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x24685 2017-11-25 00:59: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195868
x24685 發表於 2018-1-1 01:49
第100章 晴天霹靂

  決定全營行動路線的四人會議上,縱使魏斯費盡口舌,躊躇不決的狄奧還是沒能果斷大氣地干一次,到頭來依然要用最傳統、最中庸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那就是投票。

  四人投票,結果還有什麼懸念可言?

  贊成分散行動的,就魏斯一票,而贊成集中兵力的,有三票。

  此前魏斯通過自己的努力提高了二年級生在這支學生部隊的地位,但在部隊的決策層,三年級生的力量依舊佔據著絕對優勢。

  既然是集體決策,魏斯也只好無奈接受。

  最初的方案是全體在這樹林裡隱蔽一個白天,等入夜之後再驅車西行,儘可能穿插到敵人的大後方去,但經過一番客觀現實的推敲分析,狄奧和兩位擔任小隊長的三年級生也意識到「敵人」不會給他們一整個白天的時間,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的搜索就會覆蓋這一區域。因此,在霍克斯的建議下,狄奧決定採取了「人貨分離」的策略,讓學員們就地取材,將車輛偽裝隱蔽起來,然後攜帶儘可能多的補給向西轉移。

  作為對魏斯的一種補償,狄奧授意他帶領第1小隊先行出發,並指派尼古拉以營部聯絡員的身份隨行。

  不久,晨曦初露,魏斯帶著第1小隊踏上了新的征程,而營部連同第2、第3小隊這時候還忙著掃尾。按照狄奧的設想,「敵人」還是有可能反應不夠靈敏,以至於在接下來的一整個白天都沒發現這些隱蔽在樹林裡的卡車,所以,他特意將掌握駕駛技術的學員們留下來,跟負責殿後的第3小隊一起行動,以便於在必要的時候殺個回馬槍。

  上午8時許,魏斯和第1小隊全體成員已在林間穿行了近三個小時,離開運輸車輛隱藏地點有十數公里。

  這時候,視線中出現了四艘飛行艦艇。

  常人需要通過觀察飛行艦艇的外形輪廓來判斷識別艦種艦型,對魏斯來說,即便目標離得很遠,只需眯起眼睛,就能夠迅速而準確地探明它們所屬的陣營和實時戰力。

  對這個時代的艦隊指揮官而言,若是具備這種能力,對於行軍佈陣、臨戰指揮絕對是大有裨益,可以讓庸將瞬間化身良將,良將進階戰神!

  也許有朝一日,魏斯能夠成為左右戰場局勢的人物,但是現在,他僅僅是一名小小的小隊長,等到演習結束後,還將回歸軍校學員的身份。

  所以,他現在的角色充其量就是個人肉雷達兵,而在他的「雷達屏幕」上,從東北方飛來的四艘飛行艦艇,有兩艘是二級巡防艦,兩艘是輕型運輸艦。

  演習地域少山巒、多平原,只見四艘飛行戰艦兩兩一組,由巡防艦搭配運輸艦。運輸艦在稍高於樹梢的位置飛行,巡防艦則在離地三四百米的高度。這樣的組合,一看就是在執行戰場搜索任務。只要發現敵情,巡防艦立即進行火力壓制,運輸艦迅速降落,放下全副武裝的陸戰部隊。

  之前只是推測,現在,魏斯可以百分百的確定,這條偏僻的道路對進攻方的作戰部署有著特殊的價值。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在前線戰事膠著、兵力捉襟見肘的情況下,調派四艘飛行艦艇前來。

  兩個飛行小組同時投入戰場搜索,行動效率可想而知。

  不等「敵人」的空中搜索編隊靠近,魏斯及早下令分散隱蔽,並讓大家就地取材,配合偽裝網使用,儘量降低被「敵人」發現的概率。

  一切部署妥當之後,他找了一棵枝葉繁茂的闊葉樹,爬到離地三四米的枝幹上觀察敵情。

  作為營部派來的聯絡員,尼古拉也手腳麻利地上了樹,在魏斯旁邊的樹幹上用跟他出奇一致的姿態朝外面觀望。

  視線中,一組飛行艦艇逐漸靠近運輸車輛的隱蔽地點,那艘運輸艦飛得很低,艦底只差幾米就能擦到樹梢。這樣的飛行高度,那些車輛能藏得住麼?

  魏斯正擔心著,突然看到運輸艦左舷前部的露天炮位火光一閃,然後出現了一小團灰白色的硝煙。,小口徑火炮射出的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墜入不遠處的樹林裡發生了爆炸。

  看著樹林中閃躍的橘色火焰,魏斯驚呆了——那,分明是一發實彈啊!

  可是,眯眼觀察,兩艘飛行戰艦對應的虛框依然是綠色。這是怎麼回事?

  轉瞬過後,運輸艦右舷靠後位置的火炮也發射了。如果說第一門炮打出實彈有可能是操作失誤,那麼這落地即炸的第二發炮彈,把魏斯心中的僥倖擊得粉碎。

  這擺明了就是實彈攻擊!

  輕型運輸艦搭載的火炮,是用於自衛防禦的小口徑火炮,直接殺傷力不大,但在它們的指引下,高處那艘巡防艦突然而猛烈地朝相同區域傾瀉炮火——十數門中小口徑艦炮密集速射,轉眼便在樹林裡掀起了一陣熾烈狂暴的火雨!

  目睹此情此景,尼古拉驚惶地抓著樹幹,失聲叫道:「這是怎麼了?他們竟然在用實彈射擊!怎麼辦?我們該怎麼阻止他們?」

  魏斯皺緊眉頭,試圖找出能夠阻止這兩艘戰艦繼續「發瘋」的辦法。可事發突然,他根本沒轍!

  就這樣,宛若雷霆風暴的炮聲前後持續了一分多鐘,兩艘飛行艦艇不計消耗地投射了上百發炮彈。接著,炮聲突然停息,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但樹枝依然在搖動,硝煙依然在滾騰。運輸艦迅速下降,幾乎不作緩衝地降落在了一片林間空地上,頭戴鋼盔、身穿黃綠迷彩作戰服的士兵們端著步槍跳出艙門,迅速呈戰鬥隊形散開。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陸戰隊有兩種形式,一種隸屬於航空部隊,跟隨飛行戰艦行動,可以隨時投入地面戰鬥;另一種是隸屬於陸軍、接受過登陸訓練的戰鬥部隊,在有作戰需要的時候搭乘飛行艦艇奔赴戰場。

  視野中這些投入地面作戰的士兵,從軍容裝束和戰術隊形上看,應該是屬於後者。

  放在平時,魏斯定會想方設法援救同伴、阻擊對手,可是,他們是在演習期間遭遇這極其意外的一幕,固有的思維方式失去了用武之地,他不得不絞盡腦汁思索這場突發意外的幕後真相究竟是什麼,然後才能判斷下一步該作何舉動。

  自來到這個世界起,「敵我識別系統」從未發生過誤判。在莫納莫林山脈遇到諾曼帝國的裝甲艦時,顯現的便是醒目的紅色虛框,而在格魯曼集團的高層午宴上,不懷好意的董事們也是紅色虛框,演習場上的對手則是綠色,說明它判斷敵我的依據是思想心態,而不是單純的國籍、陣營。

  視線中那兩艘飛行戰艦——確切地說是飛行戰艦的操控者,明明沒有站在敵對立場,卻向地面上的巴斯頓學生團開火。按照正常邏輯,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他們誤以為這群藏在樹林裡的學生兵是真正的敵人。

  換句話說,這場演習中出現了真正的敵人!

  對於自己推斷出的結果,魏斯先是詫異,緊接著意識到它很可能就是當前的實際情況,而且,敵人進入演習區域,目標極有可能是尼古拉!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昨日在樹林裡隱隱看到遠處有烏煙升起。當時並沒有多想,現在回想一下,那十之八九跟闖入演習地域的不速之客有關。

  軍事情報部如此大費周章地派人保護尼古拉,防的不就是這種情況麼?現在好了,布魯克斯少校和那一隊精銳的特勤士兵被拋在不知什麼地方了,不僅如此,自己所在的部隊還被己方飛行艦艇搞錯了身份,沒反應過來就給轟了個滿頭包,這可咋整啊?

  魏斯的視線,再一次放在了尼古拉那張焦急而又茫然的娃娃臉上。

  透過魏斯那異樣的眼神,尼古拉也幡然頓悟。

  「看來情況不太好。」他對魏斯說,「一定是有人遭到襲擊了。」

  懷著極為沉重的心情,魏斯點了點頭,心裡已然拿定了主意:無論敵人是什麼身份,在什麼位置,耍什麼軌跡,也不管己方團隊受多大的冤屈,遭多大的傷亡,做多大的犧牲,自己現在能做的,應該做的,就是保護好尼古拉。

  原因無他,敵人的目標就是尼古拉,而對敵人最好的反擊,就是讓他們的陰謀破滅!

  於是,魏斯迅速將隱蔽在周圍的第1小隊成員們召集起來,向他們佈置道:「大家注意,現在情況有變,附近很可能出現了敵人,而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我們中的一員。為了那些不幸受傷甚至獻出了生命的學員,為了挫敗敵人的險惡意圖,從現在開始,我們改變原定計畫,所有人改換實彈,做好隨時跟敵人交戰的準備!」

  演習期間,所有參訓官兵在正常情況下使用的是空包彈,但考慮到偏僻地區有野獸活動,每一名軍官和士兵照例配發了一定數量的實彈用以備不時之需——使用手槍的軍官和士官有一個裝實彈的彈匣,而步槍手有一個3發彈夾是實彈,這些真正的子彈跟備用急救包以及應急口糧裝在一個專用的應急包裡,通常被放在行軍背囊的最裡層,數量雖少,但能夠讓官兵們在極端情況下不至於求生無門。
x24685 發表於 2018-1-1 23:02
第101章 原來如此

  在形勢不夠明朗的情況下,魏斯沒有草率地帶著第1小隊轉移,而是在一番客觀周全的權衡分析後,命令本小隊全體學員就地部署防禦。他將所有人編入5個分隊,指派5名自己較為認可的學員分別擔任5個分隊的指揮官,召集他們面授機宜:其一第1-第4分隊各負責一個方向,第5分隊擔任預備隊;其二是每個分隊在警戒陣地外圍布設1-2個暗哨,其三是叮囑所有學員槍膛裡暫不裝彈,實彈放在上衣的右下口袋隨時取用。

  佈置妥當之後,魏斯重新爬上了那棵闊葉樹。從天而降的「敵方士兵」氣勢洶洶地衝進樹林之後,樹林裡並沒有傳出激烈槍聲或者爆炸聲。沒過多久,他便看到己方學員們垂著手,三三兩兩地走出了樹林,而那些佩戴紅色袖標的「敵方士兵」,每個人都背了好幾支步槍。

  魏斯數了數,己方學員有六七十號人,他們有的後腰還插著偽裝用的枝葉,有的渾身上下黑乎乎的,像是剛從煤洞裡出來的挖煤工,但除了個別人需要同伴攙扶之外,其餘都能自行走動。照此看來,學員們此前遭受「誤擊」,並沒有出現想像中的沉重傷亡。

  這是怎麼回事?

  魏斯正納悶著,突然聽到尼古拉說:「他們用的肯定是空爆彈!」

  空爆彈,說白了就跟禮花彈差不多,以紙殼包裹黑火藥,裝有簡易的延時引信或特製的觸發引信,它們爆炸時看起來跟普通炮彈一樣,而實際殺傷力要小得多,據說幾步開外最多是灼傷毛髮皮膚,隔得稍遠一些就只是聽聽響。

  仔細回想,剛剛那痛暴風驟雨般的炮擊,確實跟實彈訓練時的情形有所區別。

  如果那兩艘飛行艦艇用的真是空爆彈,剛剛的場面,或許根本就是演習的一部分。

  虧自己剛才還悲痛欲絕,沒想到劇情接連「急轉彎」,這套路真是太深了!

  想到這裡,魏斯如釋重負,他連忙爬下樹,找來小隊裡的三年級生詢問過往演習的情況,然而得到的回答是……他們參加過的兩次大規模演習和若干次專項演習,都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究竟一番思慮是自己少見多怪,還是另有隱情?

