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58
x24685 發表於 2017-11-29 12:14
第60章 表象與真相

  「姓名?」

  「龍-克倫伯-海森。」

  「學員編號?」

  「30177。」

  「年齡?」

  「差兩個月滿20週歲。」

  「家庭情況?」

  「我來自洛林聯邦州索姆索納斯城的克倫伯-海森家族,父親是克倫伯-海森勛爵,母親是克倫伯-海森勛爵夫人,家族產業以傳統手工製槍為主。」

  「說說昨天上午的情況,你知道什麼、看到什麼就說什麼。」

  「好的,先生。此次火炮實彈射擊訓練,我被分配在第9炮隊……」

  接下來的一刻多鐘,魏斯無保留地把自己在訓練課程中的所見所聞、所說所做敘述了一遍。

  在這間小小的訊問室裡,魏斯以稍息姿態站立,唯一的一張桌子後面坐著一名紅髮白膚的年輕憲兵,他大多數時間都在做著書面記錄,對魏斯提問的,則是另一名不斷在房間裡踱步的憲兵軍官。這人看著有三十出頭,褐髮麥膚,個子很高,佩戴著憲兵部隊的紅色領章和對應中尉軍階的肩章,從頭到尾都板著臉,一副審問犯人的架勢。

  「就這些?」

  「就這些!」

  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魏斯問心無愧,卻不是十足的踏實。莫納莫林山脈的雪林之戰後,作為自由聯邦方面僅有的倖存者,他本該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報告給自由聯邦軍方,既能夠為軍方高層判斷形勢提供第一手資料,又可以為犧牲者正名,然而想到自己當時的狀況絕逼會在這種訊問中錯漏百出,搞不好會弄巧成拙,經過一番痛苦的思想鬥爭,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遁」……

  「那麼,好吧,龍-克倫伯-海森先生,你闡述的情況跟你的同學們所說基本一致,但是,你的情況跟別人不同,嗯?」

  魏斯回答道:「因為是我發起了投票,使得第8炮隊拿到了那箱炮彈,其中一發意外爆炸,釀成了昨天上午的慘劇。」

  憲兵軍官走到魏斯跟前,以俯視的姿態盯著他的雙眸,那種恨不得看透一個人靈魂的冷厲目光,讓魏斯背脊發涼,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過了好一會兒,那雙眼睛終於從魏斯這裡移開了。

  「你知道尼古拉-萊博爾德的父親是誰吧?」

  「當然,巴斯頓軍校沒幾個人不知道。」魏斯回答。

  「正因為這層關係,絕大部分學員都刻意跟他保持距離,而你是個例外,為什麼?」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個讓我覺得非常尷尬的問題。第一,我在軍校幾乎沒什麼朋友,因為大家都看不起我,覺得我是靠著格魯曼集團的關係走後門進來的,唯獨尼古拉不在乎這點。第二,我們有很多共同的興趣愛好,所以我們能夠愉快地交談。您大可以去調查瞭解,我的這些興趣愛好已經有很多年了。」

  憲兵軍官冷冷一笑:「很多年?你才多大?嗯?」

  魏斯沒有答話。

  憲兵軍官繼而問道:「據我所知,就在差不多兩個月前,你獨自去了一趟莫納莫林山脈,而且遭遇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魏斯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自己捲入莫納莫林山脈的雪林之戰雖然沒有了見證者,但自己的行程時間和既定路線並非秘密,仔細對比推敲,不難發現兩者大概率的存在交集!

  「這是克倫伯-海森家族延續了多代的傳統……」魏斯辯解道。

  「是的,我調查過了,你們的家族,每一任繼承人都要獨力完成一些特定任務,包括獵殺數量稀有的雪羆,所以,你合情合理地獨自翻越了莫納莫林山脈,深入遺落雪境,以及魔鬼峽谷、死亡大沼澤、塞爾比洞穴……」

  說到這裡,憲兵軍官突然話鋒一轉:「關於你的哥哥,九年前失蹤的尤爾-克倫伯-海森,你知道多少?」

  魏斯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不想說?那讓我來告訴你!他去了諾曼帝國,幫助諾曼軍隊研發新武器,還被諾曼帝國最負盛名的皇家陸軍學院錄取……」

  魏斯耳邊彷彿響起了一道晴空霹靂,整個人都怔住了。

  負責記錄談話的年輕憲兵也停住了手裡的筆。

  憲兵軍官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魏斯的反應,見他被這個消息驚得外焦裡嫩,遂以相對緩和的語氣說:「當然了,這個消息還是我們四年前獲得的,按照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的學制,他一年前就畢業了,至於後來怎麼樣,幹了哪些事,我們到目前為止還一無所知。」

  魏斯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這位憲兵軍官,眯起眼睛,一字一頓道:「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我只知道他失蹤了,很可能是死於雪羆之手,我不相信他會叛逃去諾曼帝國,你們所謂的消息,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

  躍然眼前的虛框,不僅揭示了這位憲兵軍官的戰鬥力情況,還能夠探知他看待魏斯的態度——白色,意味著中立,而不是敵對。這說明他至少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

  「你覺得如果我們有證據,你還能進巴斯頓軍校,還能夠接近尼古拉-萊博爾德?」

  憲兵軍官的反問讓魏斯啞口無言。

  「我們已經請來了最好的軍工專家,他們會對昨天上午的爆炸現場進行技術勘測,確定爆炸的原因,以供我們判斷事件的原委。如果真是你們在裡面做了手腳,我發誓,沒有人能夠逃過審判,沒有人!」

  說到最後,這名憲兵中尉已是咬牙切齒,神情凶悍。看來,他身上也是有故事的……

  「那枚炮彈確實有問題。」魏斯道,「如果只是一枚普通的訓練彈,威力根本沒有那麼大,所以,你們從這方面入手是對的!另外,我覺得有必要提醒您,那箱炮彈是我們從軍械庫領出來的,中途從未打開過,對於這一點,第9炮隊全體學員可以做證。」

  憲兵軍官非但沒覺得驚訝,反而冷哼道:「這點不用你說我們也能想到!至於你,存在重大嫌疑的龍-克倫伯-海森先生,在調查結束之前,將暫停參加軍校的課程和訓練,呆在我們安排的臨時住所。我們會向你提供學習用教材、書籍、資料,有什麼別的要求可以提,但千萬不要試圖逃離我們的視線,我們的哨兵有權開槍射殺你!當然了,如果你有足夠的證據為自己洗脫嫌疑,可以隨時讓值守哨兵向我報告!明白嗎?」

  魏斯聳了聳肩:「我還有別的選擇麼?」

  臨了,憲兵軍官再次以他那冷厲的目光審視魏斯,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神態以及肢體動作中挖出某些隱藏的信息,但他終究沒能得逞,於是兩隻手插進褲袋裡,吩咐門外的士兵將其押走。

  出門之後,魏斯被兩個五大三粗的憲兵帶去了位於巴斯頓軍校之內的一處偏僻院落,直接關進了一間「小黑屋」。裡面有一張被固定的床,一個洗漱台,一個蹲坑,一盞昏黃黯淡的吊燈,如此而已。

  憲兵軍官沒有食言,魏斯很快得到了一堆學習用的教材、書籍、資料,還有不限量供應的紙筆墨水。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魏斯再沒看過任何人的面孔,一日三餐都是從門下的開縫裡塞進來的。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魏斯剛入眠,便隱約聽到有人在輕喚自己的名字,豎耳傾聽,那分明是娃娃臉小哥的聲音!

  循聲來到這個房間唯一的小透氣窗下,費力地扒上去,卻只看到窗外有幾根手指。

  「嘿,尼古拉,是你嗎?」魏斯壓低聲音。

  窗外的人同樣是在輕聲說話:「是我,龍,你還好吧?」

  「我還行,你怎麼樣?」

  「我依然是我,沒什麼變化啊!倒是你……萊博爾德中尉沒把你怎麼樣吧?」

  聽到這個姓氏,魏斯下巴差點掉地上:「萊博爾德中尉?你說的是那個負責審問我的憲兵軍官?那個眉毛粗、眼睛小、鼻子有點塌的傢伙?」

  「我的天!他要是聽到你這麼描述他,非找你決鬥不可!」娃娃臉小哥道。

  魏斯忙問:「這個萊博爾德中尉……跟你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堂兄。」

  萊博爾德家族還真是人才濟濟!魏斯心裡嘀咕道。

  「哎,龍,你要小心點,我這位堂兄是個心理專家,沒人能當著他的面撒謊而不被發現,而且,他還會催眠術!」

  催眠術?魏斯心裡咯噔一下,那傢伙要真是成功催眠自己,豈不是可以從自己嘴裡套出許多秘密……

  「在你被關進來之後,我找他聊過兩次,感覺他對你並沒有惡意,他只是擔心我受到傷害而已。我已經跟他再三解釋過,這事絕對跟你沒關係!」

  窗外的聲音讓魏斯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意。

  「謝謝你,尼古拉,謝謝你的信任。」魏斯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切!你這傢伙好意思說這話?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保護你好不好!」

  魏斯沒有像往常一樣跟他鬥嘴,而是問道:「馬倫他們怎麼樣了?」

  窗外的聲音沒有立刻回答,氣氛,一下子從暖春轉變為寒冬。

  過了一會兒,娃娃臉小哥低語道:「羅納、米切爾、凱文沒能搶救過來,馬倫、貝迪、卡貝拉因為傷勢較重,進行了截肢手術,馬瓊、普爾澤、柏萊、馬丁、格奧格、馬希姆、安德雷、弗洛安、卡林頓、曼努埃爾、博里斯、尤爾的傷勢沒有大礙,應該很快就能出院。」

  那天在爆炸現場,這些名字所對應的學員基本上都是血人模樣,至少半數人失去了知覺,魏斯以為沒幾個人能活下來,現在這樣的結果雖然大大好於預期,但聽娃娃臉小哥連貫地報出他們的名字,他的心情卻非常沉重。若不是自己的關係,他們怎會蒙此劫難?

  可話又說回來,假定那枚有問題的炮彈必定要炸,不是第8炮隊遭殃,就是魏斯所在的第9炮隊悲劇,無論如何,死傷一片的慘淡情況都會出現……
x24685 發表於 2017-11-30 18:54
第61章 賭上性命的冒險

  自那晚接上頭之後,娃娃臉小哥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過來聊上一會兒,魏斯也得以及時瞭解爆炸事件的調查進展。

  別看這巴斯頓軍校人不多,地不大,關係卻是錯綜複雜。進駐軍校的憲兵部隊,名義上可以對牽涉此事的任何一個人進行調查和訊問,必要時還可以採取特殊手段進行取證,再加上憲兵的固有身份和權限,似乎可以無往不利,實際上受到各種規則的掣肘,調查工作如履薄冰,進展非常緩慢。

  就在魏斯被關進「小黑屋」的第九天,娃娃臉小哥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失蹤的軍械庫管理員馬蒂亞斯在邊境附近被發現,逃脫無望的情況下,他選擇了飲彈自盡,人們在他隨身攜帶的行李中發現了數萬克朗的現場和數十枚鷹頭金幣——這種鑄造歷史長達九個多世紀的高含金量硬幣雖已經退出了官方流通市場,但在各國黑市上依然是常見的交易品,持有者能輕鬆將其變現而不受到政府金融機構的監控。

  馬蒂亞斯的死,一方面讓調查者面前的疑團豁然揭開:巴斯頓軍校軍械庫裡的訓練彈多達數萬發,一個受人收買的軍械庫管理員,有充足的時間將一發普通訓練彈改造成為一枚致命的炸彈,而學員們在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之前,是以炮隊為單位前去領取訓練彈的,這時候,他可以不動聲色地將有問題的炮彈發給目標人物所在的炮隊,爆炸的威力,基本可以保證目標人物非死即傷。另一方面,也讓調查者的追蹤線索就此中斷:當這個有問題的軍械庫管理員永遠地閉上了嘴巴,身上又沒有留下新的線索,要從爆炸物的來源入手尋找幕後主使者,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想到調查一日不出結果,自己一日不能離開「小黑屋」,魏斯傻眼了。而且,他想起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好像快要到自己那便宜妹妹的生日了!

