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獨戰天涯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3 22:01:5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 1416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29
第一卷第九章獨戰群邪
  葉刺的左手以驚人之速完成了一次鬼神莫測的變化,然後,軟鞭竟不可思議地被他抓住了鞭梢!

  葉刺左肘一沉,對方便覺手心奇熱難當,不由自主地鬆了手,然後,便見自己的鞭子已挺直如一支箭般向自己的心窩扎來!

  大驚之下,他已不及閃身,只好以手擊抓,便聽得“卟”的一聲,鞭子穿入他的手掌心,再沒入他的胸前!

  他的喉底發出一聲古怪的聲音,然後便帶著自己的鞭子倒下了。

  “哇”了一聲,木匠師葉刺竟在此時吐出一大口鮮血!

  枯水鎮的人們大驚失色!他們見他如此神勇,正在暗自欣喜呢,哪知突然會有如此變化?

  韓小錚與阿芸更是心膽俱裂!阿芸張口就要呼叫,卻被韓小錚死死摀住了。他知道如果這時候暴露了,勢必會分散木匠師的精力,他不僅自己要對敵,還要救護他們二個,處境將更為不妙。

  “砰”地一聲,木匠師葉刺的左掌與一個枯瘦漢子接個正著!

  便見枯瘦漢子的身軀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身形過處,已有熱血拋灑,顯然是活不成了。

  但葉刺自己也“蹬蹬蹬”退出了好幾步,忍不住又噴出了一口熱血!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了。

  呂一海得意地長笑道:“葉刺,你當年的威風到哪兒去了?連這樣不入流的角色也能與你纏鬥?”

  葉刺並不答話,又飛腿踢碎了一個人的下巴。

  呂一海獰聲喊道:“沒用的傢伙,去給我把那丫頭找出來!這個傢伙便交給我了!”

  喊聲中,他已如一縷淡煙般向葉刺這邊飄身射來,右手在腰間一摸,“嘩啦啦”地一聲,己多出一桿軟槍在手!

  韓小錚暗道:“看來那個神秘的黑衣人說得沒錯,左老爺子左長笑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似乎他如此隱名埋姓,是為了對付木叔叔,卻不知他們之間到底有何怨仇。”

  但對於左家迎娶阿芸為兒媳的險惡用意,韓小錚卻是明白了,隱名之後的呂一海將以此來靠近木匠師葉刺,在葉刺不及提防的情況下再向他出手。同時,另一方面左之涯娶阿芸為妻之後,到了真相大白之時,阿芸已受了自己仇家的兒子的凌辱,那將是對葉刺一種極為惡毒的報復!

  如此一想,韓小錚不由對呂一海恨之入骨,雖然他不知葉刺與呂一海之間十七年前是如何結下怨仇的,但無論如何,都不應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對付仇人的下一代。十七年前,阿芸尚未出生,所以那場恩怨本應與她毫無關係的!

  他忽然想到左之涯,左之涯是否知道自己娶阿芸只是他爹為報復葉刺所安排下來的一條毒計?如果知道的話,那麼他也是有罪的!

  可阿芸竟還喜歡著這樣一個人!

  想到這一點,韓小錚便覺怒火難抑,他不知道阿芸在知道這個真相之後,是否還會惦記著左之涯。

  如果不是黑衣人的及時出現,恐怕大錯已鑄就了。

  這神秘的黑衣人似乎一直在護著韓小錚與阿芸,而護著韓小錚的目的同樣也是為阿芸,既然如此,他為何不直接將實情告訴阿芸的父親?

  就在他聯想翩翩之際,葉刺與呂一海已拆了數十招,而左家剩下的二十幾個人已開始在屋內尋找阿芸!

  突然,其中一個人叫了起來:“笑行者已死了!”

  這一喊,把韓小錚從沉思中驚醒,他偷偷掉頭向下一看,發現下邊已有一大幫人手持利刃,在東翻西找!

  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們便會想到這個閣樓,而一旦他們想到這個閣樓,韓小錚、阿芸二人已是插翅難飛了。

  韓小錚暗暗著急。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便附在阿芸耳邊輕聲道:“阿芸,把衣衫脫下來。”

  阿芸又急又怒,通紅著臉道:“你……你……”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韓小錚用手作勢扇了自己的兩個耳光,壓低聲音道:“該死,該死。我的意思是讓我穿上你的衣衫從這兒跳下去,後面就是枯江,他們以為這我只有你一人,把我誤以為你之後,便會迫我而去,那……多好!”

  其實後面話本應是說這樣一來即可保無事,又可把對方的人牽制住。可時間不允許他說這麼長的話,只好說:“那……多好!”

  阿芸這才明白韓小錚的用意,自然不肯讓韓小錚去冒這個險。

  韓小錚急了,他道:“你是想害死我嗎?”聲音很低很低,卻顯得極為著急:“若不如此,我們兩人呆在這兒,都得死!你不知道我在水裡比魚還自在嗎?”

  語氣一變,他又道:“求你了,讓我逃命吧。”

  他這樣做,哪是去逃命,分明是把自己往刀上送!

  阿芸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熱淚地灑在韓小錚的手上,弄得韓小錚的鼻子也酸酸的。

  阿芸心道:“他說得不錯,如此兩個人都呆在這兒,就都得死。與其如此,我不如讓他跳下枯江中,當他跳下之後,我便故意弄出聲響,把那幫畜生吸引過來,如此一來,阿錚他便可以藉機脫身了。”

  如此一想,她便開始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套衫脫下。

  韓小錚覺得自己的喉頭緊緊的,心亂亂地跳,他不住地責罵自己:“小子,不許胡思亂想!”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許多讓人耳熱的東西。

  他不由悲哀地忖思:“也許我真是一個不成器的傢伙,腦子裡盡是些齷齪念頭。”

  當阿芸把外衫塞給他時,他嚇了一大跳。

  韓小錚把外衫套上之後,心想:“這一跳下去,說不定就死了。”不由心中悶悶的,便握住阿芸的手,慌慌地道:“阿芸,我好像有什麼要對你說。”

  “你說吧——”

  一陣沉默,韓小錚道:“奇怪,竟沒話說。”

  然後,他便霍然起身,向原先有一堵牆的那一側猛地衝去!

  那邊就靠近那條枯江。

  韓小錚衝到閣樓邊上,用力向前一躍,便如一隻大烏般向下落去!

  身在空中,他便大叫一聲:“爹!”

  用的自然是捏出來的女性聲音,他為自己在這樣的時刻還有叫出聲來而驚喜!

  幾乎與他叫喊聲同時響起了另一個聲音:“阿爹!”

  一剎那間,韓小錚明白了,阿芸竟要以此方法來保全他!

  他不由又是高興又是生氣又是擔憂。然後,便是“卟嗵”一聲,他像一塊石頭一樣沉入枯江中!

  枯江,顧名思義,江水並不很大,如果是在秋冬季,這條江便會枯到連老母雞也能趟到對岸去,江水也不急,平平緩緩地流。

  韓小錚沉呀沉,終於止住沉勢,他急忙拍打著水向上浮,一冒出頭來,便大叫:“爹,爹!”

  邊叫邊想:“要是那幫傢伙沒聽到我的叫聲,反而聽到阿芸的叫聲,那就慘了。”

  事實上,那一夥人不但聽到了韓小錚的叫聲,同時也聽到了阿芸的叫聲,這讓他們先是一驚,不知道阿芸究竟是在閣樓上,還是己跳下江水中了。

  但這只能使他們略略猶豫了一下,很快他們便做出了決定:“三個人上閣樓,其餘的人到江邊尋找!”因為他們知道阿芸不會武功,所以如果是在樓上,那麼有三個人就足以對付得了。如果已跳入江中,可就得費一番周折了。

  十幾個人叫喊著向江邊跑去,另外三個人則向閣樓爬了上來。

  因為上閣樓得爬木梯,而且閣樓入口又小,所以他們三個人得挨著順序一個一個向上爬。

  阿芸聽到有爬梯之聲,心中一陣欣慰,以為他們已疏忽了韓小錚,但聽到其他人吶喊著向江邊而去時,她的心不由涼了。

  這時,最前邊的一個人已攀住閣樓的邊緣!

  阿芸本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但當她看到那人毛茸茸的手時,立即被另一種恐懼佔據心靈了!

  她想自己身上現在只有幾件貼身的內衣,十六歲的女孩已是成熟女性,她知道還有比失去生命更可怕的東西。

  巨大的恐懼吞噬著她的心,這使得她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抓著一件東西,就往那雙毛茸茸的手狠狠砸去!

  那傢伙好狡猾,竟讓他一閃而過,“咣”地一聲,阿芸手中之物砸碎了,原來是一隻油壇!

  而對方竟乘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阿芸尖叫了一聲,掙之不脫,便伏下身去,用力一咬,咬在那人虎口上,那人摻叫一聲,終於鬆了手!

  阿芸轉身就跑,衝至韓小錚躍下之處,也用力縱身一躍,跳將下去!身後傳來驚叫之聲。

  阿芸身在空中,心想:“雖然我不會水性,可終比落入他們之手強些。”雖然如此想,但心底仍有對生命的留戀。

  江水在迅速向她逼近!她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忽地,她覺得自己的腰突然被一件柔軟之物纏住,自己的下墜之勢似乎停止了!

  驚詫使她忘卻了恐怖,她睜開了雙眼,才知自己腰上竟已束著一根紅色的綾帶!現在,她的身軀便被這條綾帶扯著,平平地向前飛去!

  她只來得及看清前邊有一艘小船,小船上站著一個年青的女子,便暈了過去!

  以後的事,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小船上的女子似乎很隨意地一揮手,便已接住了阿芸。

  然後,小船便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轉眼問已消失於茫茫黑色之中!

  韓小錚看到了阿芸從閣樓上躍下的那一幕,他知道阿芸不習水性,所以立即奮力向這邊游來,就在此時,他看到一艘小船如箭而至,船上女子射出紅綾,將阿芸捲了過去!

  韓小鋒立即大聲叫喊——但這種叫喊,暈迷過去的阿芸已聽不到了,而聽得到的小船上的女子卻根本不理他,自顧揚長而去。

  小船及船上女子的出現與消失都那麼突然,以至於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這時,左家的十幾個人已趕到江邊,藉著火光,他們看到了水中沉沉浮浮的韓小錚。

  閣樓上的人也探出頭來,他們看到的也是韓小錚一人,所以他們全都認定韓小錚就是阿芸。何況,韓小錚還穿著阿芸的衣衫,加上他尚未完全長大成人,所以個子還比較瘦小,這更加堅定了他們的這種猜測。

  韓小錚心中暗罵:“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先是設計騙阿芸,現在又逼得她跳樓!要是我有武功,一定把你們一個個剁成肉醬烤了吃!”

  他想到現在木匠師還是在孤軍奮鬥,當下便高聲道:“你們敢動我爹一根汗毛,我就讓你們永不得安寧!”

  他依舊是捏出女人的聲音,加上夜里江面上風大,對方也聽不真切,都信以為真,心中暗道:“這丫頭挺倔的,看來真的得斬草除根!”

  當下,便有三個人“卟嗵卟嗵”地跳了下來,向韓小錚這邊包抄過來,而其他人則在江邊大呼小叫,不時有人抄起了弓箭,向韓小錚這邊射來,可韓小錚像個水鬼似的,一忽從這兒冒出個頭,一忽兒又從那邊探出身來,卻如何傷得了他?

  倏地,遠處又閃現了不少人影,正飛速向這邊逼近!

  韓小錚暗叫不妙,大概左家增援的人來了,木叔叔如何抵擋得了?

  向韓小錚包抄過來的三個人使得韓小錚無暇再去顧及其他事了。而岸上之人見同伴與韓小錚距離太近,便不再朝江中射箭。

  到了水中,左家三人的武功便大打折扣,他們只能按部就班地慢慢向韓小錚靠近。

  韓小錚待得他們離自己僅七八尺遠時,才喝了一聲:“蠢豬,你們上當了!”這次,他用的是原來的聲音。

  那三人一聽是男人的聲音,不由驚怒交加,即使知道眼前這人不是阿芸,他們也是決計不能放過了。

  沒等他們衝過來,韓小錚將頭一縮,便已沒入水中!

  三人奮起直追!卻再也尋他不著,正驚訝間,韓小錚已在他們五丈遠的地方冒了出來,高聲叫罵!

  這三個越發惱火,當下更是緊迫不捨!

  韓小錚完全可以藉水路逃走,但他想到此時木叔叔正孤身奮戰,如果自己逃脫了,這三人勢必要返身加入戰團,與其如此,倒不由自己來牽制住他們,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三人沒想到韓小錚水性如此神出鬼沒,不由氣得哇哇大叫,卻也無可奈何。

  韓小錚又一次從水中冒出頭來時,突然看到站在岸上的十幾個人身後又冒出了一批人,他們竟從後面向前邊的人揮刃砍去。

  轉眼間,江岸上的左家人已紛紛栽入江中!等他們反應過來,大勢已去!

  剩下的幾個人見勢不妙,拔腿就溜,沒跑出幾步,便被分割包圍,盡數斬死於江邊!

  韓小錚又驚又喜,一時不明白這些人是什麼來歷,但至少不是左家的援兵!

  江中的三個人也已發現了這一驚人變化,他們不由大驚失色!

  韓小錚高聲叫道:“岸上的英雄,這兒還有三人,你們便一併將他們除了吧。”

  如此一喊,那三人嚇得趕緊向江對岸游去,再也顧不上圍殺韓小錚了。

  韓小錚見他們三人溜走了,雖然有些可惜,但這也算是幸運的了,當下他便籲了一口氣,慢慢地往這邊游來。

  江岸上神秘出現的這一批人對韓小錚視若無睹,他們以驚人之速殺了左家的十幾個人後,便如潮水般退入黑夜之中!

  韓小鋒跌跌撞撞地爬上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在水中的來回穿梭已耗費了他大量的體力。

  突然,他發觀刀劍相擊之聲已停止了,整個世界顯得很靜很靜!

  他的一顆心不由提了起來,為木匠師葉刺而提了起來。

  難道,他已遭了不測?

  他再也顧不得喘息,掙扎著站起,便如喝醉了般向阿芸家的庭院跑去。

  他說過要與葉刺聯手的,那麼他們便是盟友了,他如何能棄“盟友”於不顧呢?

  當他翻過江邊一座小小的土丘後,已可看到那邊的情形了。

  本是遠遠地圍著的無數火光這時已向阿芸家的庭院集中,這說明左家的人——包括裝扮成左長笑的呂一海一定已不在了。

  是不是他們已殺了木叔叔才離去的?

  韓小錚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人群中央跑去,人們見他如此水淋淋的模樣,都紛紛給他讓路。

  韓小錚從人群中衝進去,他看到了木匠師葉刺。

  葉刺正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的嘴邊還掛著一縷血跡,身上更是傷痕累累,外人所能看到的,是一塊塊翻捲過來的血肉,那樣的觸目驚心!

  當韓小錚出現時,葉刺的身子動了動,似乎想要站起來,卻沒有成功。

  韓小錚忙跑上前去,在他的身邊蹲下,不安地道:“木叔叔,你沒事吧?”

  葉刺強力擠出一絲笑容:“木叔叔還沒死,阿……阿芸呢?”

  韓小鋅沉默了片刻,方道:“阿芸從閣樓上跳下之時,一艘小船衝了過來,船上有一個年青女子,用一根紅綾,將阿芸她捲走?……”

  葉刺喘息著道:“你已看清是……是一個年青……年青女子嗎?”

  韓小錚肯定地點了點頭。

  葉刺聲音微弱地道:“紅綾天卷,天……不會是她的……不會是她的……”說著說著,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竟暈死過去!

  三天之後,葉刺終於醒了。

  當他睜開眼時,看到的是韓小錚那消瘦的臉,韓小錚正望著窗外,他的側影在夕陽的餘輝中顯出一種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憂鬱。

  這是那個沒心沒肺的韓小錚嗎?這是那個讓整個枯水鎮人大為頭疼的韓小錚嗎?

  葉刺的視線有些模糊了,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韓小錚壓在被角上的一隻手。

  韓小錚一驚,回過頭來,眼中閃過萬分驚喜,他的整張臉也因此而顯得生動起來。

  '木叔叔……你……醒了?韓小錚的聲音那麼低,那麼小心翼翼,似乎怕驚嚇了什麼似的。

  葉刺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已看出這是在韓小錚的家中,雖然他只來過他家一次。

  他所躺的床應該是韓小錚的床,這間屋子的門開著,可以直接看到門外的情景。

  一隻大公雞不知為何竟站在窗台上,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從上面垂下來的一隻蜘蛛,準備來一次凌厲的襲擊。一條長凳莫名其妙地豎了起來,在一隻凳腳上擱著一個碗,那碗隨時準備跌個粉身碎骨。一隻戴鈴鐺的小花貓正趴在灶台上,扯著細細的呼嚕聲。

  一種莫名的感觸從葉刺的心中升起。當一個從刀光劍影中掙扎著活下來的人,看到平凡卻充滿生活氣息的點點滴滴時,都會有這種感觸的。

  韓小錚道:“葉叔叔,你流了那麼多血,整日整夜地暈謎,我……我都嚇壞了。”他的眼神卻是欣喜的。

  葉刺笑了笑,道:“我也沒想到我竟還可以活下來。”

  韓小錚道:“大魚、李子他們已把那夜後來發生的事告訴我了,但大夥兒都不知道後面出現的那一幫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替你趕跑了呂一海那老賊,卻不救下你?”

  葉刺緩緩地道:“這裡邊,有許許多多的故事,如果你願意聽,我將仔仔細細地說給你聽,但不是今天。”

  “那,是什麼時候?”

  “我傷好的時候。”

  其實,傷還沒有好,葉刺便將在他心中已塵封了十七年的故事,告訴了韓小錚。

  那天,他們兩人坐在韓小錚常去的一個山洞裡,葉刺以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開始了他的敘述,似乎,他所說的全然與他自己無關……——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35
第一卷第十章無涯神教
  江湖中一向幫派林立,有開派歷史悠久,武功光明正大、聲譽如日中天的六大門派:少林、武當、峨眉、華山、崑崙、崆峒;有以家族形成組織並傳承下來的武林世家。

  至於曇花一見的幫派更是多如牛毛。

  除此之外,還有處於江湖與官府之間的鏢局,以及本非江湖中人卻常涉足江湖的“六扇門”。

  但人們卻很少知道江湖中勢力最龐大的幫派並非上面所述這一些。這個神秘的幫派便如空氣一般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真實實地存在著,只是能意識到它的存在的人極少極少。

  這便是“無涯教”。無涯教,教如其名,誰也不知道它起源於什麼年代,誰也不知道它將於什麼時候中止!大江南北、關東陝西、遼北塞外……無論天涯海角,都有他們的勢力滲透其中。是謂之“無涯”。

  “無涯教”中人士流品極為複雜,自號能結萬人緣,三教九流,僧道儒匠,無所不包,無所不容,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已不再是純粹的江湖幫派,因為它所涉足的方面已遠遠超過江湖的範疇。

  “無涯教”之所以永遠默默無聞,是因為它一向奉行內斂之策,即不肩負行俠仗義之責,也不謀圖宏基偉業。

  這一點,從他們的分支機構的特點可見一斑,“無涯教”下設九堂,謂之:無驚堂、無培堂、無飄堂、無猜堂、無風堂、無解堂、無舜堂、無戲堂、無幻堂。

  如無飄堂之成員便是江湖中飄泊天涯的浪子組成;而無風堂則是由江湖中以風流之術行騙的人組成,其中以青摟為其主要構成部分,至於無解堂,則是網羅天下以武藝雜耍賣藝起解之人而已。

  由此可見,“無涯教”中人大多是處於人世間底層的人物,其中大部分人並不諳武學。

  但如此三教九流匯集之所,其中絕對不乏能人,所以“無涯教”既是一個藏污納垢之幫派,又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幫派,歷任“無涯教”教主,無一不是武功超凡入聖!還要智慧超群!

  “無涯教”便以這樣以一種獨特的形式存在了千百年。因為它對外無爭,所以一直被人們所疏忽遺忘。

  這便如一張撒得很寬的網,因為它的網眼太多了,以至於一般人已意識不到這是一張網。事實上,“無涯教”儘管機構龐大得驚人,但內部卻並非雜亂無序的,它有自己的暗語手勢、圖符,有完備的組織紀律,包括三十六誓、二十一則、十禁、十刑。

  四十年前,“無涯教”為“顛倒客”胡不歸執掌。與以前歷任教主一樣,胡不歸武功卓絕,膽識過人,在他執掌大權的二十年中,“無涯教”的勢力在悄無聲息地滋長著,尤其是在後期,他大批提拔年青有為之人,替代老朽陳腐之輩,更使“無涯教”勢力如日中天!

  紛亂,也是從提用年青人開始的。

  下設的九位堂主中,以無飄堂堂主、無解堂堂主,無風堂堂主三人最為出類拔瘁。

  依“無涯教”的規矩,教主的弟子不得在教中擔任堂主之職位,而下一任教主卻必須從教主的弟子中選出。按這個規矩,儘管這三位堂主極為優秀,但教主之位卻仍是與他們無緣。

  “顛倒客”胡不歸只有二名弟子,師兄墨羽,師弟宋米,所以新任教主將在墨羽、宋米之間產生。

  按“無涯教”祖傳之法,他們二人將競藝分出高低以決定該由誰來擔任新任教主。但為了避免同門相殘,“無涯教”一向不採用直接搏殺之法。

  這一次,“顛倒客”胡不歸為他們設下的規矩是:以五月為限,墨羽、宋米兩人在限定時間內設法將六大門派至寶及姑蘇慕容世家之寶共七件寶物取來,以數量多少來定勝負。在此期間,兩人可以採用任何方法,包括騙盜搶拐。但若是失手,不得將自己的身份暴露,以免使其與“無涯教”結下冤仇。事畢,再將寶物悄然歸還。

  這規矩看起來有些不合情理,其實是頗為符合“無涯教”實情的。六大門派及姑蘇慕容世家高手如雲,所以要取這七件寶物非得武功卓絕不可!

  同時,胡不歸未將掠取方式限死,這又是因為考慮“無涯教”特殊的構成。在“無涯教”中,偷搶拐騙無所不有,所以作為教主,就不僅僅是武功卓絕便可以的,以上述方式比試、較量的就不僅是武功了。

  同時,胡不歸又允許宋米、墨羽師兄弟因為偷拐可藉助教中弟子的力量,這就從側面察覺了他們二人在教中的人緣如何。

  如此安排應該說是頗有匠心的。

  “無涯教”要掠取的七件寶物是:

  少林的洗髓心經;

  武當的兩儀劍譜;

  峨眉的菩提神珠;

  華山的無尾拂塵;

  崑崙的紫竹玉蕭;

  崆峒的如意手;

  慕容世家的青龍杯。

  六大門派及慕容世家無不將這些東西視為至寶。所以要獲得其中任何一件寶物,都將是難比登天。

  這一點,也顯示了“無涯教”的實力與膽氣。

  宋米、墨羽依言而行了。

  在九位堂主中,支持宋米與支持墨羽的人數相仿。唯有沉默寡言的無解堂堂主伏仰一片平靜,即不支持宋米,也不偏向墨羽。

  而另外兩個出類拔萃的堂主,無飄堂堂主力扶師兄墨羽,而無風堂堂主呂一海則依附師弟宋米。

  (聽到這兒,韓小錚想大概無飄堂堂主便是木叔叔吧?)

