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人生如戲,就靠演技
在離樹林大約一公里的地方,扮演進攻方的巡防艦低空懸停,用吊框筐放下6名軍人。
這六個人,戴皮帽、穿皮衣、蹬皮靴,是艦員的標準裝束。
領隊拿著手槍,其餘5人攜帶步槍。
一行人來到樹林外,領頭這人朝樹林裡喊話,內容無非是說,按照演習規則,你們已經在飛行戰艦的炮擊中陣亡了,可以出來繳械,並且搭乘他們的飛行戰艦返回後方,舒舒服服的吃頓熱飯,洗個熱水澡,躺在溫暖舒適的床上睡上一大覺。
樹林裡沒有人回應。
幾番試探,領隊艦員帶著3名同伴進入樹林,另外2人留在樹林外接應。
進入樹林之後,他們很快找到了「敵人」的臨時休整地。這裡有十幾個單兵帳篷,五六個便攜式火爐,其中兩個火爐子上還煮著熱茶,唯獨不見一個人影。
「跑了?」領頭艦員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他環顧四周,繼而向同行者吩咐道:「約翰,卡倫斯,你們四處看看,不要離開太遠。」
兩名艦員端著步槍朝樹林深處走去。
這名領頭艦員和另一名同伴留下來查看「敵人」遺留在這裡的物件,然而翻看了幾處帳篷,都不見有武器彈藥和行軍背囊。
遺落在帳篷裡的,都是一些無關輕重的東西。
從這細節來看,「敵人」應該不是倉促逃離的,而是有組織、有秩序地離開。
「約翰!卡倫斯!」領頭艦員高聲呼喚,試圖叫回那兩名同行者,但他連喊兩遍都沒有任何回音。
他感覺不妙,準備帶著餘下那名艦員退出樹林,然而剛轉過身,看到的卻是黑洞洞的槍口……
……
「那是什麼情況?樹林裡有敵人!拉警報!有敵人從樹林裡出來了!」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二級巡防艦「阿萊斯」號的艦橋舷窗前,舉著望遠鏡進行警戒的艦員冷不丁發出警報,驚得其他人紛紛擠到了觀察位置。
視線中,進入樹林探察敵情的四名艦員居然被解除了武裝,由一群身穿迷彩裝、佩戴藍色袖標的士兵押著走出樹林。等在樹林外的兩名艦員舉槍相向,但形勢很明顯,他們這兩桿槍壓根鎮不住場!
地面上,樹林外,一名身形和容貌並不出眾,軍服沾了不少泥污的青年,昂首闊步地走到那兩名表情非常緊張的艦員跟前。
兩名艦員端著步槍,槍口幾乎頂著這名青年的面門。
「放鬆點,先生們,我要跟你們的長官對話!」青年沉穩自若地說。
「你說什麼?」其中一名艦員很是詫異的問。
在這樣的情況下,青年居然微微一笑:「我說……我要跟你們的長官對話。難道你們沒看出來,你們的同伴們已經被我們俘虜了?如果要硬來,你們兩位必定『陣亡』。」
兩名艦員顯然沒料到簡單的巡邏任務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他們相互看了看,一人繼續用槍瞄著對方,一人回到巡防艦下方,示意上面放下吊筐,然後用裡面的電話機跟艦上報告了地面發生的情況。
不多會兒,一名軍官獨自搭乘吊筐來到地面,跟那名回來報告的艦員交談了幾句,然後在他的陪同下走向魏斯。
魏斯雙手背在身後,靜待那名軍官走到跟前。
從領肩章標識來看,這名歪戴軍帽的軍官,是個飛行少尉。
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二級巡防艦指揮官通常是上尉軍階,一級巡防艦對應少校,而快速巡洋艦和裝甲巡洋艦分別對應中校、上校,那些能當上戰列艦指揮官,至少是資深上校或是准將。
這名佩戴紅色袖標的軍官,第一句話便問道:「你們是什麼身份?」
魏斯敬禮道:「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三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
這名軍官面色平靜地還以軍禮:「第一艦隊,馬隆-金。」
如此簡單的自我介紹,似乎是航空部隊的一貫風格,而他們的傲慢姿態,就跟數千米高空的空氣一樣,冷的毫無保留。
魏斯開門見山道:「軍官先生,冒昧請您前來,是因為您的士兵被我們俘獲了,我們想……」
這名軍官一聲冷笑,打斷他的話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滿腦袋不切實際的奇思異想。若是實戰,你以為我們會輕易派人下來讓你們打伏擊嗎?我們會先用炮火清掃這片樹林,你們一個也活不了,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討價還價?」
「如果來的是一艘巡洋艦,這話我信,但巡防艦……」魏斯搖了搖頭,「長官,我絕無不敬之意,而是實事求是——你們這艘戰艦裝備的是18皮埃爾口徑的火炮,在我們提前做好分散隱蔽的情況下,你們對我們設置的假目標快轟一輪,根本造不成殺傷。如果你們炮擊之後直接離去,我們無話可說,但為了確定戰果,你們派來了一小隊艦員,便如同魚兒咬了鉤。現在魚在我手,難道沒有有資格跟您談談?」
