橫封而出。

  梅雨左肩略沉,再一頓,剎那間,他全身猛翻,空氣中響起尖裂之聲!

  有如匹練一般的劍芒從他手中揮灑而出,泛閃著波浪似的光彩。凌厲一擊之下,已將敵人逼退三步!

  側旁,鞦韆千戰局極為吃緊。

  寒劍倏揚,倒掄一圈,“叮噹”一陣連昂亂響,她已逼退其中一個殺手。

  但另外一把刀卻已悄無聲患地從一側向她的後背砍去。

  刀不僅快,而且幾乎如幽夢般的無聲。

  眼看鞦韆千便要為此刀所傷了。

  梅雨一聲冷喝,從另一側電閃而出,身未及至,立即封掃一劍,劍風劃空尖嘯。

  那人只顧對付鞦韆千,竟未防著梅雨,梅雨身形過處,寒劍帶起一抹鮮血!

  偷襲鞦韆千的殺手的後背上,已被劃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子。

  但如此全力一擊,梅雨就等於把自己的後背全賣給對方了。

  另外兩個殺手毫不客氣地暴進狂攻。

  梅雨替鞦韆千攻退敵人之後,聽到身後的寒刃破空之聲,趕緊反手一劍,同時擰腰送胯,身子便向前直撲而出。

  但這已經太遲了.一聲悶哼,梅雨已踉蹌而退,右手摀著自己的后腰。

  突然,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嘶聲道:“有……有毒!”話音剛落,他的人便如敗革般向後轟然倒下!

  鞦韆千在那麼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人死於他人之手。

  雖然今日一天之中,她已看到“武林四公子”先後死去,但畢竟他們與鞦韆千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所以除了吃驚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但現在卻是不同了。

  梅雨是她的朋友。

  梅雨曾在她窘迫的時候,幫了她的忙。

  雖然在囚島中時,大家都疼她,依順她,但她卻沒有朋友,所有的人都只是把她當作小女孩看待而已。

  而梅雨,卻是她所結交的第一個朋友。無論梅雨是怎麼想的,至少,鞦韆千是把他當作朋友看待了。

  現在,她的朋友卻已永遠地倒下了!她的心情,絕不是悲傷,或者憤怒所能概括的。

  那一瞬間,她幾乎已不會思考了,只知傻傻地看著倒在冰涼的地上的梅雨。

  如果現在有人偷襲她,那麼她定是必死無疑。

  但奇怪的是沒有人如此做。也許,是他們已認定鞦韆千肯定是跑不了?

  一個殺手發出了得意的狂笑聲!

  這種狂笑之聲驚醒了鞦韆千,她雙目一掃,發現自己已被四個人圍在中間了。

  鞦韆千一咬銀牙,一言不發,身軀倏抖橫掠,寒劍回帶,拿捏極準地暴削自己右側的黑衣殺手,作為一個十七歲的女孩,面對四個冷酷無情的殺手,敢出手,便已便得讓人欽佩了,無論她是輸是贏。

  寒劍筆直上削,只見寒氣盈溢,白虹閃掣!

  她的劍法極為不俗!

  可惜,她所要面對的是四個人,是四個的極為嫻熟的殺手!

  數招之後,包圍圃已越來越小。

  四柄利刀在鞦韆千的四側飛舞如風,掠起陣陣逼人的勁氣。

  任何一刀,只要砍中鞦韆千,都將足以要了鞦韆千的命。

  鞦韆千知道自己今日是無法善罷了。

  她不由為自己感到悲哀,才涉入江湖一天,生命便要結束了。

  值得麼?為一個才認識半天不到的人?

  值!

  但仍是有一種遺憾。

  當鞦韆千的劍插入一個殺手的腹部時,她的左肋部已被一指點中。

  鞦韆千立即無法動彈了,她的穴道已被制住。

  四個人中未傷的那三個將鞦韆千一抬而起,把她放在了馬車之中。

  他們要幹什麼?為什麼他們不殺了鞦韆千?

  鞦韆千心中已升起了一種恐懼感,她不怕死,但她知道世上比死更可怕的東西還有許多許多。

  而她,將要面臨的又是什麼呢?

  馬車再次疾馳起來,三個殺手便坐在她身側,對她虎視眈眈。

  這模樣,就算鞦韆千沒有被敵人點穴,也是逃不出去的,何況她已被點了穴?

  她索性閉上了眼睛。

  既然她沒有辦法逃走,而對方又不會殺她,她便決心要隨遇而安,操心也是白操心。

  殺手的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大概他們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的膽子怎麼這麼大,在這種環境中,竟還能閉上眼睛!

  鞦韆千聽著馬車的“咕轆”之聲,竟不由有些好笑,今天所有的故事,幾乎都是從馬車開始的!

  如果她能夠走動,如果她撩開車廂的門簾向後看,那她將見到一個讓她大吃一驚的場面。

  梅雨已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用手撣了撣衣衫,似乎是撣灰,又拉了拉衣角,便背著手向一條幽深的小巷走去。

  莫非,他是死而復生?

  莫非,他根本就沒有死?

  可惜,鞦韆千沒有看到這一幕。

  所以鞦韆千還在為梅雨的死而傷心。

  她太累了,以至於後來竟真的睡著了。

  這大不可思議了,可這卻是真的。

  鞦韆千不愧是鞦韆千,哪怕已陷入了敵手,她也還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馬車停了下來,她還不知道。

  只有當三個人又將她抬起來時,她才醒轉過來,想睜開眼睛,卻已睜不開了。

  因為一塊黑布已將她的眼睛蒙上了。

  不看就不看,鞦韆千也無所謂,心里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把我如何,生吃了我嗎?

  活剝了我嗎?”忽然,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失去了重量,輕飄飄的。

  正在奇怪時,她已“砰”的一聲被他們扔在地上了,就好像扔的是一根木頭,一隻布袋。

  如果叫得出來的話,鞦韆千早已大叫起來了,她覺得自己的骨頭已給摔斷了好幾根。

  怎麼一點都不知惜香憐玉?鞦韆千恨恨地想著。

  她眼睛上篆著的布被解開了。

  這是一間小屋子,有牆,有門,有窗,有地面,有天花板。

  但也只是有這麼多東西而已,沒有桌,沒有椅,蒙面人身軀憑空後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別急,我會去通知段牧歡來救你的。 ”鞦韆千一下子愣在那兒了,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把她抓來,為何又要叫段牧歡來救她?這豈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一轉念,她突然明白過來,遂大叫道:“不要叫他來救我!”蒙面人冷冷地道:“我們怎麼可能聽你的話?”鞦韆千大叫道:“段……段牧歡不會來救我的。”蒙面人道:“為什麼?”鞦韆千一咬牙,道:“因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我也不是秋夢怒的女兒,段牧歡怎麼可能來救我?”蒙面人陰陰地一笑,道:“是麼?”鞦韆千拼命地點頭。蒙面人突然狂笑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話嗎?

  我不妨告訴你,在你還沒有被抓進來之前,我們的人已經出發,他們所要做的事,便是要讓段牧歡知道他朋友的女兒已經落入他人的手中,情況很危險。但他又絕對不可能找到你的。”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方道:“你是個聰明的人,應該知道我們這樣做的目的了吧?”鞦韆千的心開始變得冰冷冰冷了,她不停地叫道:“我不是鞦韆千,我不認識段牧歡!

  我從來就未見過段牧歡!我只是想利用他的名號招搖拐騙而已!”她又猶如想到什麼,於是趕緊繼續道:“因為我沒錢,所以便想以段牧歡的大名來騙人。今天,我在那家飯莊中便是如此做的。不信,你可以去查問一下飯莊中的伙計……”那人緩緩地道:“秋姑娘,你便無需再枉費心機了,我不妨明白點告訴你,牛二也是我們的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35
第三卷第一章情劍留歡
  鞦韆千一下子呆住了,她那一股驚駭之色,便如見了鬼一般。

  這是一個人家早就設好的圈套,而她卻還試圖騙過對方,這已不僅僅是可笑,還有一點可憐了。

  蒙面人沉聲道:“這下,你該不會說你根本就不認識段牧歡了吧?”鞦韆千狠狠地盯著他,那樣子似乎是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了。

  她大聲嚷道:“段牧歡是什麼樣的人物?他豈會上你們的當?你們若是去找他救我,那便是自己討苦吃了。快去吧,快去吧,我鞦韆千真是求之不得!”蒙面人緩緩地打開鐵門,冷冷地道:“那便試著看看吧。”門又“砰”的一聲從外面關上了。

  腳步聲在外面響起,漸行漸遠。

  鞦韆千在小屋中丈叫大喊,卻沒有任何人來阻止她,似乎即使是她把喉嚨喊破了,也沒有人會來理她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喊呢?鞦韆千才不做這種沒有一點作用的事。

  可靜下來之後,她又能做什麼呢?

  這兒甚至連一隻螞蟻也沒有。

  屋子外面的燈光投射進來,慘白慘白的,似乎連這燈光也是冰涼冰涼的。

  不知為何,鞦韆千突然笑了,她實在忍不住笑意,她覺得一切都太滑稽了。

  早上,她為了得到所謂的“自由”,從囚島逃了出來,沒想到晚上便真的進了一間囚室。

  這是不是自討苦吃?

  但願段叔叔不要來找自己,這些傢伙一定是已設了一個圈套讓段叔叔來鑽,而鞦韆千便是這個圈套中的誘餌。

  可如果段牧歡真的沒有來救她,那她怎麼辦?她豈不是坐以待斃了?

  她覺得自己的頭都想大了,暈平乎的,思緒很難集中。

  段牧歡會來嗎?

  段牧歡現在在做什麼?

  這些人為什麼要如此對付段牧歡?

  沒有人知道。

  段牧歡在喝酒。

  這是他一天中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一天十二個時辰中,除了睡覺之外,你很難看到他的手是空著的。

  他的手中總有一隻酒杯。當然,有時是酒瓶,甚至是酒壇!

  酒並不是什麼好酒,只是街上隨處可見的花雕而口但他喝得就是那麼有滋有味,看那表情,他若說他喝的是五十年的女兒紅,沒有人會懷疑的。

  這就是段牧歡,他可以把一杯渾濁得像貓尿一樣的酒,喝得像千年佳釀那樣有味道。

  只要是他所擁有的,他便會當作是世間上最美好的東西。

  所以他總是快樂的。

  如果一個人感覺到自己擁有的全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那麼這個人想不快樂,也是很困難的。

  但今天,他並不開心快樂,因為他已聽到了莫入愁、伊忘憂的死訊。

  確切地說,死訊在三天前便已傳入了他的耳中,但那時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事實。

  '是的,他怎麼可能相信莫入愁、伊忘憂兩人會接踵而死?

  但今天,他已不能不相信了。如果說第一個向他報信的人還不能讓他相信的話,那麼這第十一批人馬所帶來的消息,便不能不讓他相信了。

  第十一批人與第一批人所帶來的消息是完全吻合的,只是一批人比一批人說得更詳細,更具體而已。

  他的腦中現在只有一個人的名字:“刁貫天,刁貫天……”刁貫天,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當年為了追殺刁貫天,他已將刁貫天的生活習性,武功要領等諸多方面進行了全面的了解。

  刁貫天是一個可怕的人,但卻並非一個可怕到無法抵擋的人。他並不是很聰明。如果不是這樣,七年前他們“四情劍俠”就更不容易對付刁貫天了。

  但這一次,刁貫天卻已顯得比七年前更可怕了!

  武功高深了,這自是一個方面,但卻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最主要的因素是什麼?段牧歡卻一時想不起來。

  即使是想不起來,也已顯得段牧歡的出類拔萃。

  因為在伊忑憂、莫入愁死於刁貫天手中之後,人們的目光幾乎已全都集中於刁貫天的武功上了。

  大家都已認定刁貫天這次“復活”後之所以如此飛揚跋扈,定是與他的驚人武功有重要關係,而很少去考慮別的因素。

  在他第十七次給自己倒酒的時候,他的第十二批人馬回來了。

  一個很瘦,很年輕的人進來了。

  他叫柯冬青。

  他就像冬青樹那樣永遠顯得生機蓬勃,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冬青也是常青的。

  他站得很直,直得就像一棵冬天裡已凝了白霜的冬青,他的臉色蒼白,身上的衣衫也是雪白的。

  段牧歡將他的第十七杯酒一飲而盡之後。方道:“說吧。”柯冬青道:“秋夢怒秋大俠已死,時間估計是今日清晨,死於秋大俠竹樓西側的竹林中,另外他身邊的銀劍、鐵棍、銅槍、金刀也死了。銀劍、鐵棍、銅槍三人是自己嚼舌而亡的。島上未找到秋大俠的女兒鞦韆千的屍體,秋大俠身邊的老僕人老焦的屍體也未找到。”段牧歡在柯冬青說話的這段時間裡,又給自己倒了三杯酒,聽柯冬青把話說完,他已換了一瓶花雕了。

  段牧歡喝再多的酒,手也不會打顫的。但今天他喝的雖然不算很多,手卻已在顫抖了。

  他當然不是怕,雖然段牧歡這一輩只怕一件事,那就是怕沒酒喝。

  但這次是憤怒與震驚讓他如此的。

  刁貫天的動作太快了,快得已使段牧歡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接受這接二連三的噩耗。

  “四情劍俠”在短短的幾天內,竟然已只剩下他一個人!

  段牧歡狠狠地向自己的嘴中倒入一大杯酒,“嘎”的一聲,他竟喝嗆了。

  他的眼中便已被嗆出晶瑩的淚花來了。

  劣質的酒往往更容易讓人喝嗆了。

  別人喝酒時,那雙眼睛是越喝越暗,但段牧歡不同,他的目光是越喝越亮!

  他逼視著柯冬青道:“這麼說,鞦韆千可能沒死?”柯冬青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段牧歡的眼中精光暴射,咄咄逼人,似平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柯冬青,而是刁貫天似的,他冷聲道:“為什麼?”

  柯冬青並沒有在段牧歡的目光中亂了手腳,他沉著地道:“我知道樓主懷疑她的屍體有可能被拋入海中了,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的。但一則刁貫天一般不會這麼做,只要是人,都不太願意與屍體打交道的。第二,我已看過鞦韆千秋姑娘的閨房,那兒少了許多不該少的東西。”段牧歡沒有說話。

  柯冬青繼續道:“比如胭脂盒、眉筆、梳子,還有…咳……還有她換洗用的衣衫。”這位冬青一樣的年輕人本是蒼白的臉色變得有些微紅。

  這說明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很年輕的年輕人。

  段牧歡點了點頭,道:“一個人如果身處危急之時,是不會去收拾這些東西的,這表明秋姑娘是在秋大俠出事之前離開的。據我所知,孤島上每隔一個月,便要到外面採購一次東西,而採購東西的人,恰好是老焦。”柯冬青道:“不錯,但這一次並非如此,因為我看過島上的米罐柴房及油鹽,全都是滿滿的。”段牧歡滿意地點了點頭。

  柯冬青辦事,很少會讓段牧歡不滿意的。

  段牧歡道:“這幾天你辛苦了,我允許你回家兩天。”柯冬青道:“請樓主原諒,我不想回去。”段牧歡有些驚訝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娘的病好了嗎?”柯冬青是個極為孝順的兒子。

  柯冬青不知段牧歡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娘病了這件事的,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段牧歡能留意到這一點,便足以讓柯冬青熱血沸騰。

  柯冬青道:“我若回去,我娘一定會不高興。”“為什麼?”“因為我娘不願她的兒子是個不忠之人。如果在這樣的日子裡,我離開了樓主,那麼我便沒有資格留在這兒了。”段牧歡抬了抬頭,親自倒了一杯酒,遞給柯冬青,道:“我敬你一杯。”柯冬青道:“我從來不喝酒,但樓主的酒,我一定要喝!”他一抬首,飲盡了杯中之酒。

  他也被嗆著了,也嗆出了淚花。

  然後,他便告退了。

  段牧歡重新坐了下來,他把玩著手中的屑杯。

  好長一段時間,他已忘了要喝酒。

  便在這時間,柯冬青又進來了,他的身旁竟多了一個女子。

  看到這個女子時,段牧歡便像看到一塊冰。

  哪怕她極美極美,也是一個極美極美的冰美人。

  而這種寒冷冰涼的感覺,是來自這女人的眼中。

  她的眼睛就像一片亙古便有的冰山雪野,你在這雙眼睛中別想找到一絲暖意。

  很熱很熱的女人,段牧歡見多了,那些女人在某些時刻,可以熱得把你一起融化了。

  很冷很冷的女人,段牧歡也見過幾個,但那些全是故意做作出來的,冷的只是她們的外殼。

  但這個女人卻似乎是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是一片冰涼的。

  段牧歡趕緊喝下一大口酒,酒總是能驅寒的,哪怕酒再劣。

  “冰美人”道:“我叫遊雪。”段牧歡不由苦笑了一下,人家叫遊雪,能不冰涼嗎?

