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血劍吟 作者:楓零無心(連載中)

 
regn13 2017-12-6 00:56: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6 44191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0
第二百四十章 無雙閣主

  「不能拔劍!」

  就在劍晨閉著眼睛,牙關緊咬間準備把心一橫時,身後,想蓉的嬌咤及時響起。

  劍晨愣了愣,不禁睜開了眼,手下的動作也因為這一聲嬌咤停了下來。

  在他的印象中,想蓉從來沒有用過如此這般不容質疑的口氣,像是命令一樣對他說過話。

  而在他的對面,司徒無雙的身形因為這一聲喊,攸的顯露了出來,一直成竹在胸的面色,此時竟然變得極不好看。

  司徒無雙的目光所向,正是劍晨身後。

  這令劍晨在怔愣間又多了一抹詫異,他的身後,就只是想蓉而已,而以想蓉的武功,是絕不可能令司徒無雙露出此等神情的。

  疑惑間,他不自覺的隨著司徒無雙的目光往回望去。

  只是一眼,他的面色,也是大變!

  一把寒光璀璨的,正架在想蓉白晰嬌嫩的脖頸上。

  這本是安安的,後來遺落在想蓉**頭,一直便由她保管著。

  所以,握住這把架上脖子的人,根本就是想蓉自己!

  「蓉兒,你……」

  劍晨面色大變間,身軀向她面前衝了一沖,卻又頓住。

  不是他不想沖上去奪下她手裡的,而是,他的身軀才動,想蓉雪白的脖頸上,一抹殷紅已然緩緩往下垂落。

  「不要過來。」

  想蓉此刻的面色很平靜,手下卻不含糊,劍晨才一動,她便微一用力,在自己的脖子上割了道血口。.px.m

  「夫君……」

  想蓉的目光滿是決絕,只有在對劍晨說話時,才多出一絲柔情。

  在劍晨詫異的目光中,她緩緩說道:「蓉兒想幫你。」

  幫我?

  劍晨一愣,更摸不著頭腦,自己用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是……怎麼個幫法?

  「可是……」不待劍晨說話,想蓉的面色一黯,繼道:「蓉兒沒用,武功低,見識也不高,不僅沒有幫到你,反而害得你為了蓉兒落下滿身的傷。」

  「你知道嗎?我多想像安安那樣跟在你的身邊,在你遇到危難的時候,不是站在一旁手足無措,而是為你破開遍地荊棘。」

  眼看她越說,目中的決絕之意越加堅定,劍晨嚇得雙手連擺,急道:「好,好,你先將放下,好嗎?」

  想蓉卻淒然一笑,緩緩搖著頭道:「夫君,蓉兒不想作你的負累,所以,我要變強!」

  她的目光慢慢越過劍晨,看向他身後,幽幽嘆了一聲,說出令劍晨感覺石破天驚的話來:

  「師兄,我跟你走!」

  師兄!

  劍晨豁然轉身,不敢置信地順著想蓉目光看去,那裡,只有一個人面色難看地站著。

  司徒無雙!

  想蓉竟然叫司徒無雙師兄?

  這令劍晨陡然只覺天旋地轉,腦袋裡一團亂麻攪來攪去,半晌理不出個頭緒來。

  「蓉兒,你,你……」劍晨的雙眼睜得老大,一臉的目瞪口呆,結巴道:「你……你是無雙閣……的人?」

  「不是。」

  想蓉沒有說話,司徒無雙卻在靜默了好一會後,突然開口回答了劍晨。

  他掃了眼想蓉脖子上不斷流淌的鮮血,面色難看道:「至少現在不是。」

  「不錯。」想蓉笑笑,接道:「真正的無雙閣,向來只有一人,便是閣主無雙,其他人,即使在無雙閣呆到老死,頂多只能算個記名弟子,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無雙閣的人。」

  說起無雙閣,即使是以此刻想蓉目光的堅定決絕,都不禁顫了一顫,彷彿極不願再去提起,當下握著的手又加了些力,脖頸上的殷紅奔騰得更加洶湧了幾分。

  盯著司徒無雙道:「師兄,我跟你走,但是你不能再為難夫君,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夫君,夫君……」司徒無雙陡然暴跳如雷,怒吼道:「叫得如此親熱,你可知你自己的身份!」

  「知道。」想蓉咬著嘴唇,彷彿在心裡掙紮了半晌,才道:「我是無雙閣的聖女,下一任唯一的閣主人選,也就是說……」

  「以後的我,會背負無雙二字……,無雙!」

  砰——!