  此時,雙方的力量旗鼓相當,所以無解堂堂主伏仰的決定對雙方來說都顯得極為重要了。

  但伏仰卻始終不願倒向任何一邊。這樣對雙方來說,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第一個月,宋米從崑崙山取回紫竹玉簫;

  第二個月,宋米巧取峨嵋的菩提神珠,墨羽力奪崆峒的如意手;第三個月,墨羽智取姑蘇慕容的青龍杯;

  第四個月,墨羽進入少林寺藏經閣時,卻被護閣四大長老圍攻,力戰不敵後被震碎心脈廢了武功扔出少室山,幸被無飄堂堂主救回。

  第五個月,宋米再奪武當的兩儀劍譜及華山之無尾拂塵!

  如此一來,宋米倚多取用,成為“無涯教”的新任教主。

  墨羽心脈震斷之後,噴血不止,氣若游絲,胡不歸愛徒心切,竟以“無涯教”的絕世神功“無涯大法”為墨羽重續心脈!胡不歸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終於保住墨羽性命,但他亦因此功力大損。

  墨羽保全性命後,被胡不歸任為“明察使”,該職對“無涯教”教眾沒有直接約束力,而是用於監察宋米任期內的作為。但此時墨羽武功被廢,所以此職形如虛設。

  二年後,老教主胡不歸無疾而終,新任教主宋米的地位日漸鞏固。宋米膽識過人,明察善斷,“無涯教”被他調整得蒸蒸日上,所以墨羽也樂得清閒,極少過問教中事務。而宋米對這位師兄也頗為尊重,事事皆與他商議,雖然最後說了算的仍是他自己,但對一個已不會武功的師兄尚能如此,這已是難能可貴了。

  但無風堂堂主呂一海自恃當年扶主有功,日漸飛揚跋扈,事事都想凌駕於其他分堂之上,引起諸分堂不滿,但礙於教主宋米,眾人皆按捺不發。唯有無飄堂堂主與呂一海素有齟齬,在教中事務中常與呂一海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宋米見呂一海居功自傲,日益驕橫,長此以往,可能自己會被屬下埋怨袒護呂一海,故多次在教中大會上當眾指責乃至痛斥呂一海。

  呂一海漸漸懷恨在心。

  其時,江湖中悄悄興起一個神秘教派“忘憂宮”,他們竟冒天下之大不違,與整個武林正道叫陣,不斷襲擊各大門派,擾亂武林,已引起武林公憤,但因“忘憂宮”組織神秘,行踪不定,所以各大門派屢次圍剿未成,而“忘憂官”的邪焰反而愈來愈熾。

  一次,為如何處置一名違反教規之人的問題,呂一海與無飄堂堂主劍拔弩張,寸步不讓,最後宋米趕至,平息了爭端,命教中刑堂按無飄堂堂主所言處置。這對呂一海與無飄堂堂主之間的關係來說,無疑於雪上加霜。

  三個月後的一天,呂一海突然勾結“忘憂宮”之人,夜襲無飄堂,此役幾乎使無飄堂全堂覆滅!但在危急之中,出現了一個神秘人物,武功極高,無飄堂堂主得他相助,僥倖逃命,但那位神秘人物自始至終都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宋米得知呂一海勾引外敵慘殺同門,怒不可遏,立即宣布要將呂一海從教中除名,並遣令無飄堂堂主帶領新派人馬速速將其捉拿,以清理門戶,為無飄堂堂內兄弟報仇,為絕後患,依教中之規,須將其三代親屬一律剷除。

  無飄堂堂主受此大任,日夜奔走,耗時半年,終於將呂一海連同一家人一起擒回,關押於地牢之中,委以重兵把守,待到天明,便以教規處死。

  孰料就在這一個夜晚,呂一海竟奇蹟般地從地牢中逃走!無疑,這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宋米盛怒之下,一面命人速速斬殺呂一海家人,一面追查內賊,但未有任何蛛絲螞跡,而呂一海選逃遁之後,便如泥牛入海,再也難尋其踪影。

  呂一海出逃之夜,乃無解堂堂主伏仰值守,為此伏仰被免去堂主之職,成為普通教眾。

  無飄堂堂主與伏仰私交甚厚,也並不因他被免職而斷了這份交情,常不時上伏仰家中飲酒或磋武學。

  伏仲有一妻子,模樣極為俊俏動人,而且武功尚在伏仰之上,舉手投足間自有千種風情,“無涯教”的人一直奇怪為何伏仲如此貌不驚人的人能找到如此出色的夫人!

  無飄堂堂主很尊重自己朋友的妻子,他稱她為嫂子。

  一天,伏仰託人捎信來說他那邊恰好有一扇鹿肉,讓無飄堂堂主過去。無飄堂堂主心知伏仰這段時間心情不好,所以便想以酒肉來掩飾這種失落,於是他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當他於傍晚時分依約來到伏仰家中時,卻只見其妻,其妻道:“伏大哥他臨時有事,去去就回。”她一向稱自己丈夫為大哥。

  無飄堂堂葉刺便道:“既然他不在,那麼我改日再來吧。”

  伏仰之妻秋倚嗔道:“若是你就這麼回去,你伏大哥便會怪我招待不周了,莫非你還有什麼顧慮不成?”

  其實葉刺心中還真有顧慮,同時也有點害怕單獨與秋倚相處。伏仰比葉刺大四五歲,而秋倚則與葉刺年齡相仿,當時都是二十八九。秋倚的身姿非但未因為已是人婦而遜色,反正更顯出一種成熟的風韻,雖然葉刺不會對朋友之妻有非份之想,但他畢竟是血氣方剛之人,常常在秋倚那顧盼生情的目光中,在那夢幻般的幽香中眼紅心熱。

  也正因為如此,他一直不願在伏仰不在時與秋倚相處,他對自己的自製力沒有多大信心。

  但今天秋倚如此說了,他再堅持著要走,便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於是他便留了下來。

  秋倚為他端出豐盛的酒菜,然後殷勤地為他夾菜斟酒。

  葉刺酒量頗大,但不知為何那天醉得特別快,才飲三四杯,他便覺得頭暈暈的,思路也不甚清晰了,他似乎聽到秋倚說了聲:“葉大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然後,她便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感覺到了秋倚的手帶有溫熱,心中突然騰升起一種莫名的煩躁不安,他一把拉住了秋倚的手!

  秋倚似乎踉蹌了一下,站立不穩向他這邊倒來,一個溫香的軀體進了他的懷中,他感覺到了秋倚的磨擦、蠕動與顫栗,他聞到了她發間、胸間的誘人清香,他看到了秋倚眼中狐一樣的光芒!

  葉剌覺得自己的血液在燃燒,他的喉間發出了低沉的古怪聲音,然後便一把摟住秋倚的纖腰,秋倚沒有掙扎,她只發出了“嚶嚀”的一聲,便緩緩閉上了她的美目……

  一切,就如此發生了……

  其實,這些情景,都是葉刺在以後的日子裡一點一點地回憶起來的,在那個夜晚中,他的靈魂與理智似乎已統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剩下的只有肉體以及從肉體中迸發的不可抑止的慾望。

  或者可以說他是在一種近乎睡夢般的狀態中完成了讓他後悔一生的事情!

  是一杯冰冷的水將他潑醒的,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一把抵於自己喉間的刀,以及握刀的人。

  伏仰!那個幾乎讓怒火燒毀的伏仰!他的眼神讓人看了之後就不敢也不忍再看第二眼:

  痛苦、失望、憤恨、鄙夷……

  他的身子哆嗦如一片秋葉,在這種狀態下,葉刺完全可以逃走或將他殺死。

  但葉刺什麼都沒有做,他已看到了就躺在他邊上的秋倚,秋倚身上的衣衫已不能遮住應該遮住的地方。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葉刺的血液便凝固了,他知道一切都已無法爭辯、無法改變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覺得自己應該死。如果自己不死,那就沒有天理了。

  刀慢慢地切入、切入,把冰涼與死亡慢慢地切入了他的身體內。

  是秋倚救了他,秋倚忽然道:“是我勾引了他,我在酒中下了藥。”

  刀停了,卻沒有收回。三個人都靜了下來,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秋倚的神色極為平靜,誰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如此做,更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做了之後又將它說出來。

  刀光倏地一閃!寒刃飲血之聲響起,鮮血拋灑開來!

  拋灑的是伏仰的血,伏仰的刀深深地插入了他自己的腿中!

  葉刺驚呆了。

  伏仰用手拔出他自己腿上的刀,然後轉身,慢慢地向外走,鮮血從他的腳下畫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葉刺傻了一般地看著他的背影,直至那落寞絕望的身影從他眼中消失,他才回過神來。

  他知道從此自已便要生活在陰影中了,他應該怪身邊躺著的女人,可他沒有。他只恨自己。

  這就是男人,男人往往只會愛女人,恨自己。

  他不懂秋倚,她所做的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伏仰走出之後,便也從此消失了,消失得如同秋霧。

  然後,葉刺也從“無矗教”中消失了,他不停地尋找到伏仰,為了不使伏仰躲避他,他隱名埋姓易容,以一個木匠的身份走南闖北,可卻總是一無所獲。

  一年之後,他的那間小屋突然來了一個女人,一個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女人——這不僅僅是恨——是秋倚。秋倚手中抱著一個嬰兒,她說道:“這是你的女兒。”

  葉刺當時的感覺是一片空白,他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已怎麼突然多了一個女兒,他有點傻乎乎地接過那個嬰兒後,秋倚便消失了,孩子在他的大手中大聲啼哭。

  葉刺沒想到自己會那麼深地愛上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兒,他以超乎常人想像的速度學會了哺育孩子,當小孩能“咿咿呀呀”說話時,他決定從此便如此隱姓埋名下去,做一個好木匠,做一個好父親。他覺得即使能找伏仰,他們之間的事也是解決不了的。就算他以死謝罪,也解除不了這種怨仇。何況,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伏仰一定已試著淡忘過去,而葉刺如果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帶給他的將不會是複仇的快感,而是重揭心靈之傷的痛苦。

  何況,他的“阿芸”也不允許他的死。

  他在心中向伏仰請求原諒:“為了一個無辜的孩子,請允許一個平凡的木匠存在於這個世上吧!”

  他真的就如此生活了十多年,對於一個江湖中人來說,遠離了刀光劍影的日子是一種痛苦,葉刺卻漸漸適應這種生活了。

  但呂一海卻如一隻優秀的獵犬般找到了他,並以惡毒的行動開始了對他的報復,葉刺根本沒想到那位從花石城來的大戶人家的老爺子,會是呂一海!

  他與呂一海都易了容,可呂一海認出了他,而他卻未認出呂一海。也許這就是十年間他離開江湖的關係吧!

  葉刺還為自己的女兒找到一個好婆家而暗自欣喜呢!

  接下來的事,韓小錚了解得比葉刺還多。

  韓小錚總算多多少少明白一些呂一海與葉刺之間的怨仇了,可既然如今兩人都已隱匿多年,呂一海又何必再千方百計要謀害葉刺呢?說起來,呂一海對葉刺之恨主要就集中在一點上,那便是葉刺將他全家捉拿回教了。

  但最後殺他全家親人的並不是葉刺,而是教主宋來下的命令,何況,即使葉刺不出手,其他堂主一樣會設法將他及其家人擒回的,葉刺只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何況,他在逃離“無涯教”之後,不是又有了妻兒嗎?

  他的動機是否真的僅為此事呢?除了呂一海他自己外,誰也下不了結論。

  葉刺在說完上面的往事之後已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忽道:“我猜出那天夜晚救我的一定是他。”

  韓小錚吃驚地道:“哪個夜晚?”

  “就是前幾天呂一海那老賊圍攻我的夜晚,當時我已中了'笑行者'的'失魂失魄'之毒,但被我以內力壓住,不讓它發作,為了迷惑對手,我故意說未中毒。可這種毒壓制約了我的武功發揮,所以在呂一海未出手之前,我便已受了不少傷,呂一海出手後,更是危機重重,就在你與阿芸將要跳下江中時,突然出現一個人,與我聯手對付呂一海,此人用的是一根軟索,身穿黑衣

  韓小錚“呀”了一聲,葉刺看了看他,道:“現在我當然知道這人與曾兩次救你的人是同一個人,但在當時卻是不知的,看他身手,似乎很熟悉,可他所拿的軟索,所施的手法,卻又是我所從未見過的。呂一海在我們二人合擊之下,很快便支撐不住,正在此時,又有'無涯教'中的弟子趕來,將呂一海帶來之人除去,呂一海見勢不妙,竟借機逃走了!”

  韓小錚吃驚地道:“'無涯教'的人?木叔叔你不是說從'無涯教'裡出來已十幾年了嗎?怎麼'無涯教'的人還受你調譴?”

  葉刺道:“我不是讓你放過一隻煙花嗎?此煙花便是'無涯教'用作示警之用的,附近一帶'無涯教'的人看到信號,便會迅速趕來相助,因為同門有難,而見死不救將視為叛教。

  只可惜那天來的十幾個人武功都不很高,一不留神竟讓呂一海選了。”

  韓小錚奇怪地道:“見了你們之後,他們又怎知該幫誰呢?”

  葉刺從懷中掏出一塊形狀古怪的綠瑩瑩之物,似玉非玉,他道:“此物乃'無涯教'之信物,見此信物便如見堂主。呂一海是在教中除名的,被押進地牢之前,他的信物自然被收回了,而我則不同,我是不告而別,自行引退,所以這信物還在,稱之為'無涯飄令'!”

  韓小錚道:“說了半天,怎麼未說到你說認出黑衣人是誰的事?”

  葉刺恍然大悟道:“我這記性。那人的臉上蒙著面巾,而且用的兵器竟是一根軟索,在十八種兵器中從未有它的一席,顯然對方一定是不願別人由他的兵器中識出他來。”

  頓了頓,葉刺道:“所以,我猜測他是伏仰大哥!”

  韓小錚忙道:“那當時你為何不說明?”

  葉刺道:“當時情況那麼危機重重,我根本沒往這方面想,而他擊退呂一海之後,立即便走了,我根本未 反應過來。這事我還是在事後慢慢地琢磨出來的,八九不離十。”

  韓小錚道:“既然他願出手救你,說明他在心中已原諒了你。”

  葉刺嘆了一口氣道:“但願如此吧。”

  韓小錚忽道:“不知救走阿芸的人是誰?她會不會對阿芸有什麼惡意?”

  葉刺的眼中不由有了擔憂之色:“既然救了阿芸,應該不會有什麼惡意吧?”這話與其說是在回答韓小錚,倒不如說他是在安慰自己。

  韓小錚心想:“大概你又得開始找人了,在這一生中,你已為找人付出了許多珍貴的東西,比如十幾年人生中最有價值的時光,現在,你又得開始尋找女兒了。”

  他覺得命運對他眼前的漢子很不公平。

  葉刺忽然道:“如果阿芸一個月之內還未回來,你願意替我去找她嗎?”

  韓小錚頗為驚訝,他沒想到葉刺為何要對他提這樣的要求,他的傷不是好了許多了嗎?

  但他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這不是在溥衍,因為這次他是真的願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36
第二卷第一章殘體續生
  葉刺緩緩地道:“按理說這種事應該由我去做,可我己力不從心了。”

  韓小錚暗自奇怪,心道:“你武功那麼高都辦不到的事,那我又如何辦得到?”

  葉刺站起身來,在洞內轉了一圈,方道:“以後我便居於此處了,只要有被褥即可,你替我去屋中取些來吧。”

  韓小錚信口道:“好的。”忽覺不妥,驚疑道:“木叔叔為何不居於我家中?你傷口尚未痊癒,在我家中照應也方便些。”

  葉刺搖了搖頭,道:“在這兒也得麻煩你照應,如今我已舉步都難了,我是擔心住在你家中,會為你惹來災禍。”

  韓小錚暗道:“莫非呂一海還敢來尋仇不成?他如今可是孤家寡人了。”

  他還待再勸葉刺,但葉刺心意已決,他也就不再執拗了。

  葉刺道:“知道這個山洞的人多嗎?”

  韓小錚道:“不多,就劉大魚和李子木他們。”

  葉刺點了點頭,道:“你先回鎮子裡吧,待到晚上,再送些棉被吃食來。切莫讓人瞧見了。”

  韓小錚心想你也太過小心了,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回到鎮子裡,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韓小錚才准備了一些吃食及換用的藥,又去阿芸家抱了二床被褥,被褥上全是厚厚的一層黃土,韓小錚拍打了好一陣,才將它拍乾淨。

  他把這些東西全打成包,用一根扁擔挑著,盡撿偏僻的小路走,走到半路,他想了想,將挑子擱下,貓著腰向鎮子的“陳祥”雜貨店走去。

  自打前幾日呂一海在枯水鎮殘殺數人之後,枯水鎮的人們便都早早掩門了,“陳祥”雜貨店也是如此。

  韓小錚如入無人之地,很快便在雜貨店裡打了個來回,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壇陳年老酒和一紙袋花生米。

  當他挑著擔子沿著迂迴曲折的山路到山洞時,山洞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韓小錚輕輕地叫了一聲:“木叔叔……”

  沒有迴聲,韓小錚心中“咯登”了一下,忙用火石點著了火絨,他的手有些顫抖了。

  藉著火絨微弱的光向裡邊望去,韓小鋒幾至失聲叫將起來!他看到葉刺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翻滾、抽搐著!

  韓小錚急忙扔下擔子,衝上前去,惶然呼叫:“木叔叔,木叔叔,你怎麼了?”

  葉刺的牙齒上下相磕咯咯直咬,這使得他的聲音已嚴重變了形,好半天,韓小錚才聽清他在說:“劍……劍……”

  韓小錚一愣,他雙手在地上摸索著找劍,找了半天,才摸到劍身,沒想到劍就在葉刺的手中。韓小錚心中不由又是擔憂又是害怕,他想莫非木叔叔已瘋了,劍在他自己的手中卻還要劍。

  卻聽得葉刺又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來:“拔……”

  葉刺的身子在不停地扭曲彈動,韓小錚抱著葉刺的上半身,雖然他看不見葉刺的模樣,但他能從葉刺身上肌肉不由自主的收縮中感受到葉刺在忍受著一種煉獄般的痛苦!

  聽到“拔”字,韓小錚一時不明其意,不由急出一身冷汗來。

  “嗆”的一聲,劍身與岩石相撞之聲響起,這使韓小錚猛然醒悟,葉刺是在叫他將劍拔出來!大概是葉刺自己已無法將劍拔出,因為他的四肢軀體已是無法控制自如了。

  韓小錚摸到葉刺手中之劍,接了過來,“嗆”的一聲拔了出來,卻不明白葉刺讓他如此做的用意何用。

  他的手突然被葉刺抓住了,抓得極為用力,以至於韓小錚懷疑自己的手是否被抓碎了。

  但他忍住沒叫出聲來,因為他知道葉刺現在的動作已經失控了。

  葉刺的手握住韓小錚的手握了好一陣子,終於動了,動作顯得那麼僵硬。他將韓小錚的手引到了自己的肋部。

  韓小錚的心中一片惶然不安,他擔心自己無法領悟葉刺的意思。他已是束手無措了,只能將希望寄於葉刺的指引上。

  葉刺的手與韓小錚的手握在一起,貼於他自己右肋上好一陣子,也許,他在等待自己的手臂肌肉神經短暫的甦醒。

  韓小錚覺得自己的嗓子很乾很乾,心跳一忽兒快一忽兒慢。

  終於,葉刺的手向上略略移動了約摸二寸之距,然後,便聽得他以一種嘶啞古怪的聲音道:“刺……刺……劍!”

  韓小錚先是一愣,然後便呆住了,他沒想到葉刺竟是要讓他拔出劍來刺他自己的右肋部!

  他下意識地道:“不……不,我不能!”

  葉刺的聲音顯得很焦急:“快……快!……”

  韓小錚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心中一急,眼淚就“嘩”地流下來了,他顫著手舉起劍,對準葉刺所示之處,咬了咬牙,一狠心,手一用力,劍便刺了進去,但他不敢刺得太深,只進去寸餘便趕緊拔了出來,丟在了地上。

  立刻,他懸於傷口旁的手中有了一種溫熱之感,一定是葉刺的血在流.便在此時,奇蹟出現了,葉刺竟漸漸地平靜下來,終於長吁了一口氣,癱軟一般地躺在地上!

  韓小錚趕緊抱來被褥,鋪好,再將葉刺的傷口用自己身上的衣衫和帶來的藥物包紮好,最後把葉刺移到被褥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緊張過去後,他才發現自己全身已濕透,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願起來了。

  葉刺的呼吸越來越平緩均勻,二刻鐘之後,他終於開口了:“阿錚,你嚇壞了吧?”

  韓小錚道:“沒有……沒有……”

  葉刺笑道:“還瞞我?”

  韓小錚便“嘿嘿”一笑,他剛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被山風一吹,便覺得有些寒意,趕忙取出那壇老酒來,打開封口,“咕咚咕咚”猛喝幾口,立即有一股暖意自心間升起。

  他抹了抹嘴,又從包裡摸出一對從山腰處順手牽來的一對紅燭,將它點頭,洞內便亮堂起來。

  葉刺道:“你倒心細。”

  韓小錚把幾樣吃食都取了出來,加上那壇老灑,都在葉刺邊上擺開,這才道:“木叔叔,你便湊和著吃些吧。”

  葉刺掙扎著坐起,卻沒吃多少東西,酒倒是喝了不少,他如今遍體是傷,喝些酒可助活血。他覺得自己身子很虛弱,連坐著也覺得甚為吃力,便又躺下了!

  他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笑行者'的'失魂失魄'如此厲害。”

  韓小錚這才明白方才他是體內之毒又發作了。

  葉刺又道:“笑行者便是自稱左家四叔的傢伙,他最先向我出手,我肋部那一刀便是他砍的,刀上下了他的'無魂無魄'之毒。當時我仗著內功將毒壓住,本可慢慢設法將毒逼出,但呂一海那狗賊老奸巨滑,他當日便圍攻我,如此一來,我被迫運用內家真力,使已被壓制住的毒性又蔓延開來。現在,我身受重創,已無力再將毒性逼出,我所做的,只能是盡量延遲毒發攻心之日的到來。”

  韓小錚驚愕地道:“那豈非……豈非……”下邊的話他竟不忍說出。

  葉刺道:“不錯,我已是必死之人了,只是死亡來得早與遲不同而已。”

  韓小錚急聲道:“不,我會去找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藥,我一定能救活你!”