  自己答應過她,要穿帥氣拉風的軍裝去參加她的生日趴,這次若是食言,即便是有客觀原因,恐怕也不會得到她的原諒吧?

  寶寶心裡的苦,也只能說給窗外的小哥聽了。

  聽完魏斯的痛苦陳述,尼古拉-萊博爾德沉默了足足三四分鐘,然後才說話:「我有三個脫身的辦法,你可以選一種,當然也可以不選……第一個,我找炸藥來炸開牆,幫你逃走,你去參加你妹的生日宴會,然後想辦法越境逃往諾曼帝國。第二個,我去找堂兄求情,讓他派人押著你去參加你妹的生日宴會,然後再把你押送回來繼續等待調查結果。第三個,我去找我父親,跟他說明情況,讓他通過軍方高層跟憲兵以及軍校方面協商,解除對你的管制,接下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請假回去了。」

  乍一聽,魏斯覺得很納悶,第一個辦法也叫辦法?明明有個厲害的老爹,還有個牛逼的堂兄,找他們幫忙不就解決問題了?可是轉念一想,娃娃臉小哥之所以這樣列舉三個辦法,有可能是在幫萊博爾德中尉試探自己的真實想法?又或者,三個辦法其實都不算是好辦法,最理智的抉擇,就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裡?

  沒等魏斯再多問幾句,娃娃臉小哥撇下一句「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便結束當天的「夜談」離開了。

  這一晚,魏斯睡得很不踏實。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萊博爾德中尉就出現在了「小黑屋」的門口。

  「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這名憲兵軍官中氣十足地點了魏斯的名。

  魏斯聞聲而至,動作儀態完全符合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步兵訓練標準。

  「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向您報到!長官!」

  中尉用他那犀利的眼神將魏斯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的精神狀況看起來不錯,嗯?看來,這一個星期的靜修讓你獲益頗多。」

  「問心無愧,所以睡得踏實。」魏斯昂首回答。

  「問心無愧?」萊博爾德中尉眼裡閃過一抹詫異的神情,「你可知道,你們編入第8炮隊的學員有3人喪命、3人傷殘?」

  「如果我把炮彈讓給別的炮隊,或是我們自己使用,結果有什麼區別?」魏斯反問。

  中尉反駁道:「你也可以把多餘的炮彈帶回來,交還給軍械庫,不是麼?」

  魏斯不急不忙地辯解說:「可是,長官,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炮彈有問題,我們辛辛苦苦把這些炮彈搬到射擊場,在規則允許的情況下,我們有什麼理由把它們帶回去而不是幫助其他炮隊?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長官,換作是您,您會怎麼做?」

  萊博爾德中尉又一次盯著他看了好久,這回沒再駁斥。

  「長官,您這一早來找我,是要告訴我什麼好消息麼?」魏斯主動發問。

  中尉冷笑道:「尼古拉昨晚不都告訴你了嗎?」

  魏斯心裡一驚,臉上卻表現得十足鎮定:「您是說尼古拉-萊博爾德?」

  「不然還能有誰?」

  魏斯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反問:「您一早來,是想聽聽我的意見?」

  說完之後,魏斯觀察到萊博爾德中尉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來,整天鑽研琢磨別人心理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別人看穿自己的心理。

  再開口時,中尉的語氣果然緩和了一些:「上一次,你建議我們重點調查軍械庫管理員,這跟我們的計畫不謀而合,事實證明,其中一個軍械庫管理員果然有問題。現在,那傢伙畏罪自殺了,什麼也沒給我們留下。今早醒來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既然這事跟你有脫不開的關係,也許……你這會有新的線索!」

  中尉的這種表達方式,讓魏斯心有不爽,因而冷言道:「可是,我跟這事唯一的關係,就是將有那枚該死的炮彈轉贈給了第8炮隊!您覺得我還能提供什麼線索?」

  「真是唯一的關係麼?」中尉斜眼看著魏斯。

  魏斯正要反駁,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這事不對啊!陰謀者之所以將有問題的炮彈發給第9炮隊,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他們剛好會把炮彈轉贈給尼古拉-萊博爾德所在的第8炮隊,也不太可能出現失誤,把致命的炮彈發給了錯誤的對象,而是說……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第9炮隊!

  想到這裡,魏斯迅速將第9炮隊所屬成員梳理一遍。盧恩-施密特、特倫格-費爾哈赫、布魯瑪、卡特-德爾倫斯……就他所掌握的情況,這個炮隊的20名成員裡面,似乎沒誰值得陰謀者如此大動干戈,難道說……他們要殺的人是自己?

  意識到這種可能,魏斯著實給嚇了一大跳。

  看到魏斯的表情變化快趕上一齣戲劇了,萊博爾德中尉連忙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我……」魏斯欲言又止,心中無比糾結,甚至陷入到了深深的焦慮當中。若是讓他在這樣的極致狀態下熬上一晚,沒準真會出現一夜白頭的情形!

  中尉不失時機地敲邊鼓道:「你是尼古拉的摯友,而我是看著尼古拉長大的堂兄,就這層關係來說,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魏斯眯起眼睛,視線中的敵我識別框依舊是白色。

  四分之一是出於對尼古拉的信任,四分之三是基於敵我識別系統的判斷,魏斯決定冒一把險。他把萊博爾德中尉請進「小黑屋」,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低聲將自己在莫納莫林山脈的遭遇和見聞講了出來。

  聽完之後,萊博爾德中尉的眼睛裡流露出了魏斯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有震撼,有驚詫,有疑惑,有憤怒,還有傷悲……

  低頭沉思許久,中尉一雙湛藍的眼眸直直的盯著魏斯:「你所說的這些,我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確認,但我相信,你絕不是在撒謊,因為沒人能夠憑空編出這樣一個故事。」

  魏斯坦言道:「長官,這個秘密在我心底埋藏了兩個多月,日夜受到精神上的煎熬,之所以不敢輕易道出,不是我害怕受到調查,而是因為我覺得在這件事情的背後,有我們無法想像的複雜關係。一旦我將這件事情報告上去,在某個環節走漏了消息,讓敵人獲悉有我這樣一個目擊者倖存下來,不但是我個人,恐怕連整個克倫伯-海森家族都會受到牽連!再者,這件事若是被公之於眾,將會引起怎樣的恐慌?」

  萊博爾德中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謝謝你的信任,龍-克倫伯-海森先生。如果我之前的話語和態度有所冒犯,還希望你能夠諒解。還有,今後若是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你儘管告訴我。」

  不用等今後,魏斯現在就有件略棘手的事:「事實上,長官,我確實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夠幫忙,是關乎一個男人的諾言與信譽的……」

  中尉一臉認真地聽魏斯說完,頓時做了個「被你打敗了」的表情:「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想著回去參加妹妹的生日宴會?」

  魏斯攤開手:「可我是無辜的啊!」

  萊博爾德中尉想了想:「容我考慮一下,晚些給你答覆。」

  待這名憲兵軍官離開之後,魏斯一個人坐在「小黑屋」裡,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自己似乎不該如此草率地將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情一股腦兒告訴一個自己並不瞭解的人,即便這傢伙靠得住,他的上司還有上司的上司也未必靠得住啊!這一下,還真是把自己的命運交託給別人了!
x24685 發表於 2017-12-1 15:22
第62章 情報官布魯克斯

  是夜,魏斯正坐等娃娃臉小哥的到來,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似曾相似的轟鳴聲,扒上小窗,卻只看到幾根光柱在夜空中來迴游移。

  貌似是一艘飛行戰艦?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魏斯的「小黑屋」門前。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緊接著是萊博爾德中尉的聲音:「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

  魏斯健步走到門口,以標準的立正姿態回應道:「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向您報到!長官!」

  門外,除了穿灰色制服、佩銀色銘牌的憲兵,還站著一位頭戴黑色軍帽、身穿黑色皮衣的中年軍官。他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個高肩寬,臂粗腳大,而且目光炯炯,儀態威嚴,給人的感覺是個厲害角色。

  讓魏斯沒想到的是,萊博爾德中尉緊接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這位黑帽黑衣的軍官請進了「小黑屋」。

  魏斯連忙向他敬禮並側身讓路。

  這黑帽黑衣的軍官一邊舉手回禮,一邊走近房間,環視一週,然後皺了皺鼻子。

  這些天來,魏斯儘可能保持房間的乾淨衛生,然而這種採光通風很差的地方,因潮而生的霉味是無法祛除的。

  「很抱歉,克倫伯-海森先生,我們居然讓一個無畏生死的英雄在這樣的地方住了一個星期。」

  黑帽黑衣軍官一開口,富有磁性的嗓音跟平和務實的語氣便讓魏斯心生好感。

  他稱自己是「英雄」,由此看來,自己在莫納莫林山脈之戰的表現,已經得到了上面的認定?這速度,這效率,也忒牛了吧!

  見魏斯有所遲疑,黑帽黑衣軍官主動向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事情報部,少校布魯克斯。」

  魏斯愣了一下,連忙伸手相握。

  透過對方的右手,魏斯感受到了他的誠懇與堅定。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請跟我來吧!」

  「是,長官!」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萊博爾德中尉和他的憲兵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自稱布魯克斯少校的黑帽黑衣軍官走在最前面,他步幅很大,但步速不快,魏斯以正常速度就能跟上。

  一行人徒步走了約莫兩公里,從軍校營區一直走到了訓練場。在此期間,魏斯可以清楚聽到前方傳來的機械轟鳴聲,而且,飄散在空氣中的煤灰味越來越濃。當他們走過最後一片樹林,來到開闊的訓練場邊緣,一艘靜止於地面的飛行戰艦霍然映入眼簾!

  它的體形與輪廓,跟魏斯在莫納莫林山脈搭乘的那艘一級巡防艦「遊騎兵德爾隆格」號非常相似,但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看出一些不同之處。比如說,它有四座煙囪,而「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只有三座;它有十二條魚鰭式的槳舵,而「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只有八條……依照常理推測,眼前這艘飛行戰艦的機動性能應該更好。

  走近之後,魏斯才發現它並沒有停落在地面,而是像水面艦船停靠碼頭一樣,緊挨地面懸停。

  上一次,魏斯是坐在吊筐裡登上「遊騎兵德爾隆格」號,這一次,他跟在布魯克斯少校後面,沿著金屬質地的舷梯登上了這艘暫不知名的飛行戰艦。

  除了萊博爾德,憲兵們都在舷梯下面停住了腳步。

  這艘飛行戰艦的艦艙通道里同樣充斥著蒸汽機的隆隆轟響聲,瀰漫著略帶酸澀的煤灰味道。沿途所見的艦員,大多數穿著深藍色的制服,似乎只有那些要在露天位置工作的,才會穿上厚實的皮衣皮毛。

  在艦上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路,沿著樓梯往上走了兩層,終於來到了一個會議室模樣的地方。布魯克斯少校進門便摘下軍帽放在了桌上,示意魏斯隨便坐。

  沒等魏斯落座,萊博爾德中尉直接在靠近艙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布魯克斯少校道:「嘿,魏斯特,幹嘛不叫你的大塊頭們上來喝杯熱茶?」