  司徒無雙陡然一拳轟在暗道山壁上,激起無數碎石飛濺,咬牙切齒道:「好在石元龍已經死了,否則……他會比死更加淒慘百倍!」

  想蓉笑笑,道:「我倒要謝謝他們兩父子,若不是他,我又怎麼會遇上夫君?」

  劍晨看著想蓉,突然苦笑不已。

  原以為當日在辰州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攪了石玉軒持強搶親的惡霸行徑,卻不知,就算沒有他橫插一腳,想蓉也根本就不怕石玉軒。

  畢竟……石元龍表面上是赤焰門的分舵主,實則本就是司徒無雙手下的人!

  「蓉兒……」劍晨看向想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聲音低沉道:「當日你若表明身份,石玉軒根本就不敢拿你怎樣,是也不是?」

  想蓉對上他的目光,心中一疼,目光垂了下來,低聲道:「是。」

  「那你為何……?」

  劍晨只覺身軀一陣無力,勉強往山壁上靠了靠,滿眼失望道:「如此說來,你接近我身邊,也是別有目的了?」

  他幾乎就要以為,在辰州的一切,本就是石元龍父子與想蓉聯手作下的好戲,其目的,就是要讓想蓉跟在他身邊。

  「沒有!」

  想蓉一聽,頓時激動起來,高聲道:「我沒有任何目的!」

  「之所以不表露身份,是因為,是因為……」

  越說,聲音竟然越低,到得後來,幾已微不可聞。

  嬌軀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彷彿想起了什麼恐懼的事情。

  「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想當無雙閣主!」

  司徒無雙的暴怒從臉上斂去,看著想蓉的目光,竟有著同情,驟然一聲長嘆,道:「我又何嘗想當?」

  「也罷。」他搖了搖頭,又道:「看在你在不久的將來就要頂替我的份上,我答應你,今日就不為難他了。」

  「謝謝。」

  淚珠,從想蓉低垂的臉龐不斷滴落。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0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是人是鬼?

  「你們做的這個決定……問過我嗎?」

  想蓉與司徒無雙中間,瀝血劍純白的劍鞘平舉而起,阻隔在兩人之間。

  「夫君……」

  想蓉看著劍晨,淚眼朦朧,哽咽半晌,卻說不出話來。

  劍晨衝著她笑了笑,道:「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負累。」

  「所以,既然你根本就不想和他走,那就不用走,大不了……」

  大不了什麼,他沒說,但是,那柄平舉的瀝血劍陡然間劇烈地震顫起來。

  鏘鏘鏘——!

  以天外隕鐵製成的純白劍鞘彷彿正與瀝血劍作著激烈的交鋒,隨著那劇烈的震顫不停一開一合間,濃稠如血的凶光一乍一現,整條昏暗的通道內也隨之一明一暗。

  劍晨的眼眸也被這乍閃又逝的凶光渲染得只剩下血紅,受了瀝血上凶煞氣息的影響,他的面容已然起了猙獰。

  瀝血劍,即將出鞘!

  「不——!」

  想蓉陡然高聲嬌咤,堅決道:「夫君,瀝血劍不能出鞘,至少現在不能!」

  「你若非要阻攔,那……那蓉兒便死在你面前!」

  手腕往裡一壓,極端鋒利的猛得切入脖頸一指。

  鮮血不再是流淌,而是,噴射!