  柯冬青張開嘴正要說話,卻被遊雪攔住了。

  遊雪道:“你不用介紹了,我會與你的樓主直接交談的。”柯冬青的半截話如同被塞住了一般,再也吐不出來了。

  段牧歡道:“你怎麼能斷定我——定要與你交談呢?”遊雪道:“我有辦法做到這一點,就像我有辦法讓這位年輕人想攔我也攔不住一樣。”段牧歡的眼中現出一絲驚訝。

  柯冬青的武功,段牧歡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在“歡樂小樓”中已是個可以獨擋一面的角色了。

  像他這樣的年齡,能做到這一點,已是很優秀了。

  可現在他卻連一個女人也擋不住!

  而柯冬青的神色又告訴段牧歡游雪所說的是真話。

  遊雪忽然道:“段大俠別忘了有些事並不完全取決於武功的。”段牧歡一愕。

  他發覺現在遊雪如果想走,他也不會讓她走了。

  他感覺到遊雪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而段牧歡也最喜歡與不簡單的人打交道,尤其是不簡單的女人。

  段牧歡對柯冬青道:“你下去吧。”柯冬青便下去了。

  遊雪便走至段牧歡的對面,揀了一張椅子坐了下米。

  段牧歡找了一隻酒杯,倒了一杯酒,道:“歡樂小樓從不備茶,姑娘你願意喝一杯酒嗎?”遊雪接了過來,道:“有時候,酒也一樣可以解渴的。”段牧歡的眼睛倏地亮了。

  他還從未遇到過一個女人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段牧歡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方道:“姑娘找在下,有什麼事嗎?”遊雪道:“我要幫你。”段牧歡一愣。

  到“歡樂小樓”來的女人,幾乎都是來需求幫助的,還從未有女人說要幫“歡樂小樓””

  的。

  遊雪接著道:“確切地說,我要與你合作。我是遊冰的妹妹。”段牧歡這才恍然大悟。

  遊冰,那個劍法、言行舉止、服飾都極力模仿莫入愁的遊冰。

  段牧歡這才感覺到遊雪身上還有五六年前的影子。

  五六年前,段牧歡見過遊雪,但那時她才十四歲。

  十四歲的女孩與二十歲的女人,絕對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就像花蕾與怒放的鮮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一樣。

  段牧歡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我競沒有認出來,一轉眼,那個黃黃瘦瘦的小丫頭已成了一個大姑娘了。”這是一種長輩對小輩說話時的那種汞切的語氣。

  段牧歡也的確是把遊雪當作小妹妹看待了。在沒有知道她是遊冰的妹妹之前,他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

  遊雪道:“我也差點不敢認你,你與六年前的模樣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幾乎一模一樣,為什麼反而不敢認?但段牧歡明白她的意思。他不由苦笑了一下、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與一個二十四歲的男人,怎麼會是一模一樣呢?

  段牧歡道:“令兄是一條好漢。”他的部下早已將一切都告訴他了。

  遊雪喝了一大口酒,方道:“他更是一個好哥哥!”她的眼中浮起了一絲暖意,那種沉醉於往事時的暖意。這種眼神,總讓人心酸。

  段牧歡已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了。他對遊冰、遊雪兩兄妹是有些了解的,他們自幼便相依為命,浪跡江湖,直到莫入愁收留了他們。

  那時,遊冰十六歲,遊雪八歲。

  段牧歡站起身來,道:“好,我與你合作,一同向刁貫天討回血債!”遊雪笑了笑——

  她的笑容也是那種涼涼的笑意,道:“其實,段大俠並沒有真正要與我合作的意思,對不對?”段牧歡奇怪地道:“為什麼?”遊雪道:“因為段大俠一定以為'歡樂小樓'中高手如雲,而段大俠的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所以自是不會把我這樣一個弱女子的微薄力量放在眼裡,對不對?”段牧歡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一個女孩子,到這兒來能不添亂子,已是大幸了,他答應與她合作,只不過是想將她留下來,由“歡樂小樓”來照顧她而已。

  他被遊雪這麼一問,就給問住了。

  遊雪道:“其實,我所能起的作用遠比你想像的要大得多。首先,我是女人;其次,我是一個從未出名的女人;第三……”她頓了頓,方道:“第三,我心中有恨!”段牧歡心中一動。

  他知道自己真的錯了。遊雪所起的作用,一定比他想像的大得多。

  她所說的三個理由,都是很充分的理由。

  女人,本來就是一個可愛而又可怕的字眼。就像可愛又可怕的水一樣,看似清徹美麗,但它一樣可以淹死人。

  而一個不出名的女人更可怕,因為不出名,所以你才會忽視她。

  而忽視一個心中有恨的女人,那將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段牧歡伸出了他那寬厚的手,真誠地道:“忽視女人的力量,並非我一個人常犯的錯誤。

  但我知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遊雪也伸出她的纖細而且如玉般的手,道:

  “你能夠這麼說,就一定是個不簡單的人。”兩隻手握在一起了。

  不知是否已有一對夢幻組合產生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35
第三卷第二章戰樓風雲
  段牧歡道:“遊姑娘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從今後,你就把'歡樂小樓'當作你的家吧。

  找知道莫兄一向把你們兄妹倆當作他的弟弟、妹妹看待,而我與莫大俠又是朋友,所以你無需見外的。”遊雪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見外的樣子嗎?”段牧歡笑了,的確不像。

  他拍了拍手。

  柯冬青便出現了。

  段牧歡道:“你帶遊姑娘去休息吧。”遊雪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在身邊保護,我有十種方法可以讓對我懷有不軌之心的人吃個大苦頭。”段牧歡道: “好!我信你!”遊雪便與柯冬青一道出去了。

  此時,天已很黑了。

  外面突然響起了嘈雜之聲。

  這種聲音很像是春蠶吃桑葉的聲音,鋪天蓋地,無孔不入。

  段牧歡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知道如果沒有千號人同時走動,是不可能發出這種聲音的。

  而“歡樂小樓”外面突然有千號人走動,這絕對是有異常情況了。

  莫非,是刁貫天已開始向“歡樂小樓”出手了?

  可刁貫天手下的人,不是已經在與冷戰十三樓一役中,全部覆滅了嗎?

  段牧歡不由有些困惑了。

  但他知道即使來的是一萬個人,“歡樂小樓”的人也不會慌了手腳的。

  即使是輸,“歡樂小樓”也是輸得有條不紊。

  又有一個人進來向他禀報了。

  這一次,不是柯冬青,而是另外一個與柯冬青一樣年輕的年輕人。

  他的臉上總有一種很親切的笑容,讓人感覺到他很像是你印像中某一個鄰居的兒子,而這個鄰居的兒子整天很有禮貌地稱別人:“大叔、大媽、大姐- -”總之,他是一個讓你沒有戒備之心的人,在他身上沒有一般江湖中人的殺機。

  但他的名字卻是叫李小殺。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叫這樣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名,還是綽號,反正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這麼稱呼他。

  這樣的稱呼很正確。

  他的確是個小小殺手,在江湖十大殺手中,沒有李小殺的名字。但段牧歡知道孛小殺的武功與殺人的技巧都不在十大殺手之下。

  他沒有像十大殺手那樣成名,只不過因為他在“歡樂小樓”中。

  “歡樂小樓”是個不強調突出個人的組織,它把功勞都歸於集體。

  一個不起眼的殺手,遠比一個很起眼的殺手可怕,這便如同很小很尖的辣椒往往是最辣的辣椒一樣。

  李小殺一進來,便恭聲道:“啟禀樓主,冷戰十三樓的兩千勇士要求見樓主。”冷戰十三樓?

  段牧歡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會聽到千餘人的腳步聲。

  他已猜得出冷戰十三樓的人的來意了。

  段牧歡道:“我與他們的樓主本是好朋友,又何來求見一說,但兩千餘人,也不能全都一湧而進吧?”李小殺恭聲道:“樓主的意思是… …”段牧歡道:“他們不能進來,難道我就不可以出去嗎?”他便出去了。

  “歡樂小樓”的人這幾天全是百般戒備,段牧歡所走過之處,處處可見有各種明哨暗哨,佈署得極為嚴密。

  一切緊張卻不紊亂,如一張繃得緊緊的弓,只要目標一出現,便可以迅速射出箭。

  如果目標不出現,那麼這支箭是絕對不會射出去的。

  段牧歡走得很快,因為他不能讓冷戰十三樓的弟兄們久等。冷戰十三樓的兩千多弟兄在伊忘憂死了之後,竟然沒有瓦解分裂,這實在是太難得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冷戰十三樓的人對伊忘憂的愛戴、忠誠。

  段牧歡在將要跨出“歡樂小樓”的時候,他的身側出現了五個人。

  其中一個便是柯冬青,另外還有“歡樂小樓”的管家全老村、及“歡樂小樓”的“趙錢孫李”中的趙麥城、錢大串、李半勇。

  他們出現得恰到好處,當段牧歡走出“歡樂小樓”時,他們便在段牧歡的身後呈眾星拱月狀。

  段牧歡一走出“歡樂小樓”,便被眼前的情景所深深震動。

  在“歡樂小樓”的牌坊門前,黑壓壓地站了兩千餘人!

  每一個人的衣著都是不同的,但他們的神色中卻有一種共同的東西,那便是一個壓抑人心的肅穆!

  每一個人的腰間都綴有一小塊白布。

  這是為伊忘憂戴的。

  站在兩千多人前邊的有三個人。

  左邊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人,面色有些蒼白,眼眶中透著一股疲乏的意味而略略內陷,因為鼻子尖削,所以便顯得雙唇倒有些厚實。他的臉上長著一圈如鋼針般的鬍子,一身青衫被洗得顯出斑自主色。

  這是冷戰十三樓的六樓主雷空飛。

  中間的那入便是冷戰十三樓的端木先生。

  他的臉色很不好,蠟黃蠟黃的,再也沒有了以前如呂洞賓般的道骨仙風。

  右邊的則是一個極為削瘦文弱的人,看上去似乎風一吹,便能把他吹倒了。他身上的衣袍十分寬大,更增添了這種感覺。

  他是冷戰十三樓中十二樓的孟當歸。

  冷戰十三樓便只剩這三個骨幹。

  段牧歡與伊忘憂交往甚密,當然記得冷戰十三樓的主要人物。

  離得遠遠的,他便己朗聲道:“原來是端木先生、雷兄弟、孟兄弟到了,有失遠迎。”

  端木先生迎上前幾步,道:“段大俠客氣了'我們冷戰十三樓的兩千弟子深夜打擾段大俠,還望段大俠見諒。”段牧歡道:“見外了,見外了,端木先生何來打擾一說?哪一次我段牧歡去冷戰十三樓,不是要把那兒的酒喝個遍?”端木先生一聽此言,臉上便有了淒然之色了,他慚隗地道:“冷戰十三樓已近乎名存實亡了,而我卻還在這兒苟且偷生…… ”他已是一臉悲愴之色!

  段牧歡道:“端木先生言重了。大仇未報,怎可輕言生死?何況冷戰十三樓那一戰的情形,我已聽人說起,江湖中人誰不嘆服端木先生的忠義之情?”端木先生在那一戰中,的確是表現得極為壯烈的,他身體所受的傷,已大損了他的元氣!

  段牧歡提高了他的聲音道:“其實,冷戰十三樓的數千弟子,哪一個不是好樣的?死有什麼可怕?關鍵是要死得有價值!若不殺了刁貫天那狗賊,我們即使一死以明其志,可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去見伊大俠?”聽者無不動容!

  端木先生道:“我們來到貴樓,是有事相求於段大俠。”段牧歡忙道:“若能效勞之處,自當盡力。”端木先生道:“自我主公伊大俠被刁貫天這惡賊所害之後,冷戰十三樓已成群龍無首之勢,如此一來,又如何能成複仇大事?在下與眾人商議之後,已取得共識,想讓段大俠看在伊大俠的份上,為我們兩千弟子主持大局,不知段大俠能否偏勞?”段牧歡忙道:

  “在下才學淺薄,哪能擔此重任?我看端木先生是德高望眾之人,以在下愚見,不妨為貴樓多勞累些。”端木先生正色道:“此乃我樓中弟子共同商議的結果,何況刁貫天武功深不可測,我們只有聯合起來,才有可能贏得勝局,若是成了一盤散沙,那便定會為之各個擊破了。”段牧歡還在猶豫,雷空飛、孟當歸突然跪伏地上,道:“古語云:士不共二主。那是說的一個忠字,但目前局勢,已容不得我們愚忠,何況伊樓主已慘死賊手,而段大俠又是伊大俠的好友,此重任已是非段大俠莫屬!”段牧歡趕緊去扶他們二人。

  沒想到他們二人還未扶起來,冷戰十三樓的兩千勇士也已一齊轟然跪下!

  一剎那間,段牧歡震驚了。

  兩乾勇士齊聲道:“請段大俠務必答應!”一個粗獷的聲音道:“我們皆是刀尖上舔血的人,離開了冷戰十三樓,還不是一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刀殺人?不離開冷戰十三樓,是期望有一天能為我們樓主報仇!”又有二人高聲叫道:“大郝說得在理!”兩千個聲音同時道:“請段大俠帶領我們殺了刁貫天!”聲音在夜空中洶湧而起,如雷聲般傳出很遠很遠。

  一種怪怪的感覺湧上段牧歡的心頭,他的鼻子竟不由一酸。

  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而現在卻有兩千熱血男兒跪在自己的面前!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種無形而強大的力量。

  金老村上前一步,低聲道:“樓主,於情於理,你都應該答應。”段牧歡便大聲道:

  “承蒙諸位看得起我段某,我答應,諸位請起吧!”兩千人立即霍然起身,動作絕對的干淨利索,整齊劃一。

  段牧歡明白,只要自己一答應,那麼他們便已將他的話當作命令,所以才令出如山。

  他不由暗暗佩服伊忘憂。

  伊忑憂看似整日遊手好閒,而事實上卻將冷戰十三樓治理得井井有條。

  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

  這兩千個勇士不怕死,但段牧歡卻無權讓他們白白送死。因為他們是從冷戰十三樓來的,所以更為難以處理。

  端木先生道:“段大俠,從此你便是我們的樓主了,只要你手一揮,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們也萬死不辭!”段牧歡道:“這擔子太重,以後端木先生還要多多擔挑一些才是。”

  端木先生道:“能效勞之處,哪敢推辭。只是這一次,我傷的太重了些。”段牧歡忙道:

  “我這兒有一個一流的郎中,那便是'九死九生'傅夫,可讓他為你治一治。”端木先生道:

  “多謝了。”段牧歡便道:“外面風大,弟兄們長途跋涉,應該累了,還是先進去再從長計議吧。 ”端木先生道:“也好,只是這兩千多人一湧而進,恐怕……”段牧歡道:“這事交給我的金大管家,那是再合適不過了。”他轉過身來,問道:“金管家,有問題嗎?”

  金老村“嘿嘿”一笑,道:“樓主這麼誇我,我就是有問題,也不能說了。”段牧歡也不由笑道:“好!我不管有沒有問題,反正 若是看到有一個兄弟沒吃好穿好睡好,便不讓你吃好、穿好、睡好。”“歡樂小樓”本就有兩千多人,這一下又增添了兩千多人,的確是個可怕的數字,但金老村卻無絲毫為難之色!