  更重要的是,自己接下來該作何抉擇?

  為了尼古拉的安全考慮,最妥當的辦法無疑是飛奔過去向「敵人」投降,作為他們的戰俘被送回後方。這樣一來,也就遠離了單獨在野外活動所面臨的種種潛在危險,但同時也斷送了第1小隊在這場大會操繼續獲取演習積分乃至創造佳績的可能……

  究竟是該為了團隊的榮譽,將尼古拉置身未知的危險當中,還是為了莫須有的威脅,犧牲團隊的利益與榮譽?

  魏斯沒去徵求尼古拉的意見,因為他知道,這位「倔強先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經過一番慎重思慮,他從第5分隊挑了兩名機靈的二年級生,吩咐他們循著來時的道路回去偵察「敵情」,一旦發現那些從運輸艦上面下來的士兵,立即引著他們往這邊來。

  這兩名二年級生雖然對此感到詫異,但是出於對魏斯個人能力和聲望的認可,他們接受了指派,迅速朝「敵方士兵」所在區域奔去。

  末了,魏斯再次爬上樹,用他的絕技進行遠距離偵察。

  那些走出樹林的學員們,正被佩戴紅袖章的士兵帶上運輸艦。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輕型運輸艦,正常情況下能夠搭載400-600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而先前登陸地面的士兵也就百多號人,艦上顯然還有大量的空餘位置用以容納「戰俘」。

  按照演習規則,這些戰俘是可以被解救的,只不過解救後的戰鬥力要相應折減。

  與此同時,那些被隱藏起來的運輸卡車也一輛接著一輛駛出了樹林,但是細數之下只有1輛小汽車和8輛卡車,還有1輛小汽車和3輛卡車沒有出現。想來很可能是在先前那通氣勢兇猛的炮火中受到了損壞。

  在放下武器的學員們陸續登上運輸艦後,佩戴紅袖標的士兵也三五成群地撤回到林間空地。過了約莫一刻鐘,先前不見蹤影的4輛車又有2輛從樹林裡駛出,其中一輛車棚被燒了個乾淨,另一輛駕駛室也被熏得黑乎乎的。

  還有2輛車,大概是在炮擊中徹底損毀了,直到最後一批登陸士兵返回運輸艦也未見蹤影。

  運輸艦緩緩升空,停留過的地面可以看到兩道又粗又深的壓痕。

  看到這一幕,藏身林間的第1小隊學員們大多鬆了一口氣。

  唯獨魏斯緊緊皺起了眉頭。

  「敵方」陸戰兵沒有深入樹林搜尋偵察,自己派出去的兩名學員也沒接觸到「敵人」……讓尼古拉徹底擺脫危險的機會就此溜走,這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魏斯下了樹,站在樹下,叉著腰、低著頭,發了會兒呆。

  尼古拉爬下樹:「他們走了。也許……情況沒有我們擔心的那樣糟糕吧!」

  「也許吧!」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繼續向西走?」

  魏斯沒應聲,而是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尼古拉,他的表情和語氣雖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的澎湃潮湧,想來只多不少。

  見魏斯盯著自己看,尼古拉有些不自在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靴子:「我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我剛剛只是在想……我們攜帶的補給夠用4天,往西再走2天,就進入『敵方本土』了。難度提高了,演習得分率也提高了,有點意思哈?」魏斯道。

  尼古拉依然低著頭,跟露出地面的一小截樹根較上了勁。開始用靴子尖輕磕,然後越想越不爽,於是狠狠踢了幾腳。

  「是啊,本來很有意思,可現在……有時候,我真討厭自己的姓氏。」

  魏斯照例寬慰道:「命運安排了我們的出身,讓我們從一出生就擔負了某種特定的使命,但是,我們未必要屈從於命運的安排,我們可以做真正的自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再不濟,我們也可以偶爾任性一把,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對不對?」

  尼古拉苦笑道:「對,你說的對,我們應該努力做真正的自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我肯改變自己,別人也未必肯讓我如願啊!」

  魏斯輕車熟路地揶揄道:「是啊!有誰像你,參加演習還帶著一串的保鏢,而且還是政府買單的保鏢!」

  這種冷嘲熱諷若是從他人口中出來,肯定會被尼古拉痛扁一頓,然而魏斯得到的僅僅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白眼。

  「好吧!一想到把布魯克斯和他帶來的那群士兵撇在了屁股後頭,我就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尼古拉說。

  「噢,可憐的布魯克斯少校,這會兒正應該在什麼地方很生氣地捏拳跺腳吧!」魏斯說。

  兩人相視一眼,終於露出了笑容。

  越是形勢艱難,越需要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態。

  不多時,強襲並俘獲了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營主力的兩艘飛行艦艇掠過這片樹林,魏斯和尼古拉躲在樹下不動也不吭聲,自動放棄了這獲得快速回程票的最後一次機會。

  待那兩艘飛行艦艇漸漸飛遠,魏斯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尼古拉,心裡清楚,接下來,保護這位萊博爾德先生的重任就完完全全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等到兩隊空中艦艇都從視線中徹底消失了,魏斯集闔第1小隊,親口向全體學員通告了自己的決策:儘管己方營部和另外兩個小隊都在這場演習中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他們這支小隊淪落為一支弱小的孤軍,但在巴斯頓學生團光榮傳統的照耀下,他們仍將繼續戰鬥,並將最終走向勝利。

  這些二三年級的學員們正是青年熱血的年齡,在魏斯先抑後揚的鼓動下,一個個都重新振作起來。他們收拾心情,背起沉重的行囊,擺開戰鬥行軍隊形,朝著「敵人」的縱深復地走去。行進途中,派去偵察的兩名學員趕了上來,而且還帶回來9名僥倖未被捕獲的學員,他們全部隸屬於第2小隊,是先於同伴出發的先遣分隊。根據他們的描述,「敵方」飛行戰艦的炮火看似猛烈,其實沒有太大的破壞力,而且炮彈有意往沒人的地方招呼,這跟魏斯和尼古拉觀察推測的結果完全相符。

  得到壯大的第1小隊,當天又兩度遇到了進行空中偵察搜索的「敵方」飛行戰艦,所幸他們人數不多,目標不大,而且已經有過分散隱蔽的經驗,兩次都沒有暴露行蹤。

  在夜幕降臨之前,魏斯帶著學員們在靠近樹林邊緣的地方休整了兩個小時,等到天色全黑才走出樹林,小心翼翼地穿過了一個十多公里寬、幾乎沒有任何遮蔽物的開闊地帶。他們一刻不停地趕路,絲毫不敢攜帶,而就在他們抵達這開闊地帶西邊的林地後,夜空中出現了一艘二級巡防艦,它開著探照燈,猶如一只在深海捕獵的巨型章魚,張牙舞爪,橫行無忌。

  「敵方」飛行艦艇出現越頻繁,魏斯的心態反而是越放鬆,因為一旦出現危及尼古拉性命的危險,只要鬧出大一些的動靜,他們很快就能得到來自空中的支援,若是這種危險狀況不發生,便可使出平生所學所悟,好好跟對手在這演習場上過上幾招……
x24685 發表於 2018-1-4 22:51
第102章 殲滅與俘獲

  樹林邊緣的一叢灌木後面,魏斯端著望遠鏡,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數公里外的「敵情」。在一條水流潺潺的小河旁,露天堆放著小山般的烏黑燃煤,一艘懸掛著紅色旗幟的二級巡防艦停落在河流與煤堆之間的空地上,一群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工人正用機械傳送皮帶往這艘飛行戰艦的煤倉裡裝填燃煤,另外幾個相同裝束的工人則用內燃發動機帶動的抽水機,通過軟管將河水抽送到飛行戰艦上……

  尼古拉輕手輕腳地來到魏斯身旁,低聲道:「情況怎麼樣?」

  魏斯將望遠鏡遞給他:「呃,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尼古拉毫不遲疑:「先聽壞消息。」

  「這個偏僻的加煤補水站約有100名守軍,30名工人,每4-5個小時就有一艘巡防艦前來補充燃料,每次逗留2-3個小時,中間的間隔時間只有2個小時,也就是說,要想襲擊這個加煤補水站,留給我們行動的時間非常短。」

  尼古拉端起望遠鏡:「那好消息呢?」

  魏斯咧嘴笑道:「估計是因為這個加煤補水站遠離交戰區,而且他們的航空部隊在戰場上佔據了優勢,所以士兵們的戒備比較鬆懈,而且他們的四個防空陣地隔得較遠,白晝還能相互策應,入夜之後,只要不發出很大的聲響,其他防空陣地上的士兵不會注意到某處陣地出現了異常。」

  自天亮前抵達這裡起,魏斯已經對這個專為飛行艦艇設置的加煤補水站進行了小半天的細緻的觀察。這周圍共有4個防空陣地,每個陣地2-3門輕型高射炮,每個炮組6名士兵,炮手共有70-80人,加上執勤巡邏的士兵,戰鬥人員總數在100左右,另有30名負責加煤補水的非戰鬥人員。

  在這個蒸汽機發展高度成熟、內燃機技術方興未艾的時代,各國飛行艦艇均以燃煤鍋爐和往復蒸汽機為主要動力,而且動力系統一多半的輸出用於轉換為供星源石產生浮力的電力。一艘800T級的二級巡防艦,通常搭載100T左右的燃煤,以正常巡航每小時消耗0.5-0.8T燃煤計算,能夠維持5-6天的持續飛行,若是執行戰鬥任務,那麼2天左右就要補充一次燃煤。由於巡防艦續航力短、出勤率高的特點,在進行大規模作戰行動時,通常會在前線與大後方之間設立若干加煤補水站,而戰列艦、巡洋艦這些噸位較大、自持力較強的飛行艦艇,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才可能光顧這種臨時補給點。

  魏斯這個得到增強的小隊,目前共有50名學員。若突襲得手,按1比3演習戰損比計算,能夠以陣亡30-40人的代價奪取這個加煤補水站,進而繳獲130名敵方官兵的參戰銘牌——每個參加演習的官兵都有一塊標明身份的參戰銘牌,「擊斃」對方便可取走銘牌,從而獲得對應的演習分數。普通士兵10分,士官20-30分,軍官40-100分,而普通輔助人員只有2-5分。粗略估算,這130名「敵軍」的演習分數在1500分左右,小隊成員平均每人獲得30分,而在雙方第一階段的正面交戰結束後,不少部隊的人均得分已經超過了50,集體平均過百的也不在少數,這意味著魏斯的小隊即便成功突襲了這個加煤補水站,也不足以拿到三等功勛。

  戰爭不是簡單的分數計算,演習場也是一樣。50人正面突襲駐紮130人的加煤補水站,結果未必要按1比3的戰損比換算。如果發揮局部優勢,比如說50人先襲擊駐紮20人的高炮陣地,以突襲+包圍的疊加效果,可以取得1比5的戰損比,如果不殲滅而迫使對方投降,雖然得分減半,但己方無需減員。

  照此計算,在極致條件下奪取加煤補水站,可以不折一人而獲得七八百分。

  好萊塢戰爭劇《兄弟連》的第一場精彩戰鬥,就是B連摧毀德軍在海灘背後的炮兵陣地,這一劇情深深印刻在魏斯的腦海中。因此,他依葫蘆畫瓢地謀劃了一個夜襲計畫,逐一包圍並突襲「敵人」的4個炮兵陣地。制高射炮,然後集中炮火,摧毀一艘二級巡防艦,再遁入樹林,輕裝撤退。

  基於地面部隊跟飛行部隊對抗的極端劣勢,重創或摧毀一艘飛行艦艇,可以拿到戰鬥噸位*10的演習得分,若是俘獲一艘,不但可以拿到戰鬥噸位*20的基本分數,還可以按照擊斃或俘獲的艦員另行計分。往年的演習中,曾有過一個步兵營俘獲一艘一級巡防艦的戰例,他們一口氣拿到了40000+的演習積累,僅此一戰就足夠拿到一等功勛!

