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賽事] 灣區之王 作者 : 磨硯少年 (連載中)

088 按部就班

    萬里無雲的天空沒有一絲遮掩，瓦藍瓦藍的天空一言就可以望到底，慵懶的飛機雲寥寥數筆地勾勒出蒼穹的遼遠和空曠，亮金色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灑落下來，遍佈視線裡的每個角落，落在皮膚表面，果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都忍不住打開，深深地呼吸著那夾雜著青草香氣的乾爽氧氣。

    眼前的訓練場上，空蕩蕩的，一個身影都沒有，偶爾一隻雲雀飛過來，落在草叢之中，試圖尋找蚱蜢來填飽肚子，但下一秒就發現這是一片運動場，根本沒有任何小生物，於是又意興闌珊地飛走了。

    亞當-克萊恩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看台上，沒有遮陽棚的遮擋，整個人直接被暴露在陽光之下，一定黑色的棒球帽根本起不了太多作用，似乎上一次擦汗還沒有多久，額頭的汗水又開始緩緩地滲透出來。

    難以想像，北邊許多城市都還在大雪紛飛，洛杉磯的四月卻已經敞開胸懷，熱情地擁抱夏天的到來。再過兩週，一年一度的nfl選秀就要揭開大幕；再過幾週，大學挑選橄欖球新生的選拔也即將開始；然後就是職業球隊的隊內訓練營，然後就是季前賽，然後就是常規賽。

    似乎超級碗落幕還是不久之前的事，新賽季就已經來到了拐角處。但仔細想想，新秀訓練營已經是六週之前的事了，時間的流逝似乎比想像中還要更加飛快。

    在過去六週時間裡，整個聯盟都忙碌了起來，三十二支球隊，三百多名新秀，猶如一架龐大而精密、錯雜而繁瑣的機器，快速地運轉起來。

    那些備受矚目的新秀球員們，漸漸脫穎而出。球探和球隊們，進一步考察審核，收集資料；而各大媒體、各大專欄則紛紛開始預測：球隊需要補充球員的位置，球隊可能做出的選擇，首輪三十二名新秀的人選，名聲在外的新秀可能落在的輪次……

    在諸多忙碌到腳不沾地的身影之中，亞當也是其中一員：有些球員需要三次、四次重複考核；有些球員需要結合新秀訓練營之中的表現，重新評估；有些球員在場外出現的麻煩和問題，需要再次核實；有些球員的私生活品德問題，需要收集資料；還有些球員需要球隊決策團隊再次親自面談、審核。

    某個角度來說，其實球探和私家偵探僅僅只是一線之隔而已。待所有繁忙結束之後，亞當再次對自己的球探報告作出修改，然後提交，提供參考。

    不過，每次回到洛杉磯，即使再累，即使再忙，亞當都會抽出一天的時間，再次來到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觀看陸恪的訓練。這是最後一個，其他所有球員的球探報告都已經遞交了，除了這最後一個。

    事實上，沒有人在詢問陸恪的球探報告。當初新秀訓練營期間，表現出極大興趣的新奧爾良聖徒，比起四分衛和進攻組來說，他們的防守組可謂是千瘡百孔，當務之急還是必須為防守組吸收新鮮血液。

    看似無比熱鬧，沸沸揚揚，但實際上願意邁出腳步的，卻一個都沒有。

    一來，陸恪的身體測試結果確實難以讓人滿意；二來，陸恪整個球員生涯的可參考數據乏善可陳，翻來覆去拿著那兩場比賽說事兒，參考價值著實太低；三來，華裔，四分衛，這在橄欖球賽場上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禁忌的排列組合，就連其他位置都沒有出現過華裔球員，怎麼可能把球隊大腦交給華裔球員呢？

    於是，新秀訓練營期間的沸沸揚揚，在現實生活裡，卻僅僅只是在加州範圍內熱鬧了一陣子，然後就漸漸沉澱冷卻了下來。無人問津，無人關注，也無人在意。

    就連球探們都不再關心——不是批評，不是討伐，也不是看低，而是漠不關心，這是比惡評如潮更加可怕的現狀。

    亞當之所以沒有放棄，僅僅只是一股直覺再堅持著。

    作為球探，他已經度過了三十六個春秋，聯盟之中的職業球員已經經歷過了好幾撥，他見過無數天才，也見過無數隕落的天才，還見過無數不被看好卻爆發出驚人能量的普通球員。他擁有一種敏銳的直覺，說不清看不著也道不明的直覺。

    在陸恪的身上，他嗅到了一種特別的氣質，無法形容，但他希望能夠挖掘出來。於是，他始終沒有放棄，就連布萊克-西蒙斯都放棄了，但他依舊沒有。現在，他就是唯一一個在關注著陸恪的球探。

    「啪啪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需要回頭，亞當就知道，來人肯定是陸恪。

    過去六週時間裡，陸恪沒有放棄，也沒有荒廢。他始終在孜孜不倦地堅持著訓練，按部就班地不斷提升自己，似乎新秀訓練營沒有打亂他的生活，似乎六週以來的沉寂也沒有讓他放棄。即使是春假期間，所有大學生都盡情享受假期的愜意，包括今年參加選秀的球員，他也依舊沒有中斷訓練。

    與此同時，他還在努力完成大學的學業，每天都堅持在圖書館完成自己的畢業論文，而那些致力於參與選秀的球員，績點達到ncaa要求之後，學習和學歷早就已經被他們拋在了腦後。

    果然，陸恪的身影慢跑進入了體育場，腳步跑上了跑道之後，突然之間就開始全力加速，以百米衝刺的狀態，將速度提升到極致；衝過百米之後，稍稍放慢腳步，利用彎道的區間進行調整，隨後進入直道，又一次進入百米衝刺模式。

    如此方式的變速跑，對體力、耐力、爆發力等身體基本素質都提出了嚴苛的要求。即使是在新秀訓練營之中，六十碼往返跑創造最好成績的球員，都不見得能夠完成如此苛刻的訓練。更何況，亞當知道，陸恪現在是完成了超過九千米之後的狀態。

    不知道是不是亞當的錯覺，他覺得陸恪的速度有所提升，而且衝刺結束之後的恢復能力也在增加。當然，他沒有手握秒錶計時，不知道確切的數據，很有可能，僅僅只是因為內心深處的不忍和期望，隱隱地希望著，陸恪的艱苦訓練能夠有所回報。

    結束了一萬米的跑步之後，陸恪漸漸放慢了腳步，開始做一些簡單的放鬆運動，調整呼吸、舒緩肌肉，為接下來的基本功訓練做準備。

    「怎麼樣，這次出差，收穫如何？」耳邊傳來了一個詢問聲，亞當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安東尼-傑弗森的身影，臉上帶著笑容，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不錯。

    亞當聳了聳肩，「老樣子，老樣子。那些所謂的天才球員，如果有陸恪三分之一那麼努力，也許今年的選秀就精彩了。」

    「但，這就是生活。」安東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彷彿將胸口的濁氣吐出來一般，「今天還是你一個人？還是說，你正在等待某個人？」比如說，某支球隊的四分衛教練或者進攻組教練；再比如說，某支球隊的球隊經理，亦或者是某位資深球探。

    亞當沒有說話，只是扯了扯嘴角。

    安東尼用手掌敲了敲欄杆，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之後再說，我下去幫忙陸恪訓練了。」

    過去這六週時間裡，整個學校處於休賽期，球員和教練們都放假了。但，安東尼卻一直在幫助陸恪訓練，以他們的方式默默地努力著、堅持著。

    目送著安東尼走下球場的背影，亞當的笑容也有些苦澀。

    他不想要讓他們失望，因為他們已經失望了太多次，亞當一直在試圖牽線搭橋，希望能夠有四分衛教練過來看看陸恪的訓練，不是訓練營裡的身體測試，也不是那三天以內的簡單測試，而是真正實打實的基礎訓練。

    但，九次，一共失敗了九次，其中五次，電話之中都已經實打實地點頭答應了。但實際上，卻沒有現身。之後再打電話過去，要麼是語音信箱，要麼藉口一大堆。一次又一次，高高揚起，重重落下，這種滋味不好受。亞當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事實上，他今天約了一位老友，前前後後打了十幾通電話，好不容易說服了對方，親自過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看看。可是，現在他也無法百分百確定了，如果說出口之後，又一次失望呢？

    視線裡，陸恪笑容滿面地迎接著安東尼的到來，絲毫沒有因為近況的低迷而垂頭喪氣，也沒有因為漸漸沉寂下來的未來而自暴自棄，那高高揚起的嘴角弧度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綻放出勃勃生機，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熱情，是如此美好，又如此動人。

    可是，在現實生活裡，夢想的生存空間真的太小太小了。

    「嗡嗡，嗡嗡」，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亞當掏出手機，接了起來，「這裡是亞當-克萊恩。」

    「嘿，夥計，你到底在哪兒？我現在就在球員通道。」那熟悉的嗓音，讓亞當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膝蓋上的本子和筆全部都散落了一地，但亞當卻絲毫不在意，「老傢伙，走出來，我就在球員通道右手邊的看台上，走出來就可以看到我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那個矮冬瓜一般的胖子就出現在了視線之內。

089 觀看訓練

    基普-克萊斯特和亞當-克萊恩的淵源可以追溯到二十五年前，當時基普還是一名大學生，而亞當已經是業內頗有名望的球探了。兩個人的首次交鋒就是與選秀有關。

    彼時，基普就讀於普林斯頓大學，同時兼顧橄欖球對和棒球隊——即使在2011年的當下，如此情況依舊非常普遍，在橄欖球隊，他擔任防守組的線衛一職，不過，卻不是頂尖球員。

    在亞當的球探報告之中，他就尖銳而直接地表示，「比起橄欖球來說，克萊斯特更加適合棒球，當然，他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名優秀的棒球球員」，這份球探報告直接導致了基普在選秀之中落選，年輕氣盛的基普直接找到了亞當，當面對質，兩個人鬧了不歡而散。

    但時過境遷之後，基普卻漸漸明白，亞當是正確的：他不是一名優秀的橄欖球球員，也不是一名優秀的棒球球員。

    當機立斷地結束了自己的職業球員生涯之後，基普試圖轉職成為教練，並且成功地挖掘到了自己的天賦：進攻組教練。他往往能夠以防守球員的身份，給四分衛或者近端鋒更多不同的視角，以及戰術佈置。

    與此同時，基普主動與亞當化干戈為玉帛，雙方成為了不錯的朋友。三年後，在亞當的穿針引線之下，基普成為了芝加哥熊的進攻組教練助理，正式進入了聯盟，開啟了自己職業教練的生涯。

    在過去二十年時間裡，基普先後執教了多支球隊，起起伏伏，卻始終沒有徹底失業。上賽季，他在卡羅萊納黑豹擔任近端鋒教練，但可惜的是，球隊的戰績跌入了谷底，「榮獲」狀元簽，於是，基普被裁員。

    輾轉之後，基普來到了同樣正在試圖東山再起的舊金山49人，成為了四分衛教練。

    上賽季，舊金山49人僅僅以六勝十負的糟糕戰績收官，連續八年沒有能夠進入季後賽，球隊高層震怒之下，展開了由上至下的全面大清洗，球隊經理和球隊主教練兩個當權人物雙雙被開除，然後放權給新任經理特倫特-巴爾克（trent-baalke）和新任主教練吉姆-哈勃（jim-harbaugh），由他們來決定，教練團隊所有成員以及球隊球員們的去留。

    基普就是吉姆欽點的四分衛教練。

    百廢待興的舊金山49人，現在是人人自危、風聲鶴唳，整支球隊都在進行重組。四分衛的位置也不例外。

    球隊現有的三名四分衛，艾利克斯-史密斯，大衛-卡爾（david-carr）、特洛伊-史密斯（troy-smith）。艾利克斯是主力四分衛，實力達到平均水準之上；但兩名替補四分衛的實力卻讓人難以滿意，特倫特和吉姆確實是有意在選秀之中挑選新秀四分衛，作為替補，補充球隊陣容。