  段牧歡道:“端木先生、雷兄弟、孟兄弟,你們也知道我待客一向只有酒,所以現在我要備上薄酒,為三位接風,至於剩下的弟兄,便是金大管家的事了。”雷空飛道:“樓主,從此我便是你的屬下,樓主萬萬莫再以兄弟相稱。”段牧歡一愣,想了想,道:“好吧,便依你的。”他當然不能因為雷空飛、孟當歸二人而給“歡樂小樓”的舊屬下造成厚此薄彼的印象。

  一夜無事,惟一忙壞了金老村。

  段牧歡清晨一起來,柯冬青便已在門外等著他了。

  柯冬青道:“樓主,有異外情況。”段牧歡“噢”了一聲。

  柯冬青道:“秋大俠的女兒鞦韆千秋姑娘已落入他人的手中!”段牧歡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沉聲道:“對方是誰?”柯冬青道:“不知道。”段牧歡又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扣住秋姑娘?”柯冬青又道:“不知道。”段牧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他很少聽到柯冬青會連續說兩次不知道的。

  段牧歡道:“如此說來,對方的目的何在,你也是不知道了?”沒想到柯冬青道:“這個我卻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猜?怎麼能用'猜'這個字眼?”段牧歡有些不滿地道。

  柯冬青並不緊張,他平靜地道:“那我便換成'推測',我可以推測出對方的目的。”

  段牧歡道:“說。”柯冬青道:“這個消息,是昨夜午時探到的。消息說秋姑娘是昨夜天剛黑下來的時候被人扣住的,所以,應該說這個消息是透露得很快的,快得有點不合常理。”

  段牧歡點了點頭。

  柯冬青接著道:“這便說明,這個消息,極有可能是對方透露出來的,目的是要讓我們知道此事。”段牧歡道:“目的何在?”柯冬青道:“打亂我們的布署!現在,普天之下,不知道我們'歡樂小樓'正一心對付刁貫天的人,恐怕是不多了。而對方劫持了秋姑娘,便是要添點亂子,讓我們無法集中精力對付刁貫天。”

  段牧歡道:“分析得不錯。”柯冬青道:“還有,秋姑娘是一個從未涉足江湖的人,江湖中人對她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對方劫持她的目的,一定不在她本人身上,而是對付其他的人。而昨日秋大俠已死,與秋姑娘有關係,而且有可能出手救他的人,只有我們'歡樂小樓'了。”段牧歡道:“不錯,對方的矛頭,顯然是對准我們的。那麼,會不會是刁貫天做下的事?”柯冬青道:“看起來,似乎他的可能性最大,但以我之見,一般不大可能是 他。”

  段牧歡又有點吃驚了,他發覺柯冬青是個極為優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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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三章深藏不露
  柯冬青道:“因為秋姑娘離開她所在的島時,走得是比較從容的,如果說是在刁貫天已進入島之後她才走的,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通的。”段牧歡點7點頭。

  柯冬青接著又道:“也就是說,秋姑娘是在刁貫天上島之前,便離開了孤島。刁貫天在七年前到現在這段時間裡,從未在江湖中出現,而秋姑娘在七年前還是個小孩子。所以,刁貫天如果不是在島上見到過她,那麼他是絕對認不出秋姑娘的。”段牧歡忍不住嘆道:“想不到你這小子腦袋中的東西倒不少,那你說說看,我們該如何應付?”忽然有一個聲音道:

  “你不妨也問一問我該怎麼辦!”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歡樂小樓”中惟一的女人便是遊雪。

  段牧歡與柯冬青回過頭來,果然是遊雪。

  大概因為是在清晨,所以遊雪的那種冰涼感覺已不那麼強烈。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雪白的長裙,在清晨的晨風中有點飄飄欲仙。

  段牧歡道:“早,遊姑娘有什麼好計策嗎?”遊雪道:“好不好還不知道。”段牧歡道:“先說說看吧。”遊雪問道:“段大俠,你能斷定對方所聲明抓住了的秋姑娘,就一定是真正的秋姑娘嗎?”段牧歡一下子就愣住了,柯冬青也吃了一驚。

  遊雪反問得不無道理。

  遊雪淡淡一笑,道:“不過,我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段牧歡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遊雪道:“道理很簡單。當'歡樂小樓'的樓主知道自己昔日好友的女兒落入他人手中時,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去尋找,營救秋姑娘,對不對?”遊雪的話很有道理,段牧歡不得不點頭。

  遊雪接著道:“如果他們手中根本沒有秋姑娘,那麼在外面就一定還有一個真正的秋姑娘。以'歡樂小樓'的勢力,要找一個並沒有被人控制的秋姑娘,那實在太容易了。而一旦'歡樂小樓'的人找到了秋姑娘,那麼對方的騙局便不攻自破了。'歡樂小樓'一定會將找到的秋姑娘保護住,那麼對方即使想下手,也沒有機會了。”段牧歡笑了,柯冬青也笑了。

  本來他們以為這其中一定很難理清,哪知經遊雪一分析,卻明白得很!

  段牧歡道:“遊姑娘果然聰明過人!現在,我要洗耳恭聽你的良策了。”遊雪道:“秋姑娘今年芳齡多少?”段牧歡道:“估計是十七吧。”遊雪道:“好!”段牧歡驚訝地道:

  “為什麼聽說是十七歲,你便說好?”遊雪道:“因為她十七歲,而我是十九歲,彼此相差不太大。”段牧歡更驚訝了,難道這一點很重要嗎?

  遊雪道:“秋姑娘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對不對?”段牧歡道:“據我所知,可以說沒有走動過,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便是昨天一天了。”遊雪道:“這麼說來,江湖中認得她的人一定是少之又少了。”柯冬青插嘴道:“這個自然。”遊雪道:“秋姑娘身上有什麼顯著的特徵嗎?”段牧歡想了想,方道:“我見她最近的時間,是在三年前,那時她未完全長大,但已看得出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兒。”遊雪看著段牧歡,道:“段大俠看我算不算漂亮呢?”段牧歡不明其意了,但他仍道:“不用看你,光看柯冬青這小伙子的眼睛就知道了。”

  柯冬青這下卻不怎麼聰明了,他怪地道:“這也能看出來嗎?”段牧歡笑道:“當然,你看遊姑娘時,那雙眼都直了。”柯冬青這才明白段牧歡的意思,有點扭捏地搓著一雙手,臉也紅了。

  遊雪看了段牧歡一眼,眼神有點怪怪的,她道:“段大俠為何迴避我的問題?”聲音也是怪怪的。

  段牧歡忙道:“很美,很美。”遊雪道:“這便好了。我要讓對方以為自己手中的秋姑娘是假的。”段牧歡一愣,然後明白過來了。

  他的眼睛也亮了,興奮地道:“莫非姑娘要假扮秋姑娘?”遊雪道:“不錯。我與秋姑娘年紀相仿,而且又都是不為江湖中人熟知的人,所以如果我說我是秋夢怒的女兒,是沒有幾個人能分得清真假的。”段牧歡一聽,不由叫道:“柯冬青,拿酒來!”這表示他很高興。

  柯冬青道:“這其中還有一個漏洞。”段牧歡道:“什麼?”柯冬青道:“老焦。”

  段枚歡沉思不語了。

  遊雪問道:“老焦是誰?”段牧歡道:“是秋夢怒的一個老僕人。”遊雪道:“果然是一個漏洞,但既然發現了漏洞,就一定可以堵上。”段牧歡道: “不錯,只要找到老焦,把我們的計劃告訴他,那麼這個計劃便近乎天衣無縫了。”遊雪道:“但我們的目的,不僅是讓對方誤認為手中的秋姑娘不是真正的秋姑娘,還要進一步地順藤摸瓜。”段牧歡道:

  “這種事,交給柯冬青,是再合適不過了。”段牧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能夠把自己的權力下放,而且放下得很有分寸。

  在他手下的人,既能夠被充分地開發出他們的所有潛能,而且又能夠感到自己物有所值,於是心情也順暢了。

  這便是“歡樂小樓”.段牧歡接著道:“現在,我要做的事,便是去喝幾杯酒,以表示對發現了身邊有兩個大能人的慶賀。”遊雪道:“如果這一點事也值得你慶賀,那麼以後我會讓你經常有酒喝的。”“是嗎?”段牧歡道:“那是再好不過了。”

  在“歡樂小樓”所在小城的城南,有一條官道。

  天剛黑時,官道上飛駛來一輛馬車。

  馬車在一家客棧前停下了,從後面下來一位姑娘。

  姑娘很美。

  可惜她的腰上佩著劍,這讓她的美使人平添了一份距離感。

  更何況,她的眉目間,總有一種冰涼的表情,讓人看了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涼下來了。

  她一走進客棧,便有一個伙計迎了上來,莢道:“姑娘,住店吧?”“廢話!,快拉馬進槽餵上好的料!”這位姑娘好大的火氣,已是柳眉倒豎。

  伙計偷偷地一伸舌頭,暗自道:“長了一張俊臉,卻如一隻母獅子般。”口頭卻道:

  “麥子加黃豆,行吧?”那位姑娘鼻子“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她邊往裡走,邊道:“給我挑個乾淨些的房間,再弄幾個萊上來,還有酒。”酒?伙計有些吃驚地望瞭望那姑娘,但他卻是不敢多嘴了。

  伙計立即往裡引,在櫃檯上取了一盞小銅燈,笑瞇瞇地道:“姑娘,小的先將你領進房間,馬上便給你送吃的。”姑娘面無表情地跟在伙計的後面,她的臉上似乎已罩了一層霜。

  這客棧已經很是老舊了,人踩在樓板上,便發出”嘰嘰咯咯”的聲音,讓人擔心會不會一腳踏個空。

  伙計走在前面,那位姑娘走在後面。

  當伙計走至一間房門前時,正要打開門,卻聽得“哎喲”一聲與”咔嚓”一聲同時響起。

  伙計一驚,趕緊回頭。

  只見姑娘正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腳後跟,一塊樓板己斷了,露出了一個大窟窿。

  這一下,可把伙計嚇壞了,敢情是這位姑娘的腳踩斷了一塊樓板,扭了腳。

  他有些奇怪,這樓板踏在上面,好像隨時都會斷,但這麼長時間來,卻從來末斷過一根。

  但為何這麼一個嬌小的姑娘踩在上面反而會斷了呢?

  姑娘已輕輕呻吟起來。

  伙計趕緊也蹲下身來,緊張地道:“姑娘,不礙事吧?”話音剛落,便聽得這位姑娘大叫道:“放屁!你當我是唱歌給你聽?沒見我疼得直叫嗎?”伙計趕忙道:“不敢,不敢……

  要不,我替你揉一揉?”卻聽得一聲尖叫聲響了起來,似乎一隻雞被人踩住了脖子似的。那姑娘大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竟然想趁機占我的便宜?小心我一不高興,一劍便要了你的小命!”伙計被這一陣狂風暴雨襲擊得回不過神來,好半天,他才低聲道:“我……我也是好心……”“好心?我看你的心一定是被狗叼走了,你當我鞦韆千是初出江湖,便可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嗎?你以為仗著你是男人便可以欺負我嗎?”伙計不由哭笑不得了,她竟然說是伙計欺負她!

  這個“鞦韆千”自然是遊雪。

  伙計忍氣吞聲地道:“那……那小的去替你找一位郎中治一治……”“治你的頭!你以為我不明白你的惡毒之計?你口頭說是找郎中,可暗地裡卻是找一些人來合謀對付我!我鞦韆千會上你的當嗎?”說到這兒,她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你這是開的黑店!今天本姑娘要懲罰你們一次,讓你們記住教訓!”她“嗆”的一聲抽出腰中之劍。伙計嚇得“媽呀”的一聲,滾出老遠。

  遊雪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殺你這樣的無名小卒嗎?”她的一隻腳微微彎曲起來,然後開始單腿向後跳著走。

  跳出幾步,她便一揮長劍,便有數塊木板應劍而斷,落了下去。

  伙計哭喪著臉哀求:“小姐,大小姐,劍下留情!”掌櫃的也被聲音吸引過來了,一看遊雪的臉色,便知這姑娘不好惹,趕緊也一起好言相求。幾個客人也從房中伸出頭來。

  遊雪忽然道:“叫我劍下留情是吧?”掌櫃、伙計頭點得如雞啄米一樣。

  遊雪道:“好!我答應你!”“你”字未了,便見她疾然出拳,“砰”的一聲,她身側的一塊木製牆板便已出現了一個大洞!

  裡邊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聲,以及水盆潑倒在地的聲音。

  然後,下邊的那層又有人大叫起來:“上邊哪個狗娘養的把水倒了下來?還有一股腥躁味!”有人便大聲起哄。

  這一下,整個客棧便已鬧翻了天。

  掌櫃的那張胖臉上已有一滴一滴的汗滲出,一張臉,早已苦成一個瓜了。

  遊雪這才罷休。

  她拍了拍手,冷冷地道:“我鞦韆千給你們一個教訓,免得你們總是仗勢欺人!那麼舊的樓板也不換,不是存心要坑人嗎?”言罷,她便一拐一拐地下樓了。

  她一舉打通了木板,早巳把掌櫃的嚇得三魂飛走了兩魂,哪還敢再去攔她?

  馬長嘶一聲,又聽見“轟轟”的車轆聲了。

  這一次,她進了一家當舖。

  這麼遲了,當舖的生意也很少了,但當舖的門倒沒有關上。

  遊雪一走進去,便道:“掌櫃的呢?我要當東西!”一個小鼻子小眼的傢伙從當舖高高的櫃檯後面探出頭來,道:“當什麼?”遊雪道:“當一匹馬。”小鼻子小眼“哧”地一聲,道:“當舖是不當活物的。”遊雪大怒道:“豈有此理!”小鼻子小眼不屑地道:“普天之下的當舖,哪有要當活物的?若是大家都把馬呀,牛呀之類的全都送來當了,那我這兒豈不是成了馬圈、牛圈了?”遊雪的口氣忽然軟了下來,道:“真的不當活物?”“真的!當然是真的!”“真的不當活物,只當死的?”“哎呀,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哆嗦?”“好,我相信你的話。”言罷,她轉身便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當舖的人不由嘆道:“好端端的一個美人胚子,脾氣卻是如此的燥。”

  倏地,外面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馬嘶聲,當舖的人心中道:“這傻乎乎的女人大概把氣撒在馬身上了。”突然,他聽到當台“砰”地一聲巨響,一驚之下,他趕緊回頭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

  只見櫃檯上已多了一隻血淋淋的馬腦袋。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遊雪從馬頭後面閃現,莢道:“掌櫃的,我當馬頭,還有馬身子。”掌櫃的有些結巴地道:“馬……馬頭馬……馬身都……都不當的。”遊雪陪著笑臉道:“這馬已死了呀。”“死了也不行。”遊雪的口氣軟了下來,他的口氣卻硬了起來了。

  遊雪突然尖叫道:“你不是說不當活物,只當死物嗎?”聲音大得把掌櫃的嚇了一大跳,他急忙道:“我是說過,可是……”遊雪大叫道:“好!現在你自己也承認自己是說過這話的,那麼你便把這馬頭收下吧。”掌櫃的道:“我不會收的。”遊雪輕輕地道: “你不後悔——?”掌櫃的失笑道:“我有什麼好後悔的?”話音剛落,便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然後,便見當台上面舖的木板已碎成一團了。

  遊雪大叫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說不當活物,我鞦韆千也信你了,便把馬殺了,現在你卻說馬頭你也不要了。你的嘴巴里長了條狗舌頭,可以繞來繞去變化無常,那我的馬呢?”掌櫃的被她的一拳嚇住了,向後退了退,道:“馬……馬又不是我……我殺的。”遊雪又是“砰”地一拳,當櫃便徹底垮了。

  遊雪大叫道:“好哇,你將我騙得把一匹高頭駿馬殺了,現在又在這兒說風涼話!你知道我的馬是什麼馬嗎?是千里神駒!現在卻成了一隻馬頭,一堆馬肉!你這雜碎卻說不當,莫非你是想讓我走開後,再把它偷偷地拖進來不成?”掌櫃被這一番胡扯弄得亂了手腳。

  遊雪這一番大叫,早已引來了許多過路人。

  遊雪又抽出了她的劍,向掌櫃道:“把頭伸出來!”掌櫃的如殺豬般叫了起來:“不!”

  遊雪冷聲道:“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是想扇你幾個耳光而已。如果你不出來,我便要進來了,那時後果便不堪設想。”掌櫃的卻只知一味地大叫:“不!不!”遊雪冷笑一聲,伸出一隻手來,抓住當台上的鐵欄杆,一用力,粗粗的鐵棍便已彎曲。

  掌櫃的叫聲更淒厲。

  便在這時,已有兩把刀疾然向遊雪後腦勺疾砍而去!

  這二人正是掌櫃請來護店之人。像當舖這樣的地方,每日現金進出很大,沒有人看護,是很危險的。

  便在兩把大刀將要砍中游雪的後腦時,遊雪突然反手一劍!