  尼古拉的堂兄名叫魏斯特?跟自己只差一個字嘛!魏斯心裡想著,卻不能說出口,因為自己的真名,在這個世界只能永遠地埋在心底……

  憲兵軍官笑道:「雖然你們的茶很好喝,但他們不喜歡戰艦上狹窄的走道和艙室,以及永遠飄蕩著煤灰煤渣的渾濁空氣。」

  「那你幹嘛不跟他們一起在下面等著?」

  布魯克斯少校看來跟萊博爾德中尉很熟,說話的時候比較隨意,又或者這就是軍官階層特有的幽默方式。

  「外面太冷,您這兒多暖和?再說了,我對前陣子發生在莫納莫林山脈的事情充滿了好奇,除非您趕我走,不然的話,我怎麼都得聽上一耳朵!」

  「得了吧!我哪有膽量驅逐一名憲兵軍官?」布魯克斯少校一邊說著,一邊從固定在牆角的茶水櫃裡取出金屬質地的水壺和水杯,倒了三杯熱騰騰的白開水,然後將杯子遞給魏斯和萊博爾德中尉。

  「好了,閒話不多說,談正事吧!憲兵總部9點剛過轉來的特級軍情,我在10點接到出發命令,10點半抵達自由城軍用空港,一路高速飛行,21點差10分抵達奧城,行程如此急促,可見上面對這件事有多重視吧!」

  萊博爾德中尉驚嘆道:「不到11個小時飛了2300公里?嚯!這傢伙不愧是去年的飛行冠軍啊!」

  國字臉的布魯克斯少校搖搖頭:「2300公里,那是你們陸軍計算的地面行程,實際空中航程只有1800多公里,若它全速飛行,無風狀態下,從自由城到奧城只需要9個多小時。」

  褐髮麥膚、濃眉大眼的萊博爾德中尉插話道:「技術改變了戰爭,這話說得果然沒錯!」

  對這偏離了正題的話,布魯克斯少校未作任何回應。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凝眉沉思片刻,將目光投向了魏斯:「克倫伯-海森先生,你可知道在法爾多特勤小隊和『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失蹤後,我們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搜尋他們的蹤跡?直到最後,我們也只是找到了『遊騎兵德爾隆格』的殘骸以及部分人員的遺體。雖然軍方技術專家認為這艘巡防艦是被擊毀的,但因為沒有目擊者,也沒有其他有力證據,我們無從控訴諾曼帝國侵入聯邦領空、攻擊聯邦軍隊,而我們好容易策反過來的Z博士也不見了蹤影。總之,這一次我們損失極大!」

  魏斯點點頭表示理解。

  「冒昧的問一句,那位神秘的Z博士是從事哪方面技術研究的?」萊博爾德中尉插的這一嘴,恰恰也是魏斯非常想知道的。

  布魯克斯少校看了看萊博爾德中尉,又看了看魏斯,低語道:「Z博士是諾曼帝國最頂尖的冶金專家,只要他加入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可以在短時間內讓我們的冶金技術得到大幅度的提高,進而提升我們的裝甲和武器性能!」

  以魏斯的認知,布魯克斯少校的回答既符合邏輯,也符合近現代軍用技術的發展趨勢——在以原子能和信息化為標誌的科技革命到來之前,冶金技術是一個國家重工業水平的基礎所在,直接關係到工業效率和軍備水平的優劣!

  作為一個來自21世紀的工科男,魏斯對於傳統的冶金鑄造和機械設計雖不說手到擒來,憑藉自己學過的各種理論知識以及常識性的認知,若是投身其中,精心專研,肯定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那絕非自己想要的生活,何況武器僅僅是決定戰爭勝負的眾多因素之一。在戰場上,武器的使用者遠比武器本身更加重要!

  看萊博爾德中尉還想發問,布魯克斯少校「忙打方向盤」:

  「那麼,好奇先生,現在請收起你的好奇心,讓我們抓緊時間談談正事……克倫伯-海森先生,憲兵總部轉來的特級軍情,只是對你陳述的經歷進行了總體性的概括,軍事情報部的長官們之所以派我前來,首先是要我詳細瞭解事件的全過程。」

  說罷,少校從他的皮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比巴掌略大的軟皮本子和一隻鋼筆。

  這傢伙親自做記錄?

  魏斯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萊博爾德中尉,這位憲兵軍官正在撓頭,似乎為此感到汗顏。

  好吧!魏斯想了想,決定從自己驚險獵殺雪羆、遭遇鬣齒獸群說起,到自己經過一番心理鬥爭,獨自離開事發現場為止。在他講述的過程中,布魯克斯少校居然不發一語,一直在埋頭記錄,萊博爾德中尉先前已經聽過一遍,期間也沒有插話。於是,半個多小時下來,會議室裡就只有魏斯一個人說話。

  把自己覺得該講的內容都講完了,魏斯覺得口乾舌燥,端起杯子,這才發現裡面已是空空如也。

  布魯克斯少校仍在埋頭記錄和梳理本子上的文字,萊博爾德中尉很自覺地起身給大家倒了水,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回椅子上,等著「正主」開口。

  記錄完畢,少校輕輕放下筆,將字跡密密麻麻的紙頁從前往後翻了一遍,又倒過來翻了一遍,這才抬頭看著魏斯:「克倫伯-海森先生,你覺得自己射中了敵人頭號狙擊手——『黑死神』克洛斯男爵,這事有多大把握?」

  魏斯琢磨了一下:「從敵人在雪林戰鬥階段後期的瘋狂表現來看,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我們當時射中了敵方隊伍中最重要的人物,有可能將其擊斃,也有可能只是擊傷。至於他究竟是不是『黑死神』克洛斯男爵,我覺得倒不一定,那個被我捕獲的諾曼帝國狙擊手有可能是故意用『黑死神』的名頭來嚇唬我們。」

  「諾曼帝國的軍官和士兵一貫視榮譽為生命,所以,在戰場上冒用貴族名頭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我覺得你們遇到的,的確是『黑死神』克洛斯男爵。至於他長途跋涉來到洛林聯邦州,親自對你們發動攻擊,一半是因為Z博士和他掌握的冶金技術對諾曼帝國非常重要,另一半是因為他想要繼續刷新自己的狙殺記錄,或者說……滿足他非同一般的殺人欲望!」布魯克斯少校道,「從邏輯上講,如果你擊殺或擊傷了『黑死神』克洛斯男爵,而諾曼帝國方面知道你還活著,那麼他們絕對絕對會對你展開報復,直到將你擊殺!」

  經過了將近一天的思慮,魏斯已經沒有了早上第一次想到這種潛在可能的訝異和恐懼,他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您也覺得這次炮彈爆炸事件的攻擊目標不是尼古拉,而是我?」

  布魯克斯少校合上自己的小本子:「雖然這裡面還有不少亟待掘開的疑點,但是從正常邏輯推斷,確實可以排除有人要對尼古拉不利的這種可能。」

  魏斯看了看少校,又看了看萊博爾德中尉:「也就是說,你們非但不用再對我進行羈押,還應該對我採取保護性的措施咯?」

  布魯克斯少校道:「事實上,克倫伯-海森先生,你剛剛表現出來的樂觀,著實讓我感到驚訝。或者……你還沒有真正意識到被諾曼帝國追殺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魏斯咧嘴笑道:「如果你們像我一樣被整群鬣齒獸追殺過,就不會覺得被諾曼帝國盯上有多可怕了。畢竟,這裡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他們要幹壞事,也只能在暗地裡進行,而且他們每行動一次,必定會暴露一個或幾個潛伏者,甚至被我們挖出他們的重要內線。多來幾次,他們可就虧大了去!」

  聽罷此言,布魯克斯少校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知道是笑魏斯的無畏,還是笑他的天真,又或者兩者皆非……
x24685 發表於 2017-12-2 14:00
第63章 夜空聳聞

  厚不見底、黑如墨汁的雨雲之上,一艘鉛灰色塗裝的飛行戰艦帶著淡淡月光折射的綺麗光暈,拖著一條清晰可見的煙跡,穩穩當當地朝著西南方飛行。

  艦艏的金色銘牌上,赫然印刻著「偵察兵奧爾萊恩」之名。

  在這艘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一級巡防艦左舷的一處露天炮位上,身穿灰色憲兵制服的萊博爾德中尉倚著欄杆,吹著冷風,嘴裡叼著一根圓柱狀的東西,鼻孔裡時不時噴出一股青煙……

  站在艦艙通道口,看著萊博爾德中尉的背影,魏斯心裡很是疑惑:娃娃臉小哥我行我素,抽這種疑似毒品的東西還能理解,沒想到堂堂一個憲兵軍官也抽!難道在自由聯邦軍隊,吸食這玩意兒是不被禁止的?又或者說,在這個世界,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這種東西,正如娃娃臉小哥所說,「是上流社會的專屬品」,所以沒有人推動禁毒立法?

  聽到魏斯的腳步聲,萊博爾德中尉轉頭看了看,若無其事地問:「來兩口?」

  這動作,這語氣,跟娃娃臉小哥還真有幾分神似!

  魏斯沒有拒絕,但當他從中尉手裡接過那東西之後,並沒有吸食,而是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從形態和功用來看,它似乎跟地球上的大(麻)類似,可因為魏斯也沒有接觸過真正的大麻,所以只能是推測而不能下定論。

  「這東西會讓人上癮嗎?」

  「上癮?」中尉答道,「怎麼說呢?有人每天要抽幾次,也有人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抽一次。我覺得,『拉古納』在生理方面是不會讓人上癮的,但如果迷戀它的味道,依賴它的作用,那就是精神層面的上癮吧!」

  魏斯在一旁靜靜觀察萊博爾德中尉說話的表情神態和語言邏輯,在抽過這東西之後,他並沒有明顯的異常之處,甚至比平時更加的冷靜——或者說是冷漠。

  中尉接著說道:「軍官們把『拉古納』帶在身上,初衷是關鍵時刻讓自己保持頭腦冷靜,到後來,不但是軍官,上流社會的男士們都把它當成了增加個人魅力的工具,再後來,一些易怒的女士發現它能讓自己時刻保持優雅,於是,它成了上流社會的必需品。」

  魏斯點了點頭,把它還給萊博爾德中尉:「懂了!」

  見魏斯沒抽,中尉倒也不問,接著又吸了一口,將其捻滅,裝進了一個像是筆筒的小容器裡。

  他們倆此時之所以會在這艘高速飛行的一級巡防艦上,是因為布魯克斯少校覺得有必要前往莫納莫林山脈探尋雪林之戰的遺蹟遺物,從中找出能進一步證實魏斯供述的有力證據,而萊博爾德中尉作為進駐巴斯頓軍校的憲兵部隊指揮官,在魏斯的羈押狀態正式解除之前,必須確保這個「存在重大嫌疑的重要人物」時刻出處於自己的嚴密監管之下,跟布魯克斯少校協商之後,親自帶了四名憲兵全程跟隨。

  對魏斯而言,這艘飛行戰艦上的環境,自然要比那間潮濕陰冷的「小黑屋」好得多,何況布魯克斯向他保證,只要此行達成目的,不但可以讓他獲得無罪釋放,還會出面跟憲兵總部以及巴斯頓軍校方面協調,讓他們公告形式為其正名,使他能夠繼續自己的軍校生涯。

  「嘿,先生們,原來你們在這裡!瞧瞧,這是誰?」

  聽到布魯克斯少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魏斯和萊博爾德中尉雙雙轉過身,然後看到讓他們很是吃驚的一幕:少校身旁站著一個裹著厚實皮衣的傢伙,那張娃娃臉,除了尼古拉-萊博爾德還能有誰?