  葉刺撫摸著他的頭道:“救不了的。江湖中的毒與尋常之毒不同,各種名目古怪的毒藥都是自行配製,誰也不知毒藥中摻雜哪些毒草毒液,所以一般外人是無法解開的。更何況'笑行者'的'失魂失魄'是江湖有名的十大毒物之一,尋常藥物,根本治不了它,反有可能讓它惡化。身中:'失魂失魄'毒之後能活上一段時間就已是難得了。我沒有當即將'笑行者'斬殺,而是將他帶了回來,便是想要逼他交出解藥,誰知他竟寧死不交!”

  韓小錚本以為葉刺躲過呂一海的追殺之後,已算是逢凶化吉,擺脫險境了,哪知他竟還是必死無疑!

  如果早早地便知道一個人在不久之後一定會離開人世,那麼對任何關心他的人來說,都將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你將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地走向死亡!這,已近乎一種殘忍了。韓小錚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會傻傻地坐在那兒。葉刺卻很平靜,似乎生命即將結束的並不是他。他道:“你為何要如此幫我?本來這事與你毫無關係的?”

  韓小錚暗想:“怎麼又問這問題?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我不幫你難道讓我去幫呂一海嗎?”但他想到葉刺已是不久於人世之人,便不忍心如此說,卻道:“因為阿芸,因為我覺得你不應該死,該死的是呂一海。”

  葉刺苦笑道:“你不了解我的過去,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個沉默無言的木匠,所以你會站在我這一邊。其實,武林中事,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和錯,而我也不是行俠仗義的俠客。

  '無涯教'中人沒有一個是俠客,我們的品行不高尚,我們的作為不可敬,我們僅僅只能做到喪盡天良的事不做而已。”

  韓小錚道:“我不管那麼多,我不是江湖中人,我只會以我的目光去分辨人的好壞。其實,好人中也有壞人,壞人中也有好人。想必,你就是壞人中的好人!”

  葉刺被他說笑了,道:“我不能算什麼好人,只是有一點好而已。他們大多數也不算壞人,只是言行與人們所信奉的公德不相符而已,這便有點像你……”

  “像我……”韓小錚吃驚地道。

  “不錯,就像你,平日常常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可在關鍵時刻能仗義執言的卻往往是你這樣的人。”

  韓小錚被他說得有些高興,口中卻道:“咱們這兒的人有不少人想食我肉,剝我皮呢!”

  葉刺點頭道:“這倒也是,不過如果一個人沒有人恨他,那麼這個人的出息也不會有多大。”

  韓小鋒一愣,越琢磨越覺得這話有意思,不覺有些發呆,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看看洞外,便道:“木叔叔,已經不早了,若不回去,又得讓我娘惦記了。這兒我給你留了些吃的,明日我再來看你。”

  葉刺道: “去吧,木叔叔不會有事了。”

  第二天,韓小錚到山洞中時比前一次早,他一進洞,便看到葉刺正在用劍刺自己的左腿。

  韓小錚驚愕不已,他不明白為何葉刺總要以劍刺自己,他便站在洞口,默默地看著葉刺。

  葉刺拔出劍來,還劍入鞘,沒有抬頭便道:“你來了?”

  韓小錚的語氣中甚至包含了一種責備:“木叔叔,你……你為何要如此?”

  葉刺喘息了一陣子方道:“唯有如此,才能減緩毒性的蔓延。”

  韓小錚這才明白,可是以此法止毒,不是有些飲鳩止渴的味道麼?畢竟人是血肉之軀,又能挨得了幾刀,有多少血能流?

  葉刺今天仍是不能吃多少,他的神色越發不好看了,雙目開始陷下去,嘴唇也呈紫色。

  韓小錚知道他心裡不好受,牽掛惦記著阿芸卻又沒有能力去尋找她。韓小錚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好陪著他默默地坐著。

  山風在洞外呼嘯來去,越發顯得洞內的寂寞。

  葉刺道:“恐怕我已見不著阿芸了,阿錚,你在我死後,一定要替我設法找到她。”

  韓小錚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覺得心中有些淒涼。

  葉刺忽然又道:“不,你還是別去找她吧,江湖如此險惡,你雖然聰穎過人,可畢竟是不會武功的,涉足江湖對你來說,太過危險了。”

  韓小錚一拍手,道:“木叔叔,你教我武功吧,學了你這樣本事,我就可以去找阿芸了,而且以後再也不會被人欺負了。”

  葉刺有些高興地道:“咦,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大概是急糊塗了,可惜我傷得太重,恐怕沒有把你教好,便己死了。”

  韓小錚急忙道:“木叔叔以後不許你再說死字,你教我武功之後,我再出去設法為你找來解藥,之後我們一道去找阿芸,那該多好!”

  葉刺哈哈一笑:“好,好。”他也覺得對一個少年總提死亡,過於殘酷了些。

  韓小錚道:“這樣我便得叫你師父了嗎?”

  葉刺道:“不必如此,你本來就是為我而學武功的,或者說,你讓我的武功繼續傳下去了,說起來該是我感謝你才對,你以後還是叫我木叔叔吧。”

  韓小錚也是性情中人,也不拘於這種虛禮,當下便道:“好,我仍叫你木叔叔,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當然是現在!”

  葉刺終於在二十六天之後,毒發身亡。

  能將生命延續這麼長的時間,已是奇蹟了,這是一種信念在支撐著葉刺。到後來,他的身上幾乎全是劍傷,因為失血過多,所以整日總是覺得口渴,一天要喝好多水。

  他的整個人,幾乎瘦得如乾枯的樹枝了。

  暈迷、清醒、清醒、暈迷,葉刺就這樣以超乎常人想像的毅力,一次次從死神的手中掙脫出來。

  每當清醒時,他便抓緊一切時間向韓小錚傳授武功。

  對一個從未接觸過武學的人來說,乍一接觸,感覺是混沌一片,束無手措,所以在前面的十天裡,韓小錚的武功幾乎便如老驢推磨一般只會原地打轉。就在他與葉刺都有點心灰意冷的時候,韓小錚的武功卻已有了一個猛然的變化,或者說,他入門了。他從對武學的形的理解過渡到了對武學的神的理解。這種過程,許多人要花上十年,數十年才能完成,而他卻只用了十天!

  可以說,在葉刺創造生命奇蹟的同時,他同時也在創造著武學奇蹟!

  這不僅僅是因為韓小錚天資過人,也不僅僅是因為葉刺教誨得當,僅憑這些,是不可能有如此驚人的進步的。這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因為韓小錚是在面臨一種特殊的壓力下學習武功的。

  葉刺的生命是有限的,他隨時都有可能暈迷過去之後再也不會醒來,所以每一天對韓小錚來說,都有可能是他最後一天諦聽葉刺的傳授。

  這種壓力,迫使他把整個身心全部都投入到武學中去,他已不僅僅用肉體用四肢去學一招一式,而是把自己的靈魂與生命浸入其內。

  當這種變化完成之後,以後的路就順坦多了,在二十四天之後,他已將葉刺名動江湖的“少留劍法”爛熟於心。

  甚至,在某些方面,他對劍法的領悟,比葉刺還獨到與深刻!

  只是,他的劍法已臻一流,而他的功力卻是近乎空白。因為內力不同於劍式,它在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日積月累,所以儘管在這二十六天裡,韓小錚內力提高比常人快上不少,但仍是與他的劍術無法比擬的。

  第二十六天時,葉刺已感覺到自己時限不多了,他將韓小錚叫到身邊,握著他的手,道:“很好,江湖中人練武能如你一般進展神速的,幾乎寥若晨星。如果你不習武,對江湖來說,將是一大損失;對你來說,不涉足江湖也許更好。因為江湖太複雜了,複雜到有時你連自己都看不清……”

  韓小錚默默地聽著。

  葉刺繼續道:“如果你能自勉自勤,定會成為一代武學奇才。而我的這點武功,到那時根本就不入流,越是深入江湖,你就越會發現江湖中高手如雲,有些人的武功已達到駭人聽聞的境界,也許,我所起的作用,便是拋磚引玉吧……”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全身不由自主的抽搐,他又吐出血來,血已呈不正常的淡黑色!

  韓小錚忙道:“木叔叔,你別說了……”

  葉刺擺了擺手,喘息了好一陣子,才道:“按理,我還應該再與你說一些江湖中事,讓你對江湖有一個……一個大致的了解,可惜大概我已沒有時間了。”

  他從懷中掏出那塊奇形怪狀的似玉非玉之令,交給韓小錚道:“這塊'無涯飄令'你帶在身邊,也許有用得著的時候。”當下,他把如何與“無涯教”中人聯絡的方法細細說了一遍,韓小錚心想自己又怎會讓“無涯教”的人幫忙?但他不想違了葉刺之意,也用心記下了。

  葉刺想了想,又道:“以後你若是見了'無涯教'無解堂堂主伏仰大哥,你便代我向他賠罪,並告訴他希望他能原諒我,常來我墳頭坐坐!”

  韓小錚聽他如此說,忍不住流下了淚來。

  葉刺道:“以後涉入江湖,可不能如此輕易就動了感情。許多事情,是真假莫辨的,你若是一不小心,便會吃大虧。”他又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唉,那麼多事,一時也說不完了,你要好自為之。世上本無好人壞人之分,所以你要認定真心真意對你好的就是好人。”

  他終是從“無涯教”這樣的幫派中出來的,所以有些看法難免與眾不同。

  韓小錚雖然覺得這話自己不能完全理解,但也不願反駁,仍是點了點頭。

  葉刺緩緩地道:“按理像你這樣古怪精靈的人,我應該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因為在我的眼裡,從來都只有你讓別人吃虧的份……”

  韓小錚道:“那是鄉親們大度,不與我一般見識,以後我要改了這毛病。”

  葉刺強笑道:“這也不算什麼毛病……你將我的劍拿來。”韓小錚依言而地。

  葉刺道:“你拿著吧,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韓小錚聽他今日說話,全是一副交代後事的語氣,不由有些不安。

  葉刺的右手自始至終一直握著韓小錚的手,韓小錚除了覺得他今天的手心有些微熱之外,並未察覺有什麼異常。說到這兒,葉刺才將手放開,他的臉上有著一種極不正常的紅潤。

  葉刺喃喃地道:“可惜,我只剩下三成功力了…

  然後,他的身軀便向後倒去!

  韓小錚大驚,悲呼道:“木叔叔!木叔叔!”

  但葉刺的身子已變得越來越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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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二章闖蕩天涯
  韓小錚在江湖中飄來蕩去整整兩年多,仍未得到任何與阿芸有關的消息。

  在這二年中,他到過了無數地方。既有煙雨朦朦的江南,也有風沙肆虐的戈壁,既到過千里冰封的冰國,也去了四季如春的南國。

  每一次飄泊,都是為了某一個線索,而每一次的結果都讓他大失所望。

  曾有一次,他聽說齊魯有一位女子慣用紅綾為兵器,便不遠萬里來到齊魯之境,結果發現那女子在三年前便死了。而她的三位師兄見韓小錚打聽她的消息,便一口咬定師妹是韓小錚所殺,使韓小錚幾乎命喪齊魯境內。後來,他又聽說南疆一帶有一群馬賊,常常深入中原,擄掠中原年青女子。而馬賊賊首便是一位三旬女子,韓小錚便又去了南疆,與這一群馬賊發生了衝突,最後雖然將他們斬殺大半,但他自己在突圍之時誤入沙漠深處,幾乎困死其中!而這一次仍是未打探到阿芸的行踪。

  在這二年多時間內,江湖中的風霜雪雨磨練著韓小錚,使他從一個毛小孩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這種變化,不僅僅是表現在他的外表體形,更是隱於他的內心世界。

  他的劍法高超得與他的年齡不成比例,而他的功力卻又與他的劍法無法匹配,這使得他格外引人注目。後來,他已知道葉刺在臨死之前將自己體力剩餘的三成功力全部傳入他的體內了。

  換句話說,如果葉刺不如此做,那麼他還可以藉助這三成功力將生命再延長幾天,儘管這樣換來的生命是有限短暫的,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這一點?許多人在面臨死亡之時,他願意以任何東西來換取多活一天,甚至一個時辰!

  韓小錚憑空出現於江湖之中,而且劍術不凡,所以這使得他格外引人注目。兩年多的時間之後,已有許多人知道江湖中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劍客韓錚。

  是韓錚,而不是韓小錚。許多人覺得韓小錚這樣的名字與他的劍法實在不協調,所以,他們更喜歡稱他為韓錚。

  韓小錚能糾正的就糾正,不能糾正的,就一笑了之,他想無論是韓小錚還是韓大錚,不都是我嗎?何必為一個名字費神呢?

  韓小錚已近十八歲了,與許多十八歲的年輕人一樣,他體型已是高大威猛了。江湖中許多女人說他很帥,韓小鋒聽多了便想:“也許她們說的是事實吧?”但他對這一點並不在乎。

  讓他在乎的東西總是不多。兩年多來,真正讓他牽掛的只有尋找阿芸一件事。

  其實連他自己對能否找到阿芸都沒底,他只是覺得必須找,好像這種尋找已成了一種慣性。

  “江湖如此變幻莫測,也許她早已不在人間了。”這樣的念頭在韓小錚心裡也冒起過,儘管這種想法很殘忍,卻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葉刺使他成為一個江湖人,那麼他就應為葉刺託付給他的事而存在於江湖。雖然他自認為自己並不很高尚,但也不至於卑鄙到連一個已死去的人也欺騙。

  何況,阿芸是他的朋友.特別是那天當他從閣樓上跳下枯江時,阿芸有意高聲叫喊以吸引左家的人這件事,更讓韓小鋒將阿芸認定是值得他如此去做的朋友。

  剛剛涉入江湖時,他什麼都不懂,所以常常吃虧。幸好同時他什麼也沒有,沒有財物,沒有名氣,沒有仇人,沒有恩人,所以即使吃虧,也不會吃太大的虧。

  後來,他便漸漸地習慣了這種生活,以前他一直奇怪江湖中人不耕不種不商,靠的是什么生存?難道都去搶去偷嗎?那樣豈非就沒有“大俠”存在了?後來他便明白江湖人可以賴以生存的東西太多了。你可以替某個富豪去教訓某一個人;也可以幫助某個鏢局追回鏢銀;為某個官宦追回被山賊搶走的千金等等,只要你身手好,就不必愁一輩子沒吃喝了。有時候運氣好了,你可以什麼不做也會有人送銀兩給你,因為每一個年代中總有一些家財萬貫有任俠之氣而無任俠的武功之人。他們以結交武林中人為榮,你在他那兒住上一段時間,他便會樂得合不攏嘴。

  韓小錚就遇到過這樣的人,他還差一點成了那家人的女婿。

  說這麼多事,就是要表明韓小錚已不再是以前的韓小錚了,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中都透著一種江湖氣息!

  韓小錚默默地走在一條官道上,許多的日子,他便是這樣走過來的。

  他的身後響起了馬車轟轟而來之聲,似乎駛得頗快,韓小錚便往邊上讓了讓。

  馬車從他身邊駛過,他聽到車內有一個人催道:“快些,若是誤了事姑娘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

  馬夫“啪”地甩了一聲響鞭,但馬車已夠快了,任他如何催促,也只能如此。

  韓小錚暗道:“這麼急趕著去投胎嗎?”

  突然,他的思路一跳:“這聲音好熟悉!”

  他苦苦地思索著,終於,他眼前一亮:“不錯,是在'春風得意樓'裡聽過!當段如煙死後自己掛於屋簷下時,他聽到了這個聲音!”

  這便是第一個衝進探出窗外說了一聲“好快的身手”的那位子男的聲音!

  他之所以記得這麼牢固,完全是因為那天的經歷太離奇了,而這位男子的聲音又那麼嘶啞!八成就是他!當韓小錚想到這一點時,馬車已跑出很遠了!他急忙跟上,他的內力並不很深厚,所以越追那輛馬車高他越遠。

  但他並不氣餒,只要有線索,他可以一直追下去.他的腦子在飛速地轉著:“這人在段如煙死時出現,而且言行頗不正常,一定有些古怪.而段如煙的死又與左之涯有關,左之涯又是阿芸的丈夫……”

  他決定一定要揀這條路查下去。

  其實,當他剛入江湖時,便已想到要以此線索查找,但當他到了花石城之後,才知整個“春風得意樓”已無影無踪了,只有空空的屋子在那兒。韓小錚四處打聽,誰也不知“春風得意樓'的人去何處了。這本身就說明這事大有蹊蹺,否則僅僅一個青樓女子死了,又有什麼大不了?在那樣的年代,不知有多少青樓的女子過早死去!

  如果馬車上的人真是在“春風得意樓”上出現的男子,那可謂:柳暗花明了。

  韓小錚順著官道一直追,這兒沒有可供馬車行駛的岔道,所以他無須太多考慮。

  經過第一個鎮子時,他打聽到這輛馬車繼續前行了。

  到了第二個鎮子,仍是如此,不過曾在這兒稍作停留,去了二家雜貨店和一家藥店之後又重新啟程。

  韓小錚暗道:“他去雜貨店和藥店做什麼?”

  到第三個鎮子時,太陽已西斜了。韓小錚一進鎮子,沒有再去打聽,因為他已看到那輛馬車了。

  馬車正停在一家客棧門前。

  韓小錚遠遠地觀察了一陣子,彷若無事地走進那家客棧。小二立即迎了出來。

  韓小錚道:“要一間房,靠這條道邊的,太靜了我睡不習慣。”

  小二點頭道:“有,有,客官隨我來。”心裡卻道:“這人真是古怪,竟然不喜歡靜些的屋子。”

  韓小錚進了屋子,小二便告退了。

  他將屋子察看了一番,屋子還算整潔,就是地板大陳舊了,人踩在上面總覺得晃悠悠的不踏實。

  韓小錚打開窗,探出頭去,看到馬車仍在那兒,小二正在給馬餵料。

  韓小錚在屋內找了找,找到了一隻已風乾了的粟子,他趕緊拾了起來,看準馬的腦袋,用力彈出,射了個正著!

  馬受痛後長嘶不已!

  之後,便見從韓小錚這間房向東二間處有一個腦袋探出來:“小二,怎麼回事?”

  小二哪知是怎麼回事?他支吾著道:“我……我…

  那人氣哼哼地道:“這可是大宛名駒!要有什麼差錯你可擔當不起!”

  小二趕緊道:“不敢,不敢.”

  那人這才將頭縮了回去。韓小錚雖然只看到他的側影,但他已聽出這人的聲音正是那種極為嘶啞的聲音,韓小錚心道:“總算找到你了。”

  其時天尚未全黑,韓小錚斷定那人暫時不會有什麼動作,便下了樓,向小二要了幾份菜和一壺酒,獨自一人坐在房中慢慢地吃了起來。

  待到這一份飯吃完,天也已完全黑了下來,韓小錚看了看窗外,馬車還在,小二已回了屋。

  韓小鋒從自己隨聲帶著的包裹中取出一套黑色衣衫換上,然後輕輕地躍上窗台,右手在一根窗欄上一借力,人便已翻上了客棧的屋頂。

  韓小錚慢慢地由屋頂向東走出一段距離,然後蹲下身來,從一條瓦縫中向裡望去。

  房間內坐著一個人,正對著滿桌酒菜自斟自飲,但桌上的碗筷卻有兩副。

  他是在等人?還是已有人吃完之後走了?

  韓小錚所利用的瓦縫極小,只能觀察到那張桌子附近的範圍。他想要調整一下角度,卻又怕弄出聲響,讓裡邊的有所發覺。

  屋內的人忽然站了起來,背著手踱來踱去,樣子顯得有些急躁不安,當他來回 動時,韓小錚才看清這人的臉。

  這人的臉龐很大,而他的一張臉上最大的又是他的鼻子,但鼻子卻是橫向發展,並不高,與其說那是鼻子,倒不如說是一塊肉團更合適些。

  他身上的衣衫是作商紳打扮,但韓小錚已留意到他的腳上所穿的靴卻是武林中人常穿的快靴。

  無論這人是否就是“春風得意樓”中人,但至少他是一個不尋常的人!韓小錚已可斷定這一點了。

  下面的人看似煩躁,韓小錚更是難以忍受,他必須長時間地保持同樣的姿勢。

  突然,他聽到了衣袂掠空之聲!這讓他吃了一驚。

  然後,便見房子裡已多了一個女人!若非韓小錚刻意屏息靜氣,也不可能聽到衣袂掠空之聲。

  果然大有文章!韓小錚不由興奮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屋內的情形。

  但那女子卻一直站在他不易觀察的角度,他只能看見她的身軀,卻無法看清她的容顏。

  只聽得她道:“田七,你這麼急著要見我,究竟有何事?”

  韓小錚不由暗自一樂,心道:“世上竟然也有如此古怪的名字。”

  只聽得田七嘶啞著道:“屬下有事要向姑娘禀報。我們安插在華山派的內應已被華山派察覺,力戰不敵後死於非命!”

  女人冷冷地道:“死得好!”

  田七吃驚地道:“姑娘……”

  女人道:“辦事不力,死有餘辜,即使華山派不殺他,主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田七臉色有了驚惶之色,忙道:“主人聖明!”

  女人的聲音和緩了一些: “不過你能及時將這件事告訴我,也算功勞一件,看來華山這塊骨頭,得另想辦法呢。”

  田七又道:“在下另有一事。”

  “說!”

  “前幾天我手下的幾個弟兄在榮城內發現了伏仰那老賊,可惜他們跟踪了一程,竟又讓那老賊走脫了!”

  聽到這兒,房頂上的韓小錚吃了一驚。

  女人怒道:“無用的蠢才!不過只要他露出尾巴來了,就不信揪不住他!我會多派些人手去榮城那邊!”

  田七恭聲道:“姑娘安排下去,諒那伏老兒插翅也難飛了。”阿諛之色,溢於言表。

  女人的聲音又道:“聽說左之涯也在榮城出現了?”

  未待田七回答,女人突然哼了一聲:“什麼人!”韓小錚大吃一驚,心道:“竟讓她發現了! ”

  只聽得一聲長笑,一個黑色人影從這間屋子的屋簷處沖天而起,凌空一個斗折,便如一片枯葉般向遠處射去,速度快得驚人!

  緊接著一條白色人影從屋子裡掠出,正是那個女子,從背影上看,她的身姿極為優美。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如二縷淡影般向遠處射去!

  韓小錚看得呆了,心中自嘆弗如。

  卻聽得屋內的田七籲了一口氣,嘆道:“好快的身手!”

  好快的身手!與兩年前所聽到的一模一樣!

  韓小錚立即斷定這人正是在“春風得意樓”出現過韓小錚心中迅速地謀劃著,他不知道田七武功如何,但他已看出白衣女子武功應在自己之上,如果冒然出手,萬一白衣女子折回,恐怕是兇多吉少。

  正躊躇間,卻聽得一聲暴哼,然後便是金鐵交鳴之聲大作!聲音竟是從他身下的屋子傳出!