  「不要!」

  「小姐!」

  才從撞向山壁的眩暈中清醒了半分的郭傳宗與管平陡見鮮血噴濺,兩人與想蓉的關係也算不薄,頓時目呲欲裂。

  劍鞘撞擊劍柄的鏗鏘聲立時終止,劍晨目中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pbx.m

  「夫君。」想蓉竟似完全感覺不到脖頸上的疼痛,只是看著劍晨,堅定道:「與師兄走,是我自己的決定,若以後還能相見,站在你面前的,定然是個不一樣的蓉兒。」

  「不,不是蓉兒,是……無雙!」

  …………………………………………

  齊雲山,白岳峰。

  嘩——!

  一桶清亮的溪水倒入巨大的水缸裡。

  「呼——!」

  尹修空放下水桶,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長呼一口氣的同時,用手輕輕捶了捶後腰。

  看著已經滿滿噹噹的巨大水缸,他露出滿意的神色,自語道:「終於挑滿了,這下又夠吃四五天啦!」

  左右看了看,突然又嘆了口氣,滿意之色突又轉成茫然,「自師兄走後,師父也是三五天見不著人,這次更過份,都半個多月了,也沒個消息。」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扔出老遠,氣哼哼道:「這麼大一座山,就我一個人,快要悶死啦!」

  身軀極力一個伸展,仰天便倒,四肢呈大字躺在地上,頗有些逆反心理地撇嘴道:「一個人就一個人,該吃吃,該睡睡,多好!」

  說著伸了個懶腰,當真就想先睡上一覺。

  嘩——!

  陡然眼前白光一閃,緊接著一股冰涼之意迎面淋下,猝不及防之下,正打著哈欠而大張的嘴巴頓時嗆了兩口水,惹得他身軀猛顫,劇烈咳嗽不止。

  「誰!」

  驟然被淋成了個落湯雞,尹修空激靈靈一抖,連翻身而起,口中一邊大叫著,一雙眼睛滴溜溜四下一掃。

  竟然,半個人影也沒有。

  巨大的水缸裡,波光粼粼,本已被他灌滿的溪水竟少了一截,此刻水面正晃蕩不止,想來當頭淋下的水,正是來自缸中。

  尹修空再一低頭,頓時驚然發現,他用來打水的木桶竟然少了一隻!

  這詭異的一幕,立時令他心中冰涼一片,大白天的……莫不是遇上鬼了?

  刷,時刻不離身的鋼劍被他握在手裡,聲音顫抖著,鼓起勇氣大喊道:「出,出來!我……我看見你啦!」

  舉目四盼,仍然沒有動靜。

  這下,身軀的顫抖更加劇烈了,仿如篩糠一般。

  「呵呵。」

  正當他要崩潰之時,不知從何處,終於傳來人聲。

  「小兄弟,練功可不是練給師父看的,偷懶可不好。」

  那聲音倒也溫和,只是聽在尹修空耳中,卻不異於勾魂惡鬼。

  他顫顫抖抖地再掃了一圈四周,仍是半個人影也不見,頓時崩潰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出……出來!」

  這一聲出來倒也有用,話音還未落下,他只覺眼前一,果然有東西出來了。

  「啊——!」

  這一驚非同小可,直如尹修空心中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驚叫一聲,面前出來的是什麼,根本來不及看,雙手持著鋼劍猛然沖眼前亂劈亂砍。

  豈料,他的鋼劍才剛剛砍出了一劍,陡然一頓,似乎嵌入了石頭縫裡,任他如何使力,也拔之不動。

  「救命啊——!」

  尹修空嚇得面無人色,雙手閃電般一鬆,人已噔噔噔連退數步,腳踝一扭,重重跌坐在地上。

  「那個……我有這麼可怕嗎?」

  那道溫和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自他前方傳了過來。

  本已雙手抱頭準備等死的尹修空一聽,對方似乎並無惡意,這才大著膽子,捂在眼睛上的雙手隙了一條縫,從縫中往前看去。

  這一下終於看得清楚,於是,尹修空又是一聲大叫:「媽呀!」

  雙手重又合攏,腦袋咚的一聲嗑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來。

  在他前方,站了一個人,那人的手中,正夾著他的鋼劍。

  倉促從手指縫裡看的一眼,只能令尹修空看見這些內容,而這,並不能將他嚇得如此嚴重。

  真正將他嚇得頭也不敢抬的,是那人身上穿的衣服。

  血,全部是血。

  突然出現在白岳峰上的人,身上穿著的,是一件乾涸污糟的血衣!