    但經過新秀訓練營的考核，特倫特和吉姆都認為，陸恪不適合49人，他們已經鎖定了另外四名四分衛，在選秀之上，只要挑選其中一位，這就足以彌補球隊的四分衛板凳深度了。所以，他們甚至沒有向陸恪發出約談的邀請。

    過去這六週時間裡，亞當前後打了十幾通電話，「你必須過來看看這個年輕的小夥子。」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最後，基普還是點頭答應了，不是為了考察陸恪，而是為了老友的交情。二十五年的友誼，這是他至少能做的一件事。

    走上球場看台之後，基普就已經開始大口大口喘氣了，「我不喜歡大學賽場的看台，從來都不喜歡，這對胖子著實是太不友好了。」還沒有走到亞當身邊，基普就已經開始抱怨了起來，那彌勒佛一般的笑容，卻可以看得出來，他正在開玩笑。

    「有些時候，有些人，這是值得的。」亞當卻是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過去，顯然是意有所指。

    基普也不反駁，笑呵呵地點點頭，「我知道。但最好的，卻不見得最適合。」

    基普承認，在訓練營之中，他個人頗為看好陸恪，即使短板明顯，但傳球能力和防守閱讀，還是讓人眼前一亮；但，特倫特和吉姆兩個人為球隊規劃的藍圖之中，沒有陸恪的位置，準確來說，沒有陸恪這一類型四分衛的位置。所以，基普也只能放棄。

    「他每天都過來訓練？」基普在亞當身邊坐了下來，看著球場上正在進行基礎傳球訓練的陸恪，隨口詢問到。

    「是的，新秀訓練營結束之後，每一天，不曾中斷。」亞當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基普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讓亞當眼底流露出了一絲笑意，「而且每天的訓練都不曾鬆懈，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更為不可思議的是，比起六週之前，他居然又進步了。」

    「哈哈，亞當，擺脫。」基普放聲笑了起來。

    六週之內取得實力的突破和進步？如果是在高中時期，又或者是在大學初期，這是可能的；但對於大四畢業、參加選秀的球員來說，他們的技術和天賦都已經基本定型，增長空間勢必是存在的，卻著實有限。

    亞當的評價，在基普看來，應該是一個玩笑。但隨即基普就發現，亞當沒有說話，也沒有辯解，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球場，那篤定的姿態讓基普不由愣了愣，沒有再多說什麼，轉頭看向了球場。

    比賽之中的刺激和亢奮，總是讓人熱血沸騰；但在實際生活之中的訓練，卻無比枯燥乏味。尤其是那些基本功，只是重複、重複、再重複，沒有任何捷徑，也不能絲毫偷懶。只有經歷過這些枯燥乏味，才能打磨出球場上閃耀的光芒。

    漸漸地，漸漸地，基普的眼睛就發亮起來。

    此時，陸恪正在進行定點傳球訓練，不過整個訓練卻稍稍有些特殊。

    陸恪的腳底下是一副繩梯，他必須不斷左右移動，修正自己的移動腳步；同時還需要前後地繞過橙色的小尖錐，培養在口袋之中的移動意識。這要求絕對的全神貫注，僅僅是思緒的一點點走神，可能就會直接被絆倒。

    傳球目標在約莫二十五碼之外，那是一個六英呎長的網兜，猶如籃球的籃網一般，只不過長了許多，整個網口甚至比籃球網還要窄一些，將將足夠橄欖球投進去而已；然後調整成四十五度仰天的角度，模擬接球球員雙手接球的位置和角度。

    安東尼就站在網兜的旁邊，觀察記錄每一個傳球的拋物線、角度和力道，然後大聲地向陸恪進行反饋，要求下一次傳球做出調整。在一個位置傳球三十次之後，安東尼就更換一個位置，可能近一些，可能遠一些，儘可能覆蓋到球場的不同角落。

    一個小時，整整一個小時，陸恪的傳球已經數不清楚了，前一百個，基普還認認真真地數著，但漸漸地，他就跟不上了。但可以確定的是，陸恪的傳球成功率著實驚人：

    短傳區域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只多不少；中傳區域的成功率則有百分之八十，稍稍有些不太穩定；長傳區域的傳球成功力……基普根本不記得，陸恪在長傳區域有傳丟的球，所以是百分之一百？

    僅僅只是在腦海裡想一想，基普就已經陷入了震驚。他曾經看過各式各樣的花式傳球，查理-弗萊（charile-frye）甚至可以在球場中線之處，單膝跪地，直接把橄欖球傳過球門——六十碼之外的球門，不僅僅是臂力，還考慮到風速、角度以及控制等因素的影響。

    今天，基普卻看到了更加神奇的表現。雖然這樣說有點誇大其詞，但基普腦海裡第一個浮現出的球員是阿隆-羅傑斯。當然，陸恪和阿隆，這二者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中間差距了許多個水平檔次，可是，基普此時此刻腦海裡浮現的人物就是阿隆-羅傑斯。

    這份辛勤刻苦、這份執著堅定，著實讓人驚嘆！

    更重要的是，亞當沒有說謊：短短六週時間之內，陸恪的實力再次得到了明顯的提升，不僅僅是傳球準度，還有移動腳步，整個人在口袋裡的控制和處理越來越自如，這與是否有防守球員參與訓練無關，而是陸恪腳步的穩定性、精準度、控制力，這都得到了提升，這一切都使得陸恪的傳球越來越從容。

    「上帝，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基普不由驚呼出了聲，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亞當臉上得意的笑容。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說明，事實就一清二楚地擺放在眼前：訓練，艱苦卓絕的訓練。

    基普不由輕笑了起來，認真想了想，而後開口說道，「亞當，我很想選擇他，我也很喜歡他。但，你知道，球隊有球隊的規劃，我不能做主。」即使扼腕，但基普還是不得不忍痛說道。

    亞當點點頭表示明白，在業內打滾了如此多年，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我知道，不僅僅是49人，其他球隊也是如此。每支球隊都有自己的考量，我只是覺得……」亞當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應該有人看看，不僅僅是我。」

    言語之中的唏噓和難過，讓基普沉默了下來，短短六週時間，世界滄海桑田，似乎所有命運都已經注定了。「我只是在想，如果沒有軟磨硬泡地讓你過來一趟，我肯定會後悔。但現在，你來過了，我盡力了，職業競技體育就是如此殘酷，一切就這樣吧。」

    稍稍沉默了片刻，亞當抬起頭看向了場內的陸恪，「你說，我們到底是在錯過歷史，還是在見證歷史？」

    基普張了張嘴巴，有些愕然。

090 勇往直前

    又是一天訓練的結束，陸恪稍稍放鬆了一下肌肉，然後就開始收拾起場上的設備。

    利用休賽期的空檔，在學校的球場進行訓練，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場地，首先必須經過教練的許可，然後又教練向學校申請，最後陸恪還要負責收拾裝備以及打掃衛生。幸運的是，場地維護還是有專業人員負責。

    短短六週時間的訓練，陸恪對於這一套流程卻在熟悉不過了——以前還是陪練的時候，這些工作都是由陪練和大一新生一起分工合作的。

    「嘿，年輕人！」

    訓練場邊傳來了呼喚聲，抬起頭，然後就看到那矮乎乎、胖墩墩的身影，跟在一頭灰白色短髮的老人身邊，陽光依舊有些刺眼，看不清楚臉部的輪廓，但陸恪卻不是傻瓜：整個訓練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這兩個人就在球場看台坐了將近三個小時，他自然不會忽略他們的存在。

    「先生們，怎麼樣？對於你們所見的內容還滿意嗎？」陸恪主動出擊，半開玩笑地說道。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視線，雙雙歡笑了起來，矮胖子調侃了一句，「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

    旁邊那位老人聳了聳肩，「沒有告訴你嗎？他是新聞傳播專業的學生，尖子生，如果沒有成為一位職業橄欖球員，那麼他勢必將成為一名優秀的記者。」

    「克萊恩先生，請對我多一點信心好嗎？」陸恪再次開口說道，潛台詞就是：他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職業球員，所以不要低估他的能力。

    兩個人再次齊齊輕笑了起來，「這位是基普-克萊斯特，舊金山49人的四分衛教練。」亞當為兩個人做起了介紹。

    陸恪順手就將手裡的橄欖球丟進了推車之中，收拾設備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開始走向旁邊，將三角錐堆疊起來；站在不遠處的安東尼也正在幫忙收拾設備，看到了正在交談的三個人，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走過來，自我推薦和社交場合，這兩件事，陸恪比他更加出色，他沒有必要弄巧成拙了。

    「很高興在這裡再次見到你，克萊斯特先生。」陸恪笑容滿面地說道。

    基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記得我？」訓練營之中的教練超過百人之數，再加上數百名球探，想要結識每一位教練，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我可是來自舊金山的，一直在等待著49人的召喚，訓練過程中，總是難免多加註意。」陸恪的坦誠，成功地讓基普和亞當都露出了笑容。「可惜，這次見面推遲了許多，比我想像之中。」

    基普雙手背在身後，流露出了興趣盎然的神情，「49人是你的主隊？」

    「不，第二主隊。」陸恪的誠實，不要說基普了，就連亞當都沒有預料到——

    哪位新秀會犯下如此錯誤？面對前來觀看自己訓練的球隊四分衛教練，直言不諱地表示，這支球隊不是自己的主隊？

    陸恪可不是伊萊-曼寧（eli-manning）那樣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可以明目張膽地拒絕手握狀元秀的聖迭戈閃電的邀請，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前往聖迭戈打球；陸恪現在可沒有挑三揀四的餘地。

    陸恪卻恍若未覺，彎腰站直之後，笑呵呵地看著兩個人，誠懇地說道，「我的第一主隊是綠灣包裝工。」

    每一位球員都是如此，內心的主隊是一個，那是兒時的記憶和懷念；效力的球隊又是另外一個，那是職業的規劃和追求。

    大部分球員，可能一輩子效力的球隊超過一隻手，甚至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但內心的主隊卻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只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球員，整個職業生涯只效力一支球隊，最後這支球隊也超越了內心的主隊，成為自己的歸屬。

    這份「家」的歸屬，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找到的。

    基普眼睛微微一亮，「我的主隊也是包裝工！」49人，他今年才剛剛加入教練團隊而已，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但內心的主隊卻不曾改變過，「我出生在威斯康辛，現在都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前往藍堡球場觀看比賽的激動和亢奮。」

    陸恪手裡的動作不由微微停頓了一下，這真是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我觀看的第一場比賽，是佈雷特-法弗率領球隊最後讀秒時刻，擊敗辛辛那提猛虎的比賽！」

    「耶穌基督，那是法弗在包裝工的首秀！第一場比賽，他就開啟了自己的傳奇生涯。」基普也是驚嘆連連，連帶著笑容都完全綻放了開來，「但，那是1992年的比賽，你那時候才幾歲？」

    「我那時候還沒有過來美國。」陸恪解釋到，「後來在espn裡觀看經典比賽回放，看到的就是這場比賽。在那之後，我就成為了包裝工最忠實的球迷，雖然我生活在舊金山。」這話語讓 基普放聲大笑起來，「不過，49人是我的第二主隊，我在現場觀看的第一場正式比賽，就是在燭台公園，舊金山49人對陣華盛頓紅皮。」

    「1999年的聖誕節對決！」亞當也加入了話題，微微有些驚訝，「可是，那場比賽49人輸掉了比賽。」

    「是的，但在逆境之中，他們拖進了加時賽。上帝，我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即使十年過去了，現在再回憶起當年那些時光片段，依舊熱血沸騰。不由自主地，陸恪正在收拾設備的動作就停了下來，雙眼放光地說道。