  韓小錚急忙俯身去看,一看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屋子裡又多出了一個紅衣姑娘,與田七戰作一團!

  田七手中持的是一柄鍊子槍,武功倒是不俗,身軀旋走盤掠問,鍊子槍槍影飄忽進射,招式凶悍霸道!

  而紅衣女子則是一柄軟劍在手,武功以靈巧多變見長,軟劍盤旋點扎,線路鬼神莫測,尤其是她的輕身功夫,更是讓韓小錚咋舌,如此有限的空間裡,她竟可如水中之魚般穿飛挪掠,從從容容。

  反觀田七,雖然呼喝連連,模樣凶悍無匹,鍊子槍更是揮動成一團光幹,卻是久攻無果,反不時被紅衣!”娘出其不意從刁鑽角度攻出幾劍逼得他手忙腳亂。

  韓小錚不知他們為何而打,所以也不知是否要出手,但如此這紅色女子要殺了田七,那麼他可不答應了,他還得從田七口中打聽東西呢。

  紅衣姑娘手上忙著,嘴中也不閒著:“這一劍是為青衣社老大而出!”

  “嗖”的一聲,田七的衣袖便添了一個洞。

  “這一劍是為青衣社老二!”

  田七急一弓腰,劍光從他頭上劃過,將他頭髮削去一撮!田七不由又怒又懼,一張大臉也扭曲了!

  “這一劍是為老三!”紅衣女了嬌喝一聲,一團劍光便已將田七前胸罩住!

  田七大吼道:“青衣社之人全是你的野漢子麼?”鍊子槍“嘩啦啦”地一抖,如一條怪蟒般扎向紅衣姑娘的喉間,用的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紅衣姑娘身軀似乎全無分量,竟憑空向後飄去,口中道:“濫殺無辜,還要惡語傷人,今日你是死定了!”

  嬌喝聲中,她的軟劍“嗆”的一聲,幾乎彎曲成一個劍環,然後突然如靈蛇盤彈開,直點田七手腕!

  “啊喲”的一聲,田七的鍊子槍竟已把持不住,脫手而飛了。

  紅衣女子一振腕,軟劍便以驚人之速向田七的喉間抹去!

  便在此時,只聽得“咔嚓”一聲巨響,屋頂的瓦片“嘩啦啦”地落了下來,一個人影跟著飄落!

  紅衣女子一驚,劍勢不由一緩,田七乘機一個懶驢打滾,滾出一丈之外方翻身而起!

  紅衣女子眼見便可手刃田七,卻被這意外的變故攪亂了,不由大怒,一聲不響便向來人疾刺一劍!

  “嗆”地一聲輕響,然後她便發現對方的劍已抵在自己的右肋!

  這讓她吃驚不小!看起來對方只有十七八歲光景,沒想到劍法已如此不可思議,竟可在一招之內便壓制了自己!

  驚怒之下,她不顧已敗之事實,右腕一抖,軟劍便如附骨之蛆般纏住對方的劍,然後用力向後一拉!

  對方的劍竟被拉得向這邊而來,這讓她吃驚不小,暗道:“莫中了他的奸計!”軟劍倏又挺直,斜斜直撩對方前胸。

  在她的劍將要及對方前胸的那一剎那間,她忽地覺得脖子一涼,竟又是對方的劍抵於自己的頸部!

  這人正是韓小錚,他見田七眼看就要斃於紅衣姑娘的劍下,那麼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條線索便又斷了,當下就不顧一切地出手救下他來。

  其實紅衣姑娘的軟劍纏住他的劍後,只要再用力一拉,他的劍便會脫手飛出,因為他的功力還不如這紅衣姑娘,可紅衣姑娘見他劍法那麼高超,便以為這是韓小錚的誘敵之計,於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取勝的太好機會。

  韓小錚並無意與她結仇,所以一招得手,立即撒劍!

  紅衣姑娘兩次受挫,哪裡受得了這份氣?正要揮劍再上時,卻見田七已乘他們兩人交手之際,要藉機悄悄溜走。

  人影一閃,擋在他前面的竟有二人:韓小錚與紅衣姑娘!

  紅衣姑娘有些驚訝地看了韓小錚一眼,然後轉頭冷聲對著田七道:“有我在,你別想活著走出這間屋子!”

  韓小錚也對著田七道:“有我在,你別想死在這間屋子裡!你必須活著走出去!”

  紅衣姑娘氣極反笑,道:“朋友,你為何總是與我作對?”

  韓小錚道:“不敢,我說的是事實,即使姑娘你不出現,我也是要如此對他說的。 ”

  紅衣姑娘柳眉一豎:“但你一出現卻是阻礙我將自己的話付諸實際!”

  她的軟劍“嗡”的一聲脆響,似乎又要向韓小錚攻來!

  韓小錚忙退了一步,道:“莫急,莫急,我有一個方案保證你會同意!”

  紅衣姑娘不知韓小錚如果真的與她交手反而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她對韓小錚所使的劍法感到有點高深莫測,因此聞言反暗忖:自己若真的與他動起手來,定不是他的對手,倒不如先聽聽他如何說法,心中這麼想,卻沒開口說出來,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

  韓小錚何等機靈,他已聽出這是她表示同意的意思,當下,他便道:“我們將這小子帶到無人僻靜之處,再來商議如何處置他,你看如何?”

  紅衣姑娘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要是到了那兒你與他串通起來害我,那我豈不是上當了?”

  韓小錚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他道:“如果我對!”娘你有什麼惡意,方才不就得逞了嗎?何必要多此一舉找個僻靜的地方呢?我是擔心他的同伴回來,那丫頭武功可高明了,就算你與我捆在一起與她打,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誰與你捆在一起?”紅衣姑娘高聲叫道,似乎是說要把她與一隻豬捆在一起似的。

  韓小錚道:“打個比方麼!何必如此敏感?”

  “去便去!怎麼如此囉嗦!”

  田七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他暗忖跟這兩個人去一塊僻靜的地方,還能有好下場嗎?

  可兩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不從也是不行了。

  三人便這樣並排走下樓。他們的劍自然收了起來,但他們的手卻扣住了田七的脈門。

  人們見他們三人如此親密兮兮,都有些奇怪,更是對田七的一臉大汗不理解。

  走到客棧門口,韓小錚道:“你與他上馬車吧,我在前邊駕車,不過咱們可得把話說清楚……”說到這兒,他把聲音壓低了:“你在車廂裡不能殺了他,你若殺了他,我……我就纏定你了。”

  紅衣姑娘一聲不響,也不知是默認了,還是不屑理他。

  韓小錚擔心方才的白衣女子回來,便顧不上與她磨嘴皮子,翻身上了馬車前邊,道:

  “上來!”

  紅衣姑娘倒真的挾持著田七上了馬車裡邊。

  韓小錚立即催馬而行,一直跑出了十幾里,再往一條岔道上拐了三四里路,他才停下車來。

  韓小錚一躍下車,便道:“姑娘,你將他帶下來吧。”

  只聽得“卟”地一聲,一團黑忽忽之物從車上滾了下來!藉著月光一看,竟是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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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卷 第 三 章 劍道新秀
  韓小錚又驚又怒,喝道:“你……你竟……”

  紅衣姑娘一躍而下,冷冷地道:“放心吧,我只是點了他的穴道而已。”

  韓小錚這才松了一口氣。

  紅衣姑娘上前幾步,軟劍一抖,便已抵在田七的喉間,對韓小錚道:“你必須說出與這人究竟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救他?否則我現在就殺死此人!”

  韓小錚道:“我與他並無關係……”

  “不可能!”

  韓小錚不由暗暗叫苦,他的確是與田七沒有關係,遂兩手一攤:“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我不讓你殺他,只不過是為了要向他打探一些事情。我本不知道他是正是邪,但剛才卻從他與其主子的對話中知道了,所以問過話之後,你要殺他我是決計不會阻攔的。”

  沉默了片刻,紅衣姑娘道:“好,我估且信了你。”

  韓小錚高興地道:“那我便問問他了。”他走上前去,正要將地上的田七拉起來,卻聽得紅衣姑娘冷冷地道:“不用問了,他已經死了,在車廂裡我就殺了他!”

  韓小錚一愕,心中一股怒火“騰’地升起,他恨恨地道:“你……你竟如此言而無信!”

  紅衣姑娘道:“像他這樣的人,早一點死,世間便要純淨安寧早一點,莫非你還同情他麼?”

  “可你知不知道在他身上有我查了二年多才找出的惟一一條線索!可現在你卻把他殺了!”

  韓小錚憤怒地來回兜著圈子,他後悔當時沒有把這女子擊倒後再將田七帶出來——可那樣一來她卻是性命堪憂了,這也不是他所願意的結果。

  想到二年多的奔走如今好不容易有一點線索卻又因這女子而斷了,韓小錚氣得直咬牙。

  只聽得紅衣姑娘道:“他威逼青衣社與他同流合污不成,便將青衣社三百多兄弟全部殺盡,這種人不殺,天理何在?”

  韓小錚冷笑道:“就憑他能滅了青衣社?你可莫將我當三歲小孩!”

  紅衣女子臉一紅,只是在這夜色中無人看得清楚,她道:“但他在這事間起的作用很大!青衣社三百個弟兄全部戰死,血債就須得血來還!”

  韓小錚道:“青衣社真的被滅了嗎?”

  紅衣女子怒道:“你以為我與你說著玩嗎?”

  韓小錚嘆了一口氣,道:“雖然我未見著青衣社的人,但對他們的老大杜青衣卻是久仰。江湖中人都說杜青衣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而且聽說青衣社的人全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平時皆身著青衣,沒想到他們竟也遭了不測!”

  紅農女子聽他這麼一說,語氣不由緩了下來:“我也沒想到這人對你如此重要,還以為你是忠奸不分呢!”

  韓小錚道:“我為了尋找一個人,整整找了兩年多,卻無任何音訊。今天方發現這小子身上有線索可尋,哪知……哪知……”

  紅衣女子道:“都怪我,太性急了,我擔心武功不如你,不早些借機除了他,恐怕就沒機會了。”

  韓小錚心中一動,暗道:“既然她對田七所做之事頗為了解,或許從她這兒也能詢問到一些蛛絲螞跡。”

  當下,他便道:“卻不知這傢伙背後有什麼人,竟有如此能耐,將諾大一個青衣社也給滅了。”

  紅衣女子道:“據說他的後面是‘忘憂宮’的人!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只知是‘忘憂宮’要青衣社歸順,被杜青衣拒絕了,於是便惹來了這場大禍。而這狗賊為此事跑前跑後,出了不少力!我跟蹤他已有三日,但他一直與同伴形影不離,直到今天才找到他落單的機會!”

  韓小錚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田七真的是“忘憂宮”的人,而呂一海當年曾與“忘憂宮”勾結攻擊葉刺的無飄堂。所以算起來自己與“忘憂官”是有一些過節的,那麼這個紅衣姑娘便是友非敵了。而當年田七在段如煙死後,曾極力掩飾,他在段如煙屋中所說的話可推知他是“春風得意樓”的老闆,那麼匆匆將段如煙埋葬及使“春風得意樓”憑空消失,也應該是他辦的事了。

  以前這兩點都不易想通,現在知道田七是“春風得意樓”的老闆,並且是“忘憂宮”的人,這兩點便可以想通了:為了某種陰謀,田七設計害死段如煙,為掩人耳目,他一方面製造自殺的假現場,另一方面又匆匆埋葬了段如煙,而且只有空墓坑,真正的屍體埋葬地至今不明。如此一來,即使有人要查看屍體,也是什麼也看不到了。

  而他身後的“忘憂宮’則可以保證他在辦妥這些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呂一海與“忘憂宮”狼狽為奸,那麼此事與呂一海有沒有關係呢?如果有,那麼是否真的是為了斷絕左之涯與段如煙之間的藕斷絲連呢?

  看似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但事實上這卻是經不起推敲的。因為呂一海讓左之涯與阿蕓成親,並不是真正地看中阿蕓,而是為了報復葉刺。所以,在左之涯已答應他娶阿蕓為妻後,他完全沒有必要再去將段如煙殺了,這樣可能還會使他們父子關係變僵。

  既然此事基本上與呂一海無關,那麼凶手一定就是“忘憂宮”的人,唯有如此,後面的掩蓋才能順利進行。

  但“忘憂宮”為何要殺段如煙?

  而且,他們為何要當韓小錚在場的時候殺了段如煙?以他們的龐大機構來說,他們完全可以把自殺現場偽裝的更真實,更合理。

  也就是說,極可能偽裝自殺現場的那些漏洞是他們故意留下來的,他們要讓別人看出那種自殺現場是假的。

  自殺現場是假的,那麼段如煙便是被他殺了,人們自然要開始尋找殺害段如煙的人——

  這便說明,“忘憂宮”的人是希望別人來尋找殺害段如煙的凶手的!

  這一點看似不可解釋,怎麼可能有這樣傻的凶手呢?

  但換一個角度來看,便可以看出他們的企圖了。人們查找凶手,找出來的凶手未必就是真正的凶手,而是一個看上去很像凶手的人!

  看上去很像凶手的人是誰?是呂一海!也就是說,“忘憂宮”要把矛頭引向呂一海。

  可他們不是曾經一起合作過嗎?而且即使有人懷疑了呂一海,又有誰會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與呂一海作對呢?

  沒有!至少韓小錚看不出來。

  他的思路又斷了。

  紅衣女子大聲地“喂”了一聲,把他嚇了一跳,這才從沉思中醒了過來。

  紅衣女子道:“我看你怎麼跟中了邪似的,一言不發。”

  韓小錚苦笑了一下,心想這姑娘行事為何總是異於常人,偏激任性,刁鑽古怪。

  紅衣女子又道:“喂,你要找的是什麼人?也許我能幫上點忙。”

  韓小錚被她“喂”來“喂”去的,心中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便道:“姑娘,在下既不姓‘喂’,也不叫‘喂’,我的名號上韓下小錚,叫韓小錚。”

  紅衣女子奇怪地看著他:“韓小錚?不是韓錚?”

  韓小錚點頭道:“我是韓小錚……”下邊的話還未出口,便聽紅衣女子道:“我看你也不像韓錚。”

  韓小錚奇怪了,詫異地道:“姑娘見過韓錚嗎?”

  “沒有,可江湖中人說新近崛起的年輕劍客韓錚,不但劍法一流,而且人也是英俊不凡,風流倜儻,可你呢?我便不說了。”

  “不說了”有時比直接說出來還要嚴重。

  韓小錚暗自高興,無論是誰,聽一個年輕女子誇獎自己總是會高興的。

  紅衣女子一副悠然神往的樣子:“我希望有一天能見到這個少年劍客,我相信那時他一定會對我一往情深”

  韓小錚幾乎站之不穩,他絕對想不到這樣的話會出自一個年輕女子的口中,他憋不住想笑,但仍是強忍下來了,一本正經地道:“這卻又是為何?”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因為我不但動人而且可愛,更重要的是我乃慕容小容!”

  “慕容小容又是誰?”韓小錚是真的不知道。

  紅衣女子驚訝地看著他,似乎在看一塊不可雕的朽木:“連慕容小容是誰你也不知道?”

  她很是不滿,聲音也大了些:“慕容小容便是慕容世家慕容池的小女兒!你該不會說連幕容池是誰也不知道吧?”

  當然不會,如果連幕容池也不知道,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個白痴。可為人之女,把自己父親的名諱掛在嘴邊的人也的確少見。

  韓小錚覺得這位慕容小容真是有趣極了,他笑道:“可我知道韓錚一定不會對你一往情深的。”

  “為什麼?”慕容小容瞪起了她那好看的眼睛。

  “因為韓錚他早有心上人了。”

  慕容小容吃了一驚:“是誰?”

  韓小錚一愣,心道:“我還真說不出個人來。”他腦子轉得飛快,立刻便接上了話:

  “她的名字叫阿蕓!”

  因為韓小錚接觸最多的女孩就是阿蕓,所以他便如此說了,心中暗忖:“不知阿蕓知道了,會不會生氣?也許她現在正在打噴嚏呢。”

  原來,江南一帶有這樣一種說法,說某人在背地裡說別人壞話,那麼被說之人就會打噴嚏,韓小錚與阿蕓自幼一起兩小無猜,這樣的話題自然常常有,無怪乎他會想起來。

  “阿蕓?她有我這麼美嗎?”

  “不知道,也許不如你,可人家就是中意那位!”娘,又為之奈何?”

  慕容小容低頭沉思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他沒早一點見到我。”

  韓小錚看她哪樣認真,心中不由暗自好笑,心想:“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還真沒見過如此敢作敢為的女子。”

  韓小錚道:“不瞞姑娘,在下要找的人正是這位阿蕓姑娘。”

  慕容小容聞言一怔,道:“為何你也要找她?”

  韓小錚正色道:“我是受韓錚之託。”

  “你與韓錚相識嗎?”

  “何止相識?簡直好成一個人了。”

  “那好,我更要替你尋找你所要找的人了。”

  “為什麼?”

  “因為我自信!我堅信當我與她站在一起時,韓錚將選擇我!”

  韓小錚心想:“雖然這位姑娘有點張狂,可她是慕容世家的人,如果她願出手相助,尋找阿蕓的機會便大多了。”

  當下,他便將阿蕓的形貌特徵說了一遍。

  慕容小容沉思著道:“個頭與我差不多,愛咬嘴脣……不愛笑,一笑就有酒窩……”

  突然,她叫了起來:“我見過她!”

  韓小錚當然不信,人世間如此之大,怎麼可能這麼巧呢?所以他淡淡一笑,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意思很明顯:你又信口開河了。

  幕容小容急道:“喂,你別拿那種眼神看我,我說的可是實話,她手上還戴了個木刻手鐲對不對?你不信便拉倒……”

  韓小錚突然一把拉住她,急切地道:“你說她戴著木質手鐲?”他的手太用力了,以至於抓痛了慕容小容的雙肩。

  慕容小容用力掙開,大聲道:“喂,你竟敢如此冒犯本姑娘?”

  韓小錚忙道:“對不起,我太性急,不過請姑娘務必回答我的問題。”

  慕容小容揉著自己的肩,道:“我爹總說我大大咧咧的太過冒失,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冒失!好吧,看在這一點上,我告訴你:半個月前我在榮城親眼目睹一位手上戴著木手鐲的姑娘。因為手鐲用木刻成,實在聞所未聞,所以我才特地留意。”

  韓小錚喃喃自語:“是她,真的是她!”

  其實,阿蕓手中所戴的手鐲並非用木材雕刻成的,而是由一根渾然天然的胡桃木之根,以打磨上光而成。

  葉刺於偶然之中見得一根彎曲成一個環狀的胡桃木樹根,此樹根所成之環粗細均勻,表層光滑,而搭接之處,大概是受了岩縫的擠壓作用,竟然銜接得近乎天衣無縫。葉刺得其之後,愛不釋手,便花了七天時間細心地將它表層污泥雜屑去掉,並細細打磨。胡桃木之根顏色為黑褐色,但黑褐色又呈雲霧狀,深淺不一,所以外觀上有一種雅典大方的美感。此木鐲若是細細在燈光下觀看它,竟能從木鐲中看出一幅百鳥朝鳳圖來!阿蕓自小便戴著它,木質手鐲經清純女子內蘊之滋潤,更是不凡!

  如此之物,難道天地間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有?何況慕容小容說她的容貌與阿蕓一樣!

  韓小錚心中暗道:“怎麼又是榮城?田七不是與白衣女子稟報說左之涯也在榮城嗎?”

  他望著慕容小容道:“榮城在哪個方位?”

  慕容小容一指西側。

  韓小錚道了一聲“多謝”,便向西北方向而去。

  人影一閃,慕容小容已擋在他的身前,她的劍法不如韓小錚,但身法卻比韓小錚高明多了。

  慕容小容道:“你便如此去找她嗎?”

  韓小錚道:“你覺得應該如何去找?”

  慕容小容道:“你應該帶上我。”

  “為什麼?”

  “因為如果你就如此前去,根本就見不到她的面,甚至,你連她的門也踏不進一步。”

  韓小錚忽然笑了:“現在她的排場混得很大嗎?”

  慕容小容淡淡一笑:“也不是太大,只是榮州知府見了她也得策馬一旁,讓她先過!”

  韓小錚呆呆地站在那兒,他覺得這一切顯得有些滑稽,於是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他搖了搖頭:“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慕容小容望著他道:“知府與王爺誰大誰小?”

  當然是王爺,雖然王爺是爵位而不是官位,但王爺無疑是遠遠凌駕於知府之上的,即使最不走紅的王爺是如此。

  慕容小容沒有等韓小錚回答便道:“當然是王爺。如果是當今的六王爺就更是如此了,而你現在想要見的人便是六王爺的女人。”

  韓小錚聽到這兒,忽然又轉身往回走。

  慕容小容大聲道:“喂,你為何又變卦了?”

  韓小錚道:“我不去找了,不用找我也知道你所說的人不是我要找的人。”

  慕容小容忽然冷冷地道:“你不敢去,對不對?你害怕見到那個人恰是你要找的人,對不對?”

  韓小錚便停在那兒,似乎她的話是二枚長長的釘子,把他的腳掌釘在了大地之上!

  慕容小容道:“我現在知道了,你就是韓錚,韓小錚就是韓錚!”不知為何,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嘲諷。

  韓小錚沉默了半晌,方緩緩地道:“不錯,韓小錚就是韓錚。”

  “你讓我很失望。”

  “為我的劍法?為我的容貌?”

  “不,為你的怯弱!”

  韓小錚終於轉過身來了,他有些驚訝地道:“你看出我很怯弱嗎?”

  “不錯!既然你就是韓錚,那麼阿蕓便是你的心愛之人。現在,你聽說你苦苦尋找了二年多的人已成了六王爺的三夫人,你就不敢去面對現實!”她的眼中閃著一種奇異的光!

  韓小錚道:“你錯了,因為阿蕓她在兩年前便已為人之妻了。我找她,與兒女情長毫無關係。我不去榮城,不過是因為堅信她不會成為六王爺的女人。”

  慕容小容道:“既然如此,那麼去看一看又有何妨?找不到阿蕓,那麼找一個很像阿蕓的人不也很有意思嗎?何況,這世間上沒有不可能的事,你能肯定你以後不娶我為妻嗎?”

  這話問絕了。

  韓小錚忽然笑了,他覺得與這樣的女孩在一起很輕鬆,不會有壓抑感,因為她比自己還要冒失!

  是的,這世上有什麼事是絕對不可能的呢?一個木匠都有可能是絕世高手!

  何況,榮城裡有左之涯,便值得去走一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53
第二卷第四章慕府千金
  當晚,他們又回到了那個小鎮,但沒有再回原來的客棧,因為他們不想與白衣女子相遇。

  第二天一大早,韓小錚便起來了,洗漱之後打開房門,準備上路,卻見慕容小容已站在門外了。

  “早啊,慕容姑娘。”說著話韓小錚便要從她身邊下樓。

  “餵。”她將韓小錚喊住了:“我還沒準備好!”“這與我有關係嗎?”韓小錚一臉奇怪。

  他奇怪,慕容小容比他更奇怪:“你不是要與我一同去榮城麼?”