  可是,這傢伙怎麼會在飛行戰艦上?難不成是偷偷溜上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萊博爾德中尉攤開手,瞪著眼,看來對此毫不知情。

  娃娃臉小哥卻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的堂兄:「不得不說,你們的警戒也太鬆懈了,居然被我輕輕鬆鬆混了進來!」

  「喂,尼古拉,開玩笑也要分場合啊……抱歉,少校,能否就近降落,我讓人把他送回軍校去!」

  「我不是你的犯人,憑什麼要聽從你的指揮?」娃娃臉小哥嚷道,「我已經提請軍校批准我一個星期的特休假,喏,你看,校長簽了字,這一個星期,我愛去哪就去哪,如果不夠,還可以延期!」

  中尉沒有去看他那堂弟從口袋裡掏出的紙張,而是不客氣地訓斥道:「聽著,尼古拉,別以為校長是你的教父,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現在雖然還只是軍校學員,但,你時刻都要以職業軍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一旁的魏斯恨不得捂臉,這背景,這關係,還讓自己這種出身普通的學員怎麼混?

  「我可沒有使手段!校長早就答應我了,只要我的課業成績有改善,就應允我除轉校之外的任何請求。」娃娃臉小哥辯解道,接著,他轉向布魯克斯少校,撒嬌似得懇求道:「尊敬的少校,請您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就讓我在戰艦上呆幾天吧!您也知道,我從小就夢想著成為一名飛行戰艦指揮官,可父親說什麼也不肯,只勉強同意我進入陸軍的巴斯頓軍校。您看,這真是梵洛校長簽批的休假單,這幾天,我可以給您當助手,各種雜事都可以做!」

  布魯克斯少校從一開始就像是個看熱鬧的旁觀者,這下更是哈哈一笑:「得了吧,我哪敢勞您給我干雜事?既然你是憑本事混上來的,我就給你簽一張往返的特許乘客票,但說好了,乘艦期間,千萬別給我惹麻煩!」

  娃娃臉小哥連忙向少校立正敬禮:「遵命!」

  少校還以軍禮,並道:「不過呢……艦上的住艙有限,這一下額外增加了7個人,再想要騰出一個單間來實在很難。現在,我那兒還有一個空鋪,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願意的。我原本安排中尉和克倫伯-海森先生一間,可以讓他們中的一個到我那兒去,你跟他們中的一個同住一間。你看……」

  魏斯和中尉的宿處,是個站著還不夠展開雙臂的狹窄住艙,兩人睡上下鋪——魏斯在上、中尉在下,那床鋪也就剛好一人寬,但考慮到飛行戰艦有限的噸位要兼顧武器、裝甲、動力,能有這樣的條件也算不錯了。

  在魏斯看來,這是個很輕鬆的選擇題,沒想到娃娃臉小哥居然遲疑起來。轉念一想,這傢伙的老爹是總統,家裡的條件肯定不一般,估計從小到大都沒跟別人拼過房間,所以在軍校也享受著一個人住一間房的特殊待遇。

  布魯克斯少校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轉身道:「行,你慢慢想,想好了直接跟這兩位說,我先回住艙去了。」

  這下,娃娃臉小哥的堂兄,憲兵軍官萊博爾德中尉,倒是有些幸災樂禍:「看吧!自己惹的麻煩!現在怎麼解決?」

  娃娃臉小哥衝著他的堂兄一瞪眼:「魏斯特堂兄,你跟少校擠一間吧!」

  中尉似乎有些不情願,他一手叉腰,一手撓頭,接著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著一臉無辜的魏斯:「你晚上會不會磨牙、打鼾、夢遊?」

  「您倒是不擔心我挾持人質逃跑?」魏斯開玩笑的說。

  中尉冷哼一聲:「得了!我早上不是說過了嘛,我不相信有人可以憑空編出那樣一個故事,何況布魯克斯少校已經證實了你說的事情是真的。」

  「好吧!」魏斯道,「我晚上睡覺不磨牙,不打鼾,不夢遊,行了麼?」

  中尉沒答話,而是轉向尼古拉:「確定了?」

  娃娃臉小哥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說:「我怎麼覺得少校是在故意捉弄我?這艘戰艦上真的連一個單間都騰不出來了?」

  中尉聳肩道:「我不知道,也無權過問,如果你非要這麼想,我覺得那是他在沒辦法趕你下去的情況下,對你的一個小小懲戒!」

  娃娃臉小哥看來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情願,但他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讓中尉去跟少校湊一間房。

  中尉擺擺手:「行了,你們回住艙去吧!讓我在這兒再待一會兒!我的行李先放著,明天再去取。」

  臨走前,魏斯客客氣氣地跟中尉道了聲「晚安」。

  中尉似乎情緒不高,只是從鼻子裡「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讓魏斯覺得奇怪的不止是萊博爾德中尉,在回住艙的路上,一向說個沒停的娃娃臉小哥居然一語不發,似乎還在糾結跟別人同住一間房的事情。

  走到了住艙門口,魏斯側過身,讓娃娃臉小哥先進。他本打算調侃說「你怎麼扭扭捏捏像個大姑娘」,可是想到這貨有時滿不在乎,有時又特別敏感,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改以平常的方式說道:

  「哎,你是不是從小到大都沒跟別人一起住過?」

  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娃娃臉小哥一邊打量這間狹小的住艙,一邊很隨意地回答說:「不啊,很小的時候跟父母一個房間,長大一些跟姐姐們住過,不過……大概從9歲開始,就是一個人住了。」

  「姐姐們?你有好幾個姐姐?」

  「三個姐姐,還有一個哥哥。我跟你說過的,你居然忘記了?」

  「噢,你跟我說過?」魏斯故意裝傻。

  「嗯,我跟他相差十歲。你覺得一個十幾歲的男孩,會願意哄他的弟弟妹妹睡覺?」

  「基本上不會。」魏斯答道。

  「那就是了!」

  娃娃臉小哥指著上鋪說:「我睡上面,你睡下面。」

  魏斯道:「如果你真介意的話,我可以去鍋爐房找個暖和的角落湊合一晚。」

  娃娃臉小哥沒對這個糟糕的提議做出回應,而是瞥了他一眼:「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要溜上來?」

  「這還用問?」魏斯咧嘴笑道,「當然是擔心我的安危啊!」

  小哥果斷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我沒幹壞事,問心無愧,為什麼要擔心?」

  「好吧!讓我給你這個沒啥見識的鄉紳土豪科普一下……」小哥頓了頓,刻意將聲音壓的很低:

  「以普通人的理解,軍事情報部應該是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部門,其實情報只是他們所有工作的一部分,他們的權限還包括清查和搜捕敵方潛伏在聯邦境內的情報人員及其收買的眼線,尋找並清理我方叛變者,還有針對敵方的非戰爭攻擊手段進行必要的防範。在行政架構上,軍事情報部門直接隸屬於自由聯邦最高軍事委員會,他們有權調用警察、軍隊甚至憲兵。你瞧,憲兵部隊是坐著汽車來的,而布魯克斯少校是坐著一級巡防艦來的,這就是差別!」

  來自自由聯邦西南邊陲某小城的鄉下仔,此時只有一邊聽一邊點頭的份。

  「白天的時候,我聽堂兄大致說了你的事情。如果軍事情報部不介入,我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可布魯克斯少校一來,情況就不一樣了。他把你帶走調查,事情順利也就罷了,沒準半道上一言不合,直接把你就地擊殺,那我在巴斯頓軍校可就沒朋友了!」

  一言不合,就地擊殺!

  魏斯彷彿當頭挨了一記霹靂,沒想到啊沒想到,布魯克斯少校這一臉正氣的傢伙,居然有可能對自己下這樣的黑手?

  「你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娃娃臉小哥擺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態,「幸好有我在,他不會任性妄為的,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魏斯卻是一臉黑線,睡覺前跟自己說這些聳人聽聞的事情,能睡得踏實才怪了!
x24685 發表於 2017-12-3 12:40
第64章 險惡之地

  從數千米高空俯看地面,莫納莫林山脈那延綿不絕的雪山群宛如浩瀚無邊的白色之海,它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西南邊陲的一道自然屏障,往西,是五個相對弱小的獨立國家:弗里斯王國、巴塞爾王國、肯普滕王國、法萊恩王國以及伊士尼爾部落聯盟,它們處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和諾曼帝國之間,雖竭力保持中立,但近百年來以多次遭到強國的侵略與踐踏,如今依然是在夾縫中艱難生存。

  往北,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西部的克萊沃聯邦州和納沙泰爾聯邦州,這兩個州氣候相對溫潤,遍布湖泊與平原,適合大規模耕種農作物,上一場戰爭伊始,諾曼帝國和自由聯邦便在這裡投入重兵,展開了一場空前激烈的廝殺,結果諾曼帝國依靠新穎的空地配合戰術贏得了勝利,之後,其兵鋒長驅直入,一直打到了自由聯邦心臟地帶,那是老皇帝霍亨斯陶芬三世離他稱霸世界的夢想最近的時刻……

  往西,是終年流冰漂浮的南極之海和極地冰川,尤其是酷寒無比的極地冰川,完全不適合陸地生物生活,只有少數科學考察隊員在那裡留下過足跡。

  往東,是克倫伯-海森家族世代生活的洛林聯邦州,這裡的地形以山地為主,土地貧瘠,總人口不過三百多萬,人均收入在自由聯邦的61個聯邦州里排名後十位,但這裡盛產煤、鐵、鉻、鎳、銅等多種礦石,而且民風彪悍,傳統武器作坊眾多,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誕生以前,這裡被視為是最難征服的地區,即便是工業擴張勢頭迅猛的格魯曼集團,花費了兩代人的時間,也沒能完全吞併洛林聯邦州的冶金、鑄造、軍工等相關產業……

  那日從雪堆裡掙扎著爬出來,魏斯彷彿置身煉獄,周圍到處是燒焦的樹木和彈坑,今日重回故地,他以為自己能一眼認出戰場遺址,然而視線所及之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最後還是靠布魯克斯提供的方位坐標,才順利來到了「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墜毀地點。

  當飛行戰艦懸停在雪林上空時,魏斯不由得朝西北方的那座雪山多看了幾眼。那日敵方戰艦突然現身的一幕,至今依然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吊筐緩緩降下,魏斯的雙腳再一次踏上了這片讓他永難忘懷的土地。環視四周,既沒有瞧見「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巨大殘骸,也沒有看到那些巨大的彈坑,要不是附近還殘留著不少被炸斷的樹樁,他真要懷疑那只是自己的一個噩夢。

  「你肯定很好奇,『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殘體去哪了。」布魯克斯少校站在魏斯身旁解釋道,「我們用運輸艦把它帶回去了,對它進行了細緻的研究和分析,通過殘留的裝甲板,已經判斷出它墜毀前曾經被敵方的砲彈擊中過。此外,它殘留的部分星源石也得到了重新利用,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艘嶄新的『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回歸我們的作戰序列。」

  魏斯輕輕的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刺骨的寒意沿著氣道進入肺部,可這依然無法跟他腦海中的冰冷回憶相提並論。

  「它在墜毀之前,挨了有七八發砲彈,但實際上……敵人的第一發砲彈就讓它基本喪失了戰鬥力。那是一發中等口徑的砲彈,命中位置在右舷中部,隨即發生了猛烈爆炸,我當時身在右舷的第二層艦艙,艦體炸裂,我掉了下去,看到戰艦右側缺了一大塊……」

  少校回應道:「『遊騎兵德爾隆格』號所屬的L24型一級巡防艦,確實存在防護能力不足的問題,但是,你經歷的那場戰鬥屬於敵方伏擊戰,我們的戰艦倉促迎戰,機動和火力性能都沒能發揮出來。若是一場公平對等的戰鬥,結果絕不會是這樣。」

  「戰場上永遠沒有理想的公平對等,不是麼?」魏斯道。

  少校嘆了口氣,沒有答話。

  不多會兒,艦上陸續下來了二十多個人,包括萊博爾德帶來的四名憲兵,布魯克斯麾下的兩名情報員,以及一組臨時徵調來幫忙的艦員。

  站在這空落落的林地上,魏斯不禁納悶:既然「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殘骸已經被運走,當時散落在周邊的遺體和遺物想必也被收集起來一併帶了回去,該研究的研究了,該分析的分析了,這次還來找什麼?