    在這一刻，他們不是教練、球探和球員的關係，僅僅只是三個球迷。

    基普呵呵地笑了起來，「這就是你開始玩橄欖球的原因嗎？就我所知，華裔群體對橄欖球並不感興趣，即使在舊金山，華裔社區的橄欖球普及率也並不好。」

    「是的，我和我父親最喜歡的還是籃球。湖人隊。」陸恪簡單的回答，再次讓基普和亞當交換了一個默契的視線，「但，橄欖球是一項非常有魅力的運動，當我走上球場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會是一名優秀的橄欖球球員。」

    言語之間的自信和堅定，沒有亞洲人傳統的謙虛和低調，反而有著美國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但你難道沒有考慮過，也許你的身體天賦更加適合籃球？」基普誠懇地詢問到，目光裡閃爍著真誠的光芒，「也許，你無法成為第二個姚/明，但在nba之中也可以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那是一個也許。」陸恪微笑地說道，「同樣，成為一名優秀的橄欖球球員，這也是一個也許。」

    基普揚起了下巴，眼底流露出了笑意，他喜歡這個回答，他也喜歡陸恪的回答方式。

    隨後，基普和陸恪的交談又持續了一小會。基普詳細地詢問了陸恪在高中時期的表現，以及大學時期的跌宕起伏，包括了沒有任何記錄的大一和大二時期。

    即使是見多識廣，基普也還是不由發出了感嘆，「你知道，作為一名華裔球員，你的每一個腳步都正在創造歷史。」哪怕只是贏得玫瑰碗，哪怕只是在新秀訓練營引起如此大的波瀾，這都是全新的歷史。不是因為他的「華裔」身份，而是因為他的實力。

    陸恪淡然地聳了聳肩，「在創造歷史之前，我先應該創造一下我的職業生涯。」

    那幽默的話語讓基普愣了愣，隨即拍掌大笑起來，用力點點頭，「我已經開始喜歡你了。」但，這也使得內心的遺憾更加濃烈了。

    離開球場的時候，基普回頭看了看依舊正在收拾設備的陸恪，對著老友長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後悔了，如果今天沒有過來的話，我就不會如此不捨得了。」他只是四分衛教練，他只負責訓練；而球隊的規劃由主教練和球隊經理掌握。

    「那是你的難題，不是我的。」亞當施施然地說道，然後一搖一擺地轉身離開了，基普滿臉無奈地搖搖頭，然後這才追了上去，「嘿，我今天的晚飯，你難道不打算幫忙解決一下嗎？」

    ……

    目送著亞當和基普離開之後，安東尼這才走了上來，積極地詢問到，「怎麼樣？交談還愉快嗎？」

    「和當初聖徒隊差不多吧。」相較於安東尼來說，反而是身為當事人的陸恪比較淡定，「但，不要抱太多希望。49人當初沒有邀約面試，現在也僅僅只是問詢而已。沒有必要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

    六週的沉默，並不是表面之上那麼風平浪靜的，陸恪也經歷了期待、喜悅、焦急、煩躁、失望、悲傷、掙扎等過山車一般的情緒。跌宕起伏之後，他拋開了所有的雜亂思緒，全心全意地投入訓練之中，歸根結底，實力才是過關斬將的唯一途徑。

    他需要避免自己胡思亂想。因為身邊其他人甚至比他還要更加緊張。安東尼是如此，父母也是如此。

    安東尼愣了愣，最後無奈地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呃，你有什麼打算，我是說，如果選秀結果不盡如人意的話？」

    希望正在漸漸變得渺茫，身為助理教練，安東尼應該更加清楚nfl的運作規則和製度。競技體育的殘酷，沒有人可以例外。

    「那就竭盡全力衝刺到終點，看看道路盡頭的風景。」陸恪信心滿滿地說道，那強大的自信和堅毅，讓安東尼愣住了，甚至有些自慚形穢。夢想，不僅讓生活變得可以忍受，同時還讓生命變得多姿多彩。

    突然之間，安東尼內心的煩躁和焦急都煙消雲散，他相信著陸恪。又或者說，他願意相信陸恪，相信著未來某一天，夢想終究有實現的時刻。

091 選秀之日

    2011年，四月二十八日，nfl新賽季的選秀正式在紐約無線電城音樂廳舉行！

    整個選秀將持續三天，二十八日到三十日，一共七輪選秀。第一天將進行首輪選秀，這也是整個選秀之中最受關注、最為重要的一天，據統計，這一天選秀直播的收視率，甚至超過了美國職業棒球聯盟世界大賽的收視率！

    橄欖球被譽為美國第一大運動，當之無愧。

    在這一天，全美的視線都朝著紐約匯聚而去，來自大大小小報社的記者們紛紛都抵達這座媒體之都，為掌握第一手資料而奔波；各大電視台之外，有線電視台、網絡視頻節目、地方電視台也都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這座喧囂繁華的城市，各式各樣的直播和錄播節目讓人眼花繚亂，但，這僅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來自美國各地的橄欖球狂熱球迷們，數以十萬計地湧入紐約曼哈頓，小小的一部分球迷早早地搶購到了選秀大會的門票，期待著能夠第一時間在現場見證自己球隊的選秀情況— —也許，他們就將迎來構建王朝的核心靈魂人物；而其他大部分球迷則希望著能夠站在曼哈頓這片土地之上，近距離地感受選秀的盛況，甚至做好了上街狂歡慶祝的準備。

    這就是一場全民狂歡的盛會，在北美土地上，除了感恩節之外，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與橄欖球相媲美。奧斯卡不行，nba總決賽不行，就連總統發言都不行。

    一夜之間，似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曼哈頓那巴掌大的地方，而紐約之外的其他土地之上也不例外，人們討論的話題，只有「選秀！選秀！選秀！」

    坐落在北美大陸另一端西海岸的舊金山，也是如此。儘管今天是週四，正常工作日，但不少人還是早早請假在家，舉辦了派對，實時關注著選秀進程，甚至還有公司主動宣佈，今天放假一天，讓員工們可以盡情地享受超級碗之後的又一盛會。

    海特-阿什伯裡區坐落在舊金山的城市東北區域，遠離舊金山灣區那動人曼妙的海岸線，整個區域坐落在起起伏伏的山丘之上，即使對於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來說，在這裡開車也需要小心、再小心。

    上世紀六十年代，這片區域孕育了嬉皮士文化，隨後轟轟烈烈地在整個北美蔓延了開來。經過半個世紀的沉澱和發展，這裡的居民漸漸行程了屬於自己的文化。

    街區之間依舊洋溢著濃鬱的嬉皮士文化，但流浪漢們、墨西哥移民們、意大利移民們卻漸漸離開了這裡，在城市的其他區域裡構建了自己的小社區，矽谷的青年才俊們、懷抱著夢想的自由職業者們、還有擁抱藝術創作的藝術家們，開始在這裡落腳。

    這裡不是舊金山最昂貴、最高檔的小區，卻也不是舊金山治安最混亂、環境條件最糟糕的小區，同樣也不是移民民族文化特色鮮明的小區，更像是一個文化大融合、擁有舊金山自己特色的小區，年輕而充滿活力，朝氣而蒸蒸日上。

    1997年，陸正則攜家帶口移民前來舊金山時，他們曾經想過居住在唐人街——現在的舊金山已經發展出了三個不同的華裔移民生活社區，這裡是全美擁有華人最多的城市之一，但彼時的唐人街依舊是最古老的那個，現在被人們戲稱為「街市」的社區，意思就是，整條街道就是傳統菜市場，具有中國特色的街景。

    但，居住在唐人街的話，陸正則上班不方便，江攸寧上班也不方便。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們選擇了海特-阿什伯裡區，當年這裡依舊是百廢待興的一片區域，治安說不上好，卻也比貧民窟要好多了，價格也十分公道，更重要的是，居住在這裡，兩個人上班都十分方便。

    於是，他們一家人就在這裡安頓了下來。後來，陸恪就讀於喬治-華盛頓高中，學校裡華人並不多，而是徹頭徹尾的一所混合高中，這也成為陸恪快速適應移民生活的重要原因。

    在這片區域裡，可以遇到各式各樣的鄰居和朋友。

    比如說，陸恪家隔壁是一戶意大利移民，不是黑/手/黨的那種，而是開意大利餐廳的那種，一個超級大家庭，兩夫妻擁有五個孩子，每天吃飯時間都是無比熱鬧。

    再比如說，街對面則是一戶美國人家，傳統的白領家庭，中產階級，男主人是一名醫生，女主人則是一名園藝師，他們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兒子就是洛根-紐曼。

    至於街角那一戶吉普賽人，始終堅持過著「原始」的生活，自己開墾菜園、自己紡織衣服、自己進行家庭教育。剛開始大家都驚奇不已，但久而久之，也就見怪不怪了。

    選秀日，海特-阿什伯裡區也迎來了狂歡之日，起起伏伏的街道之上，居民們紛紛掛起了舊金山49人的隊旗，又或者是美國國旗，以這樣的方式加入到選秀之中；不少居民還在門口掛上了綵燈和氣球，點綴著花圈，派對已經正在醞釀之中了，現在就等待著選秀結果的出爐了。

    就連空氣之中都飄蕩著「橄欖球」的氣息。

    洛根一路小跑著衝了出來，站在自己家的草坪上，揚聲喊道，「斑比！斑比！」那呼喊一聲比一聲迫切，但出來的卻不是陸恪，而是江攸寧，「嘿，洛根。」

    「安妮，下午好，斑比呢？」洛根笑容滿面地問候到。

    「他出去跑步了，說是今天的訓練任務還沒有完成。」江攸寧的心情也十分愉快，笑呵呵地回答到，洛根目瞪口呆，最後啞然失笑。

    江攸寧隨即招呼到，「你們什麼時候過來？我們所有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剛才看了看，直播倒計時節目也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先過來唄，我們一邊吃著、一邊聊著。 」

    「那斑比呢？斑比不是還沒有回來嗎？」洛根的問題都還沒有問完，江攸寧就擺了擺手，「跑步結束之後，他就回來了，肯定準時。」陸恪現在的鍛鍊，都是需要科學規範的，準確計時、準確規劃，整個行程都無比精確，根本不需要擔心。

    「好，那我們馬上就過去！」洛根也是啞然失笑，點點頭，然後就轉身朝著屋子走了過去，「爸，媽，直播倒計時節目就要開始了，我們先過去吧。」

    今晚的選秀日，由陸正則和江攸寧做東，兩家人聚集在一起，同時觀看現場直播。不僅因為兩家的孩子都參與到選秀之中，也因為如此一來，氣氛更加熱鬧，直播也更加開心。

    為了增加選秀的戲劇性和娛樂性，在選秀當日，聯盟會根據各方的數據以及球探報告等相關資料，預測首輪將被選中的新秀，邀請這些潛在的首輪秀球員進入一個被稱為「綠房子」的直播間裡，在攝像機的環繞之下，等待選秀結果的播報。

    電視台也將實時進行直播切換，將球員們的喜悅、焦躁、失落全部都呈現出來。堪稱是一檔沒有劇本的真人秀。

    一般來說，聯盟會發出四十到四十五張邀請函，確保能夠覆蓋首輪三十二個選秀席位的所有球員。

    不過，球員可以自主選擇，他們願意進入綠房子等待直播，還是傾向於待在自己家裡，與家人一起等候選秀結果的出爐。為了確保能夠鎖定首輪秀球員第一時間的反應，電視台也會取得許可之後，到球員家中進行直播。

    但，如果出現意外呢？如果出現冷門呢？首輪選秀出現了一個攝像機根本沒有捕捉到的球員呢？這在歷史上也是出現過的，解決辦法很簡單：電話連線進行直播。這不僅不會影響直播的精彩，反而會更加戲劇性。

    在新秀訓練營的三百三十二名球員之中，只有不到四十五位球員收穫了邀請函。陸恪和洛根都不在其中，準確來說，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五位選秀球員都不在。