  “噹噹”兩聲脆響,兩把厚實的刀便已脫手而飛了,“篤”的一聲,插進天花板上了,晃悠晃悠的。

  那兩人不識好歹,又揮著醋缽大小的拳頭,直撲而上。

  他們的身子還未挨近遊雪,便已見遊雪疾然斗轉,雙腿在剎那之間,不可思議地連踢出十幾腳!

  兩個人根本沒有閃避的機會,便如兩隻布袋站在那兒,任遊雪的一雙腿在他們身上翻飛!

  當遊雪踢出最後兩腳後,他們才有機會倒下!

  最後兩腳,分別踢中他們的腹部。

  兩個壯漢便如兩隻大蝦般不能起身了。

  他們的兩張臉,早已疼得齜牙咧嘴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著粗氣,眼中只剩驚惶之色了。

  遊雪輕輕地道:“二位千萬莫動。”然後,便見她手中的劍開始如夢如霧般在二人的頭頂上翻飛!

  寒氣逼人!

  兩人哪裡敢有絲毫的動彈,兩張臉早已沒有一絲血色了。

  一股腥臊傳開了,顯然其中有一個嚇得尿也流出來了。

  待劍光收住時,卻見其中一個絡腮大漢的鬍子已被刮得乾乾淨淨,而另一個人的頂上頭髮則已全然無影無踪了。

  那人覺得頭上涼嗖嗖的,用手一摸,當場臉色就變青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38
第三卷第四章除惡揚善
  遊雪見四周圍觀的人也不少了,於是便將劍“嗆”的一聲歸鞘,然後朗聲道:“我鞦韆千最恨欺壓鄉鄰,魚肉百姓的人,這三頭豬見我面生,又是一位弱女子,便藉故百般刁難我,我便要他們清醒清醒!撞在我的劍下,活該你們倒霉!我爹說江湖人心險惡,看來果然不假!”話音一落,她已踢出兩腳,兩個壯漢便飛了起來,“砰”地一聲重重地撞在了牆上後,癱軟了。

  遊雪這才向掌櫃地道:“把頭伸出來!”掌櫃的一看情形,知道不伸出來,也是不行了。

  他只好抖抖索索地把他那顆肥碩的腦袋從裡邊伸了出來。

  他的身子早已抖得不成樣子。

  遊雪揚手便“噼哩啪啦”地將他的勝連扇二十幾巴掌。

  那張臉當即便紅了,腫了,像一副壞了的豬肝。

  遊雪這才滿意地拍了拍手,轉身揚長而去。

  掌櫃的這時想把頭縮回去,卻發覺已縮不回去了。

  怎麼回事?

  原來他的臉被扇腫了之後,被遊雪掰開的那個口子本是剛好容下他的頭進出,現在卻不行了。

  他便如一頭待宰的肥豬般嗷嗷亂叫了。

  眾人哄堂大笑,因為當舖一向是個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又怎會有人來幫他呢?

  遊雪走出當舖,心中道:“這下,應該有魚兒上鉤了吧?”當她拐過一個彎時,便看到“魚”了。

  三個凶神一般的人物當街而立。

  每一個人手中都是一把小巧的雙刃斧。

  遊雪卻只當沒有看見,仍是筆直向前走,眉目間有一種剛辦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之後的快樂。

  在她走到三個凶神身前一丈遠的地方,凶神們寒斧一橫,將她攔住了。遊雪冷冷地道:

  “各位橫道而立,是想打劫財物嗎?”一個滿臉刀疤道:“我們不劫物,也不劫色,只是路見不平,拔斧相助當地受欺之人而已。”遊雪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了。

  但她沒有笑,只道:“為那個豬一樣的掌櫃?”“刀疤臉”道:“無論他像豬還是像羊,只要他沒有錯,我們都會仗義相助的。”“這麼說起來,三位也是俠道中人了?”遊雪譏諷道。

  “只是血比較熱而已。”另一個撇嘴兒把話說得很堂皇。

  遊雪冷哼了一聲,道:“這麼說來,三位是要為豬掌櫃出頭了。”“刀疤臉”道:

  “不僅僅是為他,還為秋夢怒秋大俠。”遊雪吃驚地道:“為我爹?”“刀疤臉”冷笑道:

  “你以為你真的能騙到人嗎?秋大俠怎麼會有你這樣刁蠻的女兒?你不過是想藉他的名號來嚇唬嚇唬人而已!”遊雪朝天大笑。

  笑罷,她方道:“沒想到居然有人要為了我爹,而向我出手,真是可笑可笑!”突然,她面色一沉,冷聲道:“江湖中人,數你們這樣虛偽的人最為可惡!我爹說那些滿嘴要揚善除惡的人,恰恰是揚惡除善之人!活該你們倒霉,遇上了我鞦韆千,今日便要你們血本無歸!”“刀疤臉”眼中閃過一種極為古怪的眼神。

  他乾笑一聲,道:“既然你死皮賴臉一口咬定你是秋大俠的女兒,那麼我們只好出手了。

  一出手,就由不得你不現出原形!”遊雪知道他的意思。

  他是想從劍法上看出真假。

  遊雪冷冷一笑,道:“好!我初入江湖,這把劍還未沾過血!今天,我便要藉你們來讓我的怒劍開開葷!”“刀疤臉”顯然是三個人當中的頭兒,他一揮手,便見身側的兩個人如狼似虎般直撲而出!

  撇嘴兒搶先一步,一聲不響,揮舞著雙刃斧,便向遊雪攔腰砍去。

  斧刃劃空之聲,“砰砰”直響。

  遊雪已看出這三人根本就是個不入流的角色。

  他們所起的作用,也只是試探而已。

  既然如此,他們也是小魚,自己沒有必要為他白費了一隻“魚餌”.於是,她便下決心要殺了這三個人,只要打哭了孩子,就不怕引不出大人來。

  斧刃掃過之處,她的腰便如一根韌性很好的柳枝般向後折過去。

  斧刃便不可避免地走了個空。

  劍,便在這時劃空而出。

  撇嘴兒顯然想反揮一斧,這從他疾然反擰身軀便可以看出。

  但反擰的只是他的身軀而已。

  當他轉過身來時,他的臉色便變得灰白之色的。

  那種如同死亡一般的臉色。

  因為,他突然發現他的右手不見了。

  等他的目光在地上搜到自己的右臂時,只覺喉頭突然一甜,一口氣便只卡在喉底,然後他的人向後緩緩倒下。

  向遊雪這樣的高手出擊,是他錯誤之根源所在。

  他這樣的人,本來只配在市井之中做做潑皮無賴的.另外一個人的遭遇並不比他好多少。

  他見同伴一死,心便沉了下去,因為他根本未看清同伴是怎麼死的。

  有時候,未看見的東西,往往比看得見的東西更可怕。

  但他知道即使一定是死,他也不可能後退的。

  如果後退的話,等待他的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其實,這世界上,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他心中有了一種悲哀之感,一種被人當作工具用的悲哀。

  他的雙刃斧已不成招式了,只知一味地狂舞。

  他的力氣倒是不小的,一把斧子也被他舞得“呼呼”生風。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面對瘋狂翻飛的斧刃之寒芒,遊雪只輕描淡寫地揮出一劍!

  隨便得就像撣去自己衣服上的灰塵一般。

  但就這麼一劍,已從斧刃光芒中穿將而進,冰冷地穿進那人的胸中。

  那人的一雙眼,便突兀鼓起。

  長劍一抽,一道血箭便射了出來。

  而他的身軀,便如敗革般向前轟然倒去。

  “刀疤臉”失望了,深深地失望了。

  他以兩個同伴作代價,還是沒有看出遊雪的劍法是不是秋夢怒的劍法。

  一劍穿喉,一劍穿胸。

  這樣短的時間,這樣快的動作,又豈是“刀疤臉”這樣的人所能夠分辨出武功招式的?

  他一下子怔在那兒了,他不知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按計劃,他是要以同伴的命,換取認出對方的武功來,他便乘機溜走,但現在他的同伴死得太快了,而他根本未看出什麼東西來。

  如果就這樣溜走,那麼他的下場將是極為可悲的。

  遊雪冷笑道:“大英雄,怎麼還不親自動手,揚善除惡?你看我的劍法是不是我爹的劍法?”“刀疤劍”便像一隻木魚般張著嘴,一句話也說千出來。

  遊雪不屑地道:“你出手吧,我可以讓你三招,三招之內,我不還手!”這話“刀疤臉”

  愛聽。

  “刀疤臉”把這個當作惟一的一招救命稻草了,他還想試著掙扎一番!

  於是他乾笑一聲,道:“姑娘,你可莫後悔了。”遊雪淡淡一笑,這一笑的內容很豐富,它足以讓“刀疤臉”沉不住氣。

  果然,“刀疤臉”的臉便紅一陣白一陣,倏然狂吼一聲,疾撲而上,雙刃斧暴揚,斜斜直撩遊雪的腰部。

  遊雪的身子突然如同失去分量般向前一閃,一錯步,身子便斗然升空。

  斧刃便走了個空。

  遊雪嬌笑一聲,道:“一招!”“刀疤臉”急忙叫道:“你躍起這麼高,那別說三招,便是一百招我也是傷不著你!”遊雪長笑道:“好!我便依你,我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刀疤臉”心中一喜,暗道:“畢竟是剛出道的,還是嫩了點,競也答應下來了。你不還手,又不能騰空而起,還能避得了麼?”當下他一言不發,雙刃斧挾起一縷寒風,向遊雪雪白之粉頸直抹而去。

  走至中途,他的右腿突然一挫一壓,雙刃斧便已改變了方向,變成了直搗遊雪的前胸!

  便在雙刃斧將及對方的身子時,遊雪突然雙腿一滑。

  然後,她的人便如一片羽毛般貼地翻飛!

  與地相距,不及五寸。

  斧刃一下子失去了目標。

  遊雪的身子一曲一彈,長身而起。

  她冷笑道:“已是二招過去了!”“刀疤臉”心中一沉,口中卻叫道:“你……你怎麼貼地而飛?應付你這一招的武功,找還未學呢。”遊雪冷聲道:“去地獄慢慢學吧!不過我可以答應你第三招時,我不貼地而飛!”“刀疤臉”心中不由又是一喜,但這一次,他也知道對方說不定又有什麼方式對付他了。但無論如何,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這是最後一個機會,他可不敢揮霍了。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決定出手。

  他的雙刃斧當然是向中路砍去的,因為遊雪已說過她既不上躍,也不貼地盤飛的。

  算盤珠撥弄得很好。

  便在斧刃將及身軀的那一剎那間,遊雪的身子便如鬼魅般一閃,競已到了“刀疤臉”

  的身後。

  “刀疤臉”大驚之下,立即反手疾掃出凌厲一斧。

  遊雪卻已在這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冷冷地道:“已是第四招了。”然後,便見一道寒光飛起。

  “刀疤臉”的胸口已多出了三個洞!但“刀疤臉”卻並沒有驚訝與痛苦之色,因為一切本就已在意料之中。

  在“刀疤臉”彌留之際,遊雪在他的耳邊,輕輕地道:“其實,你說的沒錯,我並不是鞦韆千。”“刀疤臉”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他發覺自己死得太不值了,但痛苦之色很快便消失了,因為他死了。

  遊雪知道下一出好戲又要開始了。但願下齣戲中之人,不要又是像“刀疤臉”這樣的不入流的角色。

  她知道在自己的四周,已同時布下了兩張網。

  一張是劫持了鞦韆千的人所撒下的肉,只要真的證實遊雪才是真正的鞦韆千,這一張網便會向她當頭罩下!

  而另外一張更隱蔽更大的網則是“歡樂小樓”的人撒下的,主角便是柯冬青。

  那個像冬青一樣有旺盛生命力的年輕人。

  柯冬青遠遠不如段牧歡那樣有名,但遊雪對他很有信心,就像她對自己有信心一樣。

  他們二人都是一樣沒有名氣的人。

  遊雪知道自己只要這麼走下去,該出現的人物一定會出現的。

  所以,她便沿著一條比較僻靜的小巷走去。

  比較僻靜的地方,總是容易產生陰森的地方。

  但遊雪不怕,陰謀正是她所期待看到的。

  這正如有反才有正,有陰才有陽,有彎才有直一樣。

  對手不可能傷害得了她的,如果對方已把她當作真正的鞦韆千,那麼連對方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

  果然,當她走到一段昏暗無燈的街上時,前邊便有幾個輕煙一樣的人在飄掠!

  這些人,便不是“刀疤臉”那樣的人物可比了。

  人影甫定,便已可看清是四個身著黑色勁衣,摹著面的人。

  四個人都是一把彎彎的刀在手。

  他們已把遊雪圍在當中。

  一條野狗受驚了一般,低低地叫了一聲,便夾著尾巴如飛一般地消失在街道拐角處。

  它也被這種肅殺之氛圍嚇住了。

  空氣似平也已變得稀薄了,讓人難於呼吸視聽!

  遊雪冷冷地道:“四位俠士也是為當舖裡的豬掌櫃出頭的嗎?”四人沉默不語。

  遊雪笑道:“既然你們認為自己是在為仗義而行,那為何反倒蒙起臉來了?莫非你們自己的心也有一點虛?”仍是無人回答她,但四人的刀已平平橫封!

  遊雪大笑道:“原來四位是不習慣用嘴說話,而喜歡用刀說話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38
第三卷第五章愁劍怒招
  她也緩緩地舉起了劍,然後慢慢地抽了出來。

  是一柄好劍,劍刃如秋水一泓,閃出幽藍色的暗光,逼人之目。

  劍是遊雪之兄遊冰遺留下來的劍!

  遊雪的武功,也是跟她哥哥學的,而遊冰的武功又是向莫入愁學的。

  所以,她的劍法,便是“愁劍劍法”。遊雪的絕頂聰明,使她的武功,已不在他哥哥之下。

  更重要的時候,遊雪的心中,總有無數的古怪點子,她所學的東西又極為雜亂,幾乎是三教九流的東西,她都已接觸過。

  也許,她不能成為一代武學大家,但她卻一定是個極為優秀的江湖人。

  武功的高低,並不是能否殺人的決定性因素,而只是很重要的因素。

  善於殺人的人,自己一定很不容易被殺,這是一個很明顯的道理。

  所以,她一直後悔那天為何沒有與遊冰一道陪莫夫人去。

  她深信自己如果在的話,她哥哥,還有其他的人,一定不會死的,所以她自責不已。

  這種想法,當然是毫無理由的,她只是基於對自己的自責,才如此想的。

  當她的劍完全脫鞘而出時,她便搶先一步出手。

  “怒——”這正是秋夢怒的“怒劍”劍法中的“怒火狂天”中的第一式!

  江湖中不識這一招的人很少,這一招“怒火狂天”便如秋夢怒一樣有名。

  秋夢怒的劍法之精華,便已凝於這一招四式當中,認得這種劍法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明辨真偽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所以,遊雪使出這一招“怒火狂天”中的第一式時,四個蒙面人齊齊一驚。

  秋夢怒的女兒,武功當然不可能像他自己那樣高深莫測,所以,他女兒的劍法能有如此之勢,已是很不簡單了。

  遊雪一出手,他們便已基本上認定遊雪真的是秋夢怒的女兒了。

  如果他們的武功再高一點,那他們便不會這麼認為了。

  如果他們知道這一招“怒火狂天”,遊雪學了還不到半天;如果他們知道甚至她只是跟段牧歡學的,恐怕他們更要大吃一驚了。

  段牧歡與秋夢怒交情那麼深厚,所以他不可能不熟知“怒劍劍法”。但唯有遊雪這樣的人,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把一招“怒火狂天”學得如此惟妙惟肖。

  事實上,這一招也只是形似而已,至於神,那是相去甚遠的。

  但只要能瞞過這四個人的耳目,便足矣。

  看他們四個人的眼神,遊雪知道自己做得很成功。

  她這一劍,是襲向北首的那個人。

  人如一團飛旋的急風,向北邊的黑衣人卷飛而去!

  在身形翻滾旋轉、不及眨眼的那一瞬間,她的劍已狂點出二十四道光芒!

  劍氣如風捲電掣般暴射過去!

  在這二十四劍中,其精要與核心是其中那自下而上急撩對方前胸的那一劍。對方是個識貨的人,因為“怒”式中正是以此招致敵之命的!