  “我為何要與你一道去?我們僅僅是萍水相逢而已,不敢勞你大駕。”邊說就邊往下走去。

  “餵,你知不知道這種機會許多人想都想不到?”

  “是嗎?那麼你把這種機會讓給那想希望與你同行的人吧……”聲音越響越遠,已出客棧了。

  慕容小容氣哼哼地一跺腳:“有了天鵝肉也不知道吃!”

  韓小錚打聽到去榮城之路後,便上路了,此去榮城尚有二十里,估計能在午前到達。

  韓小錚沒有騎馬,因為找人碰的是運氣,跑得快未必就能找得快。

  已是初夏,一切都鬱鬱蔥蔥的充滿生機,韓小錚忽然有了一種想嘆息的感覺。陽光、白雲、小草,笑聲、炊煙,一切都那麼美好的東西,你未去留意它,它便與不存在無異。

  韓小錚從路邊上摘來一片嫩樹葉,叼在嘴上,慢慢地嚼著,一種青草的澀味立即瀰漫他的舌間,卻又帶著一絲絲的甘甜。

  前面轉彎處有二個人靜靜地站著,韓小錚從幾十丈外一直到幾丈內,他們二人還是這麼站著,一動也不動。

  韓小錚看到了他們腰間的刀,刀鞘很寬,刀柄上嵌著象牙飾物。

  這是兩把華麗的刀。然後,韓小錚便聽到了刀出鞘的聲音。

  “嗆”的一聲,在這樣平靜清淡的空氣中,這種聲音顯得格外的空靈。

  韓小錚沒有在意,因為太輕易拔刀的人,往往都很容易倒下。

  韓小錚停了下來,靜靜地道:“二位朋友是在等我嗎?”

  “小子你殺了田七,我們必須殺了你為他報仇。”左邊之人眼極小,但眼睛卻很亮。

  “田七不是我殺的。”韓小錚道。

  “不是你殺的,你又如何知道我所說的田七是誰?田七這個名字他一向很少用!”

  韓小錚吃了一驚,他發現這個人的江湖經驗很豐富,竟能迅速捕捉到自己話中的漏洞。

  但田七的確不是他殺的。

  那人又道:“如果不是你殺了田七,你為何出了客棧的房間後一直未歸?”

  韓小錚忽然笑了,因為他發現這二個人為了查明此事,一定費了不少周折,而事實上他們只要問一問客棧的伙計便什麼都知道了。客棧的小二是看著他與慕容小容及田七一道出來的。

  也許他們太高估了殺死田七的人,而事實上韓小錚與慕容小容兩人的江湖閱歷都是那麼的有限!

  這便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笑聲中,對方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其中一個人道:“已很久沒人敢主動找我們的岔了。”

  這話提醒了韓小錚,心想:“如此說來,他們也是'忘憂宮'的人了。雖然我不敢以行俠天下為己任,但有魔教中人主動上門,卻也不能放過。”

  當下,他便道:“人已經死了,你們說該怎麼辦?”他的話中已有了一種明顯的挑釁意味。

  對方怪笑一聲:“好!竟讓我們遇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笑聲中,他的身形突然暴進,手中的那把刀已劃出一道極亮的弧線,直削韓小鋒頸後之大動脈。

  韓小錚略一皺眉,他的劍已彈射而出。劍刃如流星進射,挾尖銳的破空之聲,在間不容髮之際,已變幻莫測地揮出十二劍!

  一聲痛哼,那人身形暴退,右腿已有鮮血汩汩而出!

  韓小錚劍尖斜斜指地,冷冷一笑,並不乘機而上。

  受傷之人咬牙道:“好詭異的劍法,看來只得併肩子上了”

  另一個人驚訝地道:“沒想到還走了眼!”

  他的右腿突然斜斜後踏一步,同時手中之刀當胸平封,而他的同伴卻是刀舉齊眉,左足虛虛前點。

  韓小錚先是不以為然,甚至覺得這是故弄玄虛,但很快他便發現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兩人之間似乎存在一種協調與互補,攻與守,動與靜,虛與實……

  一定是某種需雙人合練的武功!

  便在他想到這一點時,右側穿著玄衣之人已一聲怪嘯,如一隻巨鳥般凌空飛撲,刀光如漫天飛雪,極其霸道地捲向韓小錚。

  同時,另一個穿著青衣的刀客刀已如影子般隨之而起,他的刀引而不發,未作任何揮動!

  韓小錚略略後撒一步,同時手中之劍“嗖”地一聲,自下而上映起一溜炫目的寒電,以驚人之速,直撩玄衣刀客之肋!劍走至一半,他的右肘不易察覺地一沾,劍尖所行之線路立變,竟已詭秘異常地化作削向玄衣刀客的右腕!

  他相信這一招足以逼得對方將瘋狂的刀光收斂一些,否則必然斷腕!

  同時,他的腳下也不閒著,已在瞬息之間踢出十幾腿,這自然是為了防止另一個青衣人!

  但很快他便發覺事情有些不妙了,玄衣刀客突然以驚人之速挫肩擰腰,瘋狂進射之刀茫突然凝為一線,挾刺耳之破空聲,狠狠地切向韓小錚的小腹。他竟然完全不顧韓小錚的劍只要略略一偏便可削下他半個腦袋,因為他同伴的刀已劈向韓小錚的右臂,如果韓小錚的劍要削玄衣人頭部的話,定會在未奏效之前便被青友人切下那隻胳膊!

  這二人竟然互為倚托,如此一來,攻的便可以肆無忌憚地攻,守則一心一意地守,二人配合默契,刀勢自然霸道!

  韓小錚情急之下,急忙曲身反旋,同時以劍回封,迅速將門戶遮個嚴嚴實實。

  饒是他應變得快,仍是重重地挨了一腳,正中他的胯部,這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一陣巨痛傳遍他的全身。

  玄衣人怪笑一聲,喝道:“小子,這下知趣了吧?”

  韓小錚沉聲道:“休要得意太早!”說話間,他的劍已拋撒出一片眩目之光,金鐵交擊之聲立即響成一片,點點寒星跳躍閃爍!

  一聲怪叫,青衣人的背上已挨了一劍,拉出的口子有半尺來長!

  “嗆”的一聲,韓小錚的劍與玄衣人的刀接了個正著,韓小錚只覺虎口發麻,暗道:

  “這傢伙的勁道倒不小!”

  他的身軀在間不容髮之際從玄衣人斜劈之刀光下閃過之後,立刻彈身而起,突然之間劍交左手,迅速反撩!

  一聲慘叫,青衣人的腹部已血流如注!

  韓小錚並末作絲毫停滯,他藉著身軀急旋之勢,飛腳蹋出,正中青衣人的下巴.“咔嚓”一聲,他的下巴粉碎,整個身軀如一隻布袋般飛了出去!

  玄衣人突然倒掄一刀,看似要暴進而襲,韓小錚急忙滑出一步,正要回身封擋,卻見那人將身一縱,竟是抽身而逃!

  韓小錚一愣之下方醒了過來,玄衣人已在七八丈之外!迅速向不遠處一片松林隱去。

  韓小錚暗叫一聲:“可惜,竟他走脫了。”正當此時,卻聽得松林中一聲慘叫!

  韓小錚暗暗驚訝,舉目望去,卻見一個女子已從松林中走了出來,不是慕容小容是誰?

  慕容小容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將他放走了,那麼以後你便休想再有安寧日子過了。'忘憂官'的人是從不會放過一個與他們作對的人。”

  韓小錚這才明白慘叫之聲是她殺了逃進松林中的玄衣人所致,遂道:“有勞了。”

  “不必,本來這事就應是我的事,說謝倒是應該我謝你。”

  此時,重傷倒地的青衣人已掙扎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大概是想逃命。

  慕容小容的腳在地上一勾一踢,一粒尖銳的石塊便飛了起來,挾“呼呼”風聲,向那人的後腦勺射去。

  那人聽得風聲,心知不妙,剛要躲避,但重傷之下,他的行動已極為遲緩,未及閃開,“碰”的一聲,石塊已正中他的後腦!

  他便直挺挺地向前倒去了。

  韓小錚皺了皺眉道:“你殺人倒是十分乾脆利落。”

  “像這樣的人,死一百個也不足惜。如果你知道'忘憂官'的所作所為,便不會如此想了。”

  韓小錚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慕容小容所言沒錯,可他總覺得一女孩子家出手太過狠辣,說什麼也有些不妥。

  這一次,韓小錚再也沒有理由拒絕慕容小容的同行了。

  榮城與別的市鎮沒有什麼不同:繁亂,店鋪林立,人士複雜……

  但韓小錚一進榮城,便覺得有些異樣,可一時又覺察不出這異樣究竟是什麼。

  也許,這只是一種錯覺?

  韓小錚與慕容小容並肩走在榮城的街上,他們這樣的一對青年男女自然是引人注目的。

  公平地說,無論是韓小錚還是慕容小容,都是極為出色的人。

  所以,街上偷偷注視他們的人就很多,這本沒有什麼很不正常。

  但很快韓小錚發現自己所到之處,十雙眼睛中一定有九雙眼睛是看著他們的,人們的眼中流露出驚訝、不解,甚至同情!

  “同情?我有什麼值得同情的?”韓小錚覺得這個城市的人實在古怪。

  慕容小容也察覺到這種不尋常,她略略側著頭,輕聲道:“餵,他們為什麼總盯著我?”

  “不是我,是我們!”

  “他們為什麼要盯著我們?”

  “大概覺得我們像小兩口吧!”韓小錚笑道,他被這些人看得渾身不自在,所以想開個玩笑,鬆馳一下神經。

  慕容小容不屑地道:“小兩口也沒見過嗎?”

  韓小錚道:“看來我們還是分開來的好,再這樣走下去,我都快要瘋了。現在我身子就已經有些僵硬了,好像自己走路都不會走,怎麼走怎麼彆扭。”

  無論是誰,如果隨時隨地都有幾個人注意著你的一言一行,那這一個人定力再好,也會感到不自在的。

  未等慕容小容回答,便見一個老太太拄著一根拐仗,篤悠篤悠地從邊上向他們走來,看她那顫巍巍的模樣,誰都會為她捏著一把汗,擔心她一不小心栽倒了就再也起不來。

  老太太徑直往韓小錚這邊走,嘴裡好像還說些什麼,但她的牙已所剩無幾,因此說話便含糊不清,但韓小錚還是聽懂了。

  老太太道:“你們已成家了嗎?”

  韓小錚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相問,不由一愕,還是慕容小容反應快些,她道:“沒有……”

  老太大惋惜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們是否已打算成家?”

  這老太太實在太古怪了,當街攔住韓小錚竟然問一些雲裡霧裡的問題。

  慕容小容看了韓小錚一眼,道:“還沒哪,老奶奶!”

  老大太搖著頭嘆道:“罪過啊罪過,這麼好的一對兒,怎麼跑到這地方來?”然後她便緩緩地轉過身去,又篤悠悠地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韓小錚與慕容小容。

  韓小錚頭都想大了,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一個老太太問他這些不著邊際的問題。慕容小容忽然道:“是不是想不明白?”韓小錚點了點頭。慕容小容道:“想不明白就喝酒去。”韓小錚奇怪地道:“喝完酒就能想明白嗎?”慕容小容道:“喝完酒你就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會想了。”

  韓小錚不能想出比這略略顯得高明的辦法,只好隨著她進了一家酒樓。

  進了酒館坐下之後,他們便發現裡邊本喝著酒的人都放下了酒杯,全好奇地看著他們。

  韓小錚又好氣又笑,心道:“今天真是撞邪了。”看看慕容小容,並無異常之處,再看看自己,也是如此。他便拎起酒壺,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通酒,酒一入肚,感覺便好多了,那種微暈的意境可以讓人淡忘好多東西!

  慕容小容從他手中奪過酒壺,正要往自己嘴裡倒,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個年輕女子,披頭散發,嘻嘻笑著,向韓小錚這邊衝將過來。

  慕容小容被她一撞,手中酒便灑了不少,她正待發怒,卻見那女子已一把拉住韓小錚,大叫:“我嫁你吧,我嫁給你吧!”

  聽得那女子如此一喊,韓小錚就僵在那兒了。慕容小容本待責罵女人的話也一下子咔在喉底!

  那女子兀自搖著韓小錚的胳膊,哀求道:“求求你,你娶我好不好?”

  韓小錚這才回過神來,他如被火燙著般跳了起來,拼命想要擺脫那女子的糾纏,可那女子死活不撒手,哭哭啼啼地叫嚷著。

  韓小錚頭上的汗便“唰”地出來了,他一迭聲地道:“大姐,你認錯了,認錯人了……”

  “唰”地一聲,他的一隻衣袖竟被女子給扯下來了,這讓韓小錚再也按捺不住,他便待使出擒拿法將女子擒住,卻聽得掌櫃大叫:“公子,她是個瘋子!”

  瘋子?原來如此!

  他只好又縮回手,他總不能對一個瘋子動武。慕容小容卻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手掌一揚,“啪”地一聲脆響,已重重地在那女子臉上扇了一個耳光!同時喝道:“給姑奶奶滾出去!”

  女子的哭鬧聲戛然而止,她被慕容小容鎮住了,呆呆地望著她。

  這本是一張姣好的面容,卻因為污垢與眼睛的呆滯,而使它變得慘不忍睹。

  酒館一下於靜了下來。

  “哇”地一聲,女子轉身哭著跑了出去,邊哭邊道:“我會洗衣服……我……我會生孩子,我會做飯,你為什麼不娶我?”

  聲音越來越遠,終於不可聞了。

  慕容小容氣哼哼地站在那兒,看了看韓小錚,忽又“扑哧”一聲笑了,因為韓小錚現在樣子實在狼狽,衣服凌亂不堪,而且還斷了一隻袖子,露出光膀子來。

  韓小錚又“咕咚咕咚”喝了不少酒,這才心有餘悸地道:“奇怪,奇怪……”

  慕容小容道:“我也奇怪,我奇怪的是她為何偏偏拉上你。”

  韓小錚信口道:“這兒就我一個年輕人嘛。”

  話剛說完,他便如向屁股上被針扎著一般跳了起來:“這……這兒只有我們二個是年輕人!”

  慕容小容不屑地道:“這很奇怪嗎?誰規定酒館裡非得有年輕人?”

  韓小錚大叫道:“不,不是酒館,而是整個榮城!”

  “整個榮城?'慕容小容不解地道,忽然她也跳了起來,臉色煞白,顫聲道:“不錯,不錯……”她的神色也頗為緊張!

  韓小錚一進榮城,已覺這兒有異常之處,卻不知有什麼異常,現在他才醒悟過來!

  韓小錚一陣風似的衝到酒館門口,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衝了回來,他顫聲道:“沒有,真的沒有!”

  顯然,方才他是跑到門口去看街上的人了。

  這實在太過蹊蹺!而太過蹊蹺的事中一定包含著某種危險!

  兩個人臉上都有了不安之色,他們向四周望去,卻發現方才一直盯著他們看的食客,如今竟全低下了頭,沒有一個人看他們,似於在迴避什麼。

  即使他們不抬頭,也能看得出他們都不是年輕人。

  慕容小容忽然高聲道:“掌櫃的!”

  叫了二聲,才有人在櫃後面答應,瘦瘦的掌櫃哈著腰走了過來,陪著笑道:“小姐,你有何吩咐?”

  慕容小容道:“我要向掌櫃的請教一件事!”

  掌櫃的神色一變,強笑道:“請教不敢當,小姐但問無妨……”

  慕容小容道:“為何你們這兒不見一個年輕人?”

  掌櫃的額頭上竟已見汗,他結結巴巴地道:“說……說來話長……”

  慕容小容不耐煩地道:“你便揀短的說。”

  掌櫃的狠狠心,道:“年……年輕人都成親去了!”

  韓小錚幾乎被一口酒嗆著!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打聽到的結果會是這樣!

  慕容小容杏眼一瞪:“胡說,分明是戲耍本姑娘!怎麼可能全城的年輕人都去成親了?”

  “在下不敢撒謊,事實如此!”掌櫃的急忙道。

  這時,酒樓邊上有一個中年漢子插話道:“這也是身不由已,我勸二位還是趕緊離開這兒,免得也被逼得成親!”

  韓小錚與慕容小容吃了一驚,正待發問,忽地從外面傳來了鑼鼓、鎖吶之喧鬧聲,一路過來,鎖吶吹的竟全是喜慶的曲子!

  酒館中的人神色俱變!

  韓小錚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心中暗道:“看來這座城市中,還真透出一股邪氣!”

  從酒樓的窗口望去,可見一隊披紅掛綠的隊伍從東邊過來,中間竟是二乘花轎,顯然這是迎親的隊伍。

  當這一行人走至酒樓門前時,便停了下來,然後便響起了震天的鞭炮之聲!

  火藥的香味便在空中瀰漫開來!

  鎖吶、鑼鼓聲仍是不停歇地響著。

  慕容小客向韓小錚這邊靠了靠,低聲道:“是不是覺得不虛此行?”

  韓小錚微微一笑,道:“迎親的人都來了,你還不做些準備?”

  言罷,兩人都笑了,心中暗自佩服對方在如此詭秘的局勢中還能如此鎮定。

  門外台階處響起了“咯咯”之聲,聲音很有節奏,不疾不緩。終於,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出現在酒樓的門前,他的胸前插著一朵紅花,一臉的笑容。

  韓小錚的眼光卻落在他的腳上,這人竟然在這樣的晴天穿著一雙木履!而且木履的底比一般的要厚上兩倍!

  此人身形本就不矮,如今再加上這一雙獨特的木履,就更是高得不成比例了。他幾步一跨,便到了韓小錚這張桌前,弓下腰下,很客氣地道:“請新郎、新娘上轎。”

  韓小錚的嘴便開在那兒,合不攏了,他見慕容小容也是一臉吃驚的樣子,想必此事她也不知情。

  細高個子又恭聲道:“吉時將至,請新郎、新娘抓緊些。”

  慕容小容大聲道:“誰是新娘?”

  高個子道:“正是小姐你。”

  慕容小容指著韓小錚道:“新郎是他?”高個子點了點頭,神情十分嚴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慕容小容道:“你的意思是說讓我與他成親?”

  “不是!”高個子搖了搖頭。

  這下連韓小鋒也奇怪了,他與慕容小容一個是新郎一個是新娘,可為何又不是他與她成親?——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54
第二卷第五章連逢異事
  高個子望著慕容小容一眼,接著道:“你的新郎另有其人,他的新娘也是另有一人。”

  他一絲不苟地解釋。

  韓小錚與慕容小容同時道:“不去。”連與自己成親的人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去?

  高個子仍是一臉笑容,他平靜地道:“不去不行,在這裡只有一種人才可以拒絕不去。”

  “什麼人?”

  “死人!”

  兩個字甫出,高個子便高高躍起!

  他的個子本來就高,所以這麼一躍,眼看他的頭便要撞在樓板上了。

  便在這一瞬間,他的身子突然一彎,竟不可思議地曲折起來,就像一根從中折斷的木棒一般。

  曲折之後,又是一彈,他的整個身軀便如細長的彈簧一般射出,一雙極長的腿已在這一瞬間同時向韓小錚二人各踢十一腿!

  每一腿的角度都很刁鑽,力度很大,似乎滿眼都是他神出鬼沒的腳影!

  韓小錚見很難閃過,立刻揚劍出鞘,反撩而上,向高個的雙腳削去!而慕容小容輕功卓絕,身子如亂蝶般一陣飄掠,已將十一腿悉數避過!

  韓小錚的劍即將觸及高個子腳部的那一剎那間,高個子突然疾縮雙足,便聽得“篤”的一聲,竟是韓小錚的劍扎入了高個子的木履之中!

  一聲輕響,便見亮光一閃,已有幾縷銀芒挾著細微的破空之聲,向韓小錚腰部射來!

  同時,他腳下木履用力一別,另一隻木履飛速向韓小錚手中之劍蹋將過去,如被踏中,此劍勢必被生生拗斷!

  沒想到此人的殺著竟全在這一雙厚厚的木履之上!它既可以挾制對方兵器,又可利用靴底內暗藏之銀針射人!

  韓小錚大驚失色,看樣子他要么被銀針射中,要么被拗斷劍身!可此劍乃葉刺臨終所贈,雖然葉刺不讓他稱為之師父,但卻是事實上的授業恩師。他怎可讓此劍有失?

  也許挨上幾枚銀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下,他順著高個子之勁勢斜斜飄飛,以化去力道,但如此一來,他的後背便賣給高個子了!

  “錚”的一聲響,竟是慕容小容以劍磕飛了銀針,其中有一枚從韓小錚的衣衫上穿射而過,射入遠處桌面,竟沒入一半!

  慕容小容怒道:“要是讓他射中,你便沒命了!”

  韓小錚暗道:“有這麼嚴重嗎?”但人家畢竟替他解了圍,於是這話並未出口,他的劍也已在此時拔了將出來。

  高個子怪笑一聲:“還是新娘識貨!'子午針'只要挨上你的皮,你便是有九條命,也得一齊搭上!”

  韓小錚一聽,心中一凜,沒想到眼前此人竟是“細腰蜂”丁小聰!他畢竟涉足江湖不久,所以見了以靴底銀針傷人的武功,竟還是未瞧出對方的來歷,等高個子自己說起“子午針”時,他才明白過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僥倖,僥倖,若是真挨上一針,恐怕現在就躺在地上了。”

  “子午針”雖然不是最毒的暗器,卻是淬了發作最快的毒物,幾乎是一沾即倒!

  他心中暗恨丁小聰出手太過毒辣,自己與他無怨無仇,竟然以如此歹毒之物對付自己,當下冷哼一聲,“少留劍法”立即綿綿而出!

  韓小錚本是心存一念之仁,不願無故傷害一個不相識的人,所以劍法只用了七成,如今卻是不同了,竟已發揮得淋漓盡致。

  丁小聰神色一變,幾次想要再以暗器傷人,竟根本沒有機會出手!

  他的身形一退再退,跟看就要退出酒樓之外!韓小錚不願讓他逃走,所以劍劍相連,逼得很緊,丁小聰手中沒有兵器,只能一味閃避,轉眼問已是狼狽不堪!

  突然,丁小聰一下子靜立不動了,他的眼睛卻突瞪起來,似乎有驚訝、有恐懼,還有憤怒……

  韓小錚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的劍已在轉眼之間朝丁小聰身上紮出七個孔!

  鮮血進射而出,丁小聰的整個身軀幾乎就像一個漏了水的袋子!

  韓小錚撤回劍時才發覺有些不對勁,自己怎麼會如此輕易將丁小聰斃於劍下,而他竟絲毫末作反抗?

  丁小聰身子向後劃了半個圈,緩緩倒下。

  他的身後,赫然站著一個人!那人的手中也有一把劍,劍尖有殷紅之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上滴血!

  是他殺死了丁小聰!