  當他向布魯克斯少校提出這個問題時,少校深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上一次搜尋,我們始終沒能找到能夠證明諾曼帝國武裝力量來過這裡的證據,也沒有發現Z博士和他攜帶的機密資料,我們只要能夠找到其中一樣,克倫伯-海森先生,就能讓你洗脫嫌疑。」

  魏斯沒有問他如果找不到證據會怎樣,而是問他,諾曼帝國戰艦發射的砲彈不算證據?

  布魯克斯少校答道:「有很多國家從諾曼帝國進口軍火,所以,砲彈本身說明不了什麼。」

  那場發生在兩國飛行戰艦之間的戰鬥,諾曼帝國方面沒有任何損失,想在這裡找到砲彈之外的證據看來是不太可能了,倒是林間木屋那邊,因為戰鬥持續時間比較久,雙方都有傷亡,即便敵人後來回去清理了陣亡者遺體遺物,在時間和人力有限的情況下,應該會有所遺漏才對。

  權衡再三,魏斯將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了布魯克斯少校。

  本以為少校會立即調整搜尋計劃,將重心放到林間木屋那邊,沒想到他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在「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墜毀地點周邊進行大範圍的搜尋,如果兩天內沒有任何發現,再前往雙方有過激烈交火、由第1特勤大隊戰士撤離時縱火焚毀的林間木屋展開搜索。

  整個行動預計在五天內結束。

  少校是此次行動的指揮官,他的決定便是命令。艦員們很快卸下武器、食物、帳篷、火爐、燃料以及無線電設備,就地建立了一處臨時的宿營地。搭載他們前來的飛行戰艦「偵察兵奧爾萊恩」號沒有離開,而是奉少校之命,在幾公里之外找了處足夠開闊的空地降落下來。

  (飛行戰艦的浮空力來自於通電的星源石,這意味著它們維持飛行狀態需要源源不斷地消耗燃料。若是原地等待幾個小時,保持浮空狀態也沒什麼,幾天幾夜下來,足以將飛行戰艦搭載的燃料耗個精光)

  抵達莫納莫林山脈的頭兩天,老天還算給面子,每天風和日麗,一大夥人可以從天亮幹到天黑。魏斯竭盡所能地回憶「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墜毀後的場面,眾人也從積雪下面翻出了不少前一撥搜索隊遺漏的物件,甚至還挖出了一具殘缺不全的遺骸,但是很可惜,這些東西都無法直接證明諾曼帝國武裝力量在這裡出現過。

  到了第二天晚上,布魯克斯少校終於宣布,從次日開始,搜索工作全面轉向「林間木屋」。

  孰料自後半夜開始,莫納莫林山脈狂風大作,然後漫天飄雪。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雪,直到天明也沒有停歇的意思。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裡,飛行戰艦雖然可以升空,但飛行狀態很不平穩,難以在浮空狀態下吊裝人員物資。

  更糟糕的是,值守人員一早在宿營地附近發現了鬣齒獸的踪跡。

  天氣好的時候,那些狡猾的野獸沒敢過來招惹這群有武器、有組織的人,天氣一變壞,它們就開始蠢蠢欲動,準備搞偷襲。

  出於安全考慮,布魯克斯少校決定留下帳篷、火爐以及暫時用不上的食物、燃料、彈藥,只帶武器和必需品回到戰艦上,等天氣轉好再繼續搜索行動。

  「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墜毀地點和已被焚毀的林間木屋相隔十數公里,若是搭乘飛行戰艦,耗時不過幾分鐘,但要頂著漫天風雪徒步跋,少說也得半天時間。

  一行27人很快收拾妥當,組隊出發。

  萊博爾德走在最前面,往後是憲兵2人、布魯克斯少校、尼古拉、魏斯、情報專員1人、艦員18人,殿後的是萊博爾德麾下的2名憲兵。

  在人跡罕至、野獸出沒的莫納莫林山脈活動,這一大夥人個個都帶了武器,只不過有長有短——魏斯、尼古拉以及艦員們用的是飛行戰艦上的格魯曼M3.2D,即縮短版的「格魯曼燒火棍」,憲兵們攜帶的是憲兵部隊專用的2.5PIR(12.5mm)口徑的左輪手槍,而布魯克斯少校和他帶來的情報專員,使用的則是2PIR(10mm)口徑的半自動手槍。

  從臨時宿營地到「偵察兵奧爾萊恩」號降落點,直線距離不到四公里。天氣好的時候,只要走上七八百米,穿過樹林就能看到那艘飛行戰艦的磅礴身影,所以,誰也沒有想到,就這樣一小段路程,這隊武器齊備、彈藥充足的軍人竟然會身陷險境……
x24685 發表於 2017-12-4 01:48
第65章 與獸鬥

  山林間的烈風,捲著大片雪花呼呼地往臉上吹,以布魯克斯少校為首的這一行人,戴著帽子,裹著圍巾,排著雙列縱隊,默默不語地朝前走。剛離開營地的時候,這隊列還非常緊湊,從隊首到隊尾也就十幾米的距離,然而還沒走出五百米,隊伍就已經變得鬆散稀疏。

  萊博爾德中尉帶來的憲兵,一個個都是高大魁梧的壯漢,別的不敢保證,身體力量肯定不差,但在這風雪交加的林地裡,他們卻像是幾隻剛睡醒的大笨熊,走起來搖搖晃晃,時不時跟同伴撞在一起,或是冷不丁跌一跤,讓人看得忍俊不禁。那些來自一級巡防艦「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們,看起來像礦工一樣敦實,經過兩天的相處,給人的印象確實是能吃又能幹,而且大多性格低調、團結友善。風雪中,他們三三兩兩,相互攙扶,互相照應,雖然稍稍拉開了一些距離,但前後都在彼此的視線之中……

  魏斯步履沉重地走在布魯克斯少校和尼古拉的後面,林地裡覆蓋著厚厚的積雪,看著很平坦,一腳踩上去沒準就是個坑,步槍成了順手的枴杖,在這樣的情況下,魏斯是萬萬不敢將子彈上膛的。可是,一早出現在宿營地附近的鬣齒獸觸動了他的敏感記憶,一路走來,他比隊伍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謹慎,兩眼警惕地關注著周圍的情況,甚至不惜疲累地頻頻啟用他的敵我識別系統。

  在狙神上校博格維因上校的夜訓課程上,魏斯發現自己的「人肉雷達」能穿透偽裝辨別潛伏者,但它並不能無限度地發揮作用,對完全處在視線之外的目標,譬如說隔著一個土丘、一整片樹林乃至一個山頭,就不太能發揮作用了。

  走著走著,朝右手方向眯眼一看,魏斯這心裡猛地咯噔一下,兩個紅色虛框,對應的分明是成年鬣齒獸的戰鬥數據!

  魏斯一把撤下矇住口鼻的圍巾,大聲喊道:「大家注意!右邊有兩頭鬣齒獸!」

  儘管魏斯竭盡全力,卻只有尼古拉轉過身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感覺到危險迅速逼近,魏斯原地站定,端槍上膛,正要開槍示警,突然聽到隊尾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憲兵的左輪手槍!

  槍聲一響,隊伍當即停止了移動,可是沒等大夥兒轉入戰鬥狀態,風雪中猛地閃出幾道白影。魏斯眯著眼,眼睜睜地看著紅色和綠色的虛框交雜在了一起。

  充滿驚恐的哀號聲此起彼伏!

  前一秒,魏斯的殘年裡還在想著這些鬣齒獸是不是餓瘋了,下一秒,他已經意識到這種野獸堪稱自然界的戰術大師。天氣好的時候,它們會耐心地圍獵落單的行人,而在天氣惡劣的時候,它們果斷對缺乏警惕和應對的群人發起閃電般的攻擊!

  魏斯無心讚歎大自然的奇妙,他知道,一旦陷入亂戰,槍械的自衛作用將會大打折扣,野獸的尖牙利爪則會橫行無忌。所以,他迫使自己保持冷靜,槍托抵肩,槍口微垂,兩眼眯成一條縫。

  誰說軍校的靜態射擊訓練古板無用?

  須臾,一道白影從他左側躍出,徑直將他身後的那位情報專員撲倒。千鈞一髮之際,魏斯略微抬起槍口,心無旁騖地扣動了扳機。只聽得「哄噠」一聲槍響,那頭雪白的凶獸背脊位置炸開了一團鮮紅的血花!

  這一刻,魏斯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他以最快的速度拉栓、拋殼、上膛,舉槍瞄準。

  七八米開外,一個滿臉是血、帽子不知掉到何處的艦員,連滾帶爬地往自己這邊逃跑,身後那頭白色的野獸,眼通紅、口染血,撲過來便咬住了他的一條胳膊,

  魏斯毫不遲疑地扣動了扳機,轉瞬過後,那頭鬣齒獸弓起的腰背猛然炸開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裡面的白骨紅肉以碎末狀態飛濺開來,前一秒還凶神惡煞的野獸,此刻就像是被一條鞭笞蹂躪的野狗,哀嚎著滾到一邊去了。

  咔……啪……唰……

  一呼一吸間,魏斯重新裝膛,端起槍,眼中閃現精光!

  白色的驚濤駭浪之中,他如礁石般巋然不動。

  這樣的鎮定,這樣的驍勇,給了身旁的尼古拉莫大的鼓舞。這位射擊功底毫不遜色的巴斯頓軍校學員有模有樣地接連開火,雖然他的子彈總是失之毫釐,密集響起的槍聲猶如隆隆擂動的戰鼓,讓軍人們從遭受襲擊的驚惶恐慌中竭力掙脫出來。

  至少在魏斯周圍,槍聲已經壓過了哀嚎聲!

  第三次扣響扳機,再次見到了雪中的紅花,這般亂戰局面,對敏捷幾乎滿點的鬣齒獸能夠得到百分百的命中率,絕對是夠魏斯吹噓半輩子的牛逼戰績了,但他無暇多想,伸手往腰上一抹,臥槽,因為戴著厚厚的皮手套,這一下居然沒能從子彈袋裡掏出子彈來,更糟糕的是,身邊的尼古拉也打光了彈倉裡的子彈。

  趁你病,要你命,那些白色的惡獸貌似也明白這個道理。就在魏斯急急忙忙用嘴咬下手套,再準備伸手去掏子彈的時候,一頭健壯而凶悍的鬣齒獸突然出現在他們前方,四足發力,準備騰空躍起……

  就在這時,魏斯眼角餘光瞥見布魯克斯少校抬起手槍,那冷漠的表情、冷厲的目光,簡直就是個超級冷血殺手有木有!

  砰……砰……咔!

  兩發子彈打出,手槍掛了空膛,再看眼前的鬣齒獸,除了眼神閃過一絲遲疑,渾身上下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它瞬間騰空而起,朝魏斯和尼古拉猛撲過來。

  對魏斯而言,它的目標究竟是自己還是尼古拉,這一刻已經不重要了。電光火石之間,他右手抓住槍機,左手握著托木,灌註上半身的力量於雙手,奮力將槍托砸向那鬣齒獸的腦袋。

  這一槍托若是砸實了,就算不要它半條命,也能讓它吃痛而退吧?

  可偏偏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顆子彈,忽地「咬」了魏斯的手臂一口!