  「你你你……你是哪裡來的惡鬼!」

  尹修空腦袋埋在地裡,連聲大叫道:「我給你說,我這一輩子半點虧心事也沒做過,身上的陽氣壯得很,可不怕你!」

  「那你怎麼不站起來說話?」

  那道溫和的聲音突然自他耳邊極近處響起,嚇得尹修空當即就地一滾,就要逃跑。

  驟然一隻大手按在他腦袋上,力道不弱,將他想要翻滾的動作生生停了下來。

  「咦?」

  尹修空正嚇得六神無主,陡然只覺按在他腦袋上的大手,很是溫暖,驚疑地叫了聲,心中害怕的情緒倒也減弱了不少。

  手上有溫度,那麼就不是鬼?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1
第二百四十二章 回歸

  尹修空很怕鬼,但卻並不是那麼怕死。

  在感覺到面前這人應該不是鬼後,他終於敢大著膽子把頭抬起來。

  目光從下而上,首先見到的,是一雙破爛不堪的鞋子,鞋面已看不出原本是什麼顏色,只知道,有很多血。

  再往上,褲子、衣服,全數如此,入目所見儘是已經乾涸發黑的血跡。

  這麼多的血!

  尹修空的心下又有些打鼓,好在這次,他已豁了出去,要死,也得作個明白鬼!

  目光繼續往上,好在這次看到的,總算不再是血。

  這是一個中年大漢,滿面的鬍鬚生得老長,但面相卻生得不賴,若是將那一臉的絡腮鬍刮去,想來也是個丰神俊朗的人物。

  此刻這大漢蹲在地上,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眸裡正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尹修空,笑道:「你看,我長得也不算太嚇人吧?」

  尹修空愣了愣,就這麼趴在地上,保持著腦袋高高仰起的模樣,遲疑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捉弄於我?」

  那大漢笑了笑,按在他腦袋上的大手移了移,一把捏著他的衣領,在站起來的同時,順帶也將尹修空提了起來。

  笑道:「誰叫你偷懶不練功來著?嚇嚇你,好長點記性。」

  尹修空茫然的眼睛眨了幾眨,突然回過味來,頓時怒氣衝衝地一把掃開大漢的手,悲憤道:「我練不練功關你什麼事,要你來嚇我!」

  對於尹修空的怒氣,大漢不以為意,又笑了笑,道:「怎麼不關我事?我可是你師兄來著。」

  「屁的師……師,師兄?」

  尹修空的怒氣,陡然轉為驚詫,看著大漢,舌頭都開始打結,疑道:「你是我師兄?不可能!」

  他斷然道:「我的師兄只有一個,叫劍……」

  「劍晨是吧?」

  大漢將他打斷,笑道:「我下山時,他還沒上劍冢,所以就連他也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pb.m」

  「不過……」他的面上,有著驕傲,繼道:「我可是如假包換的劍冢伍元真人門下大弟子!」

  若是劍晨在此,定然便會發現,這個中年漢子正是他當日在白岳峰下遇上的那位大叔,也正是這人,將玄冥訣的其中一冊交到了他的手裡。

  不過,當日他曾說,叫劍晨等他十日,若十日沒來找劍晨,那便說明他已死了。

  而當時的劍晨果真也按他的吩咐,待到第十日上,才將其留下的小冊子打開,一直以為大叔已經死了的劍晨,還對此好一陣神傷。

  卻不想,事隔兩月,這位大叔,竟又突然出現在劍冢。

  尹修空心中一動,突然啊了一聲,驚道:「難道你是,是……靳沖師兄?!」

  那大漢聞言,面色一詫,奇道:「你知道我?」

  突然又有些黯然:「師父他老人家……提起過我?」

  尹修空欲言又止,他本想說沒有,靳沖這名字,還是前些日子從上山來的白焰劍派口中聽過,但見他神色晦暗,一句話衝至嘴邊,卻說不出口。

  「師父他……不在山上。」

  尹修空不善說謊,當下腦袋埋得低低地,很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名叫靳沖的大漢嘆了一聲,收拾起面上的黯然,苦笑道:「我知道。」