  在韓小錚的劍進入丁小聰身軀之前,丁不聰已受了來自他身後的致命一劍,所以他的身形才停滯不動,而韓小錚卻毫不知情!

  這一方面是因為丁小聰所在之處是酒樓門口,如果有人突然從門側襲擊一劍,自然是不易察覺的,另一方面此人身手一定也是不弱的,所以才使丁小聰未發覺這一點。

  韓小錚心中有些不安,他覺得對一個已死了的人刺出七劍,實在有失磊落。

  但此人也算是幫了他,自然也是無法責怪他的,於是,韓小錚勉強的一笑,算是對那人出手相救表示感謝了。

  那人卻已跨進幾步,笑道:“連新娘新郎都請不動的人,還留在這兒丟人現眼乾嘛?我看他惹二位生氣了,便將他殺了。”

  韓小錚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

  那人的一張胖臉上的笑意更濃,聲音更為恭遜:“在下苟不達恭請新娘新郎上轎!”

  韓小錚倒吸了一口冷氣:想不到這殺了丁小聰的人,竟又是一個“迎親”之人!

  慕容小容忽然道:“如果我們不去呢?”

  苟不達的笑意仍掛在臉上:“那麼便抬你們的屍體去。”

  慕容小容冷笑道:“方才有人也如此說過,可最後躺下的卻是他!”

  苟不達嘆息道:“不錯,也可能我也會像他一樣,可我總得試一試。我躺下之後,自然會有人再來相請的,婚宴都已佈置好了,總不能少了新娘新郎吧?”

  他的語氣那樣不容置疑,似乎慕容小容與韓小錚別無選擇。

  韓小錚此時卻已走了神,他在想:“為何如此蹊蹺古怪的婚宴總是讓我給撞上呢?”

  苟不達手中之劍斜斜指向門外:“二位請!”

  世上竟有如此請人的麼?

  慕容小容忽然笑道:“餵,我們便試著抗婚,如果成功自然是好,若是抵擋不住,再答應也不遲,對不對?”

  韓小錚“啊”了一聲,方醒悟過來:“不錯,對!”

  苟不達仍是一臉笑容:“既然二位心意如此,那麼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話音剛落,他已猝然朝著韓小錚衝來,劍刃暴凝如虹,又猛地倒翻而回,銀孤發相縱橫,竟已攻向慕容小容!

  想必他已見識了韓小錚的劍法,知道不好對付,於是便選擇了慕容小容。

  慕容小容一聲清嘯,窈窕身形穿飛加蝶,極為優美!

  似乎她並不是與敵作生死相搏,而只是在萬花叢中漫步嬉戲,顯得那般的輕鬆自如!

  如此輕身功夫,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苟不達的劍術其實已極為不凡,他渾身上下閃耀著無數明亮而爍麗的如電精芒,聲勢煞是駭人!

  小小的酒館,幾乎已被漫天劍氣所籠罩了!

  韓小錚心中暗暗吃驚,心想此人在這件神秘之事中想必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卻已有如此身手,那麼他身後的人,想必就更為可怕了。

  慕容小容冷笑道:“你已攻了二十四招了,還有臉再往下打嗎?”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與藐視。

  其實,若以劍術而論,苟不達決計不會負于她,但她這一身泣鬼神的輕功,卻讓苟不達全無鬥志!聽得慕容小容如此一說,他不由有些訕然,劍法亦由此一滯!

  “錚”的一聲,慕容小容立刻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揮出一劍,正是慕容世家劍法中的一招“有花須折”,此招最是出奇不意,用於捕捉對方的疏漏之處,是再好不過了。

  一招甫出,苟不達手中之劍竟然脫手而飛!

  與如此年輕的女子對陣,狂攻二三十招卻末傷及對方絲毫,面地一招便可將自己的劍絞飛,這實在是奇恥之辱了!

  苟不達只覺眼前一黑,又羞又怒又愧,突然反手一掌,擊向自己的天靈蓋!

  苟不達大吼一聲,腦漿四濺,自斃身亡!

  慕容小容驚呆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苟不達一敗之下,竟會自斃!

  慕容小容的臉色有些蒼白了,那撇了一地的白花花的腦漿讓她心悸,震驚使他竟未留意到又有一個蓄著一把花白鬍子的半老頭已進了酒館內。

  他仍是重複前面的話:“請二位上轎!”

  慕容小容一言不發,韓小錚冷冷地看著他。

  小老頭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我自知不是你們的對手,唉……”嘆息中他的手在腰中一摸,已有一把短刀在手!

  韓小錚以為他要突襲,立刻凝神應付。

  哪知小老頭突然反手一刀,竟將短刀深深地插進自己的心窩!

  在倒下之前,小老頭臉上露出了一種輕鬆的笑容,似乎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他重重地倒在冰涼的地上!

  一個比一個死得蹊蹺!似平死亡在這兒已成了一種遊戲,一種殘酷的遊戲!

  韓小錚的臉色也變了,他不知道在這兒還會有多少人躺下,而他們二人,又該什麼時候躺下!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之氣,使人的呼吸也不大暢快。

  慕容小容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因為太用力,嘴唇已發白,她握劍之手也開始輕輕地顫抖!

  當一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走進來的時候,慕容小容的神色更是巨變,她的身子已止不住顫抖起來。

  小姑娘有些怯生生地走到慕容小容的身前,輕聲道:“姐姐,你去做新娘好嗎?”她的眼中滿是衷憐之情!

  慕容小容的身子猛地一顫,似乎立刻便要栽倒!

  但她仍是咬牙道:“不!”說出這一個字來,不知她經歷了多少努力,那一個字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大滴大滴的眼淚便從小姑娘那雙如羊羔般的眼中流了下來,她在懷中一摸,竟也有一把刀!

  刀便向她自己瘦弱的身軀扎去!

  “當”的一聲,短刀飛了,是慕容小容擊飛了那把刀,她已是淚流滿面!

  小姑娘突然跪了下來:“姐姐,我若不死,又請不回姐姐,我娘便要死了,求姐姐讓我去死!”

  慕容小容忽然大聲道:“誰說我不去?新娘誰不愛當?”

  她是笑著說這句話的,可她的眼中神情又有誰能看懂?

  她轉過身去,對韓小錚道:“去做新娘新郎,總比玩死人的遊戲要好得多,對不對?”

  韓小錚也大聲道:“不錯!”他明白慕容小容的心意,她已不忍再看見死亡,即使是心硬如鐵之人,也不能忍受如此接踵而至的死亡,何況,這其中還有一個那麼幼稚的生命?

  操持這件事的人,不是魔鬼,便是瘋子!只有魔鬼與瘋子才會以如此手段來實現他的目的!

  目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也正因為不知道,才更顯得它的可怕!

  韓小錚有些心疼地看著慕容小容,他覺得自己明白慕容小容為什麼流淚。一個可以為自己毫不相干的生命——甚至是對自己構成威脅的生命的消失而流淚的人,一定是個值得憐惜的人。

  韓小錚甚至有一種衝動,他想走到慕容小容身邊,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再擁住她纖美的雙肩,讓她笑容重現。

  事實上他什麼也沒做,他只是笑著道:“碰上如此好心人,我們不去看一看他是誰,也太過意不去了,對吧?”

  慕容小容悠悠地道:“我很不願去,可我卻一定要去,我要親眼看一看那個人是不是魔鬼的化身!”

  韓小錚滿懷敬意的看著她,他覺得許多道貌岸然的大俠其實遠不如慕容小容值得尊敬。

  流淚,未必就是不堅強!

  小姑娘已站起身來了,她應該已聽明白了慕容小容及韓小錚的話,可為什麼她的臉上卻未見笑容?

  甚至,更見憂鬱與不安?

  韓小錚與慕容小容並肩走出酒館,走著走著,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手已牽著慕容小容的手,那麼自然!他們現在已很像新郎新娘了。鑼鼓聲,鎖吶聲不知什麼時候已停了,整條街都靜了下來,除了這披紅掛綠的隊伍外,街上看不到別的任何人。

  韓小錚與慕容小容緩緩而行,人們分立兩側,靜靜地垂著頭,勝上竟都有不安與鬱傷!

  這哪像是迎親的隊伍?反而更像是殯葬的隊伍!

  韓小錚與慕容小容走至前面的那乘轎前,韓小錚輕輕地撩開轎帘,笑道:“請娘子入轎!”

  慕容小容想笑一笑,以附和他這善意的玩笑,卻沒有笑出來,只是道:“但願我的男人不會長三個鼻子。”

  韓小錚笑道:“若是如此,我便偷偷做你的情人,你意下如何?”

  慕容小容終於笑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然後,韓小錚便放下了轎帘。

  當他在後面那乘轎子裡坐穩之後,便聽得一聲嘶啞的聲音:“起轎!”

  鑼鼓、鎖吶聲又響了起來,釀造出一種歡天喜地的氣氛!韓小錚坐在後面的轎子裡,感覺怪怪的,心裡暗道:“說不定不知不覺中,已被抬進地獄之門了。”

  當轎子停下,從裡邊走出來時,韓小錚所看到的絕對不像是進了地獄之門,相反,倒應說是進了天堂之境。

  有塔有橋,有曲曲折折的石徑,有錯落有致的假山,楊柳依依,微風習習,幽香陣陣,鶯鳴聲聲……

  看到的,是優美如畫;聽到的,是嫻淡如詩;聞到的,是幽清如夢……

  似乎—不小心闖進了瑤池仙景!

  韓小錚下轎之處,正是在一扇彎彎如月的拱形門處,向裡邊看,他看到了令人心曠神怡之景;向外看,則什麼也看不到,因為在他的身後齊齊地站著一大排人,人人都是一身金黃色的長袍,臉上是有節制的笑意。

  其中一個向前踏了一步,道:“公子請進!”顯然,他是要韓小錚從這圓門進去,走進這人間的美景之中。

  這又何必拒絕呢?如果不是被人以如此詭異之方法挾制來的,即使有人攔著,韓小錚也要向裡闖,看看這人間美景,但現在誰知道在這樣的美麗後面,藏著什麼呢?

  陰謀?死亡?

  韓小錚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首問道:“與我同來的那位姑娘呢?”本來慕容小容的轎子是行在他之前的,現在卻已踪跡全無了,不但未見慕容小容,而且連同那個小姑娘以及在酒館前“迎親”的那些人全已無影無踪了。

  身後的黃衣人很恭敬地道:“那位姑娘自然有人妥為安置了。公子不必掛慮,只要公子有耐心,便能見到那位姑娘。”

  韓小錚心中暗道:“如果沒有耐心呢?是不是就見不到慕容姑娘了?”他有些後悔不該與慕容小容分開乘坐兩乘轎子,不過兩人坐上一抬轎子也的確有些不妥。

  似乎一切都已在對方不露聲色的安排下了,他們已算準韓小錚及慕容小容會被死亡所震憾打動,也算准他們二人會冒險前來。

  也許,他們同時也對慕容小容說了同樣的話,從而威逼使她有所顧忌而不敢反抗——至少,對韓小錚來說,黃衣人的話起了作用,他怕自己輕舉妄動,會牽累已不知身處何處的慕容小容。當下一咬牙,他抬腳便往裡邊走去。

  身後的一排人也跟了過來,然後,便聽得“咣”的一聲,他們已將身後的圃門關上了。

  韓小錚心中也隨之“咣”地一響,懸了起來。他暗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從容一些?”

  如此一想,他心中不安之感便去了不少,腳步也顯得輕鬆起來。

  沿著一條用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鋪成的路,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越走,跟在後面的人就越少,到後來便只剩下曾與韓小錚說過話的一個人了。

  是不是其餘的人都在各路口守衛了?韓小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往前走的麻煩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了,他又何必再去留意他身後的事?

  黃衣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樣。

  忽然,黃衣人道:“公子是我見過的走得最輕鬆的一個人。”

  韓小錚感興趣地道:“你經常在這兒接人嗎?”

  黃衣人道:“公子是我接進來的第一百一十七個人。”

  韓小錚聞言聳然動容,心中暗道:“也就是說在我之前已有一百多人已被你們挾製而來了。不知那些人是被武力擒來的,還是如我這般來的。”他心中不屑於這黃衣人為虎作倀,便冷冷地哼了一聲。

  黃衣人卻並不在意,道:“也許公子你藝高人膽大覺得沒什麼,可其他人卻是不同。有五個人從圃門走進來後便癱瘓了,扶也扶不起來,還有七人尿了褲子,可笑的是竟有二個人尋了個機會,一頭向路邊的假山撞去,一個當場撞死了,另一個麼……”

  韓小錚心中好奇,便道:“另一個又如何?”

  黃衣人道:“另一個……也是死了。”

  韓小錚當他戲耍自己,便怒道:“我雖然不會設法逃走,卻是可以藉機治治你們這些油嘴滑舌之人的!”

  黃衣人卻不害怕,接著道:“我之所言,句句屬實,怎麼是油嘴滑舌?”

  韓小錚道:“既然兩人都死了,你為何偏偏要分開來說?難道活生生的人命之事也是好開玩笑的嗎?”他顯然有些動真怒了。

  黃衣人道:“可他們死法卻是不一樣的,前面的人是一頭撞死了,後面的人卻只撞昏過去。至於為何又死了……哼哼……嘿嘿……他當然得死!”

  韓小錚心頭一震,已猜到了八九不離十,想必不但這撞而未死的人最終還是死了,而且那幾個尿了褲子的人,嚇癱了的人全都死了。

  韓小錚想到這一路走進來,一定是處處有冤死的靈魂,又覺熱血沸騰,把牙咬得咯咯直響!

  黃衣人似乎聽到了他咬牙切齒之聲,心中有些發毛,便把步子放慢了些,走了一陣子,他指著一塊一人多高的假山,道:“瞧,便是這座假山。”

  韓小錚順聲望去,看到路側的假山底部果然有片暗紅之色,不由雙目盡赤!

  當他們轉過這一片地方之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大片開闊之地,芳草淒淒,亂蝶翩翩……

  而在這草坪之上,竟三三兩兩或站或坐有數十人之多!

  數十個人,全是成雙成對,他們手牽著手,或緩緩地漫步於草坪之上,或安閒地坐在石桌旁,男的全是一襲勝雪白衣,而女的則全是火紅火紅的裙子……

  如果出現在別的地方,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一幕!但出現在這裡,卻顯得有一種妖豔之氣!

  韓小錚與黃衣人走到這裡,那些人似乎渾然未覺,沒有任何人向這邊投來一眼!

  是因為他們已沉浸在各自的幸福中了嗎?

  男人的瀟灑是武器,女人的美麗是本錢,他們都像極為幸福的新婚燕爾!

  但韓小錚看到了一位流淚的女孩,她的手也是被另一雙手牽著,她的頭也偎依在那男人的懷中,可她在流淚!

  淚水在明亮的陽光下格外的刺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55
第二卷第六章怪異婚姻
  韓小錚怔怔地看這一幕,他覺得一定是自己一不小心走進了惡夢之中!

  突然,兩個黃色的人影如淡煙般閃射過來,他們直撲正在流淚的女孩!

  如俯擊之鷹一般,他們迅捷無比地抓住了那個女孩的手肩,女孩便腳不點地被架了出去!她竟不掙扎,也不叫喊!

  一切太快了,以至於那兩個黃衣人已消失了,韓小錚還在註視著女孩方才所站立的地方。

  黃衣人忽然道:“她不該哭的。”

  韓小錚道:“連流淚都應受到限制嗎?”

  黃衣人冷冷地笑道:“可她為此而送了命,值得嗎?”

  韓小錚吃驚地看著他:“你……你是說她便要遭了毒手?”

  黃衣人笑而不答。

  韓小錚只覺得頭腦“嗡”地一響,揮起拳頭,便向那張笑臉擊去!

  “砰”地一聲,黃衣人竟不閃不避,被一拳擊中,飛了出去,待到他爬將起來時,已是滿臉污血!

  他卻哈哈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似乎頗為愉快,說完用手將污血一抹,接著道:

  “我已被打倒了三十三次了。有一次我的鼻粱骨都被打折了……嘿嘿……

  我這種人不該打誰該打?”

  他仍在笑著,可因為污血及巨痛的緣故,他的笑容已是扭曲著了。

  黃衣人又道:“你知道那女孩是誰嗎?”沒等韓小錚回答,他便道:“她叫粱晶,是大平門掌門人粱雄的女兒,你知道與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誰嗎?”

  韓小錚的目光冷得像水,他不明白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古怪的人,被人打倒在地後還有興致說這麼多話。

  黃衣人似乎知道韓小錚不會與他搭話,他問完之後,便自答道:“他是嶺南溫家的少主,二十年前,嶺南溫家的掌門人溫方正酒後滋事,殺了太平門掌門人之弟梁偉。粱雄一怒之下,廣邀江湖朋友,血洗了嶺南溫家,唯有溫方正之妻及溫方正之四弟逃得性命,從此隱名埋姓,伺機報仇。那時,溫方正之妻已身懷六甲,半年後產下一子,便是跟前這位公子!”

  說到這兒,他“吃吃”地笑了,道:“所以,梁晶與他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但現在他們卻必須手牽著手……”

  突然,他痛苦地嗥叫一聲,像蝦一般彎下身去,臉色在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大滴大滴的汗從他的臉上洶湧而出,一張臉也幾乎扭作一團了。

  因為韓小錚又一拳搗在他的腹部!

  黃衣人好不容易才直起腰來,他的嘴角上已有了血跡,他像一頭牛似的喘息著道:

  “好……打得好……打得好……”

  瘋子!這一定是個瘋子!

  黃衣人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邊走邊道:“你知道那株櫻樹邊上的女人是誰嗎?她是'紅鳳'孫心冰!牽著她的手是誰?嘿嘿……哈哈……是'劍太歲'柳葉!”

  韓小錚吃驚地聽著。孫心冰怎麼會和柳葉在一起?孫心冰本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官宦小姐。七年前榮城發生了一件桃花案,受害的就是年僅十六的孫心冰,而蹂躪她的則是柳葉!

  孫心冰也正是從那時開始拜師學藝,為的就是手刃此惡徒!

  但現在他們卻走在了一起!

  韓小錚突然有一種想吐的感覺,他已不想再痛擊黃衣人了,因為這並不能改變這種現實!

  他甩開黃衣人,大步向前走去!如果有什麼災難要降臨的話,那麼便早一些讓它降臨吧,熱血拋灑的感覺,也許比現在好得多!

  黃衣人並沒有追趕他,而是站在那兒,喃喃地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梅風雪!”

  可惜韓小錚已聽不到這句話了,否則他會更為吃驚!

  韓小錚幾乎是飛奔著向前走,如今,已沒有人挾制他了,可他卻更想見識一下隱於幕後之人。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血在憤怒地燃燒著,這使得他恨不得把衣衫敞開,讓風吹一吹他那憤怒的心!

  這一定是一群以踐踏別人的自尊為樂的瘋子!他們喜歡聽心在滴血的聲音!

  前面出現了一扇朱漆之門,韓小錚不假思索,衝上前去,“砰”地一腳,便把門踹開了!

  沒想到門背後早有人站在那兒,這倒把韓小錚嚇了一跳。

  這是一個形貌枯瘦的老人,韓小錚一腳踢開此門,他竟一點也不吃驚,而是微微笑道:

  “這位公子是我見過的最性急的一位了。

  韓小錚冷冷地“哼”了一聲,總算因看在對方是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沒有大發其火。

  枯瘦老者又道:“敝上已恭候多時了。”

  韓小錚心道:“好,你終於要露面了,我倒要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

  他的心情反倒平靜下來了,道:“勞駕你在前邊引路!”

  枯瘦老者道:“理當理當。”言罷,便轉身前行,韓小錚默默跟在他的後面,幸好這位瘦老者的話不多。

  一隻蝗蟲一嘣而出,在韓小錚的肩頭上一彈之後,又向前飛落,落下之處,竟恰好在枯瘦老者的跟前,而枯瘦老者的右腳恰好踩在了蝗蟲身上!

  韓小錚是為了分散緊張的神經才去注視這不起眼的小細節的,但是當枯瘦老者的腳落下再抬起時,韓小錚驚呆了,因為蝗蟲竟還能輕鬆躍出,絲毫沒有受過傷的樣子!

  如果枯瘦老者在那一瞬間腳步輕抬或身子一側,那麼如此結果倒沒有什麼奇怪的,可韓小錚分明未曾看到枯瘦老頭身形有任何的變化!

  莫非此老者竟是身懷絕技之人?那麼,先前的黃衣人呢?如果黃衣人也是身懷武功,那麼他為何對自己的攻擊不作還手?

  心念一動,韓小錚的左手輕按劍柄,故意弄出一聲輕微的寶劍出鞘之聲。

  枯瘦老者沒有任何反應,仍是只顧低頭向前行走。

  韓小錚心頭一狠,咬牙忖道:“看你裝聾作啞到幾時!”

  “嗆”的一聲,這次他真的拔出了劍,長劍一揚,挾凌厲之劍氣狂捲而出,罩向枯瘦老者的後背!

  眼看韓小錚的劍就要直穿而入了,可枯瘦老者竟如渾然未覺,仍是緩緩地向前走著!

  韓小錚急忙沉肘收縮,“嗖”的一聲,劍從枯瘦老者的肩頭削過!

  枯瘦老者這才頓住腳步,轉過身來,望著韓小錚道:“剛才為什麼不乘機殺了我?”

  韓小錚一愕,方道:“我……我未試出你有武功…

  枯瘦老者冷冷一笑:“可事實上我卻是身懷武功之人,如果我在你撤劍時的那一瞬間出手,你就是有一百條命,也已完結了。”

  韓小錚沒想到他會如此說,不由怔在那兒,半晌,方道:“你是……你是……。

  枯瘦老者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感情:“太好奇了,終會惹來殺身之禍!來這兒的年輕人,有一半以上都是如你一樣不是被武功制服,而是因為好奇而來的。 ”

  韓小錚驚訝地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因好奇而來?”

  “如果不是因好奇而來的,你就不會用腳開門了,更不會去留意我會不會武功!看在你中途收住了劍的份上,我要送你一句話。”

  他看著韓小錚的劍道:“彎了的劍,挺直之後還是一把劍,而折了的劍,卻已不再是劍了。”

  言罷,再也不多說一個字,竟自顧向前走去。

  無論是誰,走進這個大廳之後,都會立即斷定這是王候之家。若非如此,四邊的柱子上就不會吊著那麼多豪華的波斯水晶燈,地上舖的也不會是從大理國運來的純毛絨!而大廳東首那顆碩大的夜明珠更能說明這一點,雖然現在是白天,但夜明珠仍有幽幽之毫光耀出。

  大廳內早已有人,而且不止一個,大廳兩側站立著的足足有三四十人,他們面無表情,更不交頭接耳,如此眾多的人在大廳內,竟仍是如死一般的靜!