  聽魏斯說了他設想的作戰方案,尼古拉卻皺起了眉頭:「會不會有詐?」

  「你的意思是說,『敵人』在這裡故意設下埋伏?」魏斯問。

  尼古拉點了點頭:「他們俘獲了我們的同伴,很可能從他們口中得知了我們逃脫圍捕的情況,以及我們原先設定的作戰計畫,從而判斷我們大致的方向和方位。為了引誘我們主動出擊,故意擺出警備鬆懈的假象。」

  魏斯搖頭道:「可是我仔細觀察過了,這裡沒有伏兵,所有的敵人都在我們眼前。如果是埋伏,應該有相應的部署才對。」

  尼古拉見識過魏斯這雙眼睛的神奇之處,他想了想:「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斷,就這樣幹吧!」

  魏斯沒有急著召集學員們進行部署,經過一夜行軍,又在這熬了一個上午,他早已是身心俱憊。為免疲乏的精神狀態影響了判斷力,他讓尼古拉頂替自己繼續在這裡監視,自己找了個避風的位置,裹著毯子睡了一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尼古拉觀察的半天時間,視線中的加煤補水站依然循規蹈矩地運轉著,並沒有出現任何的異常情況。於是,魏斯決定執行夜襲計畫,他將原屬第1小隊的5名分隊指揮官連同後來加入的分隊指揮官召來,詳細闡述了自己的分析和設定,推測了行動可能遇到的種種情況,並且著重描繪了「擊落敵方飛行戰艦」的可觀前景,讓這6名分隊指揮官個個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跟之前奇襲石橋守軍不同,魏斯選擇的動手時點是午夜過後,因此除了輪流站崗放哨的學員之外,所有人上半夜都在養精蓄銳。臨近午夜,所有人又都飽餐了一頓——雖說吃的是沒有加熱的戰地口糧,入口又冷又硬,味道也差強人意,卻足夠支撐他們在後半夜乃至次日早晨保持充沛的精力和體能。

  行動的第一個目標,是位於加煤補水站西南角的高炮陣地,它緊挨著樹林,呈三角形布設了3門高射炮,從外觀輪廓判斷,有兩門是中等口徑的速射炮,一門是小口徑機關炮。得益於巴斯頓軍校全年而嚴格的軍事課程,二年級學員就具備操作速射炮的能力,而三年級學員基本上可以玩轉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所有的制式武器。

  即便是在深夜,進攻方的巡防艦依舊不斷降落下來補充燃煤和淡水,為傳送帶和抽水機提供動力的機器持續發出隆隆轟響聲,這種動靜恰好為夜襲者的行動提供了掩蔽作用。魏斯用他的「火眼金睛」勘定了炮手的準確分佈,籍此向分隊指揮官們做了精細的佈置和安排。行動開始後,他讓尼古拉帶著兩個分隊在後面伺機而動,自己親自帶著四個分隊對目標進行四面合圍,待所有的分隊就位之後,他一馬當先,端著「格魯曼燒火棍」摸進敵方陣地,帶著第1分隊直接拿下了陣地上唯一一個值守哨位的士兵,並以低沉的嗓音喝令道:「你已被俘!不許動!不許叫!」

  這名士兵被三名學員掩住了嘴、按住了手腳,瞪著一雙驚愕的眼睛看著魏斯。

  魏斯背朝正在加煤補水的敵方飛行艦艇,飛快地擰開然後關閉手電筒,往復兩次,示意另外三個小隊同步進入陣地,乾淨利落地控制了正在掩體裡酣睡的17名炮手,有人想要反抗,有人竭力掙扎,還有人拚命弄出了一些響動,但雙拳難敵四腿,他們很快認清了局面,為免遭受更多的皮肉之苦,一個個都順從地接受了現狀。

  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18名炮手和3門高射炮悉數成為了魏斯小隊的戰利品。

  「各位,抱歉打擾你們休息了,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們,你們已經成為了我們的俘虜。形勢明了,你們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有反抗的機會,等到行動結束,我會釋放你們,在此期間,你們應當遵循演習規則,不得有任何的踰越,否則的話,哪怕擔上『殺俘』的惡名,我也會拿走你們的參戰銘牌!」

  在跟這伙被俘的士兵簡單溝通之後,魏斯指派一個小隊看押「俘虜」並操控火炮,便帶著餘下的幾個小隊奔向下一個目標,而在每次得手之後,他都會對被俘者進行這樣一番口頭警告。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最後是第四個,魏斯和他的小夥伴們迅速奪取了全部四個高射炮陣地,整個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而在各分隊將高射炮的炮口對準場中的巡防艦之後,魏斯點燃紅色的焰火信號棒,單手高舉,昂首闊步地朝它走了過去……
x24685 發表於 2018-1-6 21:37
第103章 陰暗面

  當魏斯走到飛行戰艦舷側的艙門外時,手裡的焰火信號棒剛好熄滅。

  他沒有匿入黑暗,因為艦上的探照燈已經牢牢將其鎖定,就連影子都無所遁形。

  對面,是艦員們手中的步槍,還有舷側露天炮位的小口徑速射炮,雖說是在演習場上,但這樣的場面,仍給人以視覺上的衝擊。

  魏斯毫無懼色,從容不迫的停住了腳步。

  「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一名艦員高聲喝道。

  「巴斯頓學生團學員,龍-克倫伯-海森!」魏斯正聲道,「去請你們的指揮官來!我要跟他當面談!」

  那名艦員道:「談什麼?你要向我們投降嗎?」

  「不!」魏斯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我是來通知你們,按照演習規則,你們這艘戰艦已經被我們摧毀了!」

  艦員們想來是沒有碰到過這種怪異的情況,他們面面相覷,既覺得匪夷所思,又不敢怠慢,於是通過艦上的聯絡電話向戰艦指揮官進行報告。

  不多會兒,一名個頭很高、穿著雙排扣軍服的上尉軍官出現在艙門口,他歪戴著軍帽,揚著頭,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跟魏斯對話。

  「聽說我們被摧毀了?是誰在開這種玩笑?」

  「巴斯頓學生團學員,龍-克倫伯-海森!」魏斯中氣十足地報上了家門。

  上尉摘下軍帽,用手捋了捋頭髮,露出了飽滿的中庭。

  「你?一個人?」

  「不,我不是一個人!」魏斯答道。

  「我聽說,你們想摧毀我的戰艦?」

  「不,不是想,而是已經……您的戰艦在演習中已經被我們摧毀了。」魏斯一本正經地回答到。

  「什麼?」上尉愣了愣,然後仰頭大笑,笑了足足半分鐘。

  魏斯靜靜地看著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他太過自信了。

  笑過之後,這名艦艇指揮官一臉鄙夷地盯著魏斯:「克倫伯-海森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您看來還不太清楚自己的處境。」魏斯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第二根焰火信號棒,將其點燃,單手高舉,當空轉圈。

  片刻過後,黑暗中閃現一團橘色的焰光,轟然炮響隨之而來。

  面前這位飛行上尉瞬間瞳孔放大,滿臉訝異。

  魏斯不由得挑起嘴角。

  焰光躍動,夜空忽明忽暗;炮聲轟鳴,寂夜喧鬧不休。

  炮火持續了一分鐘,在此期間,上尉和他的艦員們沒有採取任何的反擊舉措。

  待到炮聲停息,魏斯大聲道:「四個防空陣地高射炮,突然對您的艦艇發動攻擊,以每門炮每分鐘射擊5-6次的速度計算,您覺得您的戰艦能支撐多久?在巴斯頓軍校,我們學習了專業的炮術,很清楚什麼樣的火炮能夠什麼樣的目標構成什麼樣的傷害。一分鐘,最多兩分鐘,您的戰艦就會徹底失去戰鬥力。如果運氣不好的話,一輪射擊就能將它打癱!」

  上尉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身材不太高也不太壯的年輕人,然後以疑惑的口吻發問:「你們有多少人?究竟是如何在我們眼皮底下奪取並控制這些火炮的?你們想要什麼?」

  魏斯清了清嗓子:「我們有多少人不重要,我們怎麼奪取這些陣地和火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在演習中佔領了這座補給站,並且擊毀了您的戰艦,拿到了相應的演習分數!」

  他的話也不竟然,在這加煤補水站周圍還有二三十名負責地面警戒防禦的士兵以及三十名工人,他們還是有能力對四個高炮陣地發起反擊的。不過,巴斯頓軍校的學員們終究是作為軍官後備力量培養的,文能參謀運籌,武能衝鋒陷陣,奪取高炮陣地的學員既可以操作火炮,也能夠隨時拿起步槍進行防禦,若是硬拚一場,以當下的形勢,對方未必能佔到便宜。

  飛行上尉正了正自己的軍帽,低著頭走到魏斯跟前,放低了身段,也放低了語氣:「我想,這應該是個選擇題,而不是論述題吧!也就是說,除了擊沉我們的戰艦,你們應該還有別的選擇?」

  魏斯盯著他那張表情複雜而精彩的臉:「抱歉,先生,我們沒有別的要求,也沒有別的設想。我們擊沉了您的戰艦,從而獲得對應的演習分數,這就是既成的事實。」

  上尉一臉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想要擊沉我這艘二級巡防艦,可沒有你想像的簡單!你以為奪取了這些陣地和火炮,就一定能夠得手?」

  魏斯從容不迫地說:「根據演習規則,如果對抗雙方對戰鬥結果存在爭議,應將戰鬥過程上報演習指揮部,由演習指揮部進行評判。」

  剛剛的炮火已經印證了魏斯的分析,如若將戰鬥情況上報演習指揮部,不但不會改變結果,還會引起高層的注意,然後?當然是取勝的巴斯頓學生團一戰成名,失意的戰艦指揮官淪為同僚們口中的笑柄。

  上尉輕嘆了一口氣,低語道:「年輕人,演習終究只是演習,雖然搶眼的表現能讓你們得到顯耀的榮譽和樂觀的前程,但將來一旦上了戰場,你們還想得到航空部隊的火線支援?」

  這,確實是魏斯此前沒有考慮到的問題。

  「演習終究只是演習,有很多比演習分數更重要的東西,比如說友情和誓言。」

  說到這裡,上尉伸出手,攬住魏斯的肩膀,湊在他耳邊低語道:「今天的事情,我們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今後,我馬西莫-奧比納就是你龍-克倫伯-海森的好朋友,我可以用我的家族名譽起誓,只要你的部隊在戰場上遇到了危險,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會全力幫助你們!」

  聽了對方這番話,魏斯低下頭,閉著眼,心情突然變得很低沉。原來……演習的過程與結果,在這些指揮官的眼裡是主觀可控的,是可以跟對手「合作共商」的。這樣的演習,究竟還剩下多少操練戰術、鍛鍊兵士的效果?演習場上的這些交易,將來又會在戰場上起到怎樣的負面作用?

  他的立場沒有發生動搖,而是第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陰暗面感到深深的悲哀。

  就憑這樣的軍隊,怎能抗衡如狼似虎的諾曼帝國?

  這名自稱「馬西莫-奧比納」的飛行上尉以為魏斯閉著眼是在做最後的心理鬥爭,於是拍了拍他的肩旁:「放心,這種合作方式很常見,上面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接下來,你帶你的人撤走,我們不但不追擊,還會指引並掩護你們攻擊另一處物資補給站,從那裡獲得足夠的演習分數補償。它離這裡只有百十里遠……」

  魏斯猛然睜開眼睛,正聲道:「不!」

  前幾日,他將計就計,設局誘捕敵方艦員,用戰俘換來補給和限期不予追擊的承諾,那還算得上是戰術性的發揮,後來因為敵方扣住了尼古拉,無奈的跟對方做了一次交易,已經是在打演習的擦邊球了。如若這次再跟對手「合作」,這樣的演習還有什麼嚴肅性和真實性可言?

  不,不能一錯再錯!