這名軍官將魏斯上下打量了一遍,威嚇道:「就算損失幾名艦員,我們的戰艦還能正常運轉,而你們呢?全軍覆沒!」
魏斯不急不躁地回敬說:「我們全軍覆沒,那也是共同進退!你們若是這樣捨棄同伴,不怕損害名譽?」
飛行軍官愣了一下,然後換了種語氣:「有意思!說說看,你們想怎麼樣?」
魏斯道:「我們要40人六天份量的補給,還有你們三天內不予追擊的承諾。」
軍官往魏斯身後看了看,押著三名艦員走出樹林的「敵方士兵」只有十幾個,按照對方要求的補給份量,應該還有二十幾個人藏在樹林裡。
他皺起眉頭:「如果我們答應你們的要求,我們能得到什麼?」
「這幾位艦員不被判定出局,以及……一個絕對有益的教訓。」魏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答。
軍官未置可否,而是低頭思慮。
對方在猶豫,說明他們無意拚個魚死網破,畢竟這只是一次演習。
於是,魏斯進一步道:「長官,對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飛行部隊而言,我們就是一群不起眼的小魚小蝦,消滅與否,對演習的評分影響甚微。可是對我們這些軍事生涯剛剛起步的學員們來說,若能在困境中脫身,無論是對我們的演習評分,還是對我們今後的道路,都會有非常大的影響。正因如此,我們才會想出這種不得已的辦法,希望您能夠體諒!」
聽了這話,這名軍官舒展眉頭:「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無權答覆你,我需要回去向長官報告情況。我們能否達成這筆特殊的交易,還得看他如何決定。」
魏斯面露笑容:「感謝您,金先生。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會記得您給予我們的理解。」
說到這裡,這名軍官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又接著問了魏斯幾個問題:他們是如何流落至此,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是否需要演習規則之外的幫助,譬如將有傷病的學員帶回後方去,等等。
對於這些問題,魏斯含糊其辭但又合乎常理地一一作答。這樣的對抗演習,除了演**指揮部掌握著有關雙方兵力部署和行動路線的信息外,任何一方都不會提前知曉對手的部署,他們只能通過各種偵察手段,不斷獲取、拼湊有關對手的軍事情報,加以分析、甄別、計算、推論,從而判斷出戰場另一邊的局勢,然後有針對性地調整己方部署。所以,「巴斯頓學生團」究竟編入第一波還是第二波預備隊,什麼時候投入戰場的,眼前這名飛行軍官心裡肯定沒數,只要魏斯的演技夠讚,完全能夠誤導對方,讓他以為這群散兵的意圖就只是撤回己方控制區。
在十幾個兵團、數十個師相互對抗的戰線上,區區40名學生兵投進去,無異於將一小塊石子丟進大海,根本掀不起波浪來。
該問的都問了,這名年輕的軍官對魏斯敬了個軍禮,轉身走了。
剛才回去報告的那名艦員,依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直到他坐進吊筐。
魏斯偏過頭,對留在他身旁的那名艦員說:「他……是你們的艦長對吧?」
這名艦員沒有立即否認,而是遲疑了一下:「為什麼這樣問?」
魏斯笑了笑:「感覺。」
他還是沒有直接回答:「是與不是,對你們來說有什麼區別嗎?」
「說實話,沒什麼區別,這畢竟只是一場演習。」魏斯答道,「跟他說話,覺得他像是一名戰艦指揮官,而不是聽命於戰艦指揮官的下級軍官,所以想證實一下自己的判斷。」
他回頭朝飛行戰艦那邊瞅了一眼,低聲道:「不得不說,你的眼光很準。」
魏斯仰起頭,注視著依舊懸停在半空的飛行戰艦。馬隆-金……他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在「阿萊斯」號的艦橋裡,剛剛回來的馬隆-金上尉,重新穿上了屬於他自己的軍裝。在跟兩名副手商議後,他決定用240份軍用口糧交換被俘的艦員。大會操期間,這樣一艘擁有60多名艦員的二級巡防艦出動執行警戒巡航任務,除搭載供艦員們生活半個月的食物淡水之外,還額外攜帶了4000份軍用口糧,用以提供給那些遇到麻煩急需援助的地面部隊——包括放棄抵抗的演習敵對方。
從中撥出240份,根本不算什麼事。
安排手下的軍士長處理以貨換人的具體事宜後,馬隆-金手捧熱茶,站在舷窗前注視著地面上的人,挑起嘴角,自言自語道:「這小子,膽子大,腦子活,能成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