  他的彎刀如電般疾然劃胸一封,同時身形暴閃。

  便聽得“當”的一聲巨響,對方已封開了這一招。

  這本在遊雪的意料之中。

  她就是要把“怒火狂天”一招四式全部使出之後,才開始施展真正的殺著!

  那樣,她才能使對方真正地相信她才是鞦韆千!

  一招未成後,她的人已如掠空的飛蝶,向東側的殺手斜飛而去,劍身作了最大幅度的盤旋,幻出翩舞縱橫的劍影!

  似驟雨奔凝。

  似水勢急旋。

  她輕喝一聲:“火——”東邊的那個人並不驚慌,不退反進,彎刀以極快的速度,反向遊雪的下腹疾劃!

  他當然不是不怕死。

  因為在遊雪攻擊中他的時候,已有另外兩道勁風向遊雪的兩側狂掃而來,已成夾擊之勢!

  她已顧不上傷敵,身子在間不容髮之時騰走掠躍!

  她已將自己的最大潛能都發揮出來了。但最後,她的肩上還是被拉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畢竟,“怒火狂天”一招,她學的時間還不到半天。

  而真正要使好這一招,是半年也不夠的。

  但為了能真正地迷惑對手,即使是付出一點代價,她也是願意的。

  根本不容她喘息,南邊的殺手已反攻而上。彎刀破空如裂帛,劍氣縱橫洶湧,方位、角度,都拿捏得極準。

  又是一記“狂——”式。

  劍身在瞬息之間,己作了三十六次吞吐!

  一時,劍光四起,在夜色中相映,劍氣縱橫交錯,從不同的角度飛串流洩!

  果然當得一個“狂”字。

  劍身已如一條瘋狂的銀龍一般,鬼神難測。

  一陣“叮噹”之金鳴聲後,四個殺手已被她齊齊逼退一步。

  四人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他們似乎在道:“秋夢怒的劍法果然神奇!以一個女子之手使將出來,競也有如此驚人的威力!”最後一式“天——”但見遊雪的身軀突然凌空而起,疾然倒翻,在翻掠的過程中,藍汪汪的劍影泛著陰酷之光彩。

  瞬息之間,她的劍已抖出萬道光芒。

  一時,劍花漫天交織,呼嘯進射。

  劍身吐射著搖曳的光芒,又似扭曲的蛇,流虹閃掣,如此準確又如此快捷地揮動。

  金鐵交鳴之聲彷彿驟雨來臨,密集成串。

  火花進濺,鏗鏘之聲宛如金鐘急鳴。

  終於有一個殺手在凌厲的劍光中慘叫一聲,仰身倒下。

  他的胸前已被劃出深達數寸的一劍。

  血光在夜空中進射,空氣開始變得更為渾濁稀薄。

  現在,遊雪已把她所學到的“怒火狂天”四式全部使完了。

  她相信對方在折了一條人命之後,應該相信她所用的劍法是秋夢怒的劍法了。

  接下來,她便要用自己已在其中浸淫了十二年的“愁劍”劍法了。

  “愁劍”分為:古道西風,西風瘦馬,瘦馬枯藤,枯藤老樹,老樹昏鴉,夕陽西下,斷腸天涯!

  由招式的名稱,也可以感覺得到一種纏綿惆悵的意境。

  更奇特的是,“愁劍”劍法每一招的後半式與下一招的前半式是相同的,這與一般的武林劍術是截然不同的。

  如此一來,劍法撤招換招時,便可以銜接得極為自然嚴密。

  古道西風。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就像推倒了滿山堆疊的鐘台一般亂響著。

  而劍身的身形卻以它的閃動來顯示,各種各樣的花圈在流映,在撕裂,在碰撞,在幻滅。

  光芒乍收。

  又有一個人開始踉蹌而退。

  他的身子彎曲了起來,如同一隻被火烤著的蝦一般,他的手用力地捂在自己的胸前。

  但最終,他還是沒能支撐得住,身形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向後倒去。

  他的腹部便已有了花花綠綠的腸子流出來了,這人眼看也活不成了。

  遊雪一振腕,手中之劍便發出”喙”的一聲響。

  她長笑道:“我爹總是說江湖中多麼可怕,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一些人看似強悍,其實是膿包一個!”剩餘的兩個人的臉色變了變,他們相互遞了一個眼色,突然分頭向兩個不同的方向疾掠而去。

  顯然,他們自知既然四個人聯手都抵不過遊雪,那麼兩個人就更不用說了。

  而他們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並不是殺遊雪,而是要試出她是不是真的鞦韆千。

  現在,他們二人當然已認定遊雪才是真正的鞦韆千了!

  所以,只要能脫身,他們二人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遊雪當然會成全他們的。

  但她還要留下一條命來,讓一個人回去通風報信與讓兩個人去通風報信之間,並沒有什麼區別。

  在兩個黑衣殺手分頭疾掠的同時,她已一提真力,身子疾然反飄而出,以極快的速度,向其中一人飛撲而去。

  身軀尚在空中,她已一聲嬌喝,手中之劍如萬星進射,以極為凌厲霸道之勢,向那人身後狂捲而下。

  那人聽到冷劍急襲的破空聲後,心膽欲裂,急忙斗然轉身,未及看清,手中彎刀便已瘋狂掃出。

  沒有任何刀劍相撞之聲!

  但劍已不可思議地劃入他的咽喉之中,將一種刺骨的冰涼也帶入了他的身體內。

  他的力氣一下子無影無踪,手中的彎刀“噹啷”的一聲落於地上。

  他的喉底發出低低的一聲,身子如一隻被掏空了的布袋般向下癱軟!

  他的喉管已被一劍切斷!

  當遊雪轉過身來時,另外一個人已掠出很遠,遊雪大叫道:“快來受死!”卻並不追趕。

  那人頭也不敢回,疾掠如飛!轉眼便無影無踪。

  遊雪不由輕輕地笑了一下,她知道現在她已是個“真正”的鞦韆千了。

  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她似乎已看到那個很年輕的年輕人——柯冬青的笑容,那種滿意的笑容。

  不用看,她也知道現在在她的四周一定有許多隱藏著的眼睛在看著這一場戰鬥。

  不用說,方才惟一剩下的一個殺手在逃離的時候,他的身邊一定還有人在暗暗跟隨。

  一切,都已如同水銀般開始悄無聲息的滲透。

  她相信當對手醒悟過來時,已是他們大勢已去之時!

  現在,她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家酒樓裡吃一頓飯了。

  現在夜已深,而她一場力戰之後,也已困乏得很。

  坐在靠酒樓北方的那張桌前後,她要了幾個小菜。

  現在,她不需要再以伙計為工具,向眾人宣布她是鞦韆千了。

  她相信在她一走進這家酒樓的時候,便已註定要成為目光的焦點。

  這其中,一部分是因為她脫俗的美麗,而另外一部分,則是因為她在客棧、當舖的表現帶來的。

  如果一個女人能大打出手,那麼這麼一個小城的人們,是能夠很快知道這件事的。

  何況,她的身手著實不凡。

  何況,她的美麗也為這件事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伙計是畢恭畢敬,點頭哈腰的。

  甚至於連她所要的萊的分量也特別的足。

  她所坐的那張桌子,伙計至少抹了十遍,直到把桌子抹得發亮了方才罷休。

  遊雪不由暗暗好笑,心道:“也許真是惡人還得惡人磨。”但這一次,她是不會再輕易地大動肝火了,因為已用不著如此。

  她斯斯文文地吃著,吃肉也是嚼得很碎很碎,再小口小口地咽,喝湯是小口小口地呷,甚至,她拿勺的手指還優美地挑了起來,成了一隻蘭花指。

  那模樣,已是十分的淑女。

  她感覺到有人在偷偷地看她,然後竊竊私語,但她卻裝作一無所知。

  便在這時,外面走進來了一個中年人。

  他的臉上有一種極易讓人感到親切的笑容,他走路的樣子也是斯斯文文的。

  但遊雪不是鞦韆千,她這一輩子,幾乎全是在江湖中滾爬過來的。

  她立即斷定這個中年人是個不一般的角色。

  中年人並沒有走到遊雪的跟前,相反揀了一個背對著遊雪的位置而坐。

  這是一個老練的傢伙。

  但在遊雪看來,他已是老練得過分了。因為遊雪自信自己是一個挺美的女人,所以只要是男人,他都應該願意與自己相對而坐。

  至少,他應該向自己看一看,但中年人沒有。

  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不去看一個很美的女人,這便有點不正常7.遊雪心中暗暗一笑,仍是只顧低頭吃她的飯。

  坐在中年人對面的是一個削瘦的漢子,他的雙腮無肉,上唇上長了一顆大黑痣,而他的嘴唇又顯得頗為削瘦。

  這是張一看就是像捕風捉影的臉,是一個無聊的市儈之徒。

  果然,當中年人坐下來之後,那人便很快地與中年人搭訕起來了。

  遊雪已聽到他對中年人說的話,正是關於遊雪如何大鬧當舖的事。

  遊雪心中暗暗地道:“這中年人倒真會演戲,寧可繞這麼大一個圈子。”“黑痣”說得眉飛色舞的,一雙小小的眼睛還不時向遊雪這邊掃視過來。

  終於,中年人轉過身來了。

  他看著遊雪,眼神是驚訝中帶著欽佩之色。

  這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很佩服很欣賞時所有的正常之神色。

  他站了起來,走向遊雪,手中拿著兩隻酒杯,一壺酒。

  他在遊雪的對面坐了下來,微徽一笑,道:“姑娘,令尊是秋夢怒秋大俠嗎?”他的聲音猶如帶有磁性,是那種極有誘惑力的聲音。

  這種成熟的聲音,成熟的笑容,對年輕的女人特別有吸引力。

  似乎每一個年輕女孩總喜歡比她大上一大截的成年男子,而三十幾歲的女人,又格外喜歡比她小上一大截的男人。

  似乎遊雪也不例外,她對著中年人友好地淡淡一笑,然後道:“你認識我爹嗎?”中年人搖了搖頭,道:“我這樣的無名之輩,如何能與秋大俠認識?不過我對他卻是仰慕已久,可惜——直無緣見到他。”他的臉上,有由衷的遺憾之色。

  遊雪道:“其實,我爹也是一個平凡的人,並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偉大。”她的眼神是誠懇的,語氣是謙虛的,而笑容卻有——種淡淡的不易察覺的自豪。

  一切都那麼得體。

  中年人道:“方才我聽人說了秋姑娘如何懲治惡人之事,真是太快人心!所謂虎父無犬子!便是指秋大俠、秋姑娘這樣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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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六章途中遇伏
  遊雪忙道:“言重了,如果我爹知道我今日做的事,一定又會說我頑劣的。”然後,兩人不由齊齊笑了,心領神會的樣子。看上去,他們談得極為投機。

  中年人溫柔地道:“秋姑娘會喝酒嗎?”遊雪道:“爹從不讓我喝酒,他說一個姑娘家喝酒成什麼話?”中年人笑了,他道:“如此說來,秋姑娘是會喝的了。能否賞臉,為我破例一次?”他的笑容是那麼的熱情友好,甚至瀟灑溫柔。

  其實,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是在三十歲與四十歲之間。

  而這個中年人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遊雪抿了抿嘴唇,臉倏地紅了,她避過了中年人的目光,有些窘迫地道:“這……這不好吧?我…”

  一個已被觸動了心中情懷的女孩?

  遊雪的演技足以讓許多名旦汗顏。中年人更溫柔地道:“秋姑娘倒還是很聽話的女孩子。”沒有幾個女孩喜歡聽別人說自己聽話,因為許多女孩在一個特定的年齡中,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叛逆,叛逆——不問原因,不求結果地叛逆。

  遊雪似乎也是如此,中年入的話讓她一下子把聲音提高了,她道:“但凡事總是有第一次的,對不對?”中年人的眼中一下子便進射出讚許、鼓勵的目光。

  她一把抓起酒壺,將兩隻酒杯都倒滿了酒,然後一杯自己握著,一杯交給對方。

  她的眼中閃著興奮之光:“何況,爹並不知道我在外面是否喝了酒,對不對?”她得意地微笑著,就像一隻偷食成功的貓一樣。

  中年人道:“果然是性情中人!有一句話,說出來不知秋姑娘是否會見怪?”遊雪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然後道:“但說無妨。”她的那些不安被中年人捕捉到了,所以他已在心中自鳴得意了。

  中年人道:“不知為何,我與秋姑娘相見,竟有一見如故之感。”遊雪又紅了紅臉,道:

  “是麼?”未等中年人回答,她已舉起杯子,大聲地道:“好!就為一見如故乾杯!”這一刻,酒樓中至少有十幾個人在暗暗嘆息:這位姑娘看起來刁鑽任性聰明,最終卻還是上當了。

  中年人也舉起了酒杯,道:“梅雨!”遊雪道:“鞦韆千!”二人相飲一笑。

  “當”的一聲,兩人都已把酒一飲而盡。

  遊雪的臉就更紅了。

  梅雨的眼睛就更亮更溫柔了。

  梅雨輕輕地道:“秋姑娘,你不會覺得頭有點暈吧?”遊雪竟點了點頭,聲若游絲地道:

  “看來我真不是喝酒的料,這麼快便已頭暈了。”她的手支著自己的頭,不勝酒力的樣子。

  梅雨的眼中飄出一種如霧一般的東西來。

  他柔聲道:“秋姑娘,能支撐得住嗎?”遊雪道:“恐……恐怕不行了!我的心跳都不勻了。”梅雨不安地搓著手,自責地道:“都怪我,這卻如何是好?”他想了想,方道:

  “秋姑娘,你在這一帶可有什麼親友?”遊雪道:“我……我爹爹的朋友段牧歡段叔叔在這兒。”梅雨“喔”了一聲,喜道:“這就好,這就好。秋姑娘,我送你去段大俠那裡好不好?”遊雪低聲道:“就怕我一身酒氣,段叔叔會笑話我。”梅雨道: “你都已不小了,還顧得上那麼多小事?”遊雪終於點了點頭。

  梅雨道:“正好我有一輛馬車,便送秋姑娘一程。”遊雪便站了起來,卻已是頭重腳輕,站立不穩。

  梅雨趕緊去扶住她。

  他的動作很像君子,只扶可以扶的地方。

  賬當然由梅雨付了。

  馬車還是那輛極為華麗的馬車。

  甚至,車夫還是那個祝大山。

  梅雨小心翼翼地把遊雪引上車之後,然後大聲地道:“祝大山,去'歡樂小樓'!”馬車“轟轟”而駛。

  少頃,梅雨便掀起門簾,向後面一看,便怒聲;道:“祝大山,為何走這條路?我讓你去的是'歡樂小樓'!”祝大山的回答當然與上一次沒有什麼不同。

  車駛得很平穩。

  梅雨輕輕地道:“秋姑娘,如果你支撐不住,不妨便靠在那兒睡一會兒,這該死的祝大山走了這條路,便要遠出三里路了。”遊雪道:“我支……支撐得住……”話音剛落,她已斜斜地靠在車幫上睡著了。

  梅雨叫了兩聲,遊雪沒有答應。

  梅雨那張親切的臉一下子變化了,變得那麼得猙獰!

  他得意地笑了!