  上尉轉過身,一臉詫異地看著這名巴斯頓軍校生。

  「不,上尉先生,我認為演習如實戰,一切既成事實,就不能因為我們個人的主觀意圖而做改變。如果這是戰爭,您和您的戰艦已經被我們擊沉了,艦員生還率應該不超過20%……現在,請您交出戰艦參戰銘牌,如果您拒絕,我將如實向演習總指揮部報告。」

  上尉一臉不解地看著魏斯,眼神中逐漸顯露出怨怒之色。

  「這是你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巴斯頓軍校學員……龍-克倫伯-海森!」

  魏斯抬著頭、挺起胸,坦然無懼地回答道:「是的!」

  上尉糾結著,遲疑著,臉色愈發陰沉。

  末了,他從上衣的口袋裡一枚金燦燦的船型銘牌,緊緊攥在手裡,掌心朝下,伸到了魏斯面前,一字一句道:「既然你如此堅決,我便遂了你的願,一切後果,由你們自行負擔!」

  魏斯面色平靜地伸出手,掌心朝上,五指張開。

  上尉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了手指。

  落到魏斯手裡的東西也就打火機大小,做工看起來很是精緻。

  「擊沉了我們,你們覺得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上尉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魏斯聳了聳肩:「這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上尉點點頭,轉過身,步履沉重地走到艙門口,喝令道:「全體歸位!準備返航!」

  艦員們不盡知曉發生了什麼,但看指揮官那格外陰沉的臉色,聽他那相當不善的語氣,猜都能猜到肯定不是好事。於是,他們動作麻利地返回艦艙,關閉各處艙門。

  兩分鐘不到,飛行戰艦帶著隆隆轟鳴聲起飛了。

  魏斯攤開手,藉著探照燈的光亮,看到這枚金色的船型銘牌正面刻著「長槍兵格拉倫特」,顯然是這艘二級巡防艦的艦名,將其翻轉過來,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應該是與這艘戰艦有關的各種信息,包括艦艇技術參數和指揮官姓名等等。

  突襲成功了,50名步兵幹掉了一艘數百噸的二級巡防艦,這樣的演習成績,應該能夠成為此次春季大會操一個引人注目的亮點,從而名利雙收。可是,魏斯這時候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深知一支軍隊武器落後點沒關係,但如果沒有鬥志,沒有拚勁,演習場上「以和為貴」,處處弄虛作假,等有朝一日上了戰場,還能指望他們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x24685 發表於 2018-1-7 19:07
第104章 大人物眼裡的小跳蟲

  拿到了「長槍兵格拉倫特」號的參戰銘牌,魏斯當機立斷,率領第1小隊迅速撤出加煤補水站,遁入西南面的樹林。

  在突襲者撤離之後,加煤補水站終於響起了淒厲的警報聲。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一艘體形較二級巡防艦大了近一倍的飛行戰艦從東面飛來,殺氣騰騰地抵達加煤補水站上空,在離地百米的空中懸停。不到五分鐘,三十多名陸戰兵籍由速降繩和吊框降落地面,聯合原先駐守在這裡的陸軍士兵編成若干搜索隊,氣勢洶洶地撲進樹林……

  當敵方第一波空地聯合搜索行動緊鑼密鼓地展開之時,在離加煤補給站大約20里的密林中,魏斯的小隊已經停止移動,潛伏下來。這群來自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頂級陸軍院校的學員開始施展平日所學,依託地形構築起一個隱蔽的伏擊區。

  在這個伏擊區東側,魏斯和尼古拉雙雙蹲在離地三四米的樹幹上。視線中,敵方飛行戰艦的探照燈光束正在樹林上方游移,而在枝葉繁茂的樹林深處,隱約可見若干光點在左右晃動,那是敵方搜索隊的手電筒。

  「來了麼……有多少人?」尼古拉低聲問道。

  魏斯早已數好:「十四個!」

  「十四個?」尼古拉學著魏斯的模樣,眯眼皺眉,然而在這樣的視覺環境下,除了能觀察到有敵人在前方活動,別說是精確的人數,敵人究竟是個位數、兩位數、三位數,他都無法做出判斷。

  儘管尼古拉沒有發問,但從他的語氣裡,魏斯聽出了他想要問的問題,於是咧嘴道:「呃……這是天賦異稟的能力,無法傳授或複製,實在沒必要念念不忘。」

  「好吧!需要我回去傳達戰鬥指令嗎?」

  「當然!去告訴大家,行動開始後,速度一定要快,要猛衝上去繳掉『敵人』的武器,絕對不能讓他們使用信號彈和焰火棒!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用拳頭和槍托,如若對方有人受傷,責任由我一力承擔!明白了?」魏斯道。

  「當然!」尼古拉動作敏捷地爬下樹,一溜煙兒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魏斯眯眼注視著東北方,不得不說,在軍事領域,特別是在戰場上,「敵我識別系統」能夠在各種惡劣環境中發揮積極作用,其意義不亞於雷達此次登上歷史舞台,若是能夠普及開來,哪怕一個營只配備一個,也能夠對敵人構成壓倒性的技術優勢吶!

  可惜以這個時代的生物和電子信息技術,即便再過一個世紀,恐怕也掌握不了這種意義長遠的軍事技術。換句話說,自己的這門絕學,可以讓自己在軍界達到超乎想像的高度,也能夠給自己效力的軍隊和國家帶來超乎想像的益處,乃至成為主宰戰爭勝負的存在!

  見敵方搜索隊越來越近,魏斯也動作輕盈地爬下樹,緊隨著對方的節奏緩緩退向己方伏擊圈……

  二十分鐘後,14名士兵一個不少地被巴斯頓學生團的學員們按在地上,他們反抗過,掙扎過,嘶喊過,有一個人甚至點燃了焰火信號棒,但是就在轉瞬之間,一名學員將它奪了過來,插進了濕潤的泥土裡。

  為免這些士兵引來游弋在樹林上方的戰艦,學員們用事先準備好的備用襪子堵住了他們的嘴巴,這雖然能阻止他們發出聲音,卻引起了他們的強烈不滿。見此情形,魏斯只好讓學員們將他們兩兩一對,背靠背的捆了個結實,繳了他們的武器和補給,放任他們自行離開——以他們的狀況,從這裡返回加煤補水站至少要四五個小時,而且途中免不了跌跌撞撞的吃些苦頭。

  魏斯將分隊指揮官們召集到一起:「好了,各位,先別高興,我們這樣幹,基本上是徹底得罪了我們的對手,在這場演習結束前,我們最好不要落在他們手裡,否則的話……你們應該知道後果。現在,我們得抓緊時間撤離,而且要改變路線,先往北,再往西,爭取在天亮前跳出他們的搜索區域,這意味著我們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必須一刻不停地趕路。讓大夥兒精簡行裝,每個人只留12發空包彈和3發實彈,6份野戰口糧,其餘物件,包括行軍帳篷、防水布、偽裝布、睡袋、行軍毯等等,只需要兩個人共用一份,多出來的全部就地遺棄,明白嗎?」

  聽到魏斯的這個指令,分隊指揮官們大為驚訝,他們七嘴八舌地表示,這些行軍裝備都是按人發放的,待演習結束後需要清點上交,如有遺失,需要由個人照價「買單」。

  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連這一點擔當都沒有,將來上了戰場,如何能夠應對凶惡殘暴的敵人?魏斯有些惱火,他厲聲道:「演習期間,本小隊丟棄的裝備物件,若在演習結束時無法尋回,所需補償費用,我全部承擔!」

  分隊指揮官們頓時鴉雀無聲。

  魏斯繼續道:「如有其他責罰,我也將一力承擔!現在,大家可以放心行動了吧?」

  見眾人還是有些猶豫,尼古拉開口道:「如有隊長解決不了的問題,屆時我會出面解釋。」

  能夠撇清責任,分隊指揮官們也就不再糾結,紛紛按照魏斯的要求去佈置了。

  待分隊指揮官們散去,魏斯雙手叉腰,低頭嘆道:「若不是這場演習,我壓根不會發現聯邦軍內部存在這麼多問題,前景真是很不樂觀啊!」

  此時此刻,他身旁就尼古拉一人,這些話自然是說給他聽的。

  尼古拉嘆氣道:「唉……這些還只是冰山一角呢!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會有不少高層人物對諾曼帝國的軍事威脅深為憂慮了吧!」

  專制帝國與民主國家的優劣,在一款名為「鋼鐵雄心」的戰棋策略類遊戲裡得到了數據化的體現。軍事帝國的軟肋在於行政和經濟效率低下,但是軍隊體制在激發官兵戰鬥力方面有一定的優勢,民主國家的「弱點」在於無論國家政策還是軍民心態都不好戰,以至於對戰爭的準備相對較少,戰爭中前期會很吃虧,但只要頂住了對方的攻勢,就能夠通過全民動員激發出更大更強的戰爭潛力。

  想到這些,魏斯沒有再長吁短嘆或是怨天尤人,而是就近找了棵大樹,爬到高處觀察敵方各支搜索隊的位置還有行進方向,從而找出一條能夠從容避開對手的路線。

  五分鐘後,學員們簡裝完畢,將遺留的裝備物資連同從「敵人」那裡繳來的武器彈藥堆在一起,既不遮蓋也不偽裝,直接在樹下丟了一堆,然後跟著魏斯的指引迅速遁走。

  就在這時,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第一艦隊旗艦「自由城」號上,值班的艦隊副參謀長梅爾-卡邁倫特上校已經拿到了有關「長槍兵格拉倫特」號在演習中戰沉的報告。看過報告內容,他的第一反應是驚訝,因為已經有好幾年沒出現過步兵偷襲戰艦得手的戰例了,倒不是步兵部隊沒有這個智慧和能力,而是基於相互理解、互相配合的「默契」。只要是在演習場上,航空部隊不會把陸軍部隊往死裡整,陸軍部隊也不會讓航空部隊失了面子,大家攜手合作,時不時為軍政高層獻上一場精彩紛呈的戰鬥,最終皆大歡喜,各自高昇……

  驚訝之餘,一臉老成的卡邁倫特上校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兀自嘀咕道:「巴斯頓學生團麼?一群自以為是的雛鳥,覺得自己在課堂上學到一些戰術謀略就無所不能了?覺得自己在演習中有搶眼的發揮就能前途無量了?幼稚啊!真是幼稚啊!」

  不一會兒,艦隊參謀長喬森將軍睡眼惺忪地來到艦橋:「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這個點叫醒我?」

  卡邁倫特上校將報告遞了過去:「抱歉,將軍,這事雖小,但著實有些棘手呢!」

  有著俊朗面容和峻拔身形的喬森將軍迅速掃了一眼:「噢?一群學生兵幹掉了我們的一艘二級巡防艦?有點意思啊!」

  「我剛剛詢問過了,過程沒有問題,演習規則的運用也沒問題,而且那艘巡防艦的參戰銘牌已經交到了那群學生兵的指揮者手裡,嗯……他複姓克倫伯-海森,來自洛林聯邦州的一個制槍家族,跟格魯曼集團有些關係。」上校在一旁畢恭畢敬地介紹說。

  喬森將軍瞥了眼身旁這個比自己年長近十歲的副職,不冷不熱地應道:「克倫伯-海森?噢,我想起來了,那是個專門製造高級獵槍和功勛步槍的家族。即便是跟格魯曼集團扯上關係,也只是個不足掛齒的小角色而已,一個搞不清狀況的愣頭青!」

  「問題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將戰況報告如實上報給演習總指揮部?」

  喬森將軍想了想,反問道:「不然呢?」

  卡邁倫特上校似乎被問住了,垂著眼沒答話。

  喬森將軍不屑地冷哼一聲:「依我看,這份戰鬥報告上寫得很清楚,是陸軍的防空部隊疏於防備,四個陣地接連被對手偷襲,居然連警報都沒能發出來,導致我們白白折損了一艘二級巡防艦,所以等演習結束後,他們應該好好整頓一下自己的部隊,以免再次發生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您說的對,責任當然是在陸軍部隊,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不過……這樣做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群學生兵?」

  喬森將軍道:「那畢竟只是一群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再說了,這場春季大會操進行到現在,我們已經出盡了風頭,那場成功的大規模空中突擊,讓老頭子還有我們艦隊參謀部獲贊無數,接下來只要配合對手上演一場艱苦卓絕、曲折跌宕的大反擊,這場演習就圓滿了。我們注定是今年春季大會操的頭號贏家,眼裡怎會容不下一群敢於挑戰傳統的小跳蟲呢?」

  卡邁倫特上校恭恭敬敬地低下頭:「您說得對,在這樣一頓豐盛的宴席上,出現一碟新奇的小菜,哪怕它辣的有些過頭,也不儘是壞事嘛!」

  喬森將軍微微一笑,然後打了個呵欠:「好啦,就這麼點兒事,非得要我起來一趟,行了吧!這時間還早,我回去養足精神。後面幾天,我們還得機智而體面的讓正義一方逆轉局面,最終拿到勝利蛋糕不是?」

  卡邁倫特笑而不語。目送上司離開之後,這位艦隊副參謀長臉上的笑容瞬間煙消雲散,他低著頭,獨自一人嘀咕著:「等老頭子知道了這件事,沒準又要大發一通脾氣,到時候你自己解釋吧!我可不會再替你背黑鍋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1-8 23:30
第105章 死神來了?