    所以，陸恪回到了舊金山，與自己家人一起觀看選秀，等待著選秀的結果。

    事實上，陸恪十分確定，第一天和自己無關，他不可能成為首輪秀，洛根的希望也十分渺茫。他們完全可以放寬心，靜靜地欣賞這檔真人秀。對於他們來說，重要的不是首輪到底選擇了誰，而是首輪到底選擇了幾位和他們同位置的球員，這對於後續選秀順位都有所影響，同時也是與他們息息相關的。

    回到家時，直播倒計時節目已經開始了，特邀嘉賓們猶如圓桌會議一般，坐在鏡頭前，熱烈地討論著首輪秀可能出現的明星以及黑馬，還有各支球隊的選秀策略。聽到陸恪開門的聲音，所有人同時高高舉起了手臂，「快，斑比！快！開始了！」

    洛根那傢伙抬手就把手裡的橄欖球朝陸恪砸了過去，「你個瘋子，今天居然還跑步？一萬米？你不會是繞著山丘跑了好幾圈吧？」

    「誰像你那麼懶惰。」吐槽的是洛根的妹妹茱莉亞-紐曼（julia-newman ），今年高三，九月份就即將升高四，接下來就是準備考大學了。今天學校有課，但茱莉亞還是早早地跑了回來，觀看選秀大會直播。

    陸恪接住了橄欖球，抬手就扔了回去，朝著洛根聳了聳肩，然後看向了四位長輩，禮貌地說道，「我先去沖澡一下，我可不想錯過直播。」

092 波瀾不驚

    選秀日無疑是緊張刺激的，整個選秀過程，遠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首輪選秀，每支球隊有十分鐘做出決定，在這短短十分鐘之內，卻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博弈。

    在正式選秀之前，每支球隊都會經過無數商議，根據自己的選秀順位，根據自己的選秀需求，還有衡量競爭對手的選秀需求，制定多種策略，到底是選擇籃子裡剩下的實力最強球員，還是選擇最能夠補充球隊短板的球員，亦或者是與其他球員完成交易，將選秀權交出去，換取更大的利益？

    歷史上最具代表性的一次選秀，發生了2002年。

    當時，聯盟還沒有完成改革，首輪選秀的決定時間依舊是十五分鐘，達拉斯牛仔、明尼蘇達維京人、堪薩斯酋長分別位列第六、第七、第八選秀順位，其中維京人和酋長都希望能夠拿下防守截鋒萊恩-西姆斯（ryan-sims）。

    在選秀過程中，輪到了牛仔的選秀輪次。

    酋長的球隊經理打電話給牛仔，試圖交易選秀順位，搶在維京人面前，率先選中萊恩。但雙方的交易卻一直沒有能夠談攏，十五分鐘的談判依舊沒有得出一個結論，結果就是，牛仔也沒有來得及提交選秀名單，超過時限，錯過了自己的選秀。

    按照規定，選秀權順延給維京人，維京人第六個進行選擇、牛仔則第七個進行選擇、酋長依舊是第八個，這對於維京人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只需要提交名單，就可以搶在酋長之前將萊恩收為麾下。

    但，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十五分鐘，整整十五分鐘，維京人亂做了一團，位於明尼蘇達的球隊大本營與位於紐約現場的工作間，溝通頻頻發生失誤，最終居然沒有能夠提交選秀選擇，神奇而詭異地錯過了自己的良機。

    隨後，牛仔與酋長完成交易，酋長順勢搶下了萊恩，留下維京人的一臉錯愕，還有無數評論員和專家的滿地眼鏡碎片。

    更為匪夷所思的是，2003年，維京人重蹈覆轍，再次超時，連續第二年錯過了自己的首輪選秀。如此令人瞠目結舌的行為，也成為nfl選秀歷史上的一段傳奇。

    十分鐘的選秀時間，不僅僅是選秀的策略，還是一場博弈，三十二支球隊之間的博弈！

    毫不誇張地說，從狀元秀開始，每一個選秀結果出爐之後，這都可能導致整個新秀市場的變化，十分鐘的博弈，電光火石之間就需要作出決定，考驗的不僅僅是計算能力、謀劃能力，同時還是取捨能力、決斷能力。

    這一切都讓選秀首日變得精彩絕倫，堪稱一場年度大戲，整個選秀將持續將近五個小時，對於每一位球員、每一位球迷、每一位球隊工作人員來說，都是嚴峻的考驗。

    距離選秀正式揭幕還有一段時間，樓下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響起了呼喚聲，「斑比！快，快點！」同時還伴隨著一陣大呼小叫的怪吼聲，著實熱鬧非凡。

    陸恪簡簡單單地快速沖澡之後，更換了一套舒適的運動服，快步來到了樓下，奧斯汀-紐曼（austin-newman）第一個就跳了起來，高高地抬起了右手，和陸恪擊掌相慶，「呦吼！斑比！斑比！斑比！」

    奧斯汀是洛根的父親，而坐在旁邊的蒂芙尼-紐曼（tiffany-newman）則是洛根的母親。身為醫生，奧斯汀的個性卻更像是矽谷工作的科技公司員工，活潑開朗，而且熱愛體育運動，洛根的性格很大部分就是來自於父親的影響。

    陸恪也跟著揮舞起了拳頭，喊叫了兩句，「吼吼！」笑呵呵地朝著另外兩位女士點點頭，「蒂芙尼，茱莉亞。」隨後就一個飛身，跳進了沙發裡，把原本坐在上面的洛根直接踢了下去，「讓開，讓開，這是我的位置，你難道不知道嗎？」

    「耶穌基督，你又不是謝爾頓-庫珀（sheldon-cooper）！」洛根狼狽地爬了起來，一邊吐槽到，一邊開始掐住陸恪的脖子，試圖奪回地盤。

    謝爾頓，那是美劇「生活大爆炸」的男主角，有各式各樣的強迫症，其中一點就是對自己在家裡的沙發位置有嚴苛的要求。

    「男孩們，男孩們！」江攸寧哭笑不得地看著兩個大學生，就好像沒有長大的孩子一般，「安靜，選秀就要開始了，就要開始了！」

    電視屏幕之上已經開始出現直播現場的畫面了，2011年的nfl選秀大會正式進入倒計時階段。陸恪和洛根兩個人這才作罷，拿起桌面上擺放的披薩，塞入嘴巴裡，一邊享受著美食的幸福感，一邊觀看著選秀，這確實是節假日的最佳選擇之一。

    東海岸時間，晚上八點；西海岸時間，晚上六點，nfl的總裁羅傑-古德爾（roger-goodell）走上了舞台，全場掌聲雷動，所有的攝像機、所有的視線全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緊張的氛圍突然就開始濃鬱起來。

    即使沒有期待，即使擺平心態，心臟也還是不由自主開始劇烈地跳動著，血液開始一點一點地沸騰起來，腎上腺素的爆發堪比七月四日的煙花大會！一年一度的命運時刻，再次到來。

    手握狀元秀的是去年的副班長，卡羅萊納黑豹，他們率先做出選秀決定。在選秀大會之前，各式各樣的消息就沸沸揚揚，尤其是新秀訓練營之後，關於卡姆-牛頓、馮-米勒等明星球員的消息就漫天飛舞，而在訓練營之中馮德里克測試取得了四十二分的布萊恩-加伯特也橫空出世，這一切都為狀元秀增加了懸念。

    到底是誰呢？

    萬眾期待之下，卡羅萊納黑豹做出了選擇。羅傑-古德爾打開了手中的卡紙，朗聲說道，「2011年nfl選秀，首輪第一順位，卡羅萊納黑豹選擇……卡姆-牛頓！來自奧本大學的四分衛。」

    全美轟動，雖然說這是預料之中的選擇，兩個月之前人們就已經猜測到瞭如此結果，但真正落實下來的時候，激動而亢奮的情緒還是難以抑制地轟動起來，尤其是黑豹的球迷們，電視機屏幕之上就可以看到他們在街道上瘋狂慶祝的身影，彷彿他們已經奪得了超級碗一般。

    攝像機鏡頭全部聚焦在了卡姆-牛頓的身上，穿著整齊西裝的卡姆看起來有些不太適應，肢體動作微微有些彆扭，但臉上的驕傲和幸福卻沒有掩飾，也無法掩飾，前進的腳步猶如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巔峰般，在無數雙炙熱而滾燙的視線之中，走上了舞台，接過屬於他的「一號」球衣，笑容璀璨，春風得意。

    「真是無聊的選擇。」洛根絲毫不給面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直接吐槽道，「今年四分衛那麼多，偏偏選擇了一個』跑衛』，真是。我覺得加伯特就不錯，洛克也很好，老實說，選擇斑比才是正確的好嗎？他們都眼睛瞎了。」

    電視屏幕裡沐浴在閃光燈之下的卡姆，只剩下一個身體輪廓，根本看不到面部表情。陸恪的舌尖可以品嚐到微微的苦澀，說不遺憾，說不失望，那肯定是謊話；但，聽到洛根打抱不平的話語，陸恪卻不由笑了起來，「沒事兒，以後在球場上擊敗他，找回場子來，那樣的勝利才更加甜蜜。」

    「就是就是，阿隆-羅傑斯，湯姆-佈雷迪，德魯-布里斯，這些可都不是狀元秀，當年的狀元，現在誰還記得？」茱莉亞也跟著湊熱鬧，嘻嘻哈哈地說道。

    「我還擔心陸恪有心理陰影了，現在看來，我覺得他會沒事的。」江攸寧轉頭看向了蒂芙尼，跟著調侃起陸恪來，惹得所有人都哧哧地笑了起來。

    陸恪的心情不由就明亮了起來，再次拿起一角披薩，有滋有味地開始享受起晚餐來。

    狀元秀的選擇，不出意料；這也奠定了今天選秀的整體走勢，無論是新秀選擇，還是選秀權交易，始終波瀾不驚。

    榜眼秀，丹佛野馬選擇了線衛馮-米勒；探花秀，布法羅比爾選擇了防守截鋒馬賽爾-德瑞斯；第四位，辛辛那提猛虎選擇了外接手aj-格林（aj-green ）；第五位，亞利桑那紅雀選擇了角衛帕特里克-皮特森。

    一直到第六位，這才出現了選秀順位的交易，亞特蘭大獵鷹隊選擇向上交易，與克利夫蘭布朗達成協議之後，獵鷹選擇了外接手胡裡奧-瓊斯。這也成為了今年前十位的第二位外接手，引發了不小的討論。

    第七位，舊金山49人選擇了線衛阿爾東-史密斯。這傢伙就是陸恪之前執行第一個特殊任務時，一起跳舞的那個年輕人。先是胡裡奧，而後是阿爾東，陸恪在新秀訓練營裡著實遇到了不少潛在巨星，這種感覺著實微妙。

    在這之後，四分衛傑克-洛克在第八位由田納西泰坦選中，達拉斯牛仔在第九位選擇了進攻截鋒泰倫-史密斯，四分衛布萊恩-加伯特則在第十位由傑克遜維爾美洲虎選中，休斯頓德州人在第十一位選中了防守端鋒jj-瓦特，還有2009年的海斯曼得主跑衛馬克-英格拉姆（mark-ingram）則在第二十八位，由新奧爾良聖徒選中。

    整個首輪選秀，意外有之，卻在預料範圍之內，終究還是缺少驚喜，實力強勁的球員紛紛被選中，沒有爆出驚天冷門，也沒有黑馬殺出。經歷了四個半小時之後，2011年的首輪選秀就落下了帷幕。

    但，這僅僅只是選秀大會的第一天而已。

093 欣喜若狂

    首輪選秀結束了，最大的意外出現在第二十六順位。

    原本應該做出選秀選擇的巴爾的摩烏鴉居然超時，重蹈了當年明尼蘇達維京人的覆轍，錯過了自己的選秀順位，這使得原本位於第二十七順位的酋長得以搶先選擇。直播過程中，巴爾的摩烏鴉確定超時之際，整個演播室簡直炸鍋了，全美一片驚呼聲，而烏鴉的球迷則是一片哀嚎聲。