  心底卻有一句話沒說,若伍元道人在山上,他就不會出現在此了。

  他在白岳峰上潛藏了已有大半個月,直到近半月都未曾發現伍元道人的身影,方才敢踏上劍冢。

  「小師弟。」

  靳沖看著尹修空,沉聲道:「你我雖未曾謀面,但師兄卻有一事求你。」

  「什麼?」尹修空將頭抬起來,呆呆地應了一句。

  「師兄我這次回山之事,日後師父若回來,你切記不可提起!」

  他面色極為鄭重,話音落下,甚至還向尹修空躬了一躬。

  尹修空大急,連伸手去扶他,道:「師兄你這是為何?若師父知道你回來了,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高興嗎?

  靳沖苦笑了一下,只是搖了搖頭,道:「無論如何,還請師弟答應我。」

  尹修空愣了又愣,靳沖所提出的要求雖然可疑又奇怪,但他心中對面前這人就是他傳說中的大師兄這事,倒又信了許多。

  無他,單看靳沖先前露的那一手,便可知其武功不知比他那三腳貓功夫高了多少。

  如此一個高手,若對劍冢心懷不軌,大可一劍將他殺了便是,又何須如此對他一求再求?

  「好吧……」看著靳沖懇切的神色,尹修空心中莫名地對其升出一陣親切感來,下意識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靳沖的要求。

  「如此,師兄謝過!」

  見他答應,靳沖面色一鬆,當下又是鄭重地對尹修空拱了拱手,方才為難道:「師弟,還有一事,為兄得麻煩你。」

  「啊?」尹修空呆了片刻,才疑惑看向他。

  「為兄要去一趟葬劍池……」

  靳沖沉吟道:「可是,師父的廂房門是鎖著的,你那裡……應該有鑰匙吧?」

  「不行不行!」

  尹修空一聽,把頭搖得像波浪鼓,雙手驟然死死捂著腰間,面色大變道:「師父的廂房怎麼可能讓人隨便入內?」

  「這絕對不行!」

  劍冢上人丁稀少,尹修空在山上,除了修習武功之外,還肩負著照料一切飲食起居的職責,在劍晨走後,他便相當於是劍冢的小管家。

  是以伍元道人的廂房鑰匙,他確實是有的。

  只是師父的廂房暫且不說,那葬劍池更是劍冢的禁地,歷來只有掌門方才可入內,這靳沖一來就說要進葬劍池,這令尹修空如何肯給鑰匙。

  他的表現落在靳沖眼裡,倒也絲毫不出乎意外,當下又道:「師弟你有所不知,你那二師兄,嗯,就是劍晨。」

  頓了頓,面上有著遲疑,卻不往下說。

  「師兄怎麼了?」

  尹修空與劍晨關係極好,聞言頓時一驚,連追問道。

  「他……」靳沖沉吟不語,惹得尹修空上竄下跳,著急上火地連連追問。

  「他……」

  靳沖湊近他身邊,趁尹修空不備,並掌如刀。

  啪——!