  又一個安靜的清晨,明淨的陽光照耀著大地,奔波一夜的巴斯頓軍校學員們或披著偽裝布和毯子靠著樹根,或鑽進睡袋藏入灌木叢,除了值守的幾個人,其餘都已酣然入睡。

  遠處,兩艘巡防艦在林海上空低飛,另有一艘運輸艦正從加煤補水站的位置起飛。很顯然,那個臨時補給點依然處於運轉狀態。

  雖然倦意十足,魏斯還是坐在高高的樹梢上,靜靜注視著遠處的飛行艦艇。

  這些傲慢自負、不願正視缺點的「天之驕子」,遲早要在諾曼帝國手裡吃到苦頭吧!

  可是,讓整個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深為憎惡的諾曼帝國,如今又是怎樣的狀態呢?勵精圖治、整軍備戰,還是窮兵黷武、怨聲載道?

  魏斯突然意識到,無論是在巴斯頓軍校,還是在跟外界的接觸中,關於諾曼帝國,說的是它在上一場戰爭中如何的凶殘暴力,說的是它的統治階層如何驕橫嗜血,說的是它如何橫徵暴斂、壓榨人民,卻沒有人可以清楚而客觀地描述這個國家的現實情況——傳聞已久的政治變革達到什麼效果,社會和經濟發展處於什麼水平,軍事實力究竟強在哪裡、弱在何處?

  大多數人對於諾曼帝國的瞭解,似乎還停留在泛泛而談的層面。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諾曼帝國都已經破天荒的派出軍事觀察團前來觀看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春季大會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除了相應回訪之外,是不是也該早作些準備呢?

  整整一個上午,魏斯想了很多,而且越想越覺得擔心。回首人類歷史的兩次世界大戰,法蘭西的境遇便是最好的教訓。如果高盧雞的遭遇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重現,以自己現在的能力,又該何去何從呢?

  捱到了正午,魏斯被尼古拉替換下來,準備好好休息幾個小時,可尼古拉的一句話讓他瞬間從昏昏欲睡的狀態清醒過來……

  「那些飛行戰艦去哪了?」

  是啊!那些飛行戰艦去哪了?

  看著只有白雲和飛鳥的天空,魏斯不禁發出這樣的疑問。

  那些巡防艦都飛走了,連帶運輸艦也不見了蹤影。這種情況似乎持續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他心情沉重,思緒如麻,居然沒有察覺到這個變化。

  「看來,他們那邊在前線有大動作,或者說……我們這邊的行動開始了。」魏斯揣測說。

  尼古拉道:「決定性的戰鬥已經開始了麼?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們是不是只需要再堅持幾天,就能撐到演習結束了?」

  魏斯琢磨了一會兒:「正如你所說,這場大會操的結果不可能踰越政治的需求,但是,事情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比如說?」

  「比如說……諾曼帝國威脅論。」魏斯稍稍壓低聲音,「我們都覺得——甚至篤定……諾曼帝國有再次發動侵略戰爭的野心,而且已經做好了軍事上的準備。我在莫納莫林山脈的遭遇,似乎為這種推測提供了不容置疑的鐵證。可是,我剛剛突然在想,我們看到的,甚至是親身經歷的,就一定是事情的真相嗎?」

  見魏斯這般反常,尼古拉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沉思良久:

  「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我們所處的這個國度,看起來一切都是在陽光的照耀下運行,可這只是表面現象。不錯!諾曼帝國曾經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最大威脅,只差那麼一點,就把我們打垮了,但那已經是上一代人的故事了。現在的諾曼帝國,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邪惡、污濁、黑暗,也不是強權橫行、民不聊生的地獄。客觀的說,自從皇儲帕裡吉尼擔任攝政以來,諾曼帝國的經濟和社會面貌已經有了非常大的改觀,底層民眾的生活條件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軍事實力的增長速度反倒是比較慢的。我們的輿論之所以鼓吹諾曼帝國威脅論,從一定程度上說,只不過是某些政治投機者和軍火供應商謀求利益的手段。至於說你碰巧捲入其中的『K博士事件』,在我看來確實有很多不合常規的疑點,這背後可能另有隱情,調查應該深入的進行下去,而不是以現有的證據下定結論。」

  尼古拉的話,讓魏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假如你我剛剛所推測的屬實,那麼,威脅你和家人生命安全的,很可能是自由聯邦內部的敵人,導致K博士事件發生的元兇,也有可能是同一群人!」

  「我現在總算理解父親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尼古拉正要道出後話,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給打斷了。

  這槍聲,聽起來跟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使用的格魯曼M3.2系列截然不同,那過分清脆的啪噠聲,讓他身旁的魏斯瞬間瞳孔放大,牙縫裡擠出一個專用名詞:「獵鷹!」

  接著,見尼古拉還在樹上張望,魏斯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趕緊下去,自己也從樹上滑了下來,壓著嗓子衝著周圍的學員吼道:「裝填實彈!全體裝填實彈!敵人來了!」

  原地休整之前,魏斯照例將這50名學員編成6個分隊,按照外4+內2的配置部署警戒防禦,並在外圍安插了幾個暗哨。從槍聲判斷,開槍者離得不遠,最為關鍵的是……除了特勤部隊,自由聯邦軍沒有哪支部隊裝備有諾曼帝國製造的頂級狙擊步槍。

  落地觀察形勢之後,魏斯繼續低吼道:「各分隊指揮官立即清點人數!報告傷亡情況!」

  不多會兒,6名分隊指揮官相繼報告了人數,除了派出去擔任暗哨的學員之外,各分隊均未發現有人員傷亡。

  莫不是暗哨出了問題?

  槍聲應該是從南邊傳來的,魏斯迅速來到南面的臨時防禦陣地,趴在凸起的樹根旁,眯起眼睛眺望樹林深處。果不其然,躍然眼前的綠色虛框,顯示的生物機能近乎為零,這一幕讓他瞬間想起了來這個世界第一天僥倖擊殺雪羆後的情形,想起了那頭差點吃掉它的野獸在瀕死之前的眼神……

  魏斯右手拎著步槍,左手緊緊抓住樹根,咬著牙問:「誰在暗哨崗位值守?」

  分隊指揮官回答說:「是哈特-雷索斯!他主動要求去的!」

  魏斯「虎軀」一震,雖然此前跟這名同級學員少有交集,但就在幾天前,他在樹林裡用爐子惹了麻煩,被庫尼森狠K了一頓,那自責而羞憤的模樣,深深印刻在了魏斯的腦海中。年輕人犯點錯沒什麼,知恥後勇才是正道,而哈特-雷索斯顯然就是這樣做的,沒想到天意弄人,他還沒來得及向人們證明自己,就要隕落在這蒼茫林海之中……

  「哈特!哈特!」分隊指揮官壓低聲調,接連喚了幾聲,可樹林中沒有任何回音。

  這名同樣出自巴斯頓軍校二年級的學員轉頭看著魏斯,急切地說道:「他的位置離我們也就兩三百尺,只要站起來就能看到人,沒道理聽不到啊!哈特他……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魏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低聲問道:「大家都裝上實彈了嗎?」

  周圍幾名學員紛紛回答「裝好了」。

  魏斯眯眼道:「大家千萬要小心!這次我們很可能遇上真正的敵人了!」

  他眯起眼睛,是想要找出隱蔽在樹林中的敵人,但可能是因為距離太遠、樹林太密,他一時半會沒有什麼發現。想來想去,心一橫,就近找了棵大樹,蹭蹭爬了上去。這下,他一眯眼就看到若干紅色虛框,有的靜止不動,有的正在緩慢向這邊移動。

  魏斯正數著虛框,突覺危險襲來,下意識地睜大眼睛,看到遠處樹林中枝葉一抖,連忙縮頭下蹲。

  轉瞬之間,只聽一個輕盈而尖銳的破空聲,一發高速旋轉的子彈擦著他的頭皮飛過,捲動的氣流撩起了他前額一縷黑髮,在空氣中留下了一股淡淡的焦味……

  既然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魏斯哪敢繼續在樹上逗留,三下兩下回到地面,氣喘吁吁地說:「敵人從南面摸上來了!全體做好戰鬥準備!一旦發現敵人的蹤跡,在有把握射中目標的情況下,准予開火!」

  「那些真是敵人?怎麼會有敵人?」

  一名三年級學員的疑問,反映出多數學員此刻的心聲。射出實彈,一旦命中,那基本上就是一條人命,如果搞錯了敵我關係,即便下令射擊者一力承擔了主要責任,自己還是免不了要接受訊問乃至審判,搞不好軍界的前途還沒邁出第一步就要夭折於此。

  魏斯咬了咬牙,以悲而生憤的語氣說:「哈特-雷索斯……已經被敵人狙殺了!我們面對的是真正的敵人,是想將我們置於死地的敵人!他們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要對付我們,我也想要知道答案,而我們眼下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擊敗敵人才能夠活下去!活下去!」

  「對!活下去!」尼古拉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這邊,側身靠著樹幹,一臉堅定地給魏斯點贊。

  一聽到尼古拉的聲音從近旁傳來,魏斯暗道一聲不好,看都不看,直接拽著尼古拉的胳膊往旁邊撲倒。果不其然,就在他做出動作之後,又一發子彈咻地擦著他的耳廓飛過,鬢角的黑髮瞬間揚起,緊接著又是一股焦灼的氣味……
x24685 發表於 2018-1-10 21:58
第106章 厲害了我的哥

  在前後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接連兩次跟死神「接吻」,一次差點被掀掉了天靈蓋,一次差點被打爆了太陽穴,思維受到本能的驅使,腦袋裡一片空白。直到胸膛緊緊貼著潮濕的地面,鼻腔裡灌入了泥土的氣息,魏斯整個人才清醒了一些。

  「嘿,龍,你沒事吧?」尼古拉的聲音從耳旁傳來,很顯然,他是沒事的。

  險些喪命的幸運兒長出了一口濁氣,低語道:「我沒事,只是,我們的處境看起來不太妙!」

  尼古拉道:「怎麼?你看到什麼了?該不會是諾曼帝國的『黑死神』克洛斯男爵來找你復仇了吧?」

  魏斯詫異地看著他,從他的眼神和表情裡看出了一絲戲謔的成分,於是學著他翻了個白眼:「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

  「也不完全是開玩笑。」尼古拉應道,「之前我們所說的,畢竟只是我們自己的揣測,也許事情根本沒我們想像的複雜,想要干掉我們的,就是諾曼帝國!」

  魏斯正要說話,突然聽到近旁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有人一聲驚呼:「該死!楊中彈了!」

  聽到這個聲音,魏斯大驚失色。循聲看去,只見一名學員仰面倒地,滿臉是血。從旁人的稱呼中,魏斯得以推斷他的身份,克雷斯-楊,一名二年級學員,成績排名中上游,印象裡是個謙遜友善、與人無爭的小夥子。

  終究還是見血了!

  在這場演習中,魏斯頭一次見到了真正的鮮血,不禁心驚肉跳。

  旁邊兩名學員急忙撕開急救包,取出止血棉和止血帶,緊張兮兮地往受傷同伴的額頭上按。在這種慌亂的情況下,他們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將身形暴露在了敵方射手的視線中,而當魏斯發現這個致命的問題時,又一發子彈帶著短促的破空聲飛射而至,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另一名學員的脖子,瞬間血濺三尺,場面慘不忍睹!