    最終，堪薩斯酋長選擇了外接手約翰森-鮑德溫（johnathan-baldwin），隨後巴爾的摩烏鴉則選擇角衛吉米-史密斯（jimmy-smith）。

    但除此之外，首輪選秀整體而言，波瀾不驚。沒有陸恪的名字，也沒有洛根的名字，同樣也沒有他們其他小夥伴的名字。

    對於洛根來說，首輪選秀之中，暫時沒有任何一位近端鋒被選中，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接下來，洛根很有可能在第二輪或者第三輪被選中；但對於陸恪來說，四分衛的命運卻無比坎坷。

    正如預測所說，今年是四分衛大年，而且迫切需要四分衛的球隊也著實不在少數，首輪就足足有四名四分衛被選中，除了狀元秀的卡羅萊納黑豹之外，田納西泰坦、傑克遜維爾美洲虎、明尼蘇達維京人也都選擇了四分衛。

    這也意味著，接下來的四分衛會越來越激烈，而其他需要四分衛的球隊也將越來越謹慎。

    順帶一提，在新秀訓練營之中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的理查德-謝爾曼，自詡為聯盟第一角衛，與陸恪始終不對盤，但首輪選秀之中也沒有出現他的名字。準確來說，首輪一共選擇了三名角衛，但他不是其中之一。

    選秀大會一共持續三天，第一天是首輪秀，第二天是二輪、三輪選秀，第三天則進行剩下的四輪選秀，整個關注程度呈現出幾何倍數的遞減。

    對於圍觀熱鬧的吃瓜群眾們來說，首輪秀就是唯一值得關注的熱門焦點了，即使是資深球迷，他們也可能不會守著直播了，僅僅只是等待球隊官方宣佈七輪選秀的結果。

    但對於球隊、球探以及球員自己來說，首輪選秀僅僅只是一檔真人秀——終究還是一場「秀」，而後續選秀則是他們的生活，改變命運的現實生活。

    第二天，陸恪一家三口就轉戰紐曼家，在他們家圍觀第二輪和第三輪的選秀。

    選秀剛開始不到半個小時，紐曼家就爆發出了鬱悶的哀嚎聲。

    先是辛辛那提猛虎在第二輪三十五順位選擇了四分衛安迪-道爾頓，而後是舊金山49人在第二輪三十六順位選擇了四分衛科林-卡佩尼克（colin-kaepernick）。

    「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你他/媽/地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洛根第一個就跳了起來，憤怒地對著電視機屏幕嘶吼著，彷彿可以穿透屏幕，直接展開對話——至於是和誰對話，就不得而知了。

    緊接著奧斯汀也跟著跳了起來，「特倫特-巴爾克在想什麼？卡佩尼克？他居然選擇了卡佩尼克？耶穌基督！我們需要的是一名四分衛，一名真正的四分衛，放著陸恪這樣出色的口袋四分衛不選，選擇了一個跑動四分衛，為什麼不乾脆選擇一名跑衛呢？」

    就連茱莉亞也跟著絮絮叨叨地唸起來，「有沒有搞錯？一個牛頓就已經夠了，居然又來了一個卡佩尼克？聯盟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這些教練都腦子進水了，把nfl當做ncaa來練兵嗎？見鬼的吉姆-哈勃！他在斯坦福待了四年，訓練出來了安德魯-拉克，你現在居然選擇卡佩尼克！耶穌基督！真是氣死我了！」

    吉姆-哈勃，舊金山49人新任的主帥，在這個賽季之前，吉姆是斯坦福大學的教練，安德魯-拉克就是他的得意愛將——安德魯是典型的傳統口袋四分衛，具備一定跑動能力，但遠遠不如阿隆-羅傑斯，就更不要說和卡姆-牛頓相比較了。

    順帶一提，科林-卡佩尼克是內華達大學的四分衛，跑動四分衛的代表：剛剛結束的大四賽季，二十一個傳球達陣、二十個跑球達陣。

    重點在於，舊金山49人向上交易了九個位置，與丹佛野馬交換了選秀順位，然後搶下了科林-卡佩尼克。這一個策略就可以看得出來，在猛虎選擇了安迪-道爾頓之後，49人感受到了壓力，於是提前出手，這也意味著，卡佩尼克是他們早早就選中的結果。這才是最為震驚的。

    連續兩名四分衛被選中，其中一位還是舊金山49人。但，陸恪的名字依舊沒有被呼喚到。

    這也意味著，陸恪為舊金山49人效力的可能性幾乎已經徹底掐滅——沒有那隻球隊會愚蠢地在同一屆選秀大會之上，選擇兩名四分衛，僅僅七輪選秀的機會，怎麼可能耗費兩個名額在四分衛的位置上呢？

    於是，所有人都開始捶胸頓足，就連陸正則和江攸寧也是滿臉遺憾。作為當事人，反而是陸恪最為冷靜，一臉錯愕地看著呼天搶地的大家，一股荒唐的喜感席捲而來，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來。

    看到沒心沒肺的陸恪，洛根抬手就把抱枕砸了過去，「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不然呢？我要哭嗎？」陸恪的一個反駁，讓大家愣了愣，隨即想想，這也好像頗有道理，然後大家就哄笑了起來。

    但很快，第二輪選秀就傳來了好消息，與舊金山49人交易了選秀簽位之後，在第二輪四十五順位進行選秀的丹佛野馬，選中了來自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安全衛拉希姆-摩爾，隨後他們又緊接著與邁阿密海豚完成交易，連續在第二輪四十六順位繼續進行選秀，挑選了來自邁阿密大學的進攻截鋒奧蘭多-富蘭克林（orlando-franklin）。

    拉希姆-摩爾，成為了今年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在選秀之中第一個被選中的球員，總算是開胡了。

    陸恪和洛根兩個人都雙雙跳躍起來，擊掌相慶，真心實意地為自己的隊友感到開心；不過，這股喜悅僅僅只是前奏的醞釀而已，隨後就真正地迎來了強勢爆發。

    第三輪八十順位，舊金山49人選擇向上交易，與傑克遜維爾美洲虎達成協議，搶先選秀，選中了來自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近端鋒洛根-紐曼！這是今年選秀之中，第四名被選中的近端鋒。

    「啊啊啊！」整個屋子都歡騰起來，洛根高高舉起雙手，在房間裡一邊尖叫著、一邊繞圈奔跑著，誰都抓不住他，他自己跑了三圈之後，在電視機屏幕旁邊停了下來，雙手緊握成拳，酣暢淋漓地歡呼吶喊著，「啊！」身體的每一個肌肉都在歡呼雀躍、肆意慶祝著。

    不僅僅是洛根，其他人也都紛紛高高地跳了起來。陸恪甚至比自己被選中了還要興奮，用力揮舞著拳頭，「這才是我說的！這才是我說的！」所有人都在互相擁抱著、互相嘶吼著、互相慶祝著，那鑼鼓震天的喊叫聲，讓整個屋子都開始震動起來。

    欣喜若狂，這才詮釋了什麼叫做欣喜若狂。不僅僅是因為洛根被選中了，在第三輪早早被選中了；還因為挑選他的對象是舊金山49人，洛根夢寐以求的主隊！

    當初在新秀訓練營時，洛根與49人的面談效果著實一般，他還沮喪了許久，錯過了為自己心儀球衣效力的機會；但今天，49人卻乾脆利落地拍板決定，以向上交易選秀權的方式，搶在其他人之前，將洛根收入麾下。這無疑是夢想成真。

    對於洛根來說是如此，對於奧斯汀來說更是如此。於是，他們全部都炸鍋了！

    洛根呼喊完畢之後，激/情澎湃的情緒依舊沒有能夠宣洩完畢，他一個衝刺就撞向了陸恪，整個人好像無尾熊一般掛在了陸恪身上，「斑比！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是一名49人了！49人！」

    所謂的49人，不是四十九個人的意思，它是1849年湧入北加州的淘金者的統稱。1848年，加州發現了大量黃金之後，次年，人們從世界各地湧到了舊金山附近的內華達山脈，進行淘金，所以，當時的舊金山淘金者們統稱為「49淘金者」。後來，舊金山擁有了自己的橄欖球隊，於是就起名為「49人」，承載了這座城市的歷史和起源。

    現在，每一位舊金山橄欖球的隊員和球迷們，都會自豪地稱呼自己為「49人」。

    即使如此，洛根也還是沒有能夠宣洩完所有的亢奮，乾脆跑到了屋子之外，大聲呼喊到，「我是一名49人了！」然後，街道的隔壁鄰居們紛紛開始歡呼慶祝起來，「恭喜！」、「好樣的！」、「上，洛根，上！」……

    整條街道都進入了派對模式，每一個街坊鄰居都在肆意地慶祝著。

    好不容易，慶祝終於結束了，洛根這才跑了回來，重重地捶了捶陸恪的胸膛兩下，「夥計，你可以進入聯盟！相信我，就連我都可以，你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未來在球場相見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那自信滿滿的宣言，讓陸恪放聲大笑起來。

    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第三輪選秀結束了，沒有陸恪；第三天，第四輪選秀，第五輪選秀，依舊沒有陸恪；第六輪，先是跑衛馬庫斯-林奇被舊金山49人選中，而後是防守截鋒大衛-卡特被亞利桑那紅雀選中。

    最後只剩下第七輪。

094 落選新秀

    七輪選秀，結束了；2011年選秀，落幕了。從第一輪到第七輪，前後進行三天，沸沸揚揚，熱熱鬧鬧，轟轟烈烈，終究落下了大幕。

    今年，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一共五名球員參與選秀，最終，四名球員成功入選，成績斐然。其中，拉希姆-摩爾第二輪，洛根-紐曼第三輪，馬庫斯-林奇和大衛-卡特都是第六輪。

    唯一遺憾落選的是陸恪。

    是的，在第七輪的選秀名單之中，依舊沒有出現陸恪的名字。諷刺的是，在第七輪之中，紐約噴氣機還選擇了一名四分衛，格雷格-麥克埃爾洛伊（greg-mcelroy）。

    之所以說「諷刺」，那是因為格雷格在新秀訓練營之中的表現，幾乎沒有人記得。

    格雷格的身高6.16英呎（188釐米），體重220磅（100公斤），和陸恪相比，身高與體重的比例更加協調；但除此之外，他的身體測試成績卻乏善可陳，四十碼衝刺、二十碼折返、立定跳遠、縱跳摸高、繞三錐等各項測試，數據都與陸恪相差無幾。

    但另一方面，格雷格的角色技能測試卻表現平平，三十傳二十中；隨後進行的訓練賽，僅僅推進了不到三十碼，以一記抄截結束了比賽。

    換而言之，除了體重佔據優勢之外，格雷格與陸恪的對比之中，幾乎不佔任何優勢。當然，格雷格是七輪選秀，本來就不是什麼出色的選秀輪次；但，在格雷格和陸恪之間，紐約噴氣機選擇了前者，而不是在傳球、進攻、臨場指揮等多方面都表現優異的陸恪。

    放在第七輪選秀之中，人們可以說，這是一個模棱兩可的選擇，噴氣機做出了最適合自己的決定；但也可以說，這就是nfl的現狀：不要說一名華裔四分衛了，即使是一名華裔球員，這對於任何一支球隊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就連紐約這樣開放而巨大的球市都是如此，更何況其他城市的球隊呢？

    很多時候，種族歧視不一定是鄙夷骯髒的粗話，也不一定是居高臨下的排擠，那種深入骨髓之中的理念和思想，從本質之上將兩個種族區分開來，這才是真正最為可怕的歧視。因為這幾乎是不可逆轉的。黑人用了半個世紀，女人用了兩個世紀，依舊在苦苦掙紮著。

    那麼黃種人呢？

    足球領域，籃球領域，乃至田徑領域，以中國人為代表的黃種人正在逐漸開疆擴土，證明種族不是束縛運動天賦的最大桎梏，偏見才是。但，橄欖球領域依舊是一片處女之地。這是留給陸恪的難題，同樣也是橫亙在陸恪面前的天塹。