  前面傳來了祝大山的聲音:“杜大爺,得手了嗎?”梅雨得意地道:“這麼一個小娘們,還想逃得脫我杜三魂的手心?”祝大山乾笑道:“你那'香一點'夠這丫頭受的!”梅雨——也就是自稱杜三魂的人得意地道:“足夠讓她睡上三天三夜的。方才這娘們情意款款的樣子,讓我都差點把持不住了。”祝大山像只發情的驢一樣怪叫道:“杜三爺,你可別乘這機會大動手腳喲。”杜三魂道:“那可就不好說了。”兩人同時怪笑起來。事實上,這時候,杜三魂的手已不老實地在遊雪身上移動起來了。

  沒有幾個人能在一個醉了酒的絕色女人面前把持住,杜三魂就更不例外。

  遊雪的身子微微後揚,她的臉有一種誘人的紅暈,小巧的鼻,殷紅的唇,雪白的粉頸,起伏不定的酥胸,婀娜的腰肢…。

  杜三魂不是君子,所以他不可能只停留在“看”這一層上。他的手先是將游雪那柔若無骨的手握住,片刻之後,他眼中的淫光大熾,竟有了一種綠綠的顏色。

  他的手便棄了遊雪的手,然後伸向遊雪的胸,向高高聳起的酥胸抓去。

  就在他的手將及遊雪之胸的那一剎那間,馬車突然戛然而止。

  杜三魂身子一歪,立即穩住。

  前面已傳來祝大山的一聲慘叫。

  杜三魂見好事被破壞了,不由大是惱火,他叫道:“祝大山,這娘們都已經抓到手了,你還在裝神弄鬼的干什麼?”沒有迴聲。

  杜三魂氣得不行,他一步躍了下來,高聲罵道:“祝大山,你吃了豹子膽嗎?”祝大山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有一片水汪汪的,大概是他的血。

  在馬車前邊,站著四個黑衣蒙面人。

  杜三魂一步搶上,照準祝大山的屁股就是一腳,口中罵道:“起來!”突然,一個蒙面人開口道:“你不是看到他已經死了嗎?”杜三魂正在火頭上,頭也不回地道:“老兄,你倒有心開玩笑!小娘們已被制住了,就應該趕緊帶回去才是!”另一個蒙面人冷冷地道:

  “真的製住了嗎? ”杜三魂一愕,抬頭一看,駭然看到遊雪正站在他的身後。

  他先是一驚,接著便明白過來了,他已經進入一個別人設好的圈套了。

  可他是親眼看到遊雪把那杯酒喝下去的。

  一個蒙面人冷聲道:“是自己了斷,還是要我們動手?”杜三魂見四個蒙面人及遊雪對他已形成合圍之勢,便冷冷一笑,道:“你們以為人多便可以留住我嗎?”便見其中一個蒙面人跨出一步,沉聲道:“只需我一人就足夠了。”遊雪聽出了這是那個如冬青一般有極強生命力的柯冬青的聲音。

  他的手一翻,便已多了一把短劍。

  遊雪沒有看清他的劍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杜三魂以挑釁的口氣道:“可莫到了黃泉路上再後悔自己不該強自出頭。”

  柯冬青冷冷地道:“我一向不習慣討些口舌之利。”

  杜三魂一咬牙,暴喝一聲:“你倒是個急性子的人!”暴響聲中,他已“嗆”的一聲,從腰中抽出一柄軟劍,然後身軀已在此時斗然升空,向柯冬青這邊狂捲而上!

  柯冬青像一棵冬青那樣,卓立不動!

  軟劍如一尾毒蛇般盤旋如電,挾帶著“噝噝”的劃空之聲,向柯冬青的身軀疾速逼進。

  柯冬青的那份沉著,就絕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在軟劍將要及身之際,他的身子才如一根無形的繩子吊著一般,突然反翻。

  一丈之外,他已倏然反轉,如同一道貫日長虹。

  寒光連串迸射,疾猛冷銳,宛如炸開的一束銀花。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然後,兩個人的身形疾然分開。

  夜風吹拂著人的臉,帶給入以一種浸入骨髓的涼意。

  杜三魂的臉上有了一種古怪的表情,誰也讀不懂他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遊雪突然發現杜三魂的腰部已有一道血跡在慢慢地滲出,滲出。

  她心中不由一喜。

  杜三魂不是柯冬青的對手。

  杜三魂的右手手指在自己的劍把上輕輕地劃著,一下,又一下。

  倏地,他的身形突然暴起。

  騰身兩大多高時,他突然轉身飛掠而下。

  方向不是向柯冬青,而是向另一側而去。

  那兒有一個黑衣蒙面人站著。

  杜三魂的軟劍由下而上,劃出一條優美的虹光圓弧,這條虹光似乎是由無數的劍身黑黑麻麻地排列而走。

  彷彿這一招已凝固了時間,溝通了生與死之間的那段過程。

  那人正是“歡樂小樓”的“趙錢孫李”中的錢大串。

  錢大串向後一個側滑,“嘩啦啦”也一聲暴響,手中抖出一根鐵索鞭。

  鞭身在他的疾抖之下,如惡蟒般向杜三魂攔腰掃去。

  如果是硬劍,那麼是極為忌憚與鐵索鞭這樣的兵器對抗的。

  因為一般的劍既不能將鐵索鞭削斷,又極易被鐵索纏住。

  但軟劍不同。

  軟劍的柔性使它可以變幻出更多的角度,所以更不易被鐵索鞭制住。

  鐵索鞭狂吐之後,杜三魂的軟劍已被抖得如同一幽蛇一般,詭異地繞過漫天飛舞的鞭影,疾然點扎向錢大串握鞭之手。

  其速快疾通電。

  鐵索鞭的最大弱點便是回撤不易。因為鐵索很難像堅挺之物那樣在極短的時間內改變方向。

  當然,它的優點也是有的,那便是它的攻擊面板兀。

  鐵大串在杜三魂的迅速反擊之下,一時已撤招不及,他要么是放棄手中之鞭,要么是斷了一臂。

  但錢大串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見情形危急,立即急運內力,貫力於鞭,右腕疾然一沉一抖。

  便見本已下垂的鐵索鞭突然如同活了一般,反彈而起,繞過杜三魂的腰身。

  然而,鞭頭便已飛速地向杜三魂的後背扎去。

  如此一來,縱然杜三魂能傷得了錢大串,但他的後背也定是會被鞭頭扎中!

  這樣的買賣,當然不划算。

  所以,杜三魂已被迫撤招。

  他這麼一撤招,便已永遠地沒有第二次突圍的機會了。

  不知柯冬青是什麼時候欺身而進的,當杜三魂身形略側時,他的脖子上已有了一片涼意。

  柯冬青的短劍冷冷地擱在他的頸部。

  杜三魂一下子便洩了氣。

  柯冬青出手如電,瞬息之間,已點追了杜三魂身上十一處穴道。

  他的手法極為怪異,與一般的點穴功夫截然不同。」

  遊雪不明白為何杜三魂已被制住了,他還要施展如此手法。

  卻聽得柯冬青冷冷地道:“你的武功已被本人所廢,所以我不希望你再作無謂的反抗。”

  遊雪吃了一驚。

  杜三魂一聞此言,身子不由一震,臉色變得一片死灰。

  對於練武主人來說,武功其實同性命一樣重要。

  杜三魂的眼中閃過絕望怨毒之氣。

  現在,他是想報此仇,也已極難做到了。

  柯冬青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會恨我,但你本應該感謝我才對,因為我給了你一條生路。”他接著道:“如果不廢了你的武功,那你還會繼續為非作歹,那麼你便終有一天,會死於正義之手。現在,只要你肯與我們合作,我可以饒你一死!”杜三魂的臉色變了變。

  柯冬青道:“另外的那一條路,便是死!”他的短劍一閃,突然消失了,然後身形跨前兩步,道:“要生,還是要死?”杜三魂的臉上汗如雨下!

  終於,他艱難地開口道:“你……你要我做什麼事?”柯冬青沉聲道:“帶我們去救鞦韆千秋姑娘!”杜三魂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極為頹唐了。

  是的,他本來就已經得手了,可以用鞦韆千為砝碼,將“歡樂小樓”的佈署攪亂,誰知會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引狼入宅!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但現在他已是別無選擇了。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柯冬青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麼輕輕的聲音,卻彷彿是一根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他明白柯冬青的意思,柯冬青是不屑於他的貪生怕死。

  也許,如果杜三魂骨頭硬一點,反而可以贏得柯冬青的尊敬!

  現在杜三魂的表現,已使柯冬青從骨子裡看不起他。

  柯冬青正眼也不看他,只揮了揮手。

  一切,便立即有條不紊地開始了。

  只見黑暗中突然閃現出十幾條人影,他們中的幾個人將祝大山的屍體挑到一個角落裡,然後點起了一盞燈——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39
第三卷第七章共赴魔窟
  半刻鐘後,那幾人散開了。

  遊雪向那邊望過去時,突然被一種情景嚇了一大跳。

  祝大山竟又活過來了。

  那一刻,她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但很快她便明白過來了,一定是有人被易容成祝大山的模樣了。

  而祝大山的屍體,已被幾個人做了妥善處理。

  柯冬青則在審問杜三魂。

  可惜,並不能問出多少東西,這倒不是因為杜三魂的骨頭特別硬,不肯開口,而是因為杜三魂知道的東西實在有限。

  他身後的人,一定是老奸巨滑的傢伙,使得柯冬青揪住了杜三魂這只蘿蔔,卻還是帶不出什麼泥來。

  柯冬青不由恨得直咬牙。

  遊雪又開始瞇著眼睛斜斜地靠著車廂,柯冬青,錢大串也坐在馬車上。

  而杜三魂也還是坐在車廂裡“看守”著遊雪。

  當然,事實上還不如說是遊雪看著杜三魂更確切些。

  趕車的人自然不是真正的祝大山,祝大山早已躺在冰涼的土地裡了。

  這位趕車人孫不空,也是“歡樂小樓”中的“趙錢孫李”之一。

  馬車又上路了。

  孫不空當然不識路,但後面有一個杜三魂在指點著。

  杜三魂不敢說假話,因為只要到了一定的時候,馬車不能到達可以使”歡樂小樓”幾人滿意的地方,那麼杜三魂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杜三魂想像得出在這輛車的四周,一定有不少“歡樂小樓”的高手在暗暗跟隨。

  柯冬青的可怕,不僅僅在於他的武功,更在於他的冷靜和極富有創造性的思考。

  這樣的人的攻擊,總是極為凌厲,而且出奇不意的。

  當然,還有眼前的這個女人。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明明看到遊雪把自己已放進迷藥“香一點”的酒喝下了,為何她竟會安然無恙!

  而且,她的表演水平,也太神奇了,連杜三魂這樣的老江湖竟也走眼了。真所謂終於打雕,反被雕抓瞎了眼!

  像她這樣的人,如果想讓別人以為她是鞦韆千,就一定會讓任何人都相信她才是真正的鞦韆千。

  如此一來,即是自己同夥們災難開始的時候了。

  他越想越心寒。

  但他就像一根已上了滑道的毛竹一樣,除了“轟轟”地越來越快地下滑之外,已是別無選擇了。

  自己的老巢越來越近。

  他額頭上的汗便越來越多,身上更是冷汗直流。

  如果自己的人識破了,倒霉的一定是他。如果自己的同夥未識破,倒霉的也一定是他。

  杜三魂已成了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

  遊雪忽然睜開眼睛,冷冷地道:“你知道為什麼我喝了你放的迷藥酒後,卻未被迷住嗎?”杜三魂搖了搖頭。

  他甚至不敢正視遊雪,他想到了自己曾對遊雪輕薄過的事。

  而自己現在已是身無縛雞之力了!

  遊雪道:“因為我會'逆食大法'!”杜三魂一下子愣在那兒了。

  “逆食大法”,他聽說過,但也僅僅是聽說過而已。

  這是一種運用內力,控制自己的食道在短時間內,將食物阻擋在食道中,而不會落進胃裡的方法。

  沒想到遊雪竟會這種“逆食大法”.遊雪又冷冷地道:“你無需後悔不堪,其實即使你沒有用迷藥這一手,而用別的方法來對付我,也一樣是白費心機的,你信不信?”杜三魂大窘,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遊雪的聲音突然冷得像一塊冰:“你應該慶幸自己的狗爪子沒有做出太多的齷齪之事!

  否則,即使拼著這個計劃無法實施,我也要砍下你的手!”杜三魂不由輕輕地抖了一下,他相信游雪說的是真話。

  這時,馬車緩緩停下了。

  兩人的神色都一緊!甚至杜三魂比遊雪的神色更為緊張。

  外面響起了“嘰嘰咕咕”的說話聲,接著有幾聲乾笑聲。

  然後便有一個聲音道:“老杜,你還賴在上面不肯下來嗎?是不是沉醉於溫柔之鄉中了?”遊雪使了一個眼色。

  杜三魂便按柯冬青吩咐過的話道:“這丫頭已被我點了穴道,來兩個人幫忙抬下來!”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哈哈,這可是個美差。”少頃,便有一個腦袋伸了進來。

  立即,他的“人迎穴”一麻,然後便有一隻有力的手掐著他的脖子,把他往裡面提。

  這是柯冬青的手。

  他擺平了一個人之後,立即手一揮,便有一把短劍擱在杜三魂的脖子上。

  這意思很明顯,是要杜三魂按計劃辦事。

  杜三魂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道:“孟高,別這麼粗手粗腳!下邊再上來一個,這丫頭個頭不大,倒是沉得很。”下邊便有人罵罵咧咧地道:“你兩個小子的力氣都丟在女人身上了嗎?”又有一個人的腦袋伸了進來,也被柯冬青如法炮製,一下子便制住了。錢大串與柯冬青兩人迅速換上那兩個人的衣服,然後抬著遊雪下來了,下車時順手點了杜三魂的穴道。

  馬車立刻又開走了。;車上的杜三魂腦中一片空白,充滿恐懼感,他不知道馬車會把他拉到什麼地方去。

  哪怕馬車所去的地方是地獄,他也別無選擇。

  柯冬青、錢大串、遊雪三人一落地,便見地上還站著一個人,黑夜中當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人有點驚訝地道:“劉科安他們四個人沒有來嗎?”柯冬青淡淡地道:“他們已死了。”那人便像被人砍了一刀般怔在那兒,還未反應過來,一把短短的劍便已如夢般向他襲來,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片冰涼!

  他便無聲無息地倒下了,倒下的時候喉管已被切斷!

  柯冬青的右手輕輕一招,立即從四周如幽靈般閃現出了三十幾個人!一個走路有些瘸的人走了過來,低聲道:“全部解決了,共有十一個暗哨。”柯冬青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樣的,留守外面,逃出來的人見一個殺一個,不准讓任何人溜了。”那人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他及其他三十幾個人便如幽靈般隱去。

  柯冬青這才與錢大串一道抬著遊雪進了一間並不起眼的屋裡。

  不起眼的只是屋子的外觀。

  一進屋子,便可以發覺這間屋子絕對的不簡單。

  至少,普通的屋子裡不會有這麼多身著黑色勁裝的人,不過,他們並沒有蒙面。

  共有七人。

  七個人並不好對付,難對付的並不是他們的武功,而是擔心他們會突然叫喚起來。

  七個人只要有一個發出一聲叫喚,便有可能使已被關住的鞦韆千傷亡。

  但要在瞬息之間,同時制住七個人,又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容易的事,並不等於做不到。

  至少,柯冬青與錢大串、遊雪三人可以做到。

  三人一進屋子,便已迅速看清屋內的情形。

  錢大串立即以極快的速度,以一抹輕煙般向西側飄去。

  西側有一扇小門,也是屋中除進來的那扇門之外,惟一使對方可以逃脫的通道。

  錢大串飛掠而出的同時,柯冬青已大叫一聲:“小心有詐!他是假的!”而遊雪卻已在這時候,向一扇窗子疾奔而去。

  她算準一定會有人來阻攔她的,而這也是她所希望的。

  錢大串竄至門前,卻未闖入,而是疾然一掄手中的鐵索鞭!

  鐵索鞭以驚人之速、驚人之力飛掄而出,擊中了那扇門的一根門槌!

  那扇門便已“轟”地一聲,垮了。

  門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便在此時,他的雙腳已向後飛速蹋出十一腳!

  立即響起一聲骨頭暴裂之聲,一個黑衣漢子的下巴已被一腳踢碎!

  他當然想發出一聲慘叫,但下巴碎了之後,他卻是已無法發出這種聲音了。

  此時,從那扇門後面開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顯然,裡邊有人!已經應聲而出了。

  此時,已有二人向遊雪那邊飛撲而去,身手竟是不弱。

  其中一個,使的兵器是一根煙桿。

  這根煙桿並不很粗,大概只有大拇指光景粗細,但極長。

  桿身初看像是由一根老藤掏空而成的,但細細一看,便可知事實並非如此。

  因為煙桿身上隱然有一股幽淡的金屬光澤,竟是用赤銅打製。

  煙桿上,有一節一節突兀著的骨節,顯然這兒剛好可以讓他的手握著。

  很順手的一根煙桿。

  另一個人手中是一把刀。

  刀很厚、很重,而且毫無光澤。

  這種刀,用來幹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比如鍘草,比如劈柴,因為它的分量重。

  而殺人對它來說,也是很合適的,儘管它不鋒利。

  再不鋒利的刀,也是刀。

  至少,這世上還沒有哪一個人的皮肉比刀還硬的。

  而像遊雪這樣的姑娘,更是如此了。

  一把刀,一根煙桿,便同時以凌厲之勢向遊雪急襲而去[招勢極為霸道凌厲!