  魏斯清楚地記得,這個名叫諾特-古亞雷爾的二年級學員,每次見到別的同學都會給予他們一個淡若春風的微笑。

  此刻之後,這個微笑將永遠留在記憶中……

  聯想起莫納莫林山脈木屋外那殘酷無比的一幕,魏斯瞳孔瞬間縮小,腎上腺素的分泌讓他的身體和思維進入了應激狀態。他如同一名奮力撲救單刀球的守門員,以最快的速度撲了過去,將呆愣在原地的另一名學員撲到,然後大聲喊道:「趴下!都趴下!別起身!」

  克雷斯-楊和諾特-古亞雷爾所屬的第3分隊是由二年級優等生戈特-格斯特指揮,見此情形,他又急又氣,一面承應魏斯的指令,招呼餘下的學員們保持匍匐姿態,一面帶頭朝著敵人所在的方向開槍射擊。

  霎時間,咚噠、咚噠的槍聲響徹這片樹林。

  親身經歷過發生在莫納莫林山脈的殘酷戰鬥,魏斯對鮮血和死亡的畏懼已經不那麼強烈了,他冷靜地意識到,諾特-古亞雷爾是沒得救了,而克雷斯-楊只是傷了額頭,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眼下最為重要的,就是保護好餘下的人,不讓他們淪為落入虎口的羔羊。見格斯特帶著學員們打得興起,急忙叫道:「停火!停火!不要浪費子彈!」

  魏斯連喊了好幾嗓子,總算控制住了局面,但就剛剛那麼一會兒功夫,第3分隊有的學員打了兩發子彈,有幾個手快的、激動的,直接把三發子彈都給打光了!

  高聲喊過之後,魏斯轉而壓低聲音:「大家沉住氣!每一顆子彈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敵人數量不多,但很精銳,我們有取勝的希望,前提是時刻保持冷靜的頭腦,認真觀察、謹慎思考,找到取勝的辦法!」

  這般簡單直接的道理,大家其實都懂,只是在血淋淋的傷口和令人窒息的死亡陰影下,有幾個人聽得進去?

  好在隨著敵人的靠近,魏斯不用爬上樹就可以探尋到他們的蹤跡了。之前那一瞥,只看到敵人的隊形較為集中,沒來得及點算人數,這會兒細細清算,視線裡的紅色虛框總共有8個,其中6個湊在一塊,左右兩側各有1個離得稍遠。

  至於這些敵人的單兵戰鬥力,從敵我識別系統判定的戰鬥數值來看,跟布魯克斯少校帶來的那隊特勤戰士不相上下。

  搞清了敵人的大致情況,魏斯在心裡盤算起來。「格魯曼燒火棍」的絕對射程不差,可是,它的有效射程只有區區三四百米,而諾曼帝國的「獵鷹」狙擊槍,在「黑死神」克洛斯那樣的頂級殺神手裡,有效射程可達600米以上!

  兩者的差距,是沒辦法通過技術手段進行彌補的,唯有從戰術層面想辦法。

  好在自己這邊的人數六倍於對手,學員們雖然缺乏實戰經驗,但身體素質並不差,而且腦袋裡的軍事學識遠遠多過於普通士兵。他們使用的武器以性能平平的「格魯曼燒火棍」為主,每個人只備了三發實彈,但空包彈不少,如若交替使用,虛虛實實,敵人根本摸不著規律。

  經過迅速而又慎重的考慮,魏斯向分隊指揮官們下達了戰鬥指令:負責四面防禦的4個分隊保持原位,跟第3分隊相鄰的第2、第4分隊半數人員就地轉向,重點防禦從南面來的那伙敵人;擔任預備隊的第5和第6分隊,前者直接支援第3分隊實施防禦,後者只帶武器彈藥,跟隨自己從側面迂迴包抄敵人!

  除此之外,魏斯還叮囑分隊指揮官們,不見敵人不用實彈,而且頭兩發實彈必須是在有命中敵人把握的情況下才能發射,第三發子彈則是「保命彈」——必須是、在生命受到威脅、唯有射擊才能擺脫危險的情況下方能使用。

  佈置妥當,魏斯親自帶領第6分隊從北面離開了臨時防禦圈。經過前期一連串的演習行動,特別是通過夜襲搞掉了敵方一艘二級巡防艦之後,他這個小隊長已經得到了全體學員的高度認可,若是留下來指揮防守,可以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但是面對一群特種兵級別的凶殘敵人,側面迂迴包抄的分隊能否得手,關係到整個小隊的存亡,不容有失,而魏斯的特殊偵察技能,至少可以將他們的成功機率提高一倍!

  兩相權衡,魏斯將尼古拉留下來,自己以身冒險。

  離開學員們臨時構築的防禦圈之後,他領著第6分隊的10名學員以逆時針方向兜了一個大圈子,而且每走五十米,就要停下來仔細觀察。林中的槍聲,多數時間都是零落稀疏的,每當有緊湊密集的槍聲響起,特別是格魯曼M3.2粗獷的「咚噠」聲驟起之時,魏斯的心都會懸在半空。為了確定夥伴們的安全,他一次次查看「綠色虛框」的數值情況,一次次受到精神心理上的挫傷:生命數值減少的綠色虛框不斷增加,有的乾脆一減到底!

  一次次集中精力觀察敵情,魏斯的腳步開始變得沉重,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滾落,本就頗為疲憊的身軀,漸漸有了氣力枯竭的感覺。為免驚擾敵人,他和他帶領的第6分隊學員們,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儘量避免發出聲響。即便是在體力消耗嚴重的情況下,他依然在咬牙堅持著。

  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

  經過了十多分鐘的大半徑迂迴,魏斯終於帶著第6分隊的學員們兜到了敵人側翼,而後兩兩一組,相互掩護,交替前進——當然了,動作依然非常的謹慎和緩慢。

  博格維因上校狙擊特訓課程上傳授的技能,在這一刻猶如金子般寶貴!

  到了距離敵人大約四百尺也即120米左右的位置,魏斯和同行的學員們終於可以通過肉眼看到敵人的身形了。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些鬼鬼祟祟的傢伙,穿的居然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陸軍野戰服。

  魏斯停止移動,舉起右手,連續兩次握拳,示意學員們做好就地射擊的準備。

  這個時候,敵人距離第3分隊的簡易陣地,也就三四百尺遠。如果他們人數夠多的話,一個衝鋒就能結束戰鬥,但人數的劣勢,加上防守一方採取了堅決的防禦姿態,讓他們心存忌憚,只能是緩慢前進,逐步消耗對手。

  魏斯選了一棵樹幹粗大的雲杉,單膝跪地,平舉步槍。視野中,有一個紅色虛框的戰鬥極限數值較其他高出20左右,而且它的位置更加靠後,應該就是那個使用「獵鷹」狙擊槍的狙擊手沒錯了。

  由於肉眼無法直接觀察到那傢伙的身形,魏斯端著槍,靜靜等待著機會。靜態射擊科目練就的功力,讓他得以長時間的保持這種待發狀態。幾分鐘後,前方終於響起了「獵鷹」的清脆聲響,而在魏斯的視野中,一棵高大的闊葉樹上,隱約出現了幾縷灰白色硝煙。

  受死吧!混蛋!

  魏斯牙關緊咬,敵我識別系統能夠清楚地顯示目標的方位,卻無法精確推斷出目標的距離。子彈不會拐彎,所以,必須確認目標是否被其他的樹木遮擋。

  必須結合剛剛出現硝煙的位置,魏斯做出了判斷,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保險,瞄準,微調,扣動扳機。

  轉瞬過後,目標對應的紅色虛框裡,生命數值……見底!
x24685 發表於 2018-1-11 21:12
第107章 難以踰越的高山

  因為面對的敵人是一群戰鬥值頗高的精英戰士,在斃殺敵方狙擊手之後,魏斯並沒有帶著第6分隊的學員們猛衝猛打,而是帶領他們以虛實結合的方式,對殘餘之敵展開壓制性的射擊,聯手正面陣地上的同伴組織起交叉火力。

  一通較為猛烈的射擊過後,魏斯透過敵我識別系統,發現敵人那邊有兩個人的生命活力出現了減損,但減損程度都不大,一個下降了大約10%,估計是次要部位中彈,另一個只下降了1%,大概只是受了點擦傷。

  與此同時,魏斯注意到敵人左翼的單兵非但沒有後撤,反而迅速向自己的側翼迂迴,意圖給自己來個迂迴包抄。

  來得好!魏斯心道,他招呼第6分隊的同伴們匍匐射擊,沒聽到命令不要擅自起身,自己拎著彈倉裡還有兩發實彈的「格魯曼燒火棍」,循著跟敵方單兵移動軌跡平行的路線隱蔽奔行,搶在對方之前佔據了有利的射擊位置:一叢茂盛的灌木!

  趴在灌木叢後面,魏斯擺好匍匐射擊姿態,以輕微而緩慢的動作退出子彈殼,將第二發實彈裝填入膛,先眯眼確定了目標的位置,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左眼閉、右眼睜,視線緊緊盯住準星,只待準星缺口對面出現敵人的身影,毫不遲疑地扣動扳機……

  伴隨著有力的一聲槍響,硝煙氣味瞬間瀰散開來。

  魏斯眯起眼睛,看到對面的紅色虛框,生物機能銳減三分之二,其餘各項數值也大幅度降低。

  重創目標,但未斃命!

  魏斯靈機一動,故意重重地拉動槍機,發出響亮的聲音,在退殼裝填之後,迅速向右側做了一個標準的橫滾動作,就地匍匐下來,等待對方出手。

  片刻過後,只聽得「格魯曼燒火棍」特有的槍聲從對面傳來,幾乎同一時間,一發子彈穿透魏斯剛才藏身的那片灌木叢,在他呆過的位置激起一團塵土。

  這下你死定了!

  魏斯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爬起身來,單膝跪地,端槍瞄準。這個時候,兩百尺之外的一棵大樹旁,身負重傷的敵方士兵既沒有時間也沒有氣力進行躲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瞪大雙眼,以驚恐而絕望的神情望著突然暴起的魏斯。

  經歷了莫納莫林山脈的殘酷血戰,魏斯對敵人已經提不起半點憐憫之心,他毫不猶豫地瞄準敵人的胸口,凝神定氣,彷彿是在靶場上射擊人形靶,如此近的距離,一槍擊中,絕無偏差!

  彈倉空了,心卻踏實了許多。深吸了幾口氣,調勻了呼吸,大聲吶喊道:「兄弟們,我又幹掉了一個!」

  樹林中,不知是誰帶頭高呼了一聲「克倫伯-海森威武」,這樣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響徹樹林!

  魏斯迅速回到第6分隊學員們所在的戰線,向兩名位置靠後的同伴各要了一發實彈,一邊將子彈填入彈倉,一邊高呼「巴斯頓學生團威武!」

  學員們紛紛呼應。

  裝填完畢,魏斯微微抬頭,試圖觀察一下敵人的活動跡象,但這個細微的動作差點讓他送了小命。就在他眯眼觀察之時,對面突然射來一發子彈,若不是視線中的一個紅色虛框忽地一閃,讓他下意識地做出了規避,這發子彈可就直接給他的腦袋開瓢了。

  魏斯驚出一身冷汗,嘴裡爆出一句旁人根本聽不懂的國罵:「我CNMD!」

  見接連擊殺敵方兩人、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改變局勢的己方小隊長差點被幹掉,第六分隊的學員們頓時怒了,他們退出實彈,裝入空包彈,狠狠造了一通勢,然後冷不丁打出幾發實彈。

  「我看到我的子彈擊中敵人了!」一名射擊成績不錯的二年級學員用驚喜的語氣說。

  魏斯這會兒沒辦法確認戰果,但他依然鼓勵道:「幹得漂亮!索倫森!」

  那名學員急切地看著魏斯:「隊長,我們接下來怎麼幹?」

  魏斯故意很大聲的說:「別急!這是我們的國度,我們的家園,槍聲很快就會召來我們的祖宗汗部隊。等到我們的飛行戰艦趕到,他們就完蛋了!」

  片刻過後,主陣地那邊傳來一個較為熟悉的聲音:「敵人在撤退!那些諾曼狗在撤退!」

  緊接著,另一名學員高聲喊道:「喂,諾曼狗,你們逃不掉的,乖乖投降吧!」

  魏斯以匍匐行進的姿態向側旁移動了一段距離,藉著樹幹的掩護抬起頭觀望對面的情況。躍然眼前的紅色虛框,一共有三個生物機能見了底,餘下各項也趨近於零,意味著有三名敵人已經死亡或是處於瀕死狀態,另有四人達到或接近「滿血」,他們此時正在逐步後撤。

  敵人知難而退了?危險解除了?