  魏斯甩槍托的力道雖然沒減,但手這一抖,動作變形,軌跡偏移,槍托砸在了鬣齒獸的下顎部位。結果,他這一擊不僅沒吃上力,還一下失衡摔了出去,人在空中下墜,心頭頓時一陣悲愴:這真是遇上了豬隊友啊……

  因為穿了一身厚重的外衣,雙手又死命地抓住步槍,魏斯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努力讓自己正面朝向那頭動作快如閃電的兇猛野獸。剛剛那一擊,顯然不足以對它構成重創,它落地之時依然保持著穩健的姿態,而且距離娃娃臉小哥不足一尺,幾乎甩頭就能咬到他,這傢伙平日裡身手敏捷,此刻卻呆愣在那裡……

  情急之下,魏斯怒吼一聲「噠」,這個音節本身沒有任何意義,但就在他發聲的剎那,鬣齒獸大概以為對手還有後招,居然原地跳起,並在空中完成了180度轉身。

  也就這一下,娃娃臉小哥如夢初醒,兩手左收右出,弓步側擊,一槍托狠狠朝鬣齒獸的腦門砸去。

  躺地之後,魏斯腰腹發力,來了個鯉魚打挺,可人還沒站直,便感覺一道白影直衝而來。

  在那白影身後,是使出了標準槍托側擊動作卻沒能擊中目標的娃娃臉小哥。

  糟了!

  魏斯急忙舉槍護住胸前,電光火石之間,只覺得當面挨了兩擊重拳,腹中一股郁氣瞬間翻騰而出,化成「呃」的一聲悶哼。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這道白影瞬間變向,擦著自己右臂躥了過去,一股濃重的腥騷氣息隨之撲鼻而來。
x24685 發表於 2017-12-4 13:59
第66章 勇者為伍

  鬣齒獸超高的敏捷度,以及鋒利的獠牙、尖銳的利爪、暴戾的性情,在魏斯腦海中刻下了深深的記憶,所以當它的柔軟白毛拂過他的右臂時,他整個人就像是過電一般,每一根神經都被調動起來,每一個細胞都迸發出求生的意志,他的雙眼一邊極力捕捉它的蹤跡,腿腳和腰腹驟然發力,以倒退的姿態朝著跟鬣齒獸相反的方向跳了出去!

  魏斯雙腳剛剛離地,那鬣齒獸已然著陸,只見它猛地來了個「獅子甩頭」,一張滿口獠牙與唾液的血盆大嘴狠狠咬向魏斯腰際,這下若是被它結結實實地咬住一扯,很可能就是肚破腸流的下場……

  這原地向後一跳,魏斯已是逼空潛能,以他的肢體反應能力,絕不可能跟一頭輕微受創的成年鬣齒獸比拚身手。人之所以壓過兇猛野獸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既是依靠製造和利用工具的能力,也是仰仗團隊協作、群策群力的力量。

  「讓我來!」

  關鍵時刻,萊博爾德中尉雄健有力的吼聲讓魏斯頓感心潮澎湃,隨之響起的砰砰槍聲,儼然成了這世間最為美妙絕倫的音符。

  一槍!兩槍!三槍!四槍!

  這頭鬣齒獸左閃右避,動作快得令人應接不暇,但終究還是敵不過對手的近距離連續攻擊,右後腿和脖子根相繼暴血,閃避能力驟降,氣勢更是遭到碾壓!

  跟一旁呆若木雞的娃娃臉小哥、取出備用彈匣卻因著急手抖而裝不進手槍的布魯克斯少校不同,剛才摘掉了一隻手套的魏斯,異常冷靜地取出三髮式彈夾,迅速將其填入步槍彈倉。

  槍栓復位的咔噠聲響起,魏斯瞬間回歸驍勇戰士的狀態。他以簡練而穩定的動作端起步槍,準星鎖定了那頭受傷的鬣齒獸……

  顫抖吧!野獸!

  短短數秒,接連三彈,魏斯跳出軍校學員的菜鳥角色,宛如一名經驗老到、技藝高超的山地獵兵,將快、准、狠的鬥獸精髓演繹得淋漓盡致!

  第一擊,給兩米開外那頭狂獸來了個乾脆利落的爆頭,紅的白的濺了一灘……

  第二擊,給近處那隻瘋狂撕咬艦員的戾物來了個開膛破肚,黃的綠的流了一地……

  第三擊,給十數米外一匹滿嘴是血的惡孽來了個斷尾斬足,強健飽滿的獸臀瞬間變成一堆爛骨碎肉……

  三槍轟出,三頭鬣齒獸一死兩重傷,方圓二十米內的纏鬥立分高下!

  這威力,這效率,居然委以「燒火棍」之名,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在魏斯這有如天神附體的光芒照耀下,憲兵、情報官、艦員以及巴斯頓軍校學員終於穩住心神,奮起反擊。伴隨著砰砰嘭嘭的槍聲和來自野獸的哀嚎聲,戰鬥局面赫然明朗。

  在萊博爾德中尉的高呼下,倖存的軍人彼此掩護,相互照應,迅速聚攏到了一起。

  似乎就在這轉眼之間,剛剛還無處不在的鬣齒獸,居然消失在了這漫天風雪之中,只留下了幾頭殘缺不全的「死貨」。為防那些凶狠狡猾的惡獸再次發動突然襲擊,未受傷以及傷勢較輕的軍人持槍站在外圍,保護著傷勢較重的同伴對傷口進行緊急的止血包紮。

  在一名士官艦員的幫助下,萊博爾德中尉迅速清點了人數。27人的搜索隊,此時尚餘23人,一多半掛了彩,但真正傷重的只有4人。

  4名失蹤者,憲兵和艦員各有2人。

  得知殿後的兩名憲兵生死不明,萊博爾德中尉顯得很是窩火:「一大群人拿著武器,居然被野獸襲擊了,這叫什麼事啊!」

  布魯克斯少校冷不丁冒了一句:「晴天摔水坑、雨天屋著火——倒霉透頂!」

  在「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墜落地周邊搜尋兩天是少校的主意,但這個決定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問題。若採用魏斯的建議,將現有人員編成兩隊分開搜尋,情況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

  所以,萊博爾德中尉窩火歸窩火,對少校卻沒有表現出責怪之意,他上前問道:「少校,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少校看了看自己周圍,軍人們的狀態和彈藥尚可一戰,立即回頭搜尋失蹤者,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還的希望,如果待在原地或是就此撤走,那僅有的一線希望就會變成絕望。

  魏斯注意到少校的目光在尼古拉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知道他肯定是在擔心這位特殊人物的安危,而萊博爾德中尉又何嘗不是這樣的矛盾?

  躊躇片刻,魏斯朗聲道:「我有個主意!現在我們這裡有24個人,可以讓傷勢比較重的,戰鬥經驗比較少的,先行返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並且想辦法組織一支救援隊趕過來。餘下的人,留下來搜尋失蹤者。從剛剛的情形來看,那些鬣齒獸應該已經被我們打怕了,而且我們有了防備,不那麼容易讓它們偷襲得手,我覺得有8個人——8個自願留下的人,就足以應付了!」

  「8個人?8個人會不會太少?」萊博爾德中尉看來還是對剛剛那一仗心有餘悸。

  為了給同行者鼓氣打勁,魏斯故意對中尉說:「如果您能夠把您的手槍借給我,長官,我想我一個人就能應付三四頭鬣齒獸。」

  「好,我跟你一起留下!」意料之中的,娃娃臉小哥要求跟魏斯一塊行動。

  「抱歉,尼古拉,以你現在的經驗,還不足以應付鬣齒獸這種凶狠狡猾的惡獸。」出於對他的保護,魏斯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他的要求。

  見魏斯用這樣的口氣跟尼古拉-萊博爾德說話,布魯克斯少校冷哼道:「這裡有兩名軍官、三名士官,還用不著一個軍校學員來幫我們做決定!」

  「就是啊!」娃娃臉小哥連忙應道,「經驗這種東西,不積累怎麼會有?再說了,越是危險的任務,越需要身體完整無恙的人才能勝任,瞧瞧,嗯,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布魯克斯少校當然不希望看到尼古拉以身冒險,他厲聲道:「好了,大家安靜!此次行動由我全權指揮,決定自然由我來做!現在,我們全員返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先將傷員安頓好,再組織搜索救援隊回來。」

  萊博爾德中尉毫不遲疑地說道:「不行!等我們返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再回頭過來,他們將失去生還的機會!長官,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我發過誓,戰場上絕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兄弟!如果您執意帶領大家先行返回,我懇請您批准我獨自回去搜救失蹤人員!」

  「還有我,長官!」另一名憲兵果斷髮聲道,「懇請您批准我跟隨萊博爾德中尉回去搜救失蹤人員!」

  還有一名憲兵也應聲道:「我也是,長官!」

  布魯克斯少校皺緊眉頭,沒等他說話,身後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轟響。

  這分明是菠米彈,也即步兵手雷爆炸的聲音!

  鬣齒獸固然狡猾,但還遠遠達不到使用人類武器的程度。

  當前形勢容不得少校多作考慮,他對萊博爾德中尉說:「好吧!既然如此,中尉,我批准你選5個人前去搜救失蹤者,其餘人跟我走!」

  魏斯剛剛建議8人組隊,萊博爾德中尉還覺得人少,現在少校只給他5個人,他沒有遲疑,也沒有跟少校討價還價,而是正聲道:「遵命,長官!」

  接下來,中尉用了不到十秒鐘時間,點出了5個人的名字,包括一名憲兵,三名沒受傷的艦員,以及巴斯頓軍校二年級生龍-克倫伯-海森。

  中尉特意留下了一名憲兵,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是專門安排來保護尼古拉的。

  知道事不可為,娃娃臉小哥並沒有向他的堂兄求情,而是留給魏斯一個擁抱和一句叮囑:「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魏斯應道:「不用擔心,我們很快就會在『偵察兵奧爾萊恩』號上見面的!」

  有些出乎魏斯意料的是,臨行前,布魯克斯少校居然把他的半自動手槍以及一個備用彈匣交給了魏斯,並且一語不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是最後的告別。

  萊博爾德中尉親自帶隊的這一組人,在簡單整理裝備之後,循著走過的路搜索前進。

  茫茫風雪,魏斯和尼古拉很快便從對方的視野裡消失了……
x24685 發表於 2017-12-5 02:52
第67章 事有蹊蹺

  迎著風雪蹣跚而行,魏斯一面左右觀察,一面暗自嘀咕:明明已是暖春時節,這莫納莫林山脈居然還是凜凜寒風呵氣成冰、茫茫大雪搓綿扯絮的壞天氣,難怪方圓數百里罕有人煙!

  跟之前從營地撤離時一樣,萊博爾德中尉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往後是他麾下身形最不起眼的憲兵,中尉稱呼其「艾普爾」,接著是魏斯,剛剛那場意外遭遇戰中表現最牛叉的人,然後是被中尉選來的三名艦員,個高的叫鄧弗林,個矮的叫萊爾斯-萊恩,拖在最後面擔當「清道伕」的壯漢名為布克-拉比奧。

  告別大部隊走出不到五十米,便來到了隊伍最初遭遇襲擊的位置。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血跡、棄物以及雜亂無章的腳印、軀體滾壓的痕跡……

  一行人沉默無語,任由寒風在耳邊嘶吼。

  突然間,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萊博爾德中尉做了個「注意右前方」的手勢,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魏斯看到一棵大樹旁仰面朝天地躺著一個人。褐色皮衣,黑色皮靴,從裝束來看,應該是來自「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而非萊博爾德中尉率領的憲兵。

  從隊伍遭到襲擊到這時為止,其間還不到十分鐘,這人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誠如萊博爾德中尉所言,要是大夥兒先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再圖救援,找到倖存者的機會近乎於零!