  但他們的武功在此時,卻已有了一個致命的缺陷——他們不想殺了遊雪!

  一種不想殺人的武功,再怎麼的高明,也是會大打折扣的,更何況,他們所需要對付的是遊雪。

  煙桿不願指向致命之處,大刀更是有點小心翼翼,縮手縮腳!

  他們以為遊雪就是鞦韆千,而鞦韆千對他們來說,只有活著的,才有作用。

  這種顧慮帶給了他們一場悲劇,一種致命的悲劇。

  遊雪是何等的聰明!一看對手出招,她便已猜出了他們的心思。甚至,在他們還未出招時,遊雪便已料到他們會有如此顧慮的。

  她的身形便己詭異地一個踉蹌。

  這麼一踉蹌,她的前胸突然暴露在那把又重又厚的大刀之前。

  大刀再遞進半尺,遊雪便要倒下了。

  但大刀卻沒有乘勢遞進。

  不但沒有遞進,相反,他還如同被火燙著了一般,大刀疾然向後一撤。

  這便是他的惡夢開始的時候!

  遊雪輕輕地叫了一聲:“狂——”“怒火狂天”中的第三式!

  無數的劍影在她身側進射如電如虹!

  空氣也已被這凌厲的劍勢攪得碎作一團發出了刺耳的“劈啪”之聲。

  大刀便在這漫天飛舞的劍光之中飛了起來。

  其實飛起來的不僅僅是刀,還有握著刀的那隻手。

  一隻血淋淋的大手連同一把粗重的大刀一同飛起。

  那人沒有發出慘叫聲,因為在他的手與他的身子相脫離的那一剎那間,遊雪的劍便已如鬼魅般穿進了他的咽喉之中。

  他的喉管斷了,只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咕嚕”之聲,那是翻湧而上的氣血在斷裂的氣管處噴發而出的聲音。

  這一下,那根煙桿再也不敢桿下留情了。雖然秋,千千活著價值很大,但對於每個人來說,價值最大的,還是自己的命。

  他還不願意死。

  但,有時候,死或不死,並不是由自己說了算的。

  遊雪的身影突然一晃,似乎是一步未踩穩,將要傾倒似的。

  便在這麼一歪之下,她的身軀已突然後仰!身子急轉如風車。

  她的身子向後飄出少許之後,突然在原地“滴溜溜”地飛旋起來。

  倏而,本已成為一束光柱般的劍影突然凝住,身形立止,曲背如弓,再一彈身,人便如一支利箭般向對方射去。

  對方暴退一步之後,手中抽煙桿回伸吞吐如蛇信,每一招都是有攻有守,招式頗為老到、狠辣、直接。

  但遊雪的劍突然向下直直一點,一點之下,劍已彎成了一個極圓的弧度,卻是未折。

  而她的身軀便已藉著這一彈之力,飄然而起,如一隻輕盈的燕子般,向使煙桿的傢伙迎頭掠過。

  在她身形過處,有一道劍刃之光一閃。

  遊雪飄然落下。

  對方卻已怔在那兒,一動不動,似乎遇見了一件天大的不可思議之事。

  遊雪卻已棄下他不管了。

  她的身軀如翩飛的鴻雁般,向一個使斧之人盤旋。

  而去。

  那人正揮舞著一把長斧,向柯冬青攔腰斬去。

  柯冬青的身邊,已躺下了三個人。

  而錢大串的鐵索鞭此時正好纏在了一個人的脖子上。

  只見錢大串用力向後一拉,便有一顆頭顱飛起。

  而此時,使煙桿之人的瞳孔已開始變大,越來越大。

  他的頭顱突然開始滲出血來,不是一點,而是一條線,從他的後頸,越過他的頭頂,又下劃直到眉'心。

  這條血紅之線恰好把他的頭顱分成對稱的兩半。

  血越滲越多,倏地,“嘩”的一聲,他的頭顱從中間分裂成兩半。

  他的身軀,已不可避免地倒下了。

  剩下的那個使斧之人的臉色已經煞白。

  他們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擋三個人的進攻。

  但任何一個人,在他沒有死之前,是不會放棄對死亡的擺脫。

  這個人有如瘋子般將一把斧子揮舞得“呼呼”作響,但這又有什麼用呢?柯冬青踏進了一步,很隨便地踏進了一步。

  那人便已暴退數尺!

  便在他立穩身子時,他的后腰已一麻,被人點了穴道了!

  遊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便在此時,那扇已倒垮的門“轟”地一聲巨響。

  木屑、木塊、磚塊便已漫天飛起。

  當然,這些東西是傷不著錢大串。柯冬青、遊雪三人。相反,這種漫天飛揚的灰塵,反倒成了他們極為有效的保護色。

  對他們三人來說,自然是越混亂,就越有機可乘。

  便在“轟”地一聲巨響的時候,遊雪的腳已疾然在使斧之人的腳上一勾,左手在那人後背上一托。

  那人便已如同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去向正是那扇已不是門的門處。

  便在這時,已有一條人影從那兒射出。

  被遊雪以巧勁擲出之人恰好飛到,惡狠狠地向這位剛鑽出來的同夥撲去。

  那人一驚,一時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同伴會如此兇猛地撲來。便在這一愣之下,突然覺得自己的下腹一涼。

  然後,涼意向全身掠散開了。

  而下腹部的涼意卻已轉變為腫脹。劇痛。

  他的面前,已有一個人!

  正是遊雪!

  在他看來,遊雪幾乎是如幽靈般突然閃現的,他根本不明白遊雪怎麼會突然出現。

  遊雪當然是藉著那個被她飛擲之人的軀體的掩護,才如此鬼神莫測地快速飛掠至他的身邊。

  她的劍便乘機沒入對方的腹中。

  而她的右腳已同時飛速反踢,那個被點了穴道之人,便已如一捆稻草般飛起。

  “轟”的一聲,那人已一頭撞在牆上,頭也扎進了磚牆,大概是活不成了。

  此時,這問小屋子一片大亂,飛塵漫天飛揚!

  但柯冬青卻還是不滿意,他已將這間屋子的一角點著了火。

  屋於很古老了,所以木料極為易燃。

  轉眼間,火勢已蔓延了一大片。黑煙也滾滾而出,小屋子轉眼間已是濃煙密集,不可視物了。

  錢大串則不失時機地大叫道:“不好了,野丫頭點火了!”喊聲中,人已如風車般向那扇小門側旋而進。

  柯冬青,遊雪也不怠慢,立即彈身而飛,向他這邊衝去。

  柯冬青是貼地而飛,而遊雪則如鴻雁般飛掠。

  只聽得前邊的錢大串大叫道:“大事不好了,有人救了野丫頭!'他的聲音嘶啞難聽,似乎真的很恐懼一般。

  便聽得一聲慘叫,又響起錢大串的聲音:“不好,有人殺進來了。”其實,方才慘叫之人,正是他的鞭子要了對方的命時所發出來的,他又絞下來一隻頭顱了。

  柯冬青心道:“這傢伙的鬼主意倒不少!”正思忖中,已有一股冷風向他攔腰襲來!

  暴喝聲中,他的短劍已帶起一股淋漓赤血。

  同時,他已向另一個方向扑出,雙手夾住一個人柯冬青如一抹輕煙般直掠過去,給那個失去兵器的人來個一劍透心涼。

  慘叫如麻。

  遊雪不敢怠慢,她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鞦韆千,否則,如果對方先對鞦韆千下了毒手,不但是前功盡棄,而且他們還無法向段牧歡,向死去的秋夢怒交待——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40
第三卷第八章冰雪消融
  此時,連里面這間屋子也開始被煙霧所瀰漫了。

  遊雪迅速掃視屋子。

  屋子再無其他的門了,只有幾個窗戶。

  而現在房子裡已只有兩個敵人了,相信合錢大串與柯冬青之力,消滅這兩個人,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遊雪心念一閃,手中之劍便已飛速劃向一張木椅。

  寒刃所及之處,便見一支支被削成細長如筷的木條飛起。

  而遊雪的劍便以極快的速度,磕向這些細木條。

  細木條便如一支支利箭般射向四面八方!

  轉眼間,一張木椅便已越來越小,越來越破,最後便消失了。成了一根根飛射的木條。”篤篤”的撞擊之聲不絕於耳。

  遊雪如此做,當然不是為了好玩,她在木條射出;四處時,已凝神細聽!很快,她便聽出木條射向西側:的那處牆角時,聲音有異!似乎木條所射中的地方,不是磚土之物,而是鋼鐵之物。

  遊雪心中一亮,便向西側扑去,手中之劍用力一插。

  “當”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遊雪大喜。

  她知道在這個地方的後面,一定有暗室。

  但是,暗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以保證裡邊的人還未發現,而外面已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遊雪已在一劍插下之時,探出鐵物與表面有多少距離。

  所以,她現在出劍,力度使得剛好。

  但見一團眩目的寒光在飛舞。

  碎土飛揚而起。

  很快,劍下已現出一塊大約三四尺厚的鐵板。

  便在此時,錢大串、柯冬青己將自己的對手斃於地上。

  一個人的腦袋已被柯冬青的短劍削去大半,而另一個人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他們兩個殺盡屋中所有的人後,便已看到遊雪劍下的那塊鐵板!

  他們立即便明白他們的對手的另外那部分人極有可能便是隱於這塊鐵板之後!

  他們三人圍在那塊鐵板前。柯冬青將短劍輕輕地插進縫隙之中,撥動了幾下,毫無動靜。

  柯冬青向錢大串打了一個手勢,錢大串點了點頭,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圓球來了。

  柯冬青深吸一口氣,驀地,一腳踏出。

  “砰”地一聲暴響,鐵板應聲而開!

  鐵板飛出的同一瞬間,裡邊已響起驚怒之聲。

  而錢大串則在柯冬青飛腳的同時,右手一揚,手中之物便飛射而出。

  那圓球飛出一段距離之後,突然爆開。

  立即有一團煙霧瀰漫開來,有一種淡淡的清香隱在煙霧之中!

  錢大串又取出三粒藥丸,交給柯冬青一顆,自己服下一顆,又把剩下的那顆交給遊雪。

  三個人全服下藥丸之後,立即飛撲而入。

  這時,淡黃色的煙霧已飄散開了。

  遊雪隱約看到地上有幾個人躺著,正試著想要爬I起來,但無論如何地努力,卻總是力不從心,終於,一下子癱倒於地。

  好厲害的迷藥。

  這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而且是向下斜的!不過坡度卻是極小。

  這兒極有可能是一條地道!通道兩側還點著松明。

  跑出了三十幾丈路之後,有一個拐彎了。

  柯冬青跑在最前面,他在臨近轉彎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迅速伏倒,將耳貼於地上。

  然後,他伸出三個手指——向錢大串與遊雪表示前方所來之人的數字。

  便聽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離這個拐彎之處,已越來越近!

  錢大串順手撈起躺在地上的一個人,在腳步聲就要來到的一剎間,突然把手中抓的人推了進去。

  立即有利刃劃空之聲響起。

  然後,便是刀刃插入人體時的輕微卻又刺耳的聲旨。

  顯然已有一件兵器插進被擲進去主人的軀體之中。

  柯冬青當然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他的身子本是伏於地上的,現在他的雙手突然在地上一撐,人便如一隻措食之獸般斜斜撲進。

  在他的身子超出拐彎處時,已看到了三雙腳。

  他的判斷果然不錯,奔跑過來的正是三個人。

  未作任何猶豫,他的身子已不可思議地一彈,短劍直劃而出。

  便有五隻腳在刀光下斷了。

  栽倒的自然是三人,慘叫的卻只有兩聲,因為其中有一隻腳是被錢大串扔進去的那個人的腳。而他中了迷藥之後,已根本就不能發出聲音了。

  兩聲慘叫之後,已有三個人倒了下來。

  變化如此之快,使剩下的那個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即使他能反應過來,也是無濟於事的,因為他那把刀己深深地紮進了他那倒霉的同伴身上,在他的同伴倒下時,已把他的兵器一同帶著往下倒了。

  他用力一抽一提,便把他那被迷藥迷暈過去的同伴又提了起來,原來是他一驚之下,出刀又快又猛,竟把刀插入骨縫之中!

  這便是柯冬青的機會。

  他一劍平平削出!削向對方的雙膝。

  卻見那人竟斷成三截飛出。

  怎麼回事?柯冬青不由有些吃驚。

  但他很快便明白過來了,別外一劍是由遊雪完成的。

  柯冬青很滿意,因為他看出遊雪也極善於捕捉機:會。

  錢大串未撈到對手,便將已倒的三個人各自胸前又補上了狠狠一腳。

  三個人齊齊狂噴鮮血。

  拐過這個彎,道路又開始向上緩緩地沿一點小小的坡度開始上升。

  在柯冬青、遊雪、錢大串三人盡斃敵人之時,四周突然一下於靜了下來。

  靜得很不正常,有一種死亡的味道隱於這種安靜之中。

  只有外面的火焰吞吐的“砰砰”之聲,以及木料被燒得“劈啪”作響的聲音。

  在不應該安靜的時候,突然安靜下來,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對於柯冬青三人來說,他們永遠不能停歇下來,任何時間上的浪費,對他們來說,都是絕對不允許的。

  因為,鞦韆千還在對方手中。

  柯冬青輕輕地,卻很堅決地道:“你們二人斷後,我先進去探一探。”其實,又有什麼危險需要由兩個人來斷後?柯冬青如此安排,只不過是要把危險留給自己而已!

  遊雪當然明白他的心思,但她沒有勸阻。從她見到柯冬青起,她就明白柯冬青是一個無法勸阻的人,他決定了的事,極少會改變。何況是這種事?

  她只是同樣輕輕地道:“一切要小心。”柯冬青點7點頭。

  然後,他便沿著通道的一邊石砌之壁,向前飛速插進。

  遊雪、錢大串緊張地註視著他,在他行出十餘丈之時,他們二人也已尾隨而上。

  又走出五六丈時,前邊的柯冬青突然如——片羽毛般平平飛起,緊緊地貼在了通道頂上。

  突然幾縷寒芒如電般從他的身下劃過!“當”的一聲,撞在對面的石壁之上,擊起了數條耀眼的火花。

  竟是幾支勁弩!

  可是石壁看上去卻異常平整,竟無法看出這幾支勁弩是從何處射出來的。

  在柯冬青飄升之時,又是一陣機括的”咯咯”的輕響聲。

  然後便見一排鐵柵欄突然從上而下地落了下來!

  遊雪一見,暗叫了一聲:“不妙!”立刻雙足一點,如電般橫空飛掠!

  她的身姿,實在是優美已極了,如一片像無分量的柳絮在風中飄揚一般。

  柳絮貼地飛揚,鐵柵欄轟然而下。

  在鐵柵欄與地面僅有大半尺距離時,遊雪竟在這一剎那間,從鐵柵欄下閃過!

  “轟”地一聲,在她的身後,鐵柵欄與地面吻合了,錢大串呆呆地站在那兒,一時竟連呼吸也停止了。

  他實在沒想到遊雪會有如此驚人之舉!