  魏斯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這伙軍校學員擺脫險境而小小地慶幸一下,就聽到主陣地那邊傳來一陣雜亂的呼聲。想到尼古拉還在那邊,他若不保,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將失去原本的意義,魏斯不禁心急如焚,他抓起槍,試圖用最快的速度繞回到主陣地去,可是還沒跑出幾米,右肩像是被一輛汽車狠狠撞上似地,痛得整個人差點昏死過去,等到他重重地跌倒在地,側頭往右臂一看,思維當場當機:右臂靠外的軍服連同一大塊皮肉不翼而飛,直接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這特麼就是直接挨了一發大口徑步槍的後果?

  劇痛之下,魏斯居然咬著牙沒發出刺耳的哀嚎聲,他艱難地半轉過身,仰面朝上,哆嗦著用左手掏出口袋裡的急救包,用牙咬開。這時候,他的右手完全動彈不得,在幾乎疼昏過去的狀態下,只憑左手根本取不出止血面,好在第6分隊的學員發現他受傷了,有人高呼「隊長受傷了」,有人掩護性的拚命開火,有人迅速匍匐過來,合力將魏斯拖到一棵大樹後面。

  傷成這個樣子,魏斯對於尼古拉那邊已經完全是有心無力了,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左手的手指甚至深深地插進了泥土裡,拚命忍著從創口傳來的巨大痛楚,意識一陣模糊、一陣清醒。幸運的是,過來幫忙的兩名學員戰地急救課程學的不賴,他們用了兩個急救包,總算壓住了他的創口,使他不至於因為流血過多而亡。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魏斯齜牙咧嘴的問:「敵人撤退了嗎?」

  一名學員扭頭看了看,答道:「好像已經撤走了。」

  魏斯道:「叫大家注意點,敵人那邊好像還有一名厲害的狙擊手!」

  話音剛落,便瞥見了尼古拉的身影。看到這傢伙安然無恙,魏斯不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掙扎起身道:「尼古拉!隱蔽!別過來!」

  聽到魏斯的呼喊,尼古拉沒有就地趴下,而是耍起了「迷蹤步」,他不斷在跑動過程中改變路線和速度,而且有意識地利用樹木作掩護。也不只是敵方第二名狙擊手沒有辨認出他的身份,還是在此期間未能捕捉到合適的獵殺機會,亦或是其他什麼情況,總之,尼古拉安然無恙地來到了魏斯這邊。

  看到那張娃娃臉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魏斯長出了一口氣:「你沒事啊?沒事就好!」

  尼古拉繃著臉,撕開自己攜帶的急救包,在魏斯的創口位置多包紮了一層。

  「剛才你們那邊遭到敵人攻擊了?」魏斯問。

  「嗯,有一個落單的敵人非常狡猾,他悄悄從側面靠近陣地,想用菠米彈攻擊我們,幸好被米洛發現了。我們集中火力對他進行壓制,好像還擊傷了那個傢伙。因為你說了不許擅自出擊,我們沒去追,結果讓他逃掉了。」尼古拉說話的語氣很低沉,眼睛紅紅的,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似得。

  魏斯道:「你們做的對!敵我形勢不明,這種時候千萬不要盲目追擊敵人!好了,既然坐定有敵人滲透進來攻擊我們,趕緊收集一些樹枝,點起火來,用煙柱發出求援信號。」

  「好,這事我去辦!」先前過來幫著包紮傷口的學員主動請纓。

  魏斯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坦然寬慰道:「皮肉之傷,骨頭沒事,休養一陣子就好了。」

  尼古拉低著頭,欲言又止。

  魏斯自嘲道:「戰爭還沒爆發,我就已經兩次趕上戰鬥而且兩次負傷了,看來注定要在戰火中熔煉成鋼啊!」

  尼古拉既沒有被逗笑,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翻白眼,而是喃喃自責道:「這伙敵人十有八九是衝著我來的,到頭來我沒事,兄弟們卻死的死、傷的傷,連你這牛哄哄的傢伙也傷成這樣了……也許父親說的對,我已經不適合繼續呆在巴斯頓軍校了。」

  魏斯楞了一下,而後嘆氣道:「說來說去,我們看到的其實只是浮在表面的東西。無論你去到哪裡,哪怕呆在沒人能找到的地方,敵人就會善罷甘休麼?不會!我們這些人就會安全麼?不會!陰謀者的真正目的不是要殺死你,而是要改變當前和平、穩定的大格局,他們要挑起危機,他們要挑起戰爭,從而得到他們想要的利益。想想看,一旦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陷入動亂,一旦我們跟諾曼帝國開戰,我們這些軍校生豈能置身事外?」
x24685 發表於 2018-1-14 07:29
第108章 上帝視角

  茫茫林海中,滾滾濃煙衝天而起。過了十來分鐘,天邊出現了一個黑點,如魏斯所願,這醒目的煙柱引來了在演習中扮演紅方的飛行艦艇。

  一艘二級巡防艦。

  只待那艘飛行戰艦靠近,魏斯令學員們向空中打出三發紅色信號彈,意味此地發生緊急情況,參加演習者退出演習尋求救援。

  看到紅色信號彈,巡防艦不再採取戰鬥偵察姿態,只見它逐漸降低高度,朝黑煙升起的位置飛來,艦底離樹頂不過十幾二十米。艦員們很快發現了身處林地的巴斯頓軍校學員們,他們操控戰艦在煙柱近旁懸停,從舷側的升降台放下吊框。

  眼看載有兩名艦員的吊框即將著陸,林間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魏斯下意識去看尼古拉,這位萊博爾德家族直系成員茫然環顧四周,很顯然,冷槍並不是朝他們這裡打來的……

  轉瞬過後,一個黑影從巡防艦上墜落下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魏斯抬頭一看,巡防艦左舷的吊機操作員不見了。剛剛那個黑影,莫不就是這位艦員?真該死!那伙敵人居然沒有跑路,而是隱匿在附近,等待最後一把偷雞的機會。可是,他們冒險暴露位置,射殺的卻是飛行戰艦上的吊機操作員,這是作何打算?

  吊機操作員被射中的時候,顯然碰觸了吊機的某個操縱桿,使得吊框在離地三四米的位置停止了下降。吊框裡的兩名艦員,一個看起來是士官,另一個則是普通艦員,聽到槍聲,他們的第一反應是縮頭伏身,發現吊機操作員墜落地面,吊框停在半空,那名士官忙不迭地大喊「繼續往下放」。

  吊機經由若干操控桿控制升降收放,通常是一人操作,一或數人在旁邊幫忙。在操作員殉職後,旁邊的艦員迅速上前頂替了他的位置,可就在這時,林間又響起了槍聲,眾目睽睽之下,這名艦員竟然被轟碎了腦袋,殘軀往後倒了下去。

  那吊機操作台上終於沒有艦員再敢上前了,艦上也適時地響起了呱噪的戰鬥警報聲。片刻過後,它左舷的一門小口徑艦炮率先發炮,射出一發尾跡明顯的紅色信號彈。其餘艦炮在短暫的調整之後,紛紛朝著那枚信號彈落下的位置開火了!

  戰鬥重新打響,魏斯也向他的臨時下屬們發出了指令:「全體隱蔽戒備!各分隊指揮官統計彈藥存餘情況!」

  學員們迅速依託周圍的樹木進行隱蔽。此時此刻,處境最尷尬的莫過於被困在吊框裡的那兩名艦員。只見那名士官從右舷方向探出頭來看了幾眼,衝著地面上的學員們喊道:「讓開點!我要下來了!」

  學員們其實早就給吊框的著陸讓出了足夠的位置,三四米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特別是林間的地面高低不平,這樣跳下來很容易傷到腳。

  片刻過後,那名士官以敏捷的動作翻出吊框,下落過程中身體保持著筆直向上的姿態。落地瞬間,他順勢一個翻滾,完美著陸!

  有同伴的示範,吊框裡的另一名艦員也跟著跳了下來。他背著步槍,不但動作沒有同伴瀟灑,落地時還沾了一臉泥巴,模樣頗為狼狽,好在也是安全著陸了。

  不一會兒,第4分隊指揮官、三年級生西蒙-莫爾加領著從吊框跳下來的兩名艦員來到魏斯身旁。

  「這位是我們的小隊指揮官,表現神勇的巴斯頓軍校學員龍-克倫伯-海森!」莫爾加如此介紹魏斯。

  「幸會!克倫伯-海森先生!我是第1艦隊第4巡邏艦隊二級巡防艦『火槍手巴雷托』號的陸戰隊中士若昂-埃莫森,這位是上等兵麥-德拉羅卡。」落地的飛行士官簡單介紹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向魏斯詢問了這裡發生的情況。

  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從頭說起還真是一段漫長曲折的故事。時間緊迫,魏斯只能儘量揀重要的說。待他概述完,所過時間也就一分多鐘。

  埃莫森中士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說:「我們得離開樹林!只有離開樹林,才能將傷員送上飛行戰艦!」

  有的傷號,譬如魏斯,通過戰場急救手段止住了血,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有兩個傷勢嚴重的同伴急需得到進一步的救治。

  除此之外,身份特殊的尼古拉,也需要盡快轉移走。

  考慮到以上種種,魏斯道:「是的,我們得想辦法撤離,但不能莽撞,敵人的狙擊手正等著我們犯錯誤呢!」

  想到艦上有兩名同伴被那可惡的狙擊手秒殺,埃莫森中士皺眉道:「我要親手幹掉他!」

  飛行戰艦的炮擊還在持續,如果用的是標準榴彈,如此猛烈的轟擊,樹林中的敵人恐怕難逃一劫。所以,魏斯從埃莫森中士的話語揣測:「你們是不是只攜帶了空爆彈?」

  埃莫森中士嘆了口氣:「這畢竟是演習!」

  演習中,地面部隊配發少量實彈是防備兇猛的野獸,飛行艦艇則沒有這種顧慮,對它們來說,只攜帶空爆彈,反而可以有效避免演習對抗中發生誤擊。

  片刻過後,各分隊指揮官相繼向魏斯報告了彈藥情況:六個分隊加起來才35發實彈,倒是演習用的空包彈仍有300多發,還可以通過虛實相間的策略迷惑敵人。

  知悉了這隊學生兵的彈藥情況,埃莫森主動向魏斯透露,他攜帶左輪手槍一支、空包彈12發、實彈12發,他的搭檔攜帶步槍一支、空包彈18發、實彈18發。

  待到炮聲漸漸稀疏下來,埃莫森中士對魏斯和莫加爾說:「我們得找到敵人的狙擊手,就算不能幹掉他,也要讓他沒辦法呆在那裡繼續窺覷我們。不過,要對付一個厲害的狙擊手,兩個人是遠遠不夠的,我希望從你們這裡徵募三五個勇敢的志願者。」

  莫加爾毫不遲疑地說:「我願意去!」

  「我願意去!」

  聽到尼古拉的聲音,魏斯掙扎著坐了起來:「你不能去!」

  「龍,聽我說,你已經為我們付出了足夠的努力,現在輪到我們來保護你了!」尼古拉表情堅定地說。

  「不行!你不能去!」魏斯伸手想要拽住尼古拉的胳膊,卻被他靈巧地避開了。

  「戈特,你留下來指揮大家,一定要替我們照顧好隊長!」尼古拉向第三分隊指揮官戈特-格斯特交代說。

  「你瘋了麼……尼古拉!」魏斯喚道。

  尼古拉衝著他眨單眼:「別忘了,博格維因上校的第一堂測驗課,我可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魏斯本想告訴那兩名艦員,這小子是萊博爾德總統的血脈,無論如何都不能帶著他去冒險。可是,他張著嘴,這番話卻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一個胸懷大志的人,必須要邁過坎坷,越過荊棘,歷經艱險,才能找到真我,成就不凡。

  尼古拉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自己一介屁民,能幫他黨槍就不錯了,還能替他決定何去何從?