  全無防備的尹修空陡覺後腦一沉,身軀一軟,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靳沖在他腰間摸索了一陣,面色一喜,一大串銀製的鑰匙已拿在手裡。

  這才松了口氣,暗道:「若不是怕尋不著鑰匙,又何須與你費這許多唇舌。」

  「不過……小師弟,你倒是單純得緊,只一試便試了出來。」

  他看向尹修空緊閉的雙目,面上也有著一絲愧疚,自語道:「師弟,這次是師兄對不起你,待雨過天睛後,再當面向你道歉罷……」

  又仰天長嘆,目光顯得極為蕭索,嘆道:「希望……師兄還能活到雨過天睛之時吧!」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2
第二百四十三章 劍門雄關

  劍門關,巴蜀之咽喉,開元十五道之劍南道的起始。

  巴蜀位於大唐版圖西南,乃是巴郡與蜀郡的統稱,因其轄區內水域遍佈,物產豐富,又素有『天府之國』的美譽。

  此刻,劍門關外三十餘里。

  雄山峻嶺間,一條水勢平緩的小河流潺潺自劍門關處流淌而下。

  河邊,地勢開闊處,四匹雄壯的馬兒正悠閒地踱著步子,時而低頭啃上兩桶嫩草,時而打上兩個響鼻,顯得無比愜意。

  有四匹馬,自然,也應有四個人。

  嘩啦——!

  河面上,一個碩大的光頭從水底冒了上來,大口一張,噴出一道水箭,陡然哈哈大笑道:「爽!」

  連日趕路所帶來的身體疲乏感彷彿隨著那一口甘甜的水箭噴之一空。

  然後,他便迎上一道殺人般的目光。

  管平脖子一縮,硬生生止住了再暢遊一番的念頭,虛頭巴腦地爬回岸邊。

  河岸邊,那道殺人的目光來自郭傳宗,而他的身旁,劍晨一言不發,望著劍門關的方向怔怔出神。

  帶著滿身水珠,管平有些尷尬地撓著頭,衝著一旁正雙手掬起一捧河水要喝的凌尉,沒話找話地道:「凌兄弟,你老家就在巴蜀吧?」

  「呸——!」凌尉一捧水喝了一半吐了一半,擦了擦嘴巴,不無鄙視地道:「這不是廢話嗎?青城派可是巴蜀第一劍派!」

  管平嘿嘿笑了笑,也不生氣,兩眼放光道:「常聽人說青城天下幽,乃是名山大川中一等一的好去處,好難得來一次巴蜀,凌兄弟你可得帶咱們好好遊覽遊覽。」

  凌尉的眉頭在聽到此話時,微不可察地跳了跳,不待說話,旁邊早有人冷聲刺道:

  「咱們來巴蜀,是來玩的嗎?」

  郭傳宗一臉冷色,目光如劍,先刺管平,再捅凌尉。

  「你——!」

  管平終於有些生氣,這一路上的沉默壓抑於他實在是種煎熬,適才也只是想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來活躍活躍氣氛,豈知郭傳宗會如此認真。

  「怎樣?」

  郭傳宗小小的身軀一挺,毫不畏懼氣得水珠亂甩的管平,大有一言不合那就動手的架勢。

  兩人的劍**拔張絲毫沒有影響到凌尉喝水的心情,他連看也懶得看彷彿鬥雞般的兩個人,自顧自又捧了一掬水,稀哩呼嚕洗起了臉。

  正在這時,一柄純白的劍鞘突兀地橫在大眼瞪小眼的兩人中間,劍尖又慢慢落回地上,以此為支點,劍晨撐著劍,站了起來。

  「走吧,還要趕路。」

  他平靜到有些冷漠的說著,像是對眼前的鬧劇一無所覺,話畢,轉身。

  管平與郭傳宗仍然大眼瞪著小眼,只是,目光交錯時再沒有怒火,而是一陣洩氣。

  「哈哈。」

  看著劍晨已經牽上了馬頭韁繩,凌尉這才笑出了聲,「戲演得不夠好啊。」

  他在一邊看得明白,管平與郭傳宗哪裡是想打架,分明就是沒事找事,想逗劍晨說話而已。

  結果對方的心思根本不在他兩人身上,除了橫劍的剎那,完全連半個勸字也欠奉。

  郭傳宗無奈地嘆了口氣,拍拍很是不甘心的管平,嘆道:「走吧。」

  離開萬藥谷已又過了一個月。

  當日在暗道中,想蓉終究還是跟著司徒無雙走了,而司徒無雙不知為何,似乎很害怕想蓉尋了短見,是以果然沒有繼續打劍晨手中瀝血劍的主意。

  可是,司徒無雙雖然退走,但仍然給劍晨的心靈留下了一片陰霾,以至於初登立派境界的喜悅,也在無情的現實面前被擊得粉碎。

  雖然想蓉說,她的離去只是為了不想成為劍晨的負累,她想變強,但就劍晨來說,這何嘗不是因為他能力不足,不能保護好身邊人?