  接著,魏斯看到萊博爾德中尉作出第二個手勢,意為「上前偵察」。跟在他身後的艾普爾迅速上前,其餘人持槍戒備,緩慢前進。

  前去探察躺地者情況的艾普爾,很快做出了拇指朝下的手勢。

  人們心底剛剛泛起的那一絲僥倖,瞬間被澆滅。

  艾普爾從己方人員的遺體旁邊撿起了一支格魯曼M3.2D型步槍,打開槍栓檢查了一下,遂將其背在背上。如遇危險,他肯定是以手上的左輪手槍作為第一選擇,步槍只是備用。

  與之相反,魏斯手裡端著步槍,手槍插在腰間。

  在這樣的環境下,「格魯曼燒火棍」的巨大威力和對野獸的震懾力讓他感到踏實。

  艾普爾歸隊之前,魏斯暫時頂替了他的位置,亦步亦趨地跟在萊博爾德中尉身後。

  中尉雙手持槍,左顧右盼,很是謹慎。

  等到艾普爾歸隊,中尉突然停住腳步,左手捏拳舉起,示意全體戰鬥警戒。

  視線裡出現了兩頭倒斃的鬣齒獸。

  這一次,中尉沒有再讓艾普爾上前,而是給了他一個「掩護我」的戰術手勢。

  兩人一前一後地朝距離最近的鬣齒獸挪了過去。

  魏斯端平步槍,打開保險,做好了隨時開火的準備,同時透過眼角餘光察看中尉和艾普爾的舉動。

  只見中尉換成左手持槍,右手從腰際的刀鞘裡拔出軍用匕首,走到其中一頭鬣齒獸旁邊。

  從它腰背位置呈炸裂狀的創口來看,這貨肯定已經死透了。

  中尉蹲了下來,右手不停在動。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他終於站了起來,右手沾了不少血污。

  這傢伙在搞解剖?

  中尉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跟在身旁的艾普爾,兩人之間似有某種眼神交流。

  有什麼不對勁麼?

  接著,中尉又在艾普爾的直接掩護下去到了另一頭鬣齒獸旁。這一次,魏斯的觀察角度更好,可以看到他用匕首劃開了鬣齒獸的肚皮,伸手進去,從中掏出某個臟器,將其剖開,對其進行細緻的查勘。

  那是肝臟、脾臟亦或是胃?血淋淋的無從分辨,再說了,以魏斯的醫療和生物技能,壓根就分辨不了,但從正常邏輯推斷,中尉只可能檢查它的胃,而不是對它們的心肝脾肺感興趣。

  不多會兒,萊博爾德中尉藉著那鬣齒獸的毛皮擦拭匕首,然後起身朝艾普爾點頭,嘴唇動了幾下,但魏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這兩個傢伙在打啞謎?

  正當魏斯滿腦袋疑惑的時候,萊博爾德中尉朝自己投來一瞥。看得出來,他此刻的眼神很是複雜,而魏斯能夠從中讀出的內容,僅僅是他對自己沒有惡意。

  事情好像不太妙……

  「繼續前進!返回時再行收殮!」中尉這一聲高呼,既是指令,也是對隊中兩名艦員的解釋。

  撿起遺落在雪地裡的武器,一行人繼續朝營地方向行進。

  走出十數米,又見兩具鬣齒獸的屍骸。

  這一次,萊博爾德中尉沒再上前解剖。由此推測,前面兩頭鬣齒獸的屍體已經足夠解答他的某個疑問了。

  艾普爾突然拍了拍中尉肩膀,伸手指著左側。

  在一顆大樹後面,隱約可見一隻黑色的靴子。

  中尉示意眾人警戒,自己挪步前去察看。

  魏斯湊到艾普爾身旁,肩抵肩,背靠背,與他各自警戒一側。

  藉著這個機會,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艾普爾,低聲問道:「哎,夥計,你們剛剛發現什麼了?」

  艾普爾沒搭理他。

  魏斯繼續道:「我們這幾個人,要是再受到鬣齒獸群的攻擊,很可能一個都回不去,幹嘛不讓大家死個明白呢?」

  艾普爾還是沒開口。

  魏斯轉念一想:「嘿,夥計,我們之所以冒著生命危險加入這支搜索救援隊,目標非常一致,那就是救出倖存者,然後一起活著離開這鬼地方!對於眼下所面對的一切,我們知道的越多,一起活下來的概率就越大,而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難處,好在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假如我接下來所說的是正確的,你就動一下右手,說錯了,你就不動……呃,你們剛剛是在檢查它們的胃?」

  艾普爾遲疑了一下,然後右手微微一動。

  魏斯頓覺有戲,於是又道:「它們胃裡是空的?」

  艾普爾沒動。

  「它們胃裡有食物?」

  這一次,艾普爾右手又動了一下。

  剛剛那兩頭鬣齒獸,至少有一頭是魏斯所擊殺的,當時它還沒來得及撕咬併吞食這些軍人的肢體(即便咬了,也還沒這麼快進到胃裡)。它們胃裡有食物,說明它們發動襲擊之前並非飢腸轆轆,也就意味著……它們之所以對一支武裝齊備的隊伍發動攻擊,並不因為它們餓極了。

  那是為了什麼?

  保護領地?捕獵攢糧?部落榮譽?

  剔除這些不合邏輯的推測,剩下的潛在可能似乎就只有一種……

  報復!

  想到這裡,魏斯豁然開朗,但緊接著又陷入到了新的疑惑當中:難道因為自己兩個月前擊殺了它們的幾個同伴,一嗅到自己的氣味,它們就跟過來伺機發動攻擊?這貌似不合常理啊!退一步說,如果它們的目標真是自己,之前的襲擊中,應該拼了命攻擊自己才對,可它們並沒有那樣做。

  此中必有隱情!

  也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萊博爾德中尉從大樹旁退了回來,高聲道:「繼續前進!」

  很顯然,大樹後面的人已經殉難。

  然後,魏斯聽到艾普爾向中尉發問「是我們的人?」

  中尉搖頭。

  照此看來,兩名失蹤的艦員都已經找到了遺骸,或許再往前走幾步路就能找到那兩名殿後的憲兵?

  一行人還沒走出幾步,林間突然又傳來了一聲爆響。

  「右前方!」

  中尉大吼一聲,快步向前。

  所有人都跟著加快了腳步。

  阿爾斯特聯邦軍裝備的手雷,也即是他們所說的菠米彈,大體可以分為三個系列,一種是進攻型,特點是威力大、破片少,一種是防禦型,特點是破片多,還有一種是近戰型,或稱之為自衛型,特點是體積小、易攜帶,威力也相對較小。

  配發給特勤和憲兵部隊的,便是這種近戰/自衛型手雷。

  右側幾棵大樹後面是一處窪地,下坡這面有一道很深的劃痕,還有密密麻麻的幾串小點,看來有人從這裡滾了下去,而且有鬣齒獸追在後頭。

  在下坡的過程中,萊博爾德中尉雖然努力保持平衡,但他腳步太急,積雪下面的地形又非常的不規則,他很快滾起了雪球,而艾普爾見狀乾脆往後一坐,直接用屁股滑下去鳥。

  冒進固然危險,若是分散開來,遇到險情更加麻煩。於是乎,魏斯打聲招呼後面三個「快跟上」,然後一個滑鏟,飛快地朝著坡底溜去。
x24685 發表於 2017-12-5 12:25
第68章 都是它惹的禍?

  「堅持住!我們來啦……」

  萊博爾德中尉在前面一邊爬坡,一邊高呼。

  與鬣齒獸的對抗,是戰鬥,又不是戰鬥。這些不會說話的敵人,嗜血而殘暴,強壯而敏捷,但也跟所有的野獸一樣,畏火、懼響,所有的技能和策略都只是出於生存的本能。

  要戰勝它們,既要有勇,也要有謀。

  中尉一爬上雪坡,手裡的左輪手槍便砰砰作響,艾普爾緊跟著衝上去,接著又是一連串槍響。

  在槍聲的催促下,魏斯這幾個人更是拼了命地加速爬坡,而等到他們沖上了雪坡,視線中已經沒有了鬣齒獸的蹤影。

  這雪坡上面依然是樹林,往前走幾米就能看到前面有一道又寬又深的溝壑。一棵至少兩人才能環抱的巨杉搭在上面,形成了一座純天然的獨木橋。

  在「獨木橋」正中位置,身朝下趴著一個人,像樹袋熊一樣緊緊抱住樹幹。

  從他的裝束來看,正是萊博爾德中尉麾下的一名憲兵。依靠靈長類動物對犬科動物的肢體優勢,這傢伙得以逃脫鬣齒獸的獠牙利爪。

  之前的兩聲爆炸,想來就是這位老兄丟的菠米彈。

  爆炸聲雖然沒能驅走周圍的鬣齒獸,卻為他搬來了救兵。

  「倫斯多夫,在那呆著別動,我們這就想辦法弄你下來!」

  萊博爾德中尉的喊聲,讓人們在如釋重負之餘,不得不正視新的問題:那棵倒下的巨杉,樹幹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爬上去逃過一劫的憲兵倫斯多夫,所過之處雪壓成冰、光滑難攀,這時倒退回來非常危險。若是繼續往前,且不說溝壑那邊是否還有鬣齒獸,前面那段相對較細的樹幹能否承受他百多公斤的身體還是個未知數。

  魏斯走到溝壑邊緣,目測它的深度大概有十幾二十米。厚厚的積雪按說能夠起到很好的緩衝作用,但誰能保證看似平坦的積雪下面沒有尖利的石塊?

  觀察並思量片刻,中尉大聲道:「大家把身上的繩索集中起來!」

  在自然環境複雜的莫納莫林山脈搜索發掘諾曼帝國越境軍事活動的證據,這些參與者除了攜帶武器之外,還配備了多種常用工具。儘管此前是倉促撤離營地,但相當一部分人還是自行帶上了鏟子跟繩索。

  經驗豐富的登山者,通常將繩索掛在背包外面以便取用,來自「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顯然不屬此列。矮個艦員萊爾斯-萊恩卸下了背包,解開扣帶,從背包裡取出了一捆繩索。

  就在這時,萊博爾德中尉快步走到他身旁:「等等別動!」

  萊恩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他。

  中尉抽了抽鼻子:「奇怪的味道!你這裡面裝了什麼?」

  艦員萊恩楞了一下,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一個用細繩紮好的油紙包。

  中尉皺著眉頭:「打開!」

  見萊博爾德中尉這般嚴肅,矮個子艦員稍稍遲疑了一下,便迅速解開繩索,拆開油紙包。

  直到油紙包打開,魏斯才聞到一股腥臊味。

  矮個子艦員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抖開這一看,NND,居然是一張從鬣齒獸幼崽身上完整剝下來的皮毛!

  魏斯感覺自己心中的謎團瞬間水落石出!

  矮個子艦員忙不迭地解釋說:「這不是我的,我根本不清楚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是凱倫森先生讓我幫忙,說是很重要的證物,讓我放在背包裡帶回戰艦去,還說會給我特別的獎勵……」

  一聽這話,萊博爾德中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凱倫森是布魯克斯少校帶來的兩名情報員之一,在魏斯的印象裡,這傢伙總是不聲不響的出現,不聲不響的離開,而且永遠陰沉著臉,活脫脫像是個幽靈。

  「難道這東西就是……」魏斯話沒說完,就被萊博爾德中尉給打斷了。

  「艾普爾,把繩子接起來,找棵靠得住的樹做繩圈!大家都行動起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艾普爾很快將收集到的繩索連接起來,就近找了一棵雪杉,繩索在樹幹上環繞一圈作為緩衝,繩索的一頭綁在自己身上,繩索另一頭由眾人拉住。

  儘管剛剛的發現令人不安,魏斯和艦員們還是自覺加入到拉繩行列。

  救援行動開始前,萊博爾德中尉走到魏斯身旁:「龍!你射術好,負責警戒,我來拉繩!」

  鬣齒獸幼崽仍由矮個子艦員萊恩保管,這東西儼然成為魏斯心裡的一個梗,但他也明白,眼下不是跟中尉深入討論這些的時候。於是,他給中尉讓出位置,自己從背上卸下步槍,打開保險,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艾普爾看著很普通,綁著繩索爬上巨杉樹幹,出色的敏捷度和平衡性立即展現出來。只見他穩穩爬過十多米的「危險區域」,將繩索套在同伴腰上,然後兩個人開始緩慢往回爬。

  跟艾普爾的從容穩健不同,被救援的憲兵倫斯多夫動作僵硬,看著就很讓人揪心。好在有艾普爾從旁鼓勵幫助,又有繩索作為第二保險,他慢慢挪了過來,離「登岸」越來越近,危險係數也隨之降低……

  最後關頭,風雪中突然傳來了「格魯曼燒火棍」的槍聲,而且還不止一聲!