    事實就是，紐約噴氣機在第七輪選擇了格雷格-麥克埃爾洛伊，而不是陸恪。

    當然，陸恪的大學期間幾乎沒有表現機會，沒有錄像資料，沒有參考對象，沒有球探報告，僅僅只是憑藉著十五分鐘加兩分鐘的比賽，還有新秀訓練營裡跌宕起伏的表現，這也不足以讓陸恪打破種族的壁壘。

    於是，選秀大會落幕，陸恪，落選。

    送走了紐曼一家，還有鬼哭狼嚎根本停不下來的洛根，家裡總算是安靜了下來。陸正則和江攸寧轉身回到了屋子裡，穿過大廳，可以看到站在後院裡的陸恪。

    此時，陸恪背對著他們，站在門廊裡，旁邊的風鈴在丁零噹啷地迴響著，清脆悠遠，清冷的月光和奶黃的燈光灑落下來，勾勒出背影的落寞和茫然。

    看著兒子的背影，江攸寧滿嘴苦澀，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走到這一步，陸恪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現在都還記得，九年級的時候，陸恪因為身材太過單薄，在球隊的訓練之中根本無法形成有效對抗，體力、耐力和爆發力全面落於下風。陸恪為了能夠追上隊友的競爭力，每天都艱苦訓練，一天都不敢放鬆。

    有一天，陸恪因為淋雨而微微有些發熱，但他還是不願意缺席，堅持加入到球隊的日常訓練之中。訓練到一半，陸恪偷偷摸摸地跑到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狠狠地嘔吐了一陣，吐到膽汁都出來了，然後又假裝沒事，偷溜回去繼續訓練。

    回來之後，陸恪整個人臉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直接昏倒在家門口的門廊裡，如果不是對門的蒂芙尼及時發現，察覺到陸恪渾身滾燙，立刻將他送到了醫院，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後來醫生檢查說，陸恪高燒三十九度半，而且支氣管炎，炎症正在朝肺部蔓延，稍稍不注意，病情就可能無法想像。

    當時趕到醫院的江攸寧，嚇得六神無主，哭得稀里嘩啦，結果還是清醒過來的陸恪安慰她，「媽媽，這樣我就有機會偷懶了，你也不會再擔心了。」話只說了一半，又一次昏睡了過去，似乎都已經燒迷糊了。

    那樣的意外，不是唯一的一次。每次看到陸恪訓練得如此辛苦，江攸寧都是一陣心疼，但最後陸恪總是能夠咬牙堅持下來。大學連續兩年沒有能夠進入球隊的時候，他沒有放棄；大三擔任陪練的時候，他沒有放棄……他就這樣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了今天。

    但現在，他所有的努力，就這樣被否定了。

    江攸寧不由自主地就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了。然後，江攸寧就感受到了一個懷抱，抬起頭，她就看到了丈夫那微微泛紅的眼眶，「小恪才是最傷心的那個。你知道，他最需要的就是我們的支持，你兒子不會輕易被打倒的，即使我們兩個人都支撐不下去了，但他依舊不會輕言放棄。所以，在他放棄之前，我們不能脆弱。」

    「我只是心疼他……」江攸寧抬起手摀住了嘴巴，然後用力地擦拭去了臉頰的淚水。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陸恪成為一名記者，而不是在橄欖球賽場上拚殺，作為一位母親，無論陸恪達到什麼成績，她都感到自豪！

    「我知道。」陸正則摟住了妻子，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我過去和陸恪談談。記住，他需要我們的支持。」

    說完，陸正則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就邁開了腳步。

    推開後面的紗窗門，陸正則走了出來，四月的季風越過大海、越過山丘，夾雜著一絲絲水汽和一絲絲寒氣，撲面而來，大腦頓時就清醒了過來。陸正則的腳步在陸恪的身邊停下來，不由抬起頭看著身邊那個比自己還高、比起更壯的兒子，想要開口，卻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

    「爸。我想要繼續試試看。」陸恪率先開口說道，這讓陸正則的視線投向了兒子的臉龐。

    那張青澀漸漸褪去、慢慢開始成熟的面容之上，沒有想像中的失落和悲傷，也沒有想像中的痛苦和埋怨，而是帶著淺淺的微笑，自信而堅定的微笑。

    「落選了，但我依舊是落選新秀。」陸恪坦然地迎向了父親的視線，「我知道，我已經努力了這麼多年，甚至可以說是竭盡全力，但依舊落選了。既然如此，懂得放棄才是聰明人的做法。我覺得我的腦子還不錯，這道計算題還是可以完成的。」

    陸恪輕笑了起來，打趣地說道，「最為合適的做法，我應該放棄橄欖球，然後開始尋找記者的工作。接下來還有四個月的時間，在九月之前，這都是找工作的高峰期，舊金山、洛杉磯，甚至是紐約，我應該四處投投簡歷，尋找更多的機會。在應屆畢業生的頭銜開始褪色之前，為未來做出安排。」

    「可是，爸，我想要再努力看看。」陸恪沒有天花亂墜的理由，只是誠懇而真摯地看向了父親，「我知道這很傻，也很不理智。但，我不想要現在就放棄。不是因為不甘心，而是因為我覺得，我還有潛力沒有挖掘出來。我希望有伯樂能夠看到，我也相信，我能夠在那片球場上贏得一席之地。」

    橄欖球巨星系統，這是陸恪的底氣之一；但在系統之外，在獲得系統之前的那些年裡，陸恪也從來不曾輕言放棄。他的底氣，來源於系統，更來源於自己。

    在小七之前，至少還有六個人獲得了系統，卻不是每個人都取得了成功，歸根結底，在競技賽場之上，掌握勝利鑰匙的，還是自己。

    陸正則沒有立刻回答，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陸恪，心頭不由微微感動。在兒子的身上，他看到了當初年輕氣盛的自己，九十年代中期移民美國，這不是想像中那麼美好的，他們所面臨的難關和挑戰，遠遠超出想像，但他和妻子卻咬牙堅持了下來，一步一個腳印地開創了屬於他們的生活。

    他們遇到了機會，並且抓住了。現在，輪到兒子了。

    「在美國這裡，不是有間隔年的說法嗎？」陸正則終於開口了，「在大學畢業之後，正式工作之前，給自己一年時間，好好探索世界，好好探索未知，尋求自己內心真正追求的東西。也許是夢想，也許是自由，也許是財富。」

    陸正則拍了拍陸恪的肩膀，「我希望你能夠尋找到。在體育賽場上，我和你媽都幫不上什麼忙，但你只需要記住，我們永遠支持你，在我們心中，你才是最棒的那個四分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陸正則也露出了笑容，「所以，放手去做吧。落選新秀，即使落選了，但依舊擁有機會。我相信你。」

    夢想，之所以稱為「夢想」，不是因為它太過美好，也不是因為它可以實現，而是因為它超越了生活、也超越了現實，通往夢想的道路，需要面臨的困難遠遠超乎想像，甚至需要一點傻傻的勇氣。放棄夢想，這並不困難，堅持追逐，這才是最為艱辛的部分。

095 回歸平靜

    四月三十日，選秀大會正式落幕，這也意味著，新賽季的前期籌備已經進入了正軌。

    一方面，球隊經理繼續在自由球員市場上挑挑揀揀，選秀大會結束之後遺留的漏洞或者空缺，繼續補強；另一方面，球隊的教練組開始製定戰術，討論人員配置，緊鑼密鼓地為新賽季開始準備。

    與此同時，自願參加的訓練營也已經正式開始。剛剛進入聯盟的菜鳥新人們，全新簽約的自由球員們，都將加入訓練營，與球隊開始磨合，並且學習球隊的戰術手冊。不久之後，正式的訓練營就將拉開大幕，而他們為了跟上球隊元老們的腳步，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努力。

    八月的季前賽，看起來似乎十分遙遠，足足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但僅僅只需要一個眨眼，季前賽就將會近在咫尺、迫在眉睫，新秀們的慶祝派對似乎還沒有來得及結束，2011年賽季的開鑼聲就已經由遠及近地紛至沓來。

    所以，選秀大會結束之後，整個聯盟就進入了高速運轉之中，就好像從來都不曾真正地休息過一般。

    對於落選新秀們來說，更是如此，時間越來越匆忙、越來越急促，機會也越來越渺茫；每一天的流逝，就意味著他們距離職業聯賽更遠一些。每個人都希望成為庫爾特-華納（kurt-warner），但庫爾特-華納卻只有一個。

    庫爾特-華納，這是nfl歷史上最偉大的「灰姑娘」故事，沒有之一。

    在大學四年期間，庫爾特始終是北愛荷華大學的替補四分衛——這所大學的橄欖球名不見經傳，幾乎可以說是荒漠，但即使如此，庫爾特始終作為學校替補四分衛，一直到大五學年的時候才等到了自己的機會，他表現十分出色，被評為北愛荷華大學所在分區的最佳球員。

    但由於此分區實力平平，且學校毫無名聲。所以，庫爾特沒有收到1994年新秀訓練營的邀請，也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選秀名單之中。一直到1994賽季開始之前，正在尋找第三替補四分衛的綠灣包裝工，這才發出了試訓邀請，可惜，試訓沒有能夠通過。

    沒有球隊問詢的庫爾特，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在當地一家雜貨店幹活，幫忙養家，同時還去了室內橄欖球聯盟的球隊打球，並且回到母校北愛荷華大學擔任球隊助教，打聽著試訓營的消息，期待能夠再次得到nfl球隊的垂青。

    在室內橄欖球的三年生涯中，庫爾特表現出色，得到了芝加哥熊的試訓機會，卻因為度蜜月期間意外被蜘蛛咬傷而錯過。隨後，庫爾特前往nfl的歐洲擴展球隊打球——那是nfl為了開發歐洲市場所建立的外圍球隊。通過自己優異的表現，庫爾特被推薦到了聖路易斯公羊的訓練組。

    1998年，庫爾特作為公羊的第三替補四分衛，整個賽季都坐在板凳上，只在最後一場比賽的雞肋時間替補上場一次；1999年，庫爾特二十八歲。

    當年，庫爾特通過自己的訓練得到了教練賞識，升職為第二四分衛，但是在季前賽之中，主力四分衛卻十字韌帶撕裂，賽季報銷。公羊被迫將華納推上了前台。於是，二十八歲的庫爾特，顛沛流離了五年之後，人生第一次以首發隊員的身份登上了nfl的舞台。

    在那之後，他開啟了自己的傳奇生涯。就在1999年的這個賽季，庫爾特帶領公羊打出了十三勝三負的神奇戰績，順利闖入季後賽，並且一路過關斬將，勇奪當年超級碗，庫爾特當選常規賽mvp、超級碗mvp，為自己的神話之旅畫上了一個完美句點。

    在那之後，庫爾特又分別率領兩隻不同的球隊進入超級碗，但雙雙飲恨；同時他還又當選了一次常規賽mvp，最終在2010年的一月宣佈退役。

    庫爾特是nfl歷史上最優秀的非選秀球員，同時也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灰姑娘！

    人人都渴望成為庫爾特，複製他的奇蹟，但，如此傳奇經歷僅此一例。

    落選新秀，想要加入聯盟，難上加難，必須是天時地利人和，剛剛好遇到了機會，並且剛剛好遇到了伯樂，同時剛剛好適合球隊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剛剛好具備相對應的實力，這才能成行。否則，選秀大會落選之後，球隊又憑什麼還要再次選擇呢？

    選秀大會結束之後，各支球隊的教練組開始權衡、商議，反覆審視球員名單，反覆審核各個位置，主力球員的實力，板凳球員的深度。根據nfl要求，每支球隊最終只能保留五十三人的大名單，他們必須精簡或者擴充又或者補充球員名單。