  韓小錚一走進來,便有一個極為年輕的少年上來,將他引到南邊的一張椅子前,卻沒有請他入座,便悄然而退了。

  韓小錚卻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看見旁邊茶几上有一個果盤,上邊放著剔透的葡萄,便桃了幾顆,扔進了嘴裡。

  他如此行為,卻沒有人出來阻止他,其他站著的人依舊安安靜靜地站著,誰也不向他多看一眼。

  韓小錚一邊嚼著葡萄,一邊掃視著大廳內的人,掃視一遍之後,發現有男有女,且全是年輕人,但沒有慕容小容。

  韓小錚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心想:“若是見不著慕容姑娘,我該如何是好?”

  正思忖間,卻聽得腳步聲響起,側門中走進幾個人來,中間的那位年約四旬,雙目神光閃爍,威風凜凜,加上身上之錦服玉帶,更襯得他那統率萬人的尊貴氣象!

  韓小錚暗暗吃了一驚,心道:“如此地方,怎麼竟有這般人物?”

  只見錦服之人緩緩地走至大廳北首正中的虎皮交椅坐了下來,舉目四掃,目光在韓小錚身上停住了。

  他的聲音清朗而富有磁性,似乎藏著某種誘惑的力量:“沒想到竟然只有一位年輕人肯與本王攜手!”說此話時,他的目光看著韓小錚,韓小錚一愕,不明所言。

  講完,錦服之人又冷冷地望著大廳兩側站著的年輕人道:“你們都是鐵了心要悖我之意嗎?”

  韓小錚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聽得大廳兩側的年輕人齊聲道:“不錯!土可殺,不可辱!”

  韓小錚心道:“沒想到他們竟都如此不屈,可惜我一不留神沒跟上。”

  錦服之人仰天長笑,笑聲響徹雲霄,一股無形罡氣從中激盪而出。韓小錚只覺氣血翻湧,一口逆血洶湧而上,韓小錚極力強忍,好不容易才將逆血壓下!

  如此內功,真是駭人聽聞。韓小錚不由大為驚慌,不知今日凶吉舅何,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韓小錚向其他人望去,發現神情痛苦的人並不多,如此說來,武功修為在他之上的人此處竟是不少!

  錦服之人的目光似乎極快地掃了韓小錚一眼,臉上略有失望之色。他身子略略向後一靠,不動聲色地道:“無心,你對他們說說話吧!”

  與錦服之人一同進來的一個臉色蒼白如紙之人恭聲應道:“是!”然後,他便轉過身來,面向大廳上的數十名年輕人,以平緩、冷漠之聲道:“榮城民眾計三萬二千八十四人,其中年歲在十六至二十歲間之人計三千一百人,除去已婚的一千八百四十三人及呆、痴、殘、瘋、醜共四百六十八人外,餘八百八十九人。此八百餘人中,已有三百四十人違抗聖令而死,二百一十三人亡命他鄉,就僅剩三百三十六人……

  韓小錚靜靜地聽著,雖然他不明白這個被稱作“無心”之人如此繁瑣之用意,但他已聽出至少有數百人遭了毒手,不由恨得牙根直癢,心道:“這龜兒子竟恬不知恥,大言不慚地將這野獸行徑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再看其他年輕人,臉上亦有忿岔之色,尤其是東側的一位麻衣少年,更是怒髮衝冠,好幾次已把手伸向自己腰間拔劍,卻終又是改變了主意。

  韓小錚暗自奇怪為何他們不設法將眾人身上的兵器除去,這豈不是一種潛在的危險因素?

  只聽得無心繼續道:“三百三十六人中,有一百五十三人不諳武學,已予除名。所剩一百八十三人中又有自殺者四十人,伺機逃遁被殺者二十七人,故此次節節篩選之下,僅剩一百一十五人暫時留用……”

  “留你的老娘!”無心的話突然被一聲暴喝打斷!正是那位麻衣少年!他的一張俊臉已因為憤怒而扭曲!

  無心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震遠鏢行少主杭碧陽除名,餘一百一十四人。”

  話音未落,突見一側暗門倏然打開,一個人影快如淡煙般直射而出,掠向麻衣少年杭碧陽!

  杭碧陽回身一撤,“嗆”的一聲,拔劍!

  劍只拔出一半,便有一道血光劃空而過,杭碧陽忽覺喉頭一疼,一口氣竟已被封於喉底!

  他的眼中滿是憤怒與不信,便那麼緩緩向前倒去!而閃射而出的人影一聲如獸般的怪嘯,竟已彈射而回!待他身影消失,方響起杭碧陽身軀砰然落地的聲音!

  他的喉嚨已被快刀切斷!

  好快的身手!

  一股涼意從眾人的腳底升起,很快便瀰漫了全身,有幾個年輕女子臉色已變。

  突然又有一個粗獷的聲音長笑道:“好快的殺人手法!能死得如此乾脆利落,倒也不枉在世間走一道!”

  笑聲中,一個滿臉虯鬚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錦衣之人,眼中閃著如火般的怒意,似乎欲把錦服之人生生吞噬!

  錦服之人臉色絲毫不變,待到年輕人走至他一丈之距時,他方緩緩地道:“為何要反抗?”

  “壓迫便要反抗!不平便要反抗!”

  錦服之人嘆息道:“你根本不知我的用意,便胡亂反抗,妄送一命,這又何苦?”

  年輕人冷笑道:“即使你是要送我錦衣玉食,如此手段我亦不得不為自尊一搏!何況,蛇蠍之輩又豈會有如此善心?”

  韓小錚心道:“這人倒是一條硬漢!”

  錦衣人狂笑道:“自尊?自尊是什麼?一個死了的人,又有什麼自尊可言?你想要死得乾脆利落,我卻偏不讓你如願!”

  虯少年長嘯一聲,已如離弦之箭橫空射出,“嘩啦啦”地一聲暴響,已抖出一根鐵索長鞭,鞭身如靈蛇般電射而出,疾然卷向錦衣之人。

  錦衣之人冷哼了一聲,連人帶椅平空飛起,長鞭便走了個空!

  虯眉少年未及落地,單掌在桌上一拍,人已借力飛起,長鞭一抖,挾破空之聲,揮擊而出,誓要把錦衣人之人纏住!

  倏地,空氣中響起一陣極為清脆的嘯聲,五條銀光四射的細鏈從幾個方向同時射向虯眉少年,每一根細鏈之前都有一隻如人手般大小的爪子。

  虯眉少年已來不及變招,情急之下,疾貫內家真力於右臂,手中鐵索鞭便如一桿長槍般堅挺,他的掌力一吐,鐵索鞭便向錦衣人電閃而出!

  但同時四條銀鍊子已不分先後地纏住他的四肢!而剩下的那一根則卷向他的頸部!

  虯眉少年暴喝一聲,四肢齊掙,孰料一掙之下,他的筋骨已被鐵爪死死扣住!巨痛使他力道齊失!

  此時第五根銀鍊子已卷住他的脖子!

  然後,眾人便聽到一聲古怪的聲音,似乎有些像攪動一汪水的聲音,便見血光漫天飛揚!

  方才還是齊齊整整的一個身軀,如今竟被一根銀鍊扯成五部分!

  熱乎乎的血飛了起來,而其體內之心、肝、脾、腸則“嘩”地一聲,滑落下來!

  一股窒息人的血腥之氣立刻瀰漫開來!不少人身上都濺上了熱血!

  銀鍊顯然是隱於四側之人攻出的,一招之下格殺虯眉少年之後,銀鍊已飛彈回去,無影無踪,而錦衣之人此時已翩然落下,他的身上竟未濺有任何血污!

  韓小錚的頭顱在那一剎那間是一片空白,他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想到殺人還可以用這種非人的方法!

  他是被一聲充滿恐懼與駭怕的尖叫之聲驚悟過來的。

  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年輕女子已瘋狂地向門外衝去,擋在道上的一張桌子被她撞出老遠,她卻渾然不知!

  莫非,她已瘋了?

  錦衣人與無心冷冷地看著這瘋狂向外跑去的女人,一言不發。

  大廳兩側數十年輕人的日光都追隨著這位姑娘,當然包括韓小錚,暗暗為她提著心。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她不可能衝出大廳,但每一個人都希望奇蹟能出現!

  就在那位女子即將跨出大廳的那一剎那,一隻大手突然從門外伸了出來,抓向那位姑娘。她應該也是習武之人,可現在似乎根本未曾反抗,竟被大手一抓而中!她的人便不見於門外了。

  一聲尖叫,然後便無聲無息。

  韓小錚還未回過神來,便有四個人同時出手了!三男一女,旋風般向大門外攻擊!同時,他們大呼:“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一齊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只要大夥兒齊心協力,一定能衝出去!”

  立即有九個人應聲而出,拔出兵器,隨他們一起向外衝!剩下人中,亦有不少躍躍欲式!

  韓小錚“呸”地一聲吐出一顆葡萄之皮,暗叫一聲:“也跟他娘的一起衝吧,免得受這鳥氣!”

  他的手剛按上劍柄,便聽得二聲慘叫,跑在最前面的二個人已轟然倒下!二十個白衣人如幽靈般閃現了,每一個人都是一把彎彎的泛著碧藍之光的刀!

  陰森刀光掠卷橫飛!

  腥紅之血與蒼白之衣交相輝映,共同組成了一幅人間地獄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56
第二卷第七章生存之道
  這二十個人似乎天生便是為殺人而存在的,他們的刀法極為冷靜,冷靜得帶有一種死亡的氣息!

  當對手的兵刃進入他們的身體時,他們便會以一種極為詭秘的身法在極短的那一瞬間略略一偏,所以,他們即使受傷,也不會是致命的。更可怕的是在這一瞬間他們極為清醒,當冰涼的刀在他們體內攪動時,他們所想到的是藉此機會用自己的彎刀削斷對方的喉管或者插進對方的心臟!

  當第八個人倒在白衣人刀下時,韓小錚已重新坐回位置上,因為他已看出就憑這些人,根本不可能闖出去。

  揮刀,拋血……

  十三個人終於全部倒在刀下了,大廳中一下子變得很靜很靜。二十個白衣人悄然退下!

  他們當中也有受傷之人,但卻聽不到他們發出任何痛哼之聲,似乎那刀那劍所砍的不是他們的身軀!

  有一個女孩突然嘔吐起來,最後吐得彎下了腰,她似乎要把恐懼、憤怒全吐出來,要把心、脾、肝全吐出來!

  韓小錚有些憐憫地看著她,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想嘔吐?但他忍住了,他用一顆接一顆的葡萄止住了這種嘔吐的慾望,那隻托盤中的葡萄很快已所剩無幾了。

  現在,只有無心那冰冷的聲音在空中迴盪:“金衛、章水柏、範有客、苗木風、方俠……以上諸人妄圖逃遁,亦予以格殺且除名。現聖宮所選之人,僅剩百人。”

  韓小錚心中暗道:“他說還剩百人,可在這大廳之上只有三十幾個人了,那麼其餘的人呢?”

  正思索間,錦衣之人已緩緩地站起身來,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種興奮的光澤,似乎是方才的熱血與死亡讓他有瞭如此變化。

  他從北首的虎皮椅處走了下來,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當人們的目光與他的目光接觸時,都不由自主有了一種極不舒適的感覺,似平有一隻蜥蜴正在自己的皮膚上緩緩地爬動。

  錦衣人冷冷地道:“我是神手!所以你們不應該自不量力逆反我的命令,沒有一個活人能夠違背我的心願!何況,我對你們並無惡意,我只是讓你們去練一種武功!當你們練成武功之後,你們就是超一流的高手,這難道不是每一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事嗎?”

  他的嘴角上掛起一絲殘酷的笑意:“今天你們不能違抗我,就是因為你們武功太低!若是有朝一日你們習成了超凡入聖的武功,你們還會害怕什麼?那時,一切都已被你們踩在腳下,逆者亡順者昌,你們又豈會再受這種凌辱?所以,一切凌辱,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因為你們不是強者!”

  他的眼中閃著魔鬼一般的光芒:“在這個世界上,弱者註定要被強者壓迫,注定要雌伏於雄者腳下!你們不是恨我嗎?好!只要你們有那種能力,隨便都可以殺我!”

  他忽然又以惋惜的口氣嘆道:“可惜,你們 本不是我的對手!”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恰好走到韓小錚的身後,忽然伸出手來在韓小錚的肩上拍了拍,道:“只有這小子識時務,沒有自不量力。你們看他現在安安穩穩地坐在這兒,豈不是比你們要輕鬆得多?而你們故作高風亮節,不肯入坐,又得到了什麼?你們不也是一樣沒有勇氣再向我挑戰嗎?”

  他得意地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中明顯帶有一種污辱他人的意味。

  韓小錚看著近在咫尺的自稱“神手”的人,心中暗道:“如果我現在突然出手,能不能殺了他?恐怕不能吧?即使能殺了他,還有無心,還有白衣人,還有……

  唉,怎麼這兒竟有如此多的高手?”

  他暗暗後悔不該來此處,但很快便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荒謬。雖然看起來似乎他與慕容小容是自願來的,但事實上這是一種“身不由己”的自願,如果“神手”的屬下以武力相挾迫,自己能應付得了嗎?

  在這之前,他會以為自己應付得了,但現在根本沒有信心說這樣的話了。

  慕容姑娘呢?為何她至今未出現?他們不是說要自己來成親嗎?怎麼又變成習武?

  他不由為慕容小容擔心起來,越想越不踏實,他將心一橫,站了起來,大聲道:“我有話要問!。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神手”更是滿臉驚疑,他注視韓小錚足足有一袋煙的工夫,臉上竟有了笑意:“你問吧!”

  韓小錚道:“我有一個朋友本是與我一同來的,為何今天不見她的人影?”

  “哦,你希望她來嗎?”神手看著韓小錚道。他的眼中滿是驚訝與不信。

  韓小錚道:“對習武之人來說,還有比能學到絕世武功更好的事嗎?”

  神手突然大笑!笑罷方道:“不論你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在這時候你能說出來,都是不簡單!不過,我要提醒你,學武的前提條件是先成親!。

  韓小錚心中“咯噔”一跳,心想:“終於提到這事了。”他道:“練功習武又怎會與此事有關?”

  神手神色一變,冷冷地道:“你太好奇了!”

  韓小錚沒想到神手竟如此喜怒無常,心中不由暗暗大罵,但臉上卻未表現出來。

  神手道:“現在這兒尚有三十三人,其中男子十五人,女子十八人……”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方道:“你便讓其中三個女子離開這兒吧。”

  其言一出,眾人神色皆都一變,尤其是那些年輕女子,更是顯得緊張萬分,她們都希望這種幸運之事能降落在自己的身上!

  神手的目光在十八個女子身上掃來掃去,突然停在一個頗為豐滿的女子身上,揚一揚下頷,道:“你可以走了,自然有人將你送出去!”

  那女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在那兒,然後便流下了淚,她又哭又笑地向門外跑去,神手冷冷地道:“你如果聰明的話,出去之後應該知道怎麼做!。

  那女子跑到門口,略一滯步,卻真的沒有人來攔阻!她這才放心地跑了出去。

  神手忽道:“你們一定奇怪我為什麼不怕她將裡邊的事泄露出去,其實道理很簡單。既然方才她已經不敢反抗了,那麼她出去之後,又何必再找麻煩與我們作對呢?我也可以斷定在坐的各位如果被放了出去的話,也是不敢洩露此事的。”

  他的嘴角又掛起了那種有諷刺意味的笑意。

  韓小錚在心裡罵道:“你有種就將老子放出去,老子若不把此事說得天下皆知,那才真是怪事!到時你武功再高,也是逃不過整個武林的圍巢。”

  便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神手又點了第二位女子,那女子不哭也不笑,身子如僵了一般向外走去。也許她適應不了這種戲劇性的突變,有恍然如夢之感吧。

  眼見前面二人真的可以走出這個可怕的地方,眾女子都不由自主向前站了站,希望自己能得到這最後一個的機會。

  神手點著一位女子,道:“就你吧。”

  其他的人不由失望了。

  可那女子卻輕輕地很肯定地道:“我不走。”

  所有的人全愣住了。

  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不願離去!

  神手極感興趣地看著她道:“為什麼?”

  那女子道:“因為我不想在出去之後度日如年,日日夜夜提防著你們殺人滅口!”

  神手拍掌大笑:“說得好,說得好!還有別的理由嗎?”

  那女子道:“因為我是'一度春風'藍心兒。”

  此言一出,眾人都有恍然之感,因為藍心兒年紀雖輕,但名聲在江湖中卻極響,只是這種名聲並非好名聲,而是她的媚功名揚江湖。有人說只要為了某種目的,她是老少可騎,只是不明其言真假。

  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成親有何妨?學武自更不待言了。

  韓小錚見識並不甚廣,竟不曾聽說過藍心兒的名號,心中暗道:“這女人真是古怪得很,她難道不知在這兒是整日刀懸脖子地過日子嗎?”

  神手又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當下,他又點了另一個人,那女人自是驚喜交加。

  正在此時,有一白衣人急步進來,伏於地上向神手票報:“報,最後二名候用'絕斬客'已到。”

  神手哼了一聲,道:“還不速速帶進來!”

  那人趕緊退下,不一會兒便領了二個人進來了,皆為年輕人,一男一女。

  韓小錚一看,幾乎坐立不穩,要從椅子上栽下來了。

  女的是他一直牽掛著的慕容小容,她本來是與韓小錚一道進來的,所以韓小錚並不很吃驚,讓他驚愕欲絕的是那個男的。

  年輕男子赫然是左之涯!

  有一瞬間,韓小錚以為自己是在夢裡,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兒看到左之涯!

  看到左之涯,他不期然地想到了阿芸,阿芸現在何方?慕容小容說她見過阿芸,並說阿芸是當今六王爺的女人,這怎麼可能?

  他希望向左之涯問個究竟,因為也許左之涯該知道一些事的,畢竟,他是已與阿芸行了交拜之禮的夫君!

  可如今局勢,他又如何能上前詢問?現在冒然行事,帶來的極可能是殺身之禍!

  他不吭聲,左之涯自然一時也發現不了他。左之涯與慕容小容進來時,目光已被滿地的屍體與鮮血所吸引了。韓小錚又看到慕容小容身上的那種顫抖,他知道幕容小容一定又是極度憤怒。

  這實在很危險!如果她激怒了不可理喻的“神手”,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突然高聲叫道:“慕容姑娘!”

  慕容小容與左之涯同時向他這邊望來,一見韓小錚,都極為驚訝,尤其是左之涯,彷彿如白日見鬼了一般。

  韓小錚感覺到神手的眼中有了殺機,這讓他有些緊張。神手一定是不願這些人中有人過於親密,因為那樣一來,極可能形成集體與他對抗之勢。

  韓小錚見左之涯似乎有要向自己招呼之意,急忙避過他的目光,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

  左之涯亦是人中俊傑,見他如此便知有因,當下便打住將要出口之話,故作並不認識韓小錚的模樣。

  韓小錚雖然沒有看到“神手”的眼睛,但感覺他知道神手的殺機已漸退,不由鬆了一口氣,趕緊轉身陪著笑臉道:“那位姑娘便是我提到的朋友。”

  這便是韓小錚與一般人不同之處,他雖然也對“神乎”恨之入骨,但卻能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神手”沒有說話,看了看慕容小容,轉身對無心道:“你點一點鴛鴦譜吧。”

  眾人暗暗吃驚,不明神手此言何意。

  無心聲如死水般道:“下邊我將依次點名,一男一女為一組,點到者便與自己同組之人站在一起,違令者,格殺勿淪!”

  言罷,他一個接一個往下點,眾人不明其意,都依他所言分組站立。

  韓小錚想到在大廳外草坪里之所見,心道:“莫非他們也是被如此亂點鴛鴦譜湊成的一對對?”

  好不容易才將其中的二十八人念完,只剩下“一度春風”藍心兒與韓小錚沒點及。

  韓小錚心裡轉念,便知這是因為他們尚未知道自己的名字,而未點“一度春風”藍心兒則是因為已經沒有男人可以與她同組了。

  如此說來,就應是韓小錚與她同組了,而左之涯與慕容小容自然是一組。

  藍心兒倒是乾脆得很,剛一點到她,便從她的位置跑到韓小錚這邊來。

  韓小錚竟然有一種想笑的感覺,他覺得這一切太滑稽了。無論是誰,當他看到三十幾個佩著刀劍的年輕人被人指使著做一些近乎兒戲般的事,他都會有欲笑的感覺吧。

  但地上的赤血淋漓又將韓小錚的慾笑之感生生地逼回去了。

  一群白衣人又如幽靈般閃身進來,不過這一次,他們拿的不是刀,而是酒,以及酒杯。

  每一個人手中都分發了一隻酒杯,然後,白衣人再將它斟上酒。

  這些本應是揮刀的手,如今卻握著了一隻小巧的酒杯!

  無心冷冷道:“喝下這杯交杯酒,你們就是夫妻了。”

  “噹啷”地一聲,一個女子聞言一驚,手中盃子竟落於地上!

  無心一揮手,立即有二個白衣人向她掩殺過來!那女人見勢不妙,立即揚劍出鞘!

  她的武功著實不弱,劍光飄飛處,已有一道血光飛揚,一個白衣人悶哼一聲,踉蹌退出幾步!韓小錚見狀不由暗自叫好。

  一番快如閃電的疾攻,另一個白衣人也被逼得節節後退,這時已有人驚呼:“亂絲劍法!”

  聞言者聳然動容,沒想到這幫傢伙連“青雲山莊”

  的人也敢動!“青雲山莊”乃武林四大山莊之一,聲勢如日中天,莊主祝思其的“亂絲劍法”更是名揚天下!

  聽得“亂絲劍法”四字,便見又有一個年輕男子彈身射出,高聲道:“原來表妹亦在此處!”

  人影飛過之處,已有劍光飛揚,亦向白衣人攻去!想必此人是女子的表兄,只是兩人並不認識,聽得“亂絲劍法”,為兄者才識得,於是出手相援。在如此險惡之境能不裝聾作啞,藏頭縮尾,也是極不容易了。

  只聽得那女子道:“多謝表兄!為何這麼多年未去我們莊內走走了。

  少年男子道:“投師學藝,無暇抽身!”說話間,“唰唰唰”三劍,擊退了一個白衣人的進攻,而那女子則已劍斃一人!

  但圍上來的白衣人更多了,二人雖然神勇,卻已是寡不敵眾,很快便險象環生!

  眾人見無心無端殺人,心中大為不平,都有躍躍欲出之勢。

  這時,“神手”突然道:“由他們去吧!”

  眾人一愕,誰也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白衣人立即住了手,而那一對男女則是有些吃驚地站在那兒,其中男的身上已受了傷。

  “神手”向他們揮了揮手。二人疑惑地對望了一眼,便向外掠去!轉眼已至門外!

  眾人正驚疑間,只聽得兩聲慘叫響起!一剎那間,眾人甚麼都明白了。

  “神手”怪笑道:“我放了他們,可我的屬下不放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眾人皆怒而不敢言,韓小錚向左之涯望去,卻見他面無表情,似乎並未看見這一幕--也許,他是大廳裡最不動聲色的一個人了。

  無心那種沒有生命感的聲音又已響起:“把酒喝了!他們兩位,重新組合!。

  彷彿是為了配合他的話,四周突然閃出數十個白衣人來,他們表情冷漠,便如一隻只惡犬,只要主子一聲令下,立即可以直撲而上!