  無計可施,無力為之,魏斯靜靜的躺了下來,仰面朝天,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看著湛藍的天穹,心如止水。

  當他腦袋裡什麼也沒有想的時候,眼前突然映現出一副極為奇特的畫面。那情景就像是遊戲角色死亡後的自由視角,又或是靈魂出竅那般,時而站在樹梢上俯瞰地面,時而蹲在樹下觀察四周,時而徑直穿過粗壯的樹幹和茂盛的枝葉。他看到了被炮火擊中而燃燒的樹木,看到了倒斃在地的敵兵,看到了正在奔跑的尼古拉等人……他們交替掩護,每當從一棵樹來到另一棵樹後時,必定是以Z字形路線迅速移動。

  敵人呢?殘餘之敵在哪裡?

  飄忽的視角在林間無序游移,突然間,魏斯在一棵闊葉樹的樹杈上看到了披著偽裝衣的敵人,他身上插著新鮮的枝葉,手裡端著一支被精心偽裝成樹枝的「獵鷹」狙擊步槍,再加上選了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不靠近了很難辨認出來。

  糟糕!尼古拉他們未必能發現這蹲在樹上的「老陰」,要是被對方認出了身份,搞不好會被一槍爆頭……

  魏斯這一急,平心靜氣的超脫狀態頓時被打破,那飄忽的視野毫無徵兆地消失不見了,他睜開眼睛,感覺像是打了個盹,做了一個短淺的夢,可是他非常清楚,這並不是夢,而是從敵我識別系統衍生出來的某種新技能——暫且稱之為「上帝視角」。

  對戰遊戲中,如若一方開局就清除了戰爭迷霧,無疑將在戰術層面獲得巨大的優勢。

  魏斯試著調勻呼吸,摒除雜念,重新進入剛剛的「上帝視角」。這一次,他試著駕馭自己的視角,讓它隨自己的意念移動或停止。乍一開始,他依然覺得有力使不上勁,但漸漸的,這匹桀驁的小馬駒放慢了步伐,它好像聽到了魏斯的指令,緩慢、笨拙、飄忽地朝著他想看的方向移動……

  從高過樹梢的位置俯瞰地面,魏斯看到兩名艦員在前、三名學員在後,謹慎而又果斷地向前推進。前方不遠處,便是敵人狙擊手藏身的大樹,這樣近的距離,他未必有開第二槍的機會,一個理智的的狙擊手,哪怕是博格維因上校那樣的絕頂高手,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應該想方設法撤退才對。除非……這傢伙是個意念決絕的亡命之徒!
x24685 發表於 2018-1-14 21:03
第109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方臉,蓄鬚,一雙透著冷厲目光的小眼睛……這,就是魏斯透過「上帝視角」看到的敵方狙擊手的模樣。他整張臉都塗著墨綠色的草漿,很難推測出他的準確年齡,但從他的裝束特點和身上散發的氣質來看,跟諾曼帝國的「黑死神」還是有明顯差別的,更何況他孤身一人留在這裡。如果他真是聲名顯赫的克洛斯男爵,先前那幾個士兵怎敢先走?

  「黑死神」克洛斯男爵有可能早就殞命在了莫納莫林山脈,眼前這貨究竟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裡端著一支精度極高的「獵鷹」狙擊步槍,它的口徑雖然略小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格魯曼m3.2,但因為使用的是尖頭長彈和微圓錐形彈殼,出膛初速快、遠程精度高,一旦擊中人體,因瞬時空腔效應而產生的炸裂威力並不比「格魯曼燒火棍」的標準彈藥小,戰場上「一發入魂」的概率非常之高。

  巡防艦的猛烈炮火已經將這名狙擊手先前藏身的大樹燃成了灰燼,空氣中瀰漫著焦灼的氣味,可這傢伙看起來一點懼色都沒有。他一動不動地端著狙擊槍,右眼緊盯著瞄準鏡,在他的視野裡,以埃莫森中士為首的五人戰鬥組正在不斷靠近。硝煙燻黑了他們的臉龐,再加上汗水和泥污的混合,相當於塗抹了天然的戰術迷彩。相熟之人還能辨認出來,如果是素未謀面之人想要通過照片進行戰場識別,那難度可就大了!

  或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狙擊手遲遲沒有開火。

  與此同時,最先趕到事發現場的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二級巡防艦「火槍手巴雷托」號正在樹林上方緩慢移動。在它的上層甲板和各處可供射擊的艙口位置,二十多名陸戰兵手裡端著步槍、腰上掛著菠米彈,以俯瞰視角緊盯著下方的樹林。演習期間,艦上的火炮彈藥庫裡裝載的都是空包彈,而陸戰兵的槍械彈藥庫裡依然可以找到真傢伙!

  不多時,埃莫森為首的五人戰鬥組已經來到敵方狙擊手的眼皮底下,關鍵時刻即將到來,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魏斯只覺一陣深重的倦意襲來,隨之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上,髒兮兮的作戰服換成了寬鬆舒適的病號服,右臂雖然腫脹發痛,但白淨的紗布讓他安下心來。

  「呵,隊長,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臨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魏斯轉頭一看,這腦袋包成粽子的傢伙,不正是第三分隊的克雷斯-楊麼?

  「呃……噩夢終於結束了,真好!」魏斯道。

  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克雷斯-楊不禁仰面長嘆:「是啊,那可真是一場噩夢!」

  哀默片刻,魏斯問道:「其他人呢?他們怎麼樣了?」

  「你說誰?尼古拉-萊博爾德?在最後的戰鬥中,他射殺了敵方狙擊手,嗯,一槍穿胸,讓那傢伙死了個透心涼!」

  得知尼古拉安然無恙,魏斯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是,我們失去了古亞雷爾、雷索斯、馬隆、弗蘭德、喬納森-倫布、沃勒爾……呃,還有庫尼森和卡倫斯,總共有8人陣亡、31人受傷,巴斯頓軍校還從未在一場演習中遭受如此慘重的損失。聽說……梵頓校長已經向陸軍部提交了辭呈。」克雷斯-楊轉而以深沉的語氣概述了他所知的情況。

  梵頓校長引咎辭職?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魏斯還是沮喪地發出一聲嘆息。這種非正常事件的發生,是人們難以預料和預防的,校方組織和派遣學員參加演習,乃是延續多年的慣例,是得到軍方高層認可和批准的。如果非要追究,那麼梵頓校長唯一的疏忽,便是准許尼古拉-萊博爾德和龍-克倫伯-海森這兩個「不安定因素」參加演習,而不是將他們送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

  魏斯和克雷斯-楊聊了沒幾句,一位頭髮梳得油光發亮的「白大褂」來到魏斯的病榻前:「喔,您醒了,感覺怎麼樣?」

  「腫脹發痛,一陣一陣的。」魏斯應道,「我這胳膊該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後遺症麼?」這位微微發胖的中年軍醫官眨了眨眼睛,「正常來說,這種創傷只要治療得當,就能夠完全康復。」

  「那真是太好了!」魏斯道。

  這名軍醫官一臉和善地看著他:「嗯哼,是我親手給您動的清創縫合手術,可以百分百確定,您右臂的筋骨沒有受到損傷,只要好好修養幾個月時間,保證跟以前一樣靈活有力,在這方面,您完全不必有心理負擔……年輕的一等個人功勛獲得者,克倫伯-海森先生。」

  「喔!一等個人功勛!太棒了!」臨床的克雷斯-楊看來並不知道這個消息。

  他們之間的交談,完全沒有顧忌旁人的意思,魏斯當即被至少十雙眼睛頭來的目光「鎖定」。

  魏斯本該歡欣雀躍,可是因為那些殞命和受傷的同伴,因為通情達理的梵頓校長遭遇不公,他著實高興不起來。

  接著,這名因發福而略顯油膩的「白大褂」慇勤地告訴魏斯,今早已經給他換過了藥紗,下一次換藥是明早八點,他會親自到場。在此期間,如果有任何的不適或其他問題,可以隨時詢問護士,或者讓她們來找自己——醫術一流的軍醫官萊德中尉。

  自離開運輸艦登陸「敵後」以來,魏斯一直繃著神經,只有在這安靜的、飄散著酒精氣味的戰地醫院,他才得以卸下心理負擔。

  「謝謝您!軍醫官先生!」

  「白大褂」微微一笑:「能為未來的聯邦英雄效勞,是我莫大的榮幸。」

  魏斯沒再搭他話,而是環視四周。這個白色的大營帳裡容納了約莫二十張病床,且是床無虛席。有的人坐著,有的人躺著;有的人睡著,有的人醒著。在這些「病友」當中,魏斯看到了不少熟面孔,他們基本上都是自己小隊的,當然也有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三營另外幾個小隊的。

  目光每掃過一張或熟悉或似曾相似的面孔,魏斯都會默默地點點頭。末了,他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問鄰床的克雷斯-楊:「我在這昏睡了多久?大會操結束了麼?結果怎麼樣?」

  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克雷斯-楊不緊不慢地逐一回答:「你在這已經昏睡了三天,因為有敵對武裝滲透進入演習區,大會操已經在兩天前宣佈提前結束,許多參加演習的部隊都換裝了實彈,目前還在圍捕清剿殘敵。至於說會操的結果,目前好像還未正式公佈,而從演習停止時的戰線分佈情況來看,雙方似乎打了個平手。」

  「打了個平手?」魏斯訝異道,「這可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克雷斯-楊回應道:「自上一場戰爭結束以來,歷年的大會操和大演習,也從未發生過敵對武裝滲透進入演習區的情況啊!」

  「圍捕清剿殘敵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抓住活的?」

  「不清楚。」克雷斯-楊很乾脆地答道。

  呆在這野戰醫院的人,能聽到的也多是各種小道消息吧!

  魏斯沒再多問,而是靠躺在病床上冥思。敵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他們是如何深入演習區的?他們的目標到底是尼古拉還是龍-克倫伯-海森?他們的行事方式果決卻魯莽,如果是讓自己指揮那支小而精銳的襲擊隊伍,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怎麼會匆匆出手?

  疑點越想越多,相互矛盾之處也不少,真相彷彿是個虛無的幽靈,無論他如何假設推斷,邏輯的終點都是死結……

  恍惚間,有個修長矯健的身影來到跟前,用低沉而親切的口吻說道:「嘿,龍,聽說你醒了。」

  魏斯抬起頭,看到了盧恩-施密特神色平靜的臉。

  這位老兄雖然也是暫編第三營的成員,但因為分在另一個小隊擔任副隊長,並沒有跟著魏斯和尼古拉捲入林間的惡鬥。

  「喔,盧恩,你來了。」魏斯左右看了看,卻沒見尼古拉的人影,他怎麼沒跟施密特一起來看自己?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盧恩顯然看出了魏斯的疑惑,他在床邊坐了下來,用低沉的語氣說道:「尼古拉跟著布魯克斯少校走了,應該是回自由城去了。」

  如果尼古拉只是去配合調查,順帶暫避風頭,盧恩不會是這般語氣。想起尼古拉在自己受傷後所說的話,魏斯揣測道:「難道他不打算回來了?」

  盧恩嘆了口氣:「他讓我轉告你,離開巴斯頓軍校是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痛苦的決定,但是為了大家的安全,他不得不這樣做,希望你能夠理解和體諒。他說……他希望你能夠以出色的成績完成巴斯頓軍校的全部課業,那樣的話,你們還能夠在陸軍總參謀部聚首。」

  「陸軍總參謀部?」魏斯瞪大眼睛。

  「每年巴斯頓軍校排名前十的畢業生,都能夠以見習軍官的身份進入陸軍總參謀部。」盧恩解釋道。

  「那尼古拉他……」魏斯追問。

  盧恩沒有答話。把該帶的話帶到了,他默默起身,舒展眉頭。看來對於尼古拉的離開,他除了不捨,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魏斯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麼。以尼古拉的身份,他的去向當然不需要自己操心,而且知道的人越少,對他來說越安全。

  好吧……畢業生前十名,只要自己竭盡全力,應該還是能做到的,當然,必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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