    商議討論結束之後，根據自己的需求，球隊可能會開啟試訓營，繼續挑選合適的球員，完善自己的五十三人大名單。

    所謂的試訓營，球隊將根據自己的需求、根據球探的報告，主動發出一些邀請函，邀請那些具有潛力的球員，前來試訓，再次審核，填補空缺、優勝劣汰；除此之外，任何的自由球員、落選新秀得知消息之後，都可以前往參加，一展身手，期待著球隊能夠看中他們的實力。

    錯過了選秀大會之後，訓練營就是陸恪的最後機會了。否則，即使成為庫爾特-華納那樣的奇蹟，陸恪也至少需要在加拿大聯賽或者歐洲聯賽打磨幾年，自我證明之後，才有可能創造奇蹟。

    但是，訓練營的競爭更加激烈，不僅因為選擇範圍更大了，而且新秀菜鳥們還要與聯盟老兵們展開對決，經驗的短板將會進一步放大，這也使得難度進一步上漲、競爭進一步激烈。顯然，希望也更加渺茫。

    歸根結底，提高自己的競爭力，竭盡全力地在試訓之中脫穎而出，這才是解決之道。所以，選秀大會結束之後，陸恪就離開了舊金山，再次回到了洛杉磯，再次回歸日常訓練。堅持不懈地通過日常訓練來提高自己的實力。

    不知不覺，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而且，還是比以前更加平靜。

    ncaa的賽季已經結束了，聯賽進入了休賽期，訓練場也進入了休整期。選秀大會落選之後，卻繼續準備試訓的球員，整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也只有陸恪一個，於是，整個球場都空曠了下來，成為了陸恪一個人的訓練場地。

    不僅如此，學校也進入了畢業季和期末季，學生們的作息時間也開始顛三倒四，在圖書館裡通宵達旦的學生，還有在宿舍裡懸樑苦讀的學生，同樣還有在咖啡館裡通宵趕報告的學生，整個學校的節奏都開始加速起來。

    所有人都專心致志地投入了自己的學業之中，孜孜不倦投入訓練的陸恪，身邊的喧鬧和嘈雜也都沉澱了下來。

    早晨，沿著熟悉的路線，一路慢跑著前往學校，這一條路線經過大半年的不斷重複，早就已經駕輕就熟了，陸恪甚至清楚地知道每一個紅綠燈出現的時間——沒有辦法，跑步過程中，著實太無聊，發散思維需要尋找一點事情轉移注意力。

    經過最後一個紅綠燈，沿著道路直行，一個右轉之後，就是進入學校的主車道，容許六輛車並行的寬大車道顯得無比空曠，間或可以看到騎著自行車的學生呼嘯而過，軲轆軲轆的聲響在耳邊響動了一會兒，然後就漸行漸遠。

    「啪啪啪」，身後傳來了一陣跑步聲，似乎正在加速，陸恪沒有回頭，而是稍稍朝裡面移動了一些，讓開了主幹道；心裡猜測著，應該是某位學生正在拔足狂奔，說不定是衝刺前往圖書館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在陸恪耳邊迴蕩縈繞著，卻始終不曾超越，一直在並肩前行。

    陸恪轉過頭，投去了一個示意的眼神，「為什麼不反超呢？」但下一秒，看到了身邊的來人，眼神微微愣了愣，而後就啞然失笑起來。

    眼前是一位充滿青春活力的少女，一件白色的t恤上衣，一條淺藍色的運動短褲，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耐克跑鞋，簡簡單單的裝扮，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平坦的小腹和纖細的腰身，盈盈一握之間，勾勒出傲人的身材曲線和完美的身型比例，修長勻稱的雙腿，泛著健康的小麥色光澤，即使只是一套普通的運動裝扮，依舊透露出一股迷人的氣質。

    一頭金色長發束成了高高的馬尾，伴隨著腳步的節奏活潑輕快地跳動著；潔白的牙齒輕輕咬住了粉紅色的唇瓣，猶如浩瀚大海的藍色眼眸盛滿了星辰般的點點光芒，在清晨那稀薄明亮的陽光之中，熠熠生輝，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而明亮的笑意。

    似乎捕捉到了陸恪錯愕驚訝的目光以及無可奈何的笑容，少女的眉尾輕輕一揚，那挑釁的眼神一閃而過，然後，突然開始加速，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刺了出去，而且沒有回頭，完全是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

    即使沒有話語，挑戰的意思卻著實是再清楚不過了。

    陸恪啞然失笑，沒有言語也沒有交流，保持著原有速度，繼續慢跑了約莫三秒，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少女的身影漸行漸遠之後，這才開始全力加速衝刺。

096 青梅竹馬

    衝刺，再衝刺！

    經過大半年的日常訓練，陸恪已經漸漸適應了變速耐力跑的節奏和強度，現在對他來說，變速根本不是難事，而是進一步挑戰變速的頻率，以及變速過程中的速度極限。今天，陸恪就放開了手腳，全力提升到了極致。

    風馳電掣之間，耳邊傳來了呼呼風聲，越跑越快，完全進入了百米衝刺的狀態；雖然說，落後了三秒時間，追趕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但陸恪還是在一點一點地縮短距離，約莫九十米之後，少女已經近在咫尺了。

    陸恪稍稍放慢了速度，追趕上前之後，與對方並肩而行。

    這一個小小的舉動，似乎刺激到了少女挑戰極限的決心，咬緊牙關，再次開始提速起來；但，這顯然是挑戰不可能，一名普通少女和一名大學職業橄欖球員，怎麼可能形成對抗呢？

    陸恪僅僅只是稍稍提速，穩穩地跟在了少女的身邊，不曾掉隊也不曾超越，兩個人就這樣並肩跑著，無論少女如何努力，都無法擺脫陸恪，短暫的爆發之後，速度漸漸就慢了下來，堅持了約莫一千五百米之後，少女的耐力和體力都達到了極致，最後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變速跑，這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陸恪卻依舊沒有停止，只是回過頭，給了少女一個視線，微笑示意，腳步超出之後，繼續朝前奔跑。今天一萬米的奔跑任務可還沒有完成。

    少女站在原地，慢慢地、慢慢地行走著，調整著呼吸，目送著陸恪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地仰頭看向了天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湛藍色的眼眸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盛滿了無奈，然後嘟起了嘴巴，吐槽到，「小鹿斑比，那個野獸。」

    仔細想想，小鹿斑比，本來就是野獸之一。所以，這是成立的。

    陸恪的節奏步伐沒有打亂，依舊按照計畫，繞了一圈之後，回到了訓練場之上，一絲不苟地完成了今天的跑步訓練任務。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走向球場，而是緩緩地走向了看台。

    看台之上，那名少女右手手肘支撐在膝蓋之上，然後拖著下巴，上半身前傾，臉頰之上洋溢著好奇探究的神色，柔軟的唇瓣微微嘟起，泛著粉紅色的光澤；額頭之上還沒有完全乾透的汗漬透露出健康活力的光彩，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背後沐浴著一片金色陽光，彷彿所有的光芒和所有的璀璨都落入了那一雙湛藍色的眼眸之中，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此時，她正在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大汗淋漓的陸恪，飽滿的唇瓣勾勒起一個曼妙的弧度，「訓練任務完成了？」似乎絲毫不意外，陸恪剛才執著奔跑的行為，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你現在的訓練量加大了？」

    「為了適應更高強度的比賽，我沒有其他選擇。」陸恪攤開雙手，擺出了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

    少女卻絲毫不給面子地「切」了一聲，吐槽到，「我覺得，你應該是享受其中的。你應該是有受虐傾向。」那篤定的語氣帶著一絲調侃和一絲嫌棄，搭配那往上揚的眼球，繪聲繪色地表達出了她的情緒。

    陸恪臉上依舊帶著微笑，沒有慌亂，也沒有解釋，而是淡定地說道，「那個訓練健身到脫水也不自知的少女，剛才如此說。」

    「一次！那隻是一次而已！」少女耷拉下肩膀，還誇張地吐出了舌頭，做出了一副「蒼天啊大地啊」的表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難道我們就不能揭過那一頁嗎？斑比，這個世界已經如此艱難了，我們就不要互相傷害了，好嗎？」那古靈精怪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那耍寶的姿態，卻讓陸恪搖了搖頭，皺起眉頭，連連後退，「咦，我們認識嗎？」那避之不及的撇清表情，著實太過真實，以至於少女暗暗磨牙，最後看著眼前的陸恪，只能是舉起雙手錶示投降，「講和，怎麼樣？」

    「講和，你確定？為什麼我覺得今天我大獲全勝？」陸恪還在得寸進尺，然後就看到少女那吹鬍子瞪眼的表情，他也見好就收，「講和，當然，講和。今天又是平手。」

    少女翻了一個白眼，雙手盤在了胸前，似乎在說，「你最好是見好就收。」

    這一回，陸恪沒有再繼續開口，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繞過了跑道，走上了看台，然後在少女身邊安坐了下來，將系在腰間的毛巾遞了過去，附加解釋到，「這是乾淨的。」

    看著少女接過了毛巾，陸恪輕笑地說道，「什麼時候回來洛杉磯的？上次郵件裡，你沒有提起啊，不然，我就開車去機場接 你了。」

    「專門回來洛杉磯找你的，你不知道嗎？怎麼樣？感動吧？」少女大喇喇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用手肘頂了頂陸恪的手臂，滿臉燦爛地說道。

    陸恪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嗯，很感動。」

    如此肯定的回答，反而是讓少女愣了愣，「餵，你這樣直接點頭接受了，我接下來的套路怎麼辦？」

    「隨波逐流。 」陸恪的回答讓少女一口氣噎在了喉嚨裡，目瞪口呆，那驚愕的表情，惹得陸恪歡快地大笑起來。

    坐在身邊的少女，名字叫做坎蒂絲-斯瓦內普爾（candice-swanepoel），一名模特，而且還是冉冉升起、萬眾矚目的潛力新星。

    出身於南非的坎蒂絲，十四歲時路遇星探，進入了模特行業。從籍籍無名的一名小模特，一步一步地來到了今天的位置，事業終於開始蒸蒸日上。

    坎蒂絲和陸恪的相遇是一個意外碰面。

    2004年的夏天，結束了八年級的學業之後，在正式升入高中之前，陸恪取得了父母的同意，背上背包和行囊，走上了一次自我挑戰的旅程，前往太平洋山脊國家步道，開始徒步旅行。

    這條被稱為太平洋山脊小徑的路線是最高難度的徒步旅程之一，全程走下來需要四到六個月時間，途徑二十五個國家森林和七個國家公園，絕對是最嚴峻的極限挑戰之一。

    第一次挑戰徒步，陸恪自然不會自不量力地挑戰全程，而是選擇了加利福尼亞州境內的路段，經過紅杉國家公園和優勝美地國家公園，全程預計十五天到二十天左右完成。

    在其中一段野外路線之中，陸恪偶遇了坎蒂絲和她的同伴。彼時，坎蒂絲的同伴扭傷了腳踝，而且飲用水不小心打翻了大半，陷入了危機之中，進退兩難，碰巧路過的陸恪伸出了援助之手。

    陸恪先是幫忙處理了扭傷的腳踝，然後分享了部分飲用水和部分食物，而後獨自繼續上路，抵達了官方的補給站和露營地，通知了專業救助人員，由專業人士回去提供救助。

    當天晚上，陸恪和坎蒂絲以及她的朋友，在露營地重逢。

    出於真心感謝，也出於年齡相仿，三個年輕人交談了起來。

    一個是懷抱著橄欖球夢想的華裔小子，期待著能夠成為歷史上第一位進入nfl的華裔球員；一個則是來自於南非貧窮小鎮的鄉村少女，渴望著在競爭激烈的模特行業之中闖出一片天；另外一個則是出身於美國中部地區落後小鎮的普通女孩，希望能夠在好萊塢佔據一席之地。