  倫斯多夫受擾分神,從樹幹上滑落,艾普爾雖然沒能抱住樹幹,連帶著被拽了下去,但還是起到了遲滯緩衝作用。在萊博爾德中尉的帶領下,眾人一起拉繩,使艾普爾和倫斯多夫免於落入溝底。

  關鍵時刻,魏斯也過來幫忙,一夥人竭盡全力,總算是將繩索上的兩個人拖了上來。

  遠處的槍聲仍在持續,這讓魏斯覺得很不對勁:有人抓了鬣齒獸的幼獸,而它的皮毛明明就在這裡,以野獸的本性,應該盯住自己這邊才對,再說了,加上剛剛獲救的倫斯多夫,這邊只有7人,而那邊的大部隊有17人,難道是因為那幾個重傷員身上的血腥味太過明顯,引得鬣齒獸群尾追而去?不!它們並不是被飢餓和嗜血的本能所驅使,而是來解救幼獸或是給幼獸報仇的,莫非……大部隊那邊還有鬣齒獸幼獸?又或者……在鬣齒獸幼獸已經死亡的情況下,鬣齒獸群的優先目標是捕捉並帶走幼獸的人——那個名叫德爾-凱倫森的情報員?

  槍聲從大部隊那邊傳來,尼古拉身在其中,萊博爾德中尉當然不會無動於衷,只見他從口袋裡掏出金屬酒壺,擰開遞給剛剛獲救的同伴,急不可耐地問道:「佐恩呢?你看到他了嗎?」

  倫斯多夫灌了一大口酒,悶下,顫抖著回答說:「佐恩死了,我親眼看到他被一頭鬣齒獸咬斷了喉嚨……」

  中尉騰地站了起來,面色嚴峻地望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大部隊的人數雖然比這搜索救援隊多,但是傷員也多,而且以缺乏單兵戰鬥能力的艦員居多,再度遭到鬣齒獸群的攻擊,即便有所防備,情況也是相當堪憂啊!

  受到風雪的影響,那槍聲聽著忽遠忽近,其實以雙方的行進速度計算,相距最多四五百米——甚至還不到。若是晴天,一行人狂奔過去只消一兩分鐘,而在這能見度非常糟糕的天氣裡,再不濟也就十來分鐘,真正需要擔心的,是他們能否堅持那麼久……

  先前的失蹤者,活著的已經獲救,死去的要嘛見到了屍體,要嘛確定了死訊,搜索救援行動可以就此畫上句號了。於是,萊博爾德中尉毅然決然地發令道:「走!我們趕回去!」

  所有人都毫不遲疑地拿起了武器,倫斯多夫也站了起來,抖了抖胳膊、甩了甩腿,拿上艾普爾分給他的步槍,怒吼道:「走!我們殺回去!」

  「殺回去!」艾普爾跟著大喝道。

  三名艦員雖然沒有應聲,但從臉上的堅定神情來看,他們已經做好了再次面對鬣齒獸群的心理準備。
x24685 發表於 2017-12-6 00:56
第69章 當面對質又如何

  循著沿途的足跡和未及收殮的遇難者遺骸,以萊博爾德中尉為首的一行七人小步快跑,而且一路保持著緊湊的戰鬥警戒隊形。他們緊趕慢趕,終於趕在槍聲平息前加入了戰鬥。

  漸漸稀疏的槍聲驟然變得密集!

  視線中,到處都是被撕咬得渾身傷痕的人,有的還在掙扎,有的已經沒了動靜。

  在有準備的情況下,「敵我識別系統」的存在讓魏斯進入了開掛模式,這種腦波探測雖然還不能像炮瞄雷達一樣指引他進行「超視線」射擊,卻可以通過對目標行跡的跟蹤,判斷目標的動向,而當目標進入視野時,他要做的僅僅是微調槍口,捕捉最佳的開火時機。

  不過,為了救援同伴,驅趕野獸,魏斯沒來得及調整氣息便接連開了兩槍,結果兩槍都失之毫釐。好在萊博爾德中尉和艾普爾的兩支左輪手槍在這樣的近距離戰鬥中大發神威,一輪射擊下來,居然打死打傷了四頭鬣齒獸。

  魏斯的第三發——步槍彈艙裡的最後一發子彈,他冷靜瞄準,精準轟出,直接給一頭正在撕咬倒地者的鬣齒獸來了個「透心涼」。接著,他左手拎著步槍,右手從腰間拔出布魯克斯少校給他的半自動手槍,一邊呼喚「尼古拉」,一邊邁步前行。

  「龍!龍!我在這裡!」

  聽到娃娃臉小哥並不響亮的聲音,魏斯既喜又驚,他循聲而往,卻突然看到正前方站著一頭鬣齒獸,它長鬃環頸,四肢矯健,外觀宛如一頭白色的雄獅,那利如刀鋒的眼神直盯魏斯,讓他不由得遲疑了一下。等到魏斯回過神來扣動扳機,它卻輕巧一躍,遁入了茫茫風雪之中。

  魏斯原地愣了兩秒,這才想起尼古拉,連忙眯眼搜尋那個精神活力特別高的傢伙,發現他就在前方不遠處,而且通過他滿值的「生物機能」,推斷他並未受傷,但離他很近的地方有兩個紅色的虛框,情況不容樂觀!

  魏斯心一橫,正要強行突進,萊博爾德中尉跟艾普爾還有倫斯多夫靠了過來。中尉和艾普爾正一顆顆往他們的左輪手槍裡裝子彈,倫斯多夫平端著格魯曼M3.2D型步槍,掩護他們進行裝填。

  「我找到尼古拉了!就在前邊!」魏斯著急道,「那邊旁邊有兩頭鬣齒獸,掩護我衝過去!」

  「一起衝!」說話間,中尉裝好了子彈,右手持槍,左手相托,目光炯然,儼然恢復到了戰力滿值的狀態。

  只等艾普爾應了一聲「沖」,四人疾步向前,彼此策應。

  依靠「敵我識別系統」的生物技術優勢,魏斯得以在肉眼捕捉到目標之前,準確判斷它們的位置和動向,只不過那些鬣齒獸並不依賴視覺追蹤獵物,它們狡猾而靈巧地迂迴到了側面,移動過程竟然毫無聲息。

  「右側!」魏斯大吼一聲,停步、移槍、屏息,只待那道白影躍入眼簾,毫不遲疑地連開三槍。

  那頭鬣齒獸連中兩彈,哀嚎著摔落在地。

  艾普爾立馬壓低槍口,朝它腦袋補了兩槍。

  (這憲兵專配的左輪手槍,絕對口徑不算大,但槍管長,彈巢與槍管吻合嚴密,子彈出膛速度高,射程和威力都很不錯,近距離足以擊碎鬣齒獸的頭骨,令其一命嗚呼。)

  魏斯眯眼觀察,旋即捕捉到另一頭鬣齒獸的蹤跡,他相應轉身,凝神靜氣,只等對方現身,接下來便如同打移動靶一般輕鬆……

  斃殺了兩頭鬣齒獸,四人繼續前行,剛走出十幾步,便發現尼古拉的聲音近在咫尺。四下搜尋,終於在一具屍體下面找到了渾身是血的尼古拉。

  這具屍體,便是萊博爾德中尉留下來保護尼古拉的那名憲兵,而尼古拉身上的血,顯然也是來自於這名忠誠勇敢的憲兵……

  「哥哥……」

  尼古拉撲進堂兄的懷抱,哭得像是個走丟後好不容易跟家人重逢的孩子。

  親情,血濃於水。

  魏斯在一旁小心警戒,但從敵我識別系統觀察到的情形來看,鬣齒獸正在撤退。

  環視四周,「生物機能」不為零的軍人,大概只有十四五個,這其中還包括搜索救援隊回來的七個人。

  死傷枕籍!

  魏斯睜開眼,大口喘氣。

  容尼古拉稍稍宣洩了情緒,中尉很關切地說:「你哪裡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放心吧!他應該沒受傷!」魏斯插嘴道。

  「可他身上這些血……」

  「這些血都是埃倫森的,他為了保護我……」尼古拉低語道。

  之前沒來得及細看,魏斯這會兒才發現,那憲兵身上傷口無數,尤其是頸肩和腰背,衣服撕成了碎片,裡面更是血肉模糊。

  中尉身手輕撫這名已經死去的憲兵,口中低語道:「埃倫森,好兄弟!我絕不會讓你死的不明不白!」

  言外之意,魏斯心中瞭然。

  沒錯,一定要把挑事的真兇揪出來,狠狠審問他,看他究竟是出於何等險惡目的,居然將這麼多人的性命置於死地!

  驅退了鬣齒獸群,收攏倖存者,活下來的僅僅15人,布魯克斯少校和他的兩名情報員只是受了點傷,損失最小,萊博爾德的憲兵四去其二,死亡率40%,而來自「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殉難10人,損失過半數!

  倖存者草草抱扎傷口,相互攙扶著繼續上路。走出不多遠,遇到了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來的救援人員——沒有得到布魯克斯少校指令的情況下,這艘飛行戰艦的指揮官一聽到林地裡傳來槍聲爆炸聲,便發動艦員,組織了一支30人的武裝救援隊徒步前來……

  在這支武裝救援隊的幫助和保護下,一行人終於艱難返回了「偵察兵奧爾萊恩」號。

  可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

  萊博爾德中尉帶著矮個艦員萊爾斯-萊恩,將包紮完傷口從醫療室走出來的情報員德爾-凱倫森堵在通道里,拿出鬣齒獸幼獸皮毛,當面質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德爾-凱倫森既不否認,也不解釋,這種態度當即惹惱了失去兩名僚屬的萊博爾德中尉,他喝令艾普爾將這傢伙扣下,凱倫森竟然拔槍相向,並且怒喝一聲「你們敢!」

  艾普爾毫不示弱地亮出佩槍。

  事情就發生在醫療室外,儘管當事人拔了槍,現場劍拔弩張,但一聽說憲兵和情報部門的人幹起來了,艦員們紛紛前來圍觀。

  當魏斯和尼古拉聞訊趕到時,行動負責人布魯克斯少校和艦長摩恩-達倫特少校已經先一步抵達。在問明情況之後,布魯克斯少校的臉色顯得很不好看,而達倫特少校則識趣地站到了一旁。

  「行了,都收起槍吧!一塊跟我來,到會議室去,把這事了結掉!」

  布魯克斯少校發話了,凱倫森這才悻悻地將佩槍收起。

  萊博爾德中尉給了艾普爾一個眼神,示意他收起槍,跟自己一塊去。

  尼古拉剛剛已經聽魏斯說了鬣齒獸幼獸皮毛的事情,既詫異又惱火,看到堂兄站出來查明此事,毫不猶豫地拉著魏斯跟了過去。

  到了會議室門口,凱倫森本想將尼古拉和魏斯攔在門外,沒料到尼古拉居然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凱倫森當然清楚這位小哥的身份,不但不敢還手,就連怒視對方的狠勁也是軟綿綿的。

  瞧凱倫森那副啞巴吃黃蓮的模樣,魏斯心裡暗爽,憋在胸口的郁氣也總算消散了一些。

  一看這情況,布魯克斯少校無奈道:「行了,讓他們進來吧!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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