  終於,有人端起了杯子,一飲而下。

  一個,又一個。便如瘟疫蔓延一般,韓小錚也端起了酒杯,但他並未喝下去,而是倒進了自己的袖子裡一-這種把戲,他未滿十歲就會玩了。

  “神手”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我知道你們會懷疑我在酒中下了藥,那麼你們錯了,我有遠比下藥更有效的方法讓你們聽話!無心,你帶他們各自回洞房中去吧!”

  大笑聲中,他被幾個白衣人簇擁著走。

  “洞房”佈置得頗像洞房,有紅燭,有喜字,有喜糖。窗台上還放著一盆花,花極香。

  只是新郎新娘不像,尤其是新郎,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彷彿掉了魂似的。

  “一度春風”藍心兒看著韓小錚晃來晃去,忽然“扑哧”一聲笑了。

  韓小錚不由停了下來,有些惱火地道:“很好笑嗎?”他對這女人在此種時候還笑得出來而大為不滿。

  藍心兒笑盈盈地道:“不笑難道還哭不成?再說有我藍心兒做你的新娘,你還不開心嗎?要知道我的手段可是一流的。”她眼若秋水。

  “手段?”韓小錚不解地道。

  藍心兒又驚又喜,不由暗自稱幸地忖道:“他竟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稚兒!”

  待到晚上,有人送來了飯萊,甚至,還有一壺酒。

  韓小錚心想:“如果我突然出手,大概可以製住這送飯之人,可製住了他又有何用?神手狗賊視人命如草芥,他對自己屬下的生命也是不會在乎的,那時我便如手裡抓個燙山芋了。

  胡思亂想中,連送飯之人退了下去也不知道。藍心兒見他目光呆滯,知他又走神了,便用力在他肩上一拍,倒把韓小錚嚇了一跳,一看是藍心兒。氣便上來了,恨恨地道:“怎麼一點婦家之道也不守!”

  藍心兒才不在乎他的話呢,媚笑道:“從此我便是你的人了,即使有親呢之舉,也是人之常情麼?”她見韓小錚七分瀟灑三分不羈,豐神俊朗,有說不盡的閒雅神采,不由很是歡喜,對自己沒有離開而是留了下來很是稱幸。

  韓小錚心道:“世上竟有此等女人,被人逼得如此竟就以假當真了。”

  藍心兒為他倒了酒,然後道:“公子,莫非你竟要空著肚子度過如此春宵不成?”

  韓小錚煩了,道:“這與你何干?”

  藍心兒“咯咯”笑道:“與我關係可大了!”

  韓小錚怕她再往下說,便打住她的話題道:“你就不怕這酒飯中有毒?”

  藍心兒道:“我為何要怕?如果他們要殺我,又何必費這麼大勁?我床上功夫好,手上功夫也利索!”

  韓小錚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自如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竟呆在那兒。

  藍心兒又道:“好,你不吃我自己吃,你可別現在不吃,到時候餓了受不住卻把我給生吞活剝了。”她這話說得可是撩人心智的,可惜對韓小錚來說,這便等於對牛彈琴,因為他自幼五毒中便差了“嫖”這一毒沒俱全。

  藍心兒見他如此不解風情,不由有些失望,暗想:“沒想到他空有一身好皮囊,看來我還得要花一番心思點拔點拔他。”

  當下她不再說話了,自顧吃將起來,有養精蓄銳之意。韓小錚雖然已是飢腸轆轆,但食物卻是不敢用的。

  天很快便黑了下來,藍心兒掩上窗戶,點亮了紅燭。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她的雙頰飛紅如霞。韓小錚這時才發現其實藍心兒並不是太討人厭,至少她的外表不是,甚至,可以說她是個極為艷麗之人,是一種讓人看了一眼,就會想入非非的人。

  也許,這便是“燈下看美人”的效果吧,搖曳燭光中的女子,總是要多一些驚魂動魄的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4 10:58
第二卷第八章絕世智娃
  “一度春風”身穿水蔥綠沙裙,雙目顧盼生情,瓜子般的臉兒滑嫩光潔,玉臉朱唇,櫻口如核桃一般小巧玲瓏,秀發散落飄拂,垂於胸前,腰枝不堪盈盈一握,臀部卻是飽滿得很!

  這是一個渾身上下都散射著成熟魅力的女人。“一度春風”藍心兒本就是以媚功揚名江湖,她的一笑一顰,舉手投足間都有狐媚之氣,令人神逛心蕩。

  韓小錚看了幾眼,便不敢再看,找來一張椅子,坐在那兒發楞。

  藍心兒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定,心中暗暗好笑。她自信能將韓小錚擒住,當下也不心急,拴上房門後,陪著韓小錚坐了一陣子,便故意打了一個哈欠,掩口道:“好困……”

  然後站了起來,從韓小錚身邊走過,向屋內惟一的一張床走去。

  當她走過之時,韓小錚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體香,不由向她偷眼望去,卻見她正慵慵懶懶地向床前走去,身段在薄紗之下,顯得那麼婀娜多姿,柳條似的小腰更是撩人暇思。

  韓小錚趕緊偏過臉來,一陣耳熱心跳,他聽到了“噝噝噝噝”之聲,是衣衫與肉體相摩擦的聲音,一定是藍心兒在寬衣解帶。少頃,又聽到人睡到床上時的“吱咯之聲,大概是藍心兒已睡了下去。

  韓小錚這才敢回過頭來,沒想到看到的竟是站在床邊的藍心兒,藍心兒根本沒有躺下!

  她玩了一個小小的手段,現在,韓小錚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半裸的身子!

  藍心兒嬌聲道:“想看麼?姐姐還有更好看的呢!”

  韓小錚只覺心跳越來越快,竟是開不了口,似乎是怕一開口心便跳了出來似的。

  藍心兒不再逗他,輕輕地上了床,道:“如果你願意,你就在那兒坐一晚吧,不過到時可得把燭火滅了,亮著燈我是無法入睡的。”

  韓小錚恍恍惚惚地也沒聽清她在說什麼,只是隨口亂應。

  世界靜得很,只有燭火的“嗶剝”之聲,及藍心兒均勻細切的呼吸聲。

  韓小錚思緒很亂,他一忽兒想到阿芸,一忽兒想到左之涯,一忽兒想到葉刺……

  不知不覺中,他的思路斷了,突然產生一種口乾舌燥的感覺,一張臉也熱得通,心中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慾念與渴望。

  “我是怎麼呢?”他暗暗奇怪。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而藍心兒的呼吸之聲似乎已響在他的耳邊,他的心裡,讓他心神不定。

  藍心兒“嚶”地一聲,然後床上一陣響動,似乎翻了一個身,韓小錚不由自主地偷眼望去,只見藍心兒一隻粉腿已垂於床沿下,皮膚光亮緊繃富有彈性,被衾太薄,掩不住她那起伏凹凸的曲線……

  韓小錚的雙眼不知不覺中佈滿了血絲,他的呼吸也粗重起來,倏地,他用力一咬,竟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一股鹹鹹的液體滑入他的喉中,這使得他有了暫時的清醒。

  韓小錚已察覺出有些異常了。可他既沒有將酒喝下,又沒有吃東西,怎麼會著了道呢?

  他一輕身吹滅了燭火,因為他想也許自己看不見床上的人感覺會好一些。

  但他錯了,燭火滅了之後,那種蠢蠢欲動的感覺非但沒退,反而慢慢地膨脹開來,一點一點地吞噬著他的靈魂與理智!

  突然響起藍心兒的輕輕喘息呻吟聲,她似乎在翻滾扭動著……

  韓小錚只覺鑼腦子“嗡”地一響,已站起身來!他一步一步地向床邊走去,走得那麼辛苦,因為他在極度的矛盾之中。

  當他在黑暗中摸索到藍心兒扭動著的玉腿中,他的一切自製與努力立即轟然崩潰了,理智在那一瞬間已煙散雲散!

  韓小錚不顧一切地倒在床上,他聽到了一個近乎呻吟般的聲音:“你……終於來……

  來……”聲音便中斷了,因為他的雙唇已堵了上去!……

  清晨,韓小錚被敲門聲驚醒,未及睜眼,便已感覺到身邊軟香滿懷,當即想起昨晚一夜癲狂,不由暗自驚訝自己怎的如此孟浪。

  敲門聲更急。

  韓小錚急忙找來-件衣衫披上前去開門。

  一個白衣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似乎並未在意這滿屋春色艷香,他從懷中掏出一紙薄帛來,遞給韓小錚道:“從今日起你們二位依此心訣練習武功心法及劍法,以十日為限。十日之後,我們自有辦法來印證,若有怠慢之處,那是咎由自取!”

  言罷,立即轉身離去,竟不再多言一字!

  韓小錚心道:“沒想到竟真的讓我們習練武功,不知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當下便細細地將那張薄帛看了一遍,果然是記載著武功心法。看了一陣子,韓小錚已發現了蹊蹺之處,原來這武功竟是須得一男一女在情投意合,水乳交融之境下,方能習練。

  難怪神手要逼他們成親!若非在已有魚水之歡的人之間,又如何能達成那種心有靈犀之境地?

  其實即使男女之間再如何地恩愛,若未行周公之禮,均無法真正地相知相覺,這自然是造物主在人類身上設下的伏筆,唯有當陰陽調和之際,人的無窮潛能方能噴薄而出。

  故唯有秦晉之好。方能於對方的一笑一顰之細微處洞察出心之所思,意之所動,從而鳳凰和鳴。

  韓小錚看了片刻,便看出薄帛上所書之武功著實不凡,一些心得似乎有悖常理,可細細思之辨之,卻又是暗藏玄機!

  他有心要依此習練,可一想到要與藍心兒合作,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其中幾個動作,非男女耳鬢廝磨 能成!何況,此武功心法雖妙,但說不定練成之後,會走火入魔也未可知,否則為何平白無故地讓他們這些人來習練?

  藍心兒不知什麼時候已起了床,一抱從後面樓了過來,倚在他的肩上嬌聲道:“發什麼呆?咦,讓姐姐看看!”

  她那溫軟的胸脯倚在韓小錚的背上,韓小錚身子如觸了電般的酥麻,趕緊將手中薄帛給她,免得她糾纏不清,藉機一偏身子,掙脫出來。

  藍心兒嗔笑道:“昨夜還那般癲狂,如今卻故作君子呢?”韓小錚不由啞然無言,心中暗暗奇怪昨夜怎麼會無法自製,竟與藍心兒有了苟且之事,雖然他未曾聽過藍心兒的艷名,但已看出她一定是生性淫媚之人,不由暗暗叫苦。

  藍心兒很快便被薄帛上的武功所吸引了,看了一陣子,她興奮地叫了起來:“神手果然言而有信,居然真的讓我們習練武功!我們倆還怕不能成為江湖中人人羨慕的一對神仙俠侶?”

  韓小錚冷冷地道:“恐怕是魔鬼邪侶吧?”

  藍心兒熱情絲毫不減:“俠侶也罷,邪侶也罷,總之我們兩人一定是年輕人中最出類拔瘁的。”

  韓小錚又向她拔了一盆冷水:“別忘了其他人同樣也會得到這份東西的。”

  藍心兒一怔,有些失望了,但很快她又叫道:“如此說來,我們更應該加緊習練!你這人怎麼總是如此心灰意冷不求上進?”

  韓小錚懶得與她爭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她了。

  早飯、午飯,韓小錚又硬撐著不吃,但食物的誘惑對他來說越來越不可抗拒!他不由暗想:“不知其他難兄難弟們吃不吃送來的東西?如果大家都吃了,那麼我為何還一個人硬撐著?我的命又不比他們值錢多少,可千萬別到死之日還落得個餓死鬼!”

  人,其實是很奇怪的,當意志堅定時,你能做到許多事情,可一旦自己鬆懈下來,為自己找到一個鬆懈的理由,你便會一潰千里。所以世間最難戰勝的東西便是自身的慾念。你克制自己的慾念,便是一種變相的隱形虐待自我。一旦“自救”的心理產生後,就再也無法自我克制了。

  晚飯送來時,韓小錚立刻來了一個風捲殘雲,把藍心兒的那一份也給消滅了一半。

  藍心兒則在那兒嬌笑不已,韓小錚知道他在取笑自己出爾反爾,但事實至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故作不知了。好在藍心兒還算留了點情面,沒有惡語相諷,否則他定會惱羞成怒,說不定還要殺人滅口呢!

  待到晚上,那種莫名的騷動又開始襲擊著他,這一次韓小錚自然更不能堅持多久,很快又急不可耐地倒進了藍心兒的溫柔之鄉了!

  第二天他更是不解,暗自懷疑是不是藍心兒搗的鬼,可逼問再三,藍心兒矢口否認,弄得韓小錚雲裡霧裡。

  第三夜,又是如此!

  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顯然韓小錚對藍心兒沒有好感,但既然他已閱遍了藍心兒的山山水水,不期然對她也有了憐愛呵護之心,漸漸地對她不再惡意相向,反倒不時嬉笑打鬧,韓小錚自幼不羈,花點子自是層出不窮,把藍心兒逗得心花怒放,開心不已。

  每次嬉鬧之後,韓小錚就暗暗驚訝自己為何會如此安於此境,不思脫身之計--事實上他是思索過的,無奈自知武功尚不夠足以對抗神手,只好苟且偷生地呆在這兒。

  到後來,他又說服自己:“為什麼不去習練武功?只要學得薄帛上所載之武功,那麼逃脫的機會豈不是大增?”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自欺欺人,他能想到這一點,神手一定也會想到這一點,但與其在這兒閒著,倒不如學幾式武功。

  於是,他便答應藍心兒一起研練武學,藍心兒自然高興。她的悟性是頗高,無奈韓小錚常常心猿意馬,心思常常集中不在習武之上,而是思索著如何脫身,所以到了第十日,他們並未將薄帛所載武功全部習成,只練得六成光景。

  第十日傍晚時分,照例有人送來晚飯,同時換上一對蠟燭。

  奇怪的是,今夜韓小錚卻是絲毫無心浮氣躁之感。

  藍心兒連日酣戰,所以也不勉強,難得有這麼一夜閒著,便早早歇息了,韓小錚自然已不再是獨自一人枯坐冷凳了。不過,他卻沒有像藍心兒那樣很快沉沉睡去,而是心思翩翩。

  他心想:“幕容姑娘與左之涯同居一室,是否也如我一樣已成苟且之勢?左之涯乃有妻之人,想必應該能強自節制吧?可憐慕容姑娘還是個黃花閨女,卻便宜了左之涯這小子。”想到這兒,他不由心生恨意,忖道:“左之涯你這小子既傷害了阿芸,又沾污了幕容姑娘,雖然她們都不是我的人,可也太便宜你了!”

  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的話,韓小錚必定會被鏡中之人嚇上一跳,因為韓小錚此時已是一臉猙行怨毒之色,似乎要擇人而噬!

  看他那模樣,眉目間已頗似陰詐毒辣之人,這種變化是不易察覺的。

  韓小錚一邊恨著左之涯,一邊暗自奇怪自己的心胸怎麼突然變得如此狹隘,其實自己應該明白左之涯是身不由己的。

  倏地,一聲輕響,一對紅燭應聲而滅!

  韓小錚一驚,立即用腳狠狠地蹬了藍心兒一下,同時右手向床前的劍柄抓去!

  藍心兒被一腳蹬醒,不明所以,見屋內漆黑一片,還道是韓小錚與她嬉鬧,正要大發嬌嗔時,卻聽得一聲悶哼,然後便是“嘩”的一陣亂響,似乎是擱在桌上的碗筷碟等全撒落地上了!

  藍心兒是久走江湖之人,立即覺察不妙,不及細想,立刻雙手一揚,身上的薄衾便飛了出去,同時身子一曲一彈,便如簧般躍起!

  “篤”的一聲,竟是飛刀扎中床板的聲音!

  藍心兒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對韓小錚及時提醒暗暗感激。她的兵器是一管玉簫,可現在怎會帶在身上?當下彈身而起之後,立即曲腰擰身,身軀借力一擰,飄掠向窗戶過去,那兒放著她的玉簫。

  韓小錚伸手搶向自己的“少留劍”時,右手竟碰到另外一隻手!他一驚之後很快便醒悟過來,立即曲掌成爪,向對方的脈門扣去。

  就在他的手將要扣到對方的脈門那一剎那,他忽然感到對方手中有白光一閃,不由暗叫不妙。對方手中一定有利器!心念一閃,他的右手縮得比伸時還快,右手縮回的同時,他的腳已向桌面底下踢去,他並非要以此傷敵,只聽得“呼”的一聲,他已將桌上的碗、筷、碟一齊踢得飛起!

  在他完成這個動作時,對方已將桌子飛速的推了進來,韓小錚發覺不妙時,已經遲了,桌沿狠狠地撞在他的小腹上。這便是藍心兒聽到的悶哼之聲的由來!

  韓小錚忍著巨痛,一掌掃出,正中一隻飛起來的小碟子,碟子受他一擊,立即挾著一股冷風,向對面看不見身形的敵人射去!

  這一應急之變總算為他贏得了喘息之機,他乘對方閃避之機,雖然看不見對方閃避,但這應是很容易推測的了,韓小錚伸手一操,正好握住了自己的劍。

  這一半是巧合,另一方面也與韓小錚以前便常在夜間神出鬼沒有關,他已習慣於在黑暗中去判斷事物。

  當他抓住自己的劍時,立刻感到有一股冷風迎面而來,韓小錚一急之下,劍未出鞘便急速橫封,同時單掌一擊桌面,身子借力向後掠去!

  “當”的一聲,兵器相交之聲後,是一串耀眼的火花!藉著這火花,韓小錚已看清對方身著勁衣,手中所持之劍既沉且長!

  同時,他還看到藍心兒正向窗台上的那根玉簫抓去!

  然後一切又重歸於黑暗之中!

  藍心兒也已藉這瞬間的光亮看到了襲擊她與韓小錚的人,無論對方是什麼來頭,她都必須與韓小錚一起將此人除去,如此一來,方能保存自己!

  當她的手握住自己的玉簫時,感覺一下子踏實多了。藍心兒頗為機靈,玉簫抓住之後,立即斜斜飄飛!因為她此時是背對敵人,所以極可能會吃虧。

  果然,“嗖”地一聲,她只覺自己肩上一涼,大概衣衫已被削去一塊了,幸好沒傷著,卻也驚出她一身香汗。

  當下,三人便在狹小的屋內鬥作一團。這樣的環境對韓小錚來說是有利的,因為他的功力不如他的劍法高超,而在如此小的空間內,又是黑暗之中,功力高低就不是太重要了。

  韓小錚以精絕的“少留劍法”對敵,仗著對屋內地形熟悉,倒也應付了好長一段時間。

  屋內如此打鬥呼喝之聲連連,卻末見有人過問,顯然此人就是“神手”派來的。

  韓小錚暗自咬牙切齒地忖道:“好啊,你們人多時我不敢動手,現在可是個好機會!只要殺了一個,我就夠本了!”

  想是這麼想,但險象環生的反而是他與藍心兒。藍心兒的媚人功夫一流,可殺人的武功卻是稀鬆得很。韓小錚不想她死,因為他擔心走了一個藍心兒後會來一個比她更難對付的人。何況藍心兒對他的確是情真意切,這一點,他能切膚感受到。

  所以,他也不忍心讓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就此死去。

  襲擊者老奸巨滑,出手之際不斷飛腳,轉眼間屋內的椅擺設全被踢飛,如此一來便更好一展身手,他的功力在韓小錚之上,便一招緊著一招攻來。韓小錚苦苦支撐,而藍心兒在邊上不時攻上幾招,只能算是插科打諢,對那人根本構不成威脅,反倒是韓小錚不時得騰出手來援她一手。

  劍氣在屋內鼓盪洶湧,讓人難於呼吸視聽!

  “啊喲”一聲,藍心兒哭叫一聲,她的腰被襲擊者擊中一拳,立即一陣徹骨之痛傳遍全身,不由大聲罵娘!

  韓小錚大叫一聲:“亂叫什麼?快用近日所學武功試試!”

  一語提醒了藍心兒,忍痛掠至韓小錚身旁,互為犄角,並肩作戰!

  這一下場面改觀了不少,兩人以常人無法達到的默契攻守合體,進退有序,一時威力精進不少,連功力似乎都大有進展!

  藍心兒興奮地叫道:“早知如此……”

  下邊的話又被逼了回去。因為他們兩人並未將薄帛上的武功完全練成,所以無法達到心神互融互通之境界,數招之後,彼此配合間便有了小小的空檔。

  對方反應極快,立即抓住這一空檔,一番搶攻,竟打亂了他們之間的默契!

  韓小錚不由恨得直咬牙,一招“何日重見”攻出後,貼地而飛,伸手在地上一抄,竟抄起一雙竹筷!

  韓小錚心頭一喜,大喝一聲:“看鏢!”一隻筷子便呼嘯而出!

  這自然傷不著對方,“咯”地一聲,筷子已被對方的劍削成數截飛了出去,韓小錚此時已旋至對方的腳下,又是一招“駐馬銜杯”,劍身劃出一道冷光,直削對方雙足!

  一聲冷喝,那人已飛了起來,韓小錚的劍走了一個空,但此時他左手的筷子又已悄然飛出,不過不是襲向空中之人,而是用劍揮削之下,竹筷斷作三段,均射入地面,只露出半截在外。

  然後他立即揮劍掠進,直逼對方!

  那人不知韓小錚已沒下陷阱,以劍相格之後,身形直落而下,突然腳下一疼,不由吼叫一聲,又驚又怒,不明就裡。韓小錚哪肯放過這個機會?劍飛如虹,乘對方身形不穩之際,帶出一道血光!

  一劍卸下了對方的右臂!

  那人發出如獸慘叫,一隻腳不敢用力,單腳點地,振臂掠起,想要越窗而逃。

  藍心兒卻已從斜刺裡施出殺手,手中玉簫一揚,一道寒芒飛出,正中那人胸口!

  襲擊者低低地“啊”了一聲,便滾落下來,將那盆花也帶落地上,摔個粉碎。

  韓小錚又飛身上前,補了一劍,見襲擊者無聲無息,方才真正了結,不由籲了一口氣。

  藍心兒心有餘悸,顫聲道:“明明他勝券在握,為何……為何突然又變了?”

  韓小錚見她雲裡霧裡,不由得意地笑了:“嘿嘿…

  …哈哈……”

  藍心兒嗔道:“莫非你被嚇瘋了,只知一味傻笑了?”

  韓小錚道:“要知事出何因,且先點了燭火!”那音調便如說書老頭。藍心兒“扑哧”

  一笑,緊張之情全去。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燭火,取出火石、火絨,將之點著,卻並未發現有何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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