    三個懷抱著夢想的年輕人，甚至可以說是不切實際、難以實現的縹緲夢想，聚集在了一起；而且，他們懷抱著不同的想法和目的，走上了太平洋山脊小徑，在緣分的牽線之下，意外偶爾，著實是相談甚歡。

    那一個夜晚，三個人秉燭夜談。坎蒂絲的小夥伴最先熬不住，進入了夢想；而陸恪和坎蒂絲則坐在營地之外，沐浴著星光，漫天漫地地聊了大半夜，一直到天色微亮，兩個人才相繼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陸恪起床之後，就再次上路了；而兩個女生的身體狀況終究太弱，而且其中一個人還腳踝受傷了，她們留在了露營地，休息調整幾天，然後再根據情況，踏上旅程。

    這僅僅只是一次偶遇。在那之後，他們之間就沒有了任何聯繫。2004年的社交網絡還未興起，郵箱和msn依舊是主流，他們沒有留下聯繫方式，自然也就無從尋找對方。

    陸恪和坎蒂絲的相識則是另外一場偶然。

    2005年的春天，坎蒂絲前往舊金山參加一場模特的試鏡，意外地在聯合廣場遇到了陸恪。當時，陸恪正在打工，情人節的兼職工作，薪酬可以翻三倍左右；於是，陸恪穿著泰迪熊的套裝，在聯合廣場分發氣球和玫瑰，招呼客人進入梅西百貨。

    當時，坎蒂絲遇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糾纏，他不斷跟隨著坎蒂絲，索要電話；坎蒂絲屢次拒絕，但對方卻陰魂不散。陸恪假扮成為坎蒂絲的男朋友，從天而降，專門準備了驚喜活動，獻上了玫瑰花，然後趕走了那個陌生男人。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相遇。這一次，他們交換了電子郵箱，成為了朋友。

    轉眼之間，六年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在過去短短兩年時間裡，吸引了無數目光，2009年，年僅二十一歲的她，成為了「維多利亞的秘密」的五名新天使之一；2010年，也就是去年，她正式完成簽約，成為了維多利亞的秘密的走秀模特，贏得了登上一年一度時裝盛世的走秀機會，上升勢頭，頗有些不可阻擋的架勢。

    而陸恪，則剛剛經歷了選秀大會，遺憾地成為了落選新秀。

097 一通來電

    坎蒂絲認認真真地看著陸恪，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沒有掩飾地，打量著陸恪表情裡的每一個細節變化。

    那大膽直接的眼神，看得陸恪心裡直發毛，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七個月沒見，我應該還沒有變成外星人。」

    坎蒂絲呵呵地輕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沒事。斑比可沒有那麼容易擊敗。」

    陸恪啞然失笑，「所以，你結束了繁忙的工作，專程趕過來洛杉磯，就是為了說這一句話的？」

    過去這大半年，坎蒂絲的工作無比繁忙，先是四大時裝週的春夏走秀，而後是「維多利亞的秘密」一年一度的走秀，這是坎蒂絲的首次登台；然後是一大堆雜誌拍攝的邀約，再是四大時裝週的秋冬走秀……

    忙碌地腳不沾地，就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兩個人僅僅只是通過郵件的一來一回，瞭解著彼此的近況，吐槽著身邊的瑣事。雖然許久不見，但卻絲毫沒有陌生和疏離。

    坎蒂絲用力地點點頭，乾脆利落地說道，「嗯！」如此直白，反而是讓陸恪噎住了，輕笑了起來。坎蒂絲接著說道，「還記得嗎？我第一次參加試鏡的時候，被面試官罵得狗血淋頭……」

    「當然記得。是紐約時裝週古馳（gucci）的一個試鏡，對吧？」陸恪的記憶無比清晰準確，「當時你哭得稀里嘩啦，就連鼻涕都出來了……」

    「斑比！」陸恪的話語沒有說完，坎蒂絲抬起手就掐住了陸恪的脖子——不過沒有用力，硬生生地掐斷了陸恪後面的話語，「你知道就好，沒有必要每次都提起來，好嗎？」

    坎蒂絲惡狠狠地磨了磨牙，然後鬆開雙手，接著說道，「當時面試官把我罵得一無是處，她認為我太胖了，在模特圈是絕對不可能找到工作的。然後你告訴我，放棄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人人都會，但堅持卻不是。因為堅持需要十倍、百倍的力量，才能走到終點。」

    坎蒂絲的嘴角綻放出了大大的笑容，轉過頭，注視著陸恪的雙眼，「所以，我相信，那些沒有選中你的球隊，那些錯過你的球隊，這是他們的損失。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一名多麼出色的球員，未來，他們肯定會後悔到肚子疼的。」

    「就好像古馳一樣？」陸恪嘴角上揚，輕笑出了聲。今年，古馳的巴黎時裝週，邀請坎蒂絲走秀。

    坎蒂絲抿了抿嘴角，連連搖頭，「不，不，古馳的邀約，我答應了。我現在才是一個小模特，沒有拒絕古馳的資格。」

    前後的反差，讓陸恪和坎蒂絲同時歡笑了起來。

    看著眼前巧笑嫣兮的坎蒂絲，陸恪彷彿可以捕捉到陽光的溫暖，真心實意地說道，「謝謝。」

    陸恪是知道的，坎蒂絲的工作依舊繁忙，就連睡覺的時間都十分稀少；但她還是第一時間趕回來洛杉磯，表示自己的支持。

    坎蒂絲眨了眨右眼，眼底閃爍著俏皮的光芒，打趣地說道，「如果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

    陸恪抿了抿嘴角，笑容隱藏到了眼底，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絕交了。」

    「嘿！」坎蒂絲用肩膀撞了撞陸恪的肩膀，表示了強烈的不滿，但，僅僅持續了不到半秒，笑容就浮上了眉眼，「你現在每天還是堅持訓練嗎？」

    「是的，不是為了保持狀態，而是為了提升狀態。接下來，希望能夠找到試訓的機會，然後，牢牢抓住。」陸恪簡單地解釋到，「你應該再瞭解不過了。」

    模特和職業球員是一樣的，每一天都必須保持警惕，甚至是時時刻刻都必須保持狀態。對於模特來說，注意飲食、注意運動、保持狀態，困難程度絲毫不遜色於職業球員。

    陸恪大學一年級和二年級的時候，坎蒂絲在洛杉磯定居了十八個月，而且她的公寓距離陸恪家也就只有四條街區而已。兩個人最經常做的一件事，交換彼此的訓練日程和日常飲食清單，然後一起訓練、一起吐槽。

    一直持續到了坎蒂絲為了事業而搬去紐約。

    今天見面時的賽跑和較量，對於兩個人來說並不陌生，更像是平凡日常的一個片段。

    「那麼，我就將交叉手指，希望你可以用得上一點點運氣。」坎蒂絲舉起了兩隻手，雙雙將自己的食指和中指重疊起來，做出了祈禱的手勢。

    陸恪也舉起了雙手，笑容滿面地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你呢？這一次在洛杉磯停留幾天？」

    「一個晚上。」坎蒂絲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緩解著身體的疲倦，「明天就要前往紐約，兩個雜誌拍攝正在等待著。」但隨即，她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不過，現在我還是可以好好休息放鬆一下的。怎麼樣，你是不是準備好開始訓練了？我可以擔任球僮！」

    「那我們最好要快點了，免費球僮，這樣的機會可不能錯過。」陸恪眨了眨眼，打趣地說道，然後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地走下了看台，打打鬧鬧地投入了訓練之中——真正的訓練，不是開玩笑的。

    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擁有一個並肩前行的小夥伴，互相支持互相鼓勵，不會孤獨，也不會寂寞，這是幸福的。

    第二天，陸恪親自護送坎蒂絲前往機場，目送著坎蒂絲搭乘了前往紐約的飛機，而後，他的生活就再次回到了原本的軌道之上。

    從五月一日開始，陸恪就一直在關注著試訓營的消息，隨後的三個月時間，成為了最為辛苦、最為奔波、最為難熬的一段歲月。

    第一個試訓機會是來自華盛頓紅皮的，當初新秀訓練營之中的約談，看起來效果還是存在的，他們第一時間向陸恪發出了邀請，於是，他橫跨了整個北美大陸，千里迢迢地從舊金山驅車趕往了華盛頓，卻僅僅只在紅皮的試訓營裡停留了三天，然後就宣告淘汰。

    那種虛無感，著實難以形容。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等待，漫長的等待，這才是最為痛苦的部分。

    沒有試訓機會，陸恪只能回到了洛杉磯，一方面繼續完成自己的畢業論文，一方面在安東尼的幫助下，繼續在學校裡進行訓練。一天，又一天，等待開始變得煎熬起來，即使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放鬆休息的時候，又或者是晚上入眠的時候，大腦只需要稍稍停擺下來，那些紛雜的思緒還是無法控制地洶湧上來— —

    即使有系統，那又如何？沒有足夠的時間，他依舊無法成為超人。這不是「蜘蛛俠」，蜘蛛咬一口，就可以完成變身了；如果提早一年得到系統的話，那現在的局面會不會不同？他是不是可以憑藉實力直接入選，然後現在就開始在球場之上大殺四方？

    陸恪知道，這些空想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世界上沒有如果；但，等待的過程著實太過漫長，控制自己的思想，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足足等待了三週時間，第二次試訓機會終於到來，此時距離選秀已經過去了整個一個月。這次機會是來自聖路易斯公羊的，這一次是來自亞當-克萊恩的消息，依舊是必須橫跨半個北美大陸，但陸恪還是迫不及待地跳上自己的座駕，一路長驅前往。

    這次的試訓稍稍長了一些，足足待了兩週時間。每一天，陸恪都跟隨著球隊的替補球員一起訓練，然後進行各式各樣的四分衛專項訓練，恍惚之間，他又回到了大學的陪練時期，每天生活都變得規律起來，似乎他就是公羊隊的一員。

    但，夢想的泡泡很快就戳破了。公羊隊還是放棄了他，認為他不是他們的選擇。垂頭喪氣地，陸恪再次回到了洛杉磯。

    靜下心來，陸恪全心全意地投入了畢業論文答辯的繁忙之中，這讓他暫時忘記了落選新秀的挫折，回歸了自己學生的身份，抓住青春的尾巴，盡情地享受這無憂無慮的最後美好時光。

    答辯結束之後，又等待了一段時間，又有球隊展開試訓了，先是堪薩斯城酋長，而後是坦帕灣海盜，最後居然還有達拉斯牛仔。

    在季前賽正式開始之前，各支球隊都紛紛開始了最後的動作，這段時間成為了陸恪最為忙碌的時光，在各個城市之間來回奔跑，但奔波忙碌的結局卻是一無所獲。三支球隊都拒絕了陸恪，其中機會最大的居然是牛仔，這支被稱為「美國之隊」的球隊，迫切地需要一名第三四分衛，輾轉反覆的結果，陸恪還是錯過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所謂的季前賽，就是各支球隊不斷磨合戰術、切換陣容、考察球員的賽場，勝負不重要，重要的是教練腦海裡的構思以及球員之間的磨合。在一場比賽的四節時間之中，可能每一節的球員陣容都各不相同。

    季前賽的哨聲即將響起，落選新秀依舊是落選新秀，這也意味著，賽季的大船正在漸漸遠離港口，陸恪已經錯過了自己登船的時機，似乎所有一切蛛絲馬跡都在暗示著：這就是所有了，這就是全部了，這就是終點了。

    即使得到了系統，那又如何？在這片土地之上，華裔球員得不到相對應的機會，也得不到相對應的認可。層層阻礙，難於登天。

    又是嶄新的一天，又是例行的訓練，其實陸恪也不知道，現在堅持訓練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但習慣性地，他還是再次開始了日常訓練任務，這一切似乎已經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

    訓練結束、沐浴結束之後，打開儲物間，陸恪隨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裡面居然有十四通留言，這讓陸恪嚇了一跳，打開第一條留言，電話另一端傳來了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嘿，陸恪，這裡是基普-克萊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