  柯冬青在鐵柵欄響起時,也已翩然落地,在落地的過程中,他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如果遊雪再稍稍慢一點點,便一定是已經受傷或者身亡了。

  他也呆呆地望著遊雪,不明白她為什麼膽子這麼大!連他都已覺得自己的後背一陣陣地發涼了。

  如果遊雪被卡住,,那時,如此美麗的遊雪便不可能再如此完美7.不知為什麼,他突然生氣地喝道:“遊姑娘,你大冒險了。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在爭勇鬥狠!你只是'歡樂小樓'這次行動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你沒有權力胡亂地對待自己!”他真的生氣了,連臉都己紅了。

  這個像冬青一樣有生命力的柯冬青。

  遊雪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他的責問,當他說完了之後,她才嫣然一莢道:“但我還是完整無缺地站在這兒!”柯冬青一愣,說不出話來。

  說不出話來,並不是因為遊雪的話反問得好,而是因為她的笑。

  她笑得那麼美!她本是極少笑的,整個人冷得就:像一塊徹骨之冰!.i現在,柯冬青才知道她是會笑的,而且笑起來極美,有一種冰雪消融的感覺,很溫暖人。

  柯冬青忽然發覺自己一肚子氣便那麼煙消雲散了,他一時無論如何也找不出生氣的理由了。

  他不由有點窘迫地轉過身去。

  遊雪卻不依不饒,她道:“如果只有你一個人被關在這裡邊,那麼力量便很薄弱,而現在我卻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鑽了進來,使裡邊的力量增添了不少!如此說來,我應是對'歡樂小樓'立有戰功才對!”她越說越有理了。

  柯冬青只好更沉默了。

  錢大串卻只有在外面操心的份了,他甚至有些自責與慚愧,因為他沒有在鐵柵欄落下之前,也像遊雪那樣闖進去。

  但他也明白自己即使想這麼做,也是無法做到的,因為他沒有遊雪那樣快的身手。

  錢大串只好笑了一笑,那意思是說:兄弟,好好乾!我卻只有乾瞪眼的份了。

  他沒有去試一試這鐵柵欄能否被打開,因為他知道這一點試都不用試——不可能打開的。

  柯冬青點了點頭,便與遊雪一道向裡走了。

  才走出幾步路,前邊便已出現了五個人。

  最右邊的是一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之人,甚至,他的身軀也已趨向於圓球狀了,手上握著一柄斧子。但他身邊最近的一個人卻又瘦得不成模樣。

  他的腭骨高聳,雙目深陷,頓下又是稀稀拉拉的一小撮黃黃的鬍子,總讓人要想起”青黃不接”這個詞,手中是一柄很細很長的劍。

  中間則是一個模樣極為和善之人,似乎像是一個財神爺,貼在灶台上的那種。

  看著他,你便會不由自主地想他會不會說一句:“恭喜發財!”但他手中的兵器卻已破壞了這種形象。

  他的兵器是一根銀鞭,銀鞭銀光閃閃,燦然華麗,但鞭梢上卻有無數倒勾!

  倒勾泛著黑光,勾住任何地方,都不是好受的-而最左邊的人則是絡腮大漢,滿臉橫肉,他的手中死死地抓著一對流星錘。

  本是有點大的流星錘在他手中,便顯得很小了。

  剩下的那個人則是一個女子。

  沒有人能夠看出她的年紀——至少,柯冬青不能,遊雪更不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1 18:41
第三卷第九章妙手空空
  她的臉上所搓的脂粉太厚了,厚得讓人擔心會大塊大塊地掉下來。

  她可以是十七八歲,也可以是七八十歲。

  幸虧,她的身段還是不錯的,隆胸、細腰、豐臂,雙腿筆直,亭亭而立。

  柯冬青已聞到了可以讓人窒息過去的脂粉香味。

  他的鼻子一癢,忍不住大聲地打了一個噴嚏。

  遊雪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咯咯咯”的,一直彎下去,身子也輕輕地好看地顫動起來!

  她實在沒有辦法不笑。

  她明白柯冬青為何會打噴嚏。

  枯瘦的人冷冷地道:“死到臨頭了,還如此傻笑,也真是可笑之極!”他身邊的那個圓臉主人便“嘿嘿”乾笑兩聲,道:“不錯,這丫頭以為我們在同她鬧著玩呢。”遊雪的笑聲忽然止住了,她的聲音比對方的還要冷。”不錯,我是不應該笑……”頓了一頓,她才接著道:“我應該在超度你們五入之後,再笑個痛快!”:“財神爺”嘆道:“說得好,說得好,年輕入的話,我是最愛聽了,因為年輕人火氣比較大,聽起來總是牛氣沖天的。”'他不由為自己的風趣而得意地莢了起來,這笑聲;與”財神爺”的形像也是不符合,就像是一隻吃多了乾草的牛在叫一般。

  正在這時,錢大串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錢大串一驚,回過頭去,才知是自己“歡樂小樓”的那批隱於外面的兄弟,其中還有一個扮作了祝大山了的孫不空。

  鐵柵欄裡邊的幾個人先是一喜,接著便是一驚。

  那個不知老幼的女子大叫道:“祝大山,原來是你這小子引來的惡鬼!”孫不空咧牙朝她一笑,嘻皮笑臉地道:“大娘,可千萬莫動容,你臉上的脂粉要掉下來了。”那女子更是暴怒不已。

  “歡樂小樓”的人在孫子空、錢丈串的指揮下,找來一根大圓木,幾個人抱著,向這扇鐵柵門用力撞了過來。

  “轟”地一聲巨響,鐵柵門一陣搖晃。

  柯冬青心道:“大概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們總是會成功的。”,而對方的五個人的臉色卻已變了變,發覺如不儘早發動攻擊,吃虧的一定是他們了。

  當下他們相互使了一個眼色,便已齊齊扑出!”財神爺”.瘦子、怪女人齊齊向柯冬青撲來,而絡腮大漢與”圓臉”則撲向遊雪。

  外面的人見攻擊已開始了,不由撞得更起動了。

  '財神爺”的銀鞭已兜風挾勁,如同一條帶著閃光的銀龍,斜斜地疾然向柯冬青的腰部卷來!

  柯冬青清嘯一聲,身子宛如一片雪花般飛起,一擰腰挫肩,避過了這凌厲一鞭之擊。

  他的身形飄掠之際,手中短劍已在瞬息之間,穿刺十幾次。

  這十幾劍,如十幾束光電冷芒一般,向”財神爺”直襲而上。

  一聲怪叫,''財神爺”的肩肋部已被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肉翻湧,鮮血直冒。

  他的身勢便拿捏不住,踉蹌而退。

  在”財神爺”被擊退之時,瘦子的那把又細又長的劍,以及怪女子的軟劍已從兩側向柯冬青急攻而上。

  而”財神爺”一咬牙,忍住痛,猙獰著一張臉,再無”財神爺”的和藹之氣了。

  他竟然絲毫不肯罷休,又狂吼一聲,手中鞭子一'抖,幻出無數的難測之鞭影,“劈啪”

  有聲地向柯冬青劈頭掃到。

  柯冬青的短劍便已如匹練般閃射而出。

  它的速度太快了,似乎已不是一把劍在揮動。

  無數勁風在卷舞。

  同時,他已以極快的速度,極為詭秘的角度,準確而神奇地閃了兩步。

  瘦劍與軟劍便走了個空。

  這種步伐,實在是神鬼莫測。

  而此時,他的劍切斷了”財神爺”的喉節。”財神爺”倒下了,頸部有一道血箭直標射而出。

  而他的右臂也已被一劍斬下,他手中的鞭子則已到了柯冬青的手中。

  此時,走空了的兩柄劍又立即反腕一壓一挫,反掃而回。

  柯冬青左手握著那根上面還帶著一隻手的鞭子,用力向瘦子的那柄又長又細的劍直揮而去。

  銀鞭如一條銀蛇般在細劍上急纏了數圈。

  而那隻斷臂則因柯冬青的用力一甩而被甩脫了,狠狠地砸向絡腮漢子的後背。

  絡腮漢子正一個心思地用他的流星錘向遊雪身上招呼過去,卻被這只斷臂撞了個正著!

  他大吃一驚,一回身,赫然是一隻手!

  便這麼一回身,遊雪已趁機在他的後背上紮了一劍。

  可惜不是致命之傷,但就這麼一下,也夠這絡腮漢子受的了。

  絡腮漢於怪吼一聲,又反身向遊雪撲來。

  同時,長著圓臉圓眼睛的傢伙手中的那把大斧子已狠辣地向遊雪攔腰砍去。

  看他那凶神惡煞般的樣子,似乎要把遊雪一斧砍作兩截。

  遊雪的劍隨身走,急閃之下,突然暴射出一縷寒芒,在大斧子上一沾即滑,向握斧之手疾掃而去。”圓臉”一愣,一時不知是該撤招還是該鬆手好。

  可在這勝與敗、生與死之間,哪兒由得他這麼猶豫?

  寒光閃過之處,他的五個手指已斷了四根。

  可他的斧子仍不可避免地落下來了。

  遊雪的劍未作絲毫停滯,它在削下四個手指後,立即順勢而進,深深地紮入了”圓臉”

  的胸膛,因為他太胖,以至於遊雪的劍幾乎要全部沒入,才能將他的身子洞穿。

  而遊雪己在此時,側身向飛落的那柄斧子踏出一腳。

  斧子順勢而起。

  此時,瘦子的劍已被銀鞭絞飛,而柯冬青又已將銀鞭卷住他的腰——他的腰本就不粗,竟也可以纏上兩圈。

  驚愕之下,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柯冬青的左手一抽一帶,他的身子便如騰雲駕霧般飛起來。

  更可怕的事已在空中等著他。

  他身子尚在空中時,驚駭欲絕地發現一把寒刃閃閃的大斧子正向他的頸部飛來!

  他的頸部便有了一種麻麻的感覺,似乎已感受到了斧刃加身的滋味。

  他想偏一偏身子,哪怕只偏一點點也好。

  他強自提氣,將身子一縮一彈。

  斧刃果然讓他避過了,只掃中了他肩膀上的一點皮肉。

  死裡逃生的經歷,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得身子又熱又冷,好不難受。

  因為力道已用竭,他的身軀便不可避免地向下直墜。

  在他身子將及地面時,他的眼中瞳孔變大了,發出驚恐之色。

  因為,他看到已被自己閃過的那把大斧子又向自己飛來了。

  還是向著自己的細脖子。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已經閃過去的斧子怎麼又會飛回來,而且又恰好是切向自己的脖子。

  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開了,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也許,他在心中還在嘀咕了一聲:“此乃天亡我也!”“咔嚓”的一聲脆響,利斧把他的一個小腦袋給生生切下來。

  身軀砰然倒地,而腦袋則還”咕嚕嚕”地滾出好遠。

  這條細長的通道上的血腥之氣便更為濃厚了。

  此時,只剩下了那個臉上抹著一層厚厚脂粉的女人了。

  儘管抹著厚厚的脂粉,但仍掩飾不住她的驚惶神色。

  她已沒有任何退路了。

  沒有退路,便只有一拼!

  她手中的軟劍伸縮如電,宛如穿射而出的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信,織成縱橫飛舞的光電之網!

  她自然是選擇攻向遊雪。

  遊雪身子一閃,劍鋒如霜,青氣濛濛。但見光華流燦,如真似幻!

  一陣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在剎那之間響作一團。

  軟劍乘勢纏住了遊雪的短劍。

  遊雪的身手好快。

  她一擰柳腰,身子便如行雲流水般極快地飄移。

  如此一來,對方的劍才沒有機會乘機而進。但遊雪願意停留在守勢之上。

  她突然清叱一聲:“狂——”劍芒大熾!

  然後,便是一陣清脆的暴響,對方的劍突然斷成數截。

  遊雪未作絲毫的停留,在斷劍飛起之時,她手中之短劍已加速向一截斷劍磕去。”叮”的一聲響之後,斷劍飛速向對方的胸口直射而去!

  那女子應變之速極快,她見情形不對,立即斗然向後倒仰!

  斷劍從她的身子上空劃過,把她的胸部拉出一條血槽!

  遊雪在對方仰身後曲之時,立即乘機欺身而上,劍花如亂絮般拋灑。

  那女子的身上便平添了無數帶著鮮血的劍傷。

  鮮血一滴一滴地流著,印在她那白色的農衫上,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便在此時,外邊的錢大串、孫不空等人也已將柵欄撞開!

  眾人用力很大,一時收勢不住,便抱著根粗大的圓木直衝而入,好不容易才收住腳步。

  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的敵人全被柯冬青,遊雪兩個人給擺平了,孫不空、錢大串不由遺憾得直咋舌。

  眼下,當務之急,自然是去救鞦韆千。

  這兒沒有別的岔道,眾人當然只有繼續往前走。

  沒走多少路,他們發現走到了通道的盡頭。

  在那兒,有一間被封隔開的小小屋子,鐵門緊閉,鐵門上掛著一個特大的牛鼻子鎖。

  便見孫不空走上前去,從懷中掏出一個奇形怪狀的鐵製之物來,說它是鑰匙,卻比鑰匙複雜多了,說它不是鑰匙吧,孫不空正在用它向牛鼻子大鎖中直捅。

  捅呀捅呀,只聽得”吧達”一聲,鎖竟開了!

  遊雪以驚訝的目光看著孫不空。

  錢大串忍不住揶揄道:“姑娘,你知道他的名字是叫什麼嗎?”遊雪驚訝地道:“不知道。”錢大串笑道:“他的名字叫不空,想都可以想得出來他為什麼叫:不空'了。'遊雪先是一愣,後來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不空”二字,與形容小偷的”妙手空空”是一個理兒。

  她不由看了看孫不空。

  孫不空的臉色正常得很,他平靜地道:“不錯,以前我幾乎已是這一行的狀元了,天底下幾乎沒有我孫不空打不開的鎖。”他的語氣平靜得像是說別人的事。

  遊雪心中暗暗地思忖道:“是什麼樣的經歷,使他漸漸地轉變,成為'歡樂小樓'中的人物呢?”這其中,自然有一些曲折的。

  連他自己都可以正常的態度去對待自己的過去,那為什麼別人還要一味地記著他的過去呢?

  孫不空將鎖打開之後,將鐵門一推而開。

  便在鐵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從裡邊射出一物,急速襲向孫不空!

  未等孫不空閃身,錢大串的鐵索鞭已電掃而出,卷向那物。

  他的鐵索鞭這一下充分發揮了它的特長,”啪”的一聲,就把來物捲了個正著!

  便在此時,裡邊響起了一聲憤怒的叫聲。;沒有人聽得清楚叫喚的內容,因為這個聲音已很是嘶啞。

  但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出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眾人不由鬆了一口氣:鞦韆千還活著。

  錢大串收回鐵索鞭,才發覺自己的鞭掃中之物竟是一隻小巧的鞋子。

  他一愣,然後便失聲笑了。

  眾人在明處,而這間屋子在暗處,所以過了好一陣子,大夥兒才可以看得見屋內的情形。

  一個年輕的女孩正盤腿坐在地上,她那右腿的鞋子已不見了。

  她的那雙眼睛極為憤怒地望著這一幫人,像一隻憤怒的母獅子。

  遊雪忙道:“是秋姑娘嗎?”她的聲音很好聽,這足以消除許多隔閡。

  那姑娘當然是鞦韆千,被關在這樣一間封閉的小屋子裡,她都快要瘋了。

  其實,柯冬青已認出鞦韆千了。幾年前鞦韆千曾來過“歡樂小樓”,他見過她,雖然那時現在小多了,但容貌仍是有一些當年的影子的。

  而鞦韆千終於也看到了柯冬青。

  她臉上的憤怒一下子便消失了,而變成了一種驚喜。

  柯冬青親切地笑了一下,道:“秋姑娘,我們來救你了。”鞦韆千本是繃著的神經終於一下子鬆弛下來了。

  整個人便有了一種很累很累的感覺,像是要虛脫一般。

  對一個十七歲的姑娘來說,這樣的經歷的確是有點可怕。

  她想笑一下,沒想到沒有笑成,眼淚卻已”嘩嘩”地往下流了。

  遊雪急忙迎了上去,扶住她的肩道:“好了,一切都過去了。”鞦韆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謝謝姐姐,你1一定是假冒成我的人了?”:遊雪驚訝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鞦韆千道:“當然是從那幫狗賊口中聽出來的。

  他們說只要抓住了真正的鞦韆千,便把我殺了。我就知道一定有人為了救我,而假扮成我了。”言罷,她試著想站起來,卻未能成功。因為她的右手,左腿都已被封了穴道。

  她苦笑了一下,道:“我穴道被封了,自己試著解過,但沒有解開。”遊雪忙道:“我來試試。”但試了幾試,卻也未能成功,她不由很是驚訝。

  能把她難住的點穴之法,實在不多了。

  她向柯冬青道:''你來試一試?”她不知該如何稱呼柯冬青,便索性免去了稱呼。

  柯冬青點了點頭,蹲下身來,道:“秋姑娘,得罪了。”鞦韆千一笑,道:“柯大哥怎麼還如此客套呢?”柯冬青道:“禮多人不怪。”言罷,他的雙掌抵於鞦韆千的後背,將自己體內的真力向她體內貫入,然後道:“運功抵抗我的真力!”鞦韆千依言而行。

  柯冬青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臉色也凝重起來。

  少頃,他方住手。

  眾人見他神色凝重,都有些驚訝而緊張地望著他。

  錢大串最是沉不住氣,他問道:“大柯,能解開嗎?”他的年紀比柯冬青大,卻叫柯冬青為”大柯”,顯見他對柯冬青的尊重。

  事實上,“歡樂小樓”的人對這位像冬青一樣有旺盛的生命力的年輕人,都是頗為器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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