  還有安安,安安走了,沒有說為什麼,可是劍晨相信她定是有著什麼不得已的苦衷,為了不連累他,所以才選擇離去。

  說到底,也是因為他的能力還不足以應付安安遇上的麻煩。

  所以,這一路的沉默,劍晨的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變強!

  強到無可匹敵,強到整個江湖在談到他劍晨的名字時,無不駭然變色。

  如此,不管安安在哪裡,想蓉又在哪裡,他的強,總會傳到兩人耳中,他要讓安安,甚至想蓉相信,不管遇上任何麻煩,他劍晨,都有能力解決!

  那麼……他變強之路的第一站,便用唐門之血,來祭奠吧!

  四騎揚蹄,捲起滾滾煙塵,劍晨一馬當先,縱馬狂奔大半個時辰後,雄壯巍峨的劍門關,已然在望。

  有峰天下險,劍劈一道關。

  雄據天下的劍門關,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有詩云: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詩中其意,未曾親到劍門,根本無法體會。

  一道小小的關隘本不出奇,但修建在千仞絕壁上的關隘,其份量,卻又不同。

  又過了小半刻,四人終於行至關門近處,頓時,一股古樸蒼桑之感迎面而來。

  「籲——!」

  劍晨勒住馬頭,身軀隨著跨下健馬原地踏了兩個圈,方才定住,目光所向,令他皺了皺眉。

  離他十來丈遠的的關隘處,半個人影也無,而那唯一一扇可供人通過的斑駁厚重包鐵木門緊緊地閉著。

  「籲——!」

  他停下片刻間,郭傳宗等三人也策馬趕到,見狀俱都露出奇怪的神色。

  「咦?」管平騎在馬上,大手在自己的光頭上摸了兩把,奇道:「怎麼門關了?」

  郭傳宗抬頭看了眼日頭,也是疑惑道:「此時正好日上三竿,正是往來行人最多的時候,即便蜀道難行,但也不可能如此之早就閉了關門才對。」

  又轉頭沖凌尉道:「喂,你是本地人,這劍門關從來都關得這麼早嗎?」

  凌尉也正緊盯著嚴絲合縫的關門,不解道:「劍門關雖然特殊,但如今又不是戰時,其放行時辰應與大唐別處一般無二才對。」

  「呔——!」

  正當眾人疑惑紛紛時,從高高在上的城牆上,有人不客氣地高聲吼道:

  「關下何人?」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2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往無前

  眾人尋著聲音抬頭看去,卻見那城頭的女牆邊,不知何時已站了個軍士打扮的人。

  有人守關,眾人鬆了口氣,那便好辦了。

  「軍爺!」

  管平仰著脖子,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大喊道:「我等兄弟四人欲要入關,還望方便則個!」

  「哼!」

  管平的話已說得極為客氣,不料城頭那人毫不領情,冷哼了聲,道:「想要入關,三日後再來!」

  說著,腦袋一縮,便想退出去。

  管平一見,頓時急忙又喊道:「軍爺,如今非戰時,我等兄弟也是大唐良民,為何不能入關?」

  那軍士立於高處,絕嶺峭壁間對穿而過的透骨寒風吹得他面頰生疼,正是心情糟糕的時候。

  管平不知好歹地一再追問,氣得他越加不耐煩起來。

  綁綁綁——!

  軍隊制式重重地敲打著城牆,威脅之意極為明顯,面上怒道:「想要入關,就等三日,不想入,滾!」

  說完,身子一縮,不見了蹤影。

  「我呸——!」

  管平氣得雙腳暴跳如雷,好不容易壓著的性子頓時如火山般爆發開來,一手指著城頭,破口大罵道:「一條看門狗而已,臭威風什麼,有膽子下來,看爺爺不撕爛了你的狗嘴!」

  只是,他在下邊又跳又鬧,那城頭的軍士彷彿是鐵了心不想再理會,任他如何喝罵,只是不露頭,倒弄得管平口乾舌燥不已。

  凌尉在一旁詫異道:「三日?為何要等三日?」

  郭傳宗也是皺眉,道:「近十幾年來幾無戰事,這軍隊封關之事,我都只是聽老一輩提起過,卻從未見過,沒想到,今日倒趕上了。」

  「可是,咱們一路走來,一直都風平浪靜,並沒發覺有什麼需要關閉劍門關的異樣事呀?」

  「難道……」凌尉目光閃動不已,接過郭傳宗的話,猜測道:「蜀中之地出了什麼變故不成?」

  既然關外無事,那有事的,必定就是在關內了。

  幾人說話間,劍晨已經下馬了,此刻正搖手跺腳地活動著騎馬騎久了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身體,平靜道:「何必浪費時間去猜?」

  郭傳宗與凌尉一愣,就連管平也停止了喝罵,詫異地看向劍晨。

  不猜,還能做什麼?乖乖等上三日嗎?

  可是,看他的動作,似乎又不像。

  難道……

  郭傳宗目光一閃,陡然面色微變地想到一種可能。

  大哥這是要……破門?

  江湖中素來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凡武林人士,大多不屑於甘做朝廷鷹犬,但是,非到萬不得已,也不會惹上官家。

  朝廷是白,江湖是黑,黑與白,本就涇渭分明,互不干涉。

  所以,雖然郭傳宗等人對劍門關的突然封閉心中有氣,但也頂多只是抱怨牢騷兩句而已。

  若有本事,直接飛渡劍門也可,若無此本事,那便也徒呼奈何,唯只一個等字。

  就連脾氣暴躁如管平,也只是破口大罵,逞逞口舌之利,借此發洩發洩心中不滿而已。

  要他直接破門,卻是心中連想也沒想過之事。

  畢竟,破門容易,門破之後,便已算是公然與朝廷相抗,相當於謀反的大罪!

  所以,當劍晨一邊活動身體一邊往劍門關處走去時,三人才會如此驚訝。

  「大哥,不可!」

  郭傳宗在短暫愣神後,急忙高聲阻止道:「咱們又不急於一時,便等上三日又如何,你又何必公然挑釁於官家!」

  劍晨聞言,頭也不回,仍然一邊走著,一邊應道:「一時不急,一生也就不急,如今一扇小小的破門也能阻我三日,待遇上唐門時,又該阻我幾日?」

  氣勢,自劍晨緩緩前行的身軀上一擴再散,轉眼間,已令郭傳宗心中訝然。

  此刻的劍晨,彷彿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剛從沉睡中醒來的猛獸,威勢衝天,周身上下滿是一往無前的霸氣。

  這是……郭傳宗從未曾在劍晨身上感受過的霸道氣勢!

  在郭傳宗等三人俱都怔愣的當口,劍晨的腳步停了,停在離劍門關門三丈開外的位置。

  陡然開聲高叫道:「今日砸你們門的人,叫劍晨,你們可記清楚了,別弄錯!」

  炸雷般的吼聲驚起崇山峻谷間飛鳥無數,雷聲尚在,他突然已有了動作。

  啪——嚓——!

  陡然間,另一聲更加令人心膽俱寒的旱雷自他手中爆起,一團銀芒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狂暴彈出

  雷動九天!

  轟——!

  三丈距離,正是飛火流星錘能夠發揮威力的最佳距離,驚雷才響,那包裹著厚厚一層鐵皮的關門正中,立時火星四濺。

  郭傳宗擔心的事,已然發生!

  這一錘砸得石破天驚,就連厚重無比的劍門古城牆,彷彿也在飛火流星錘轟上城門時,整個顫了一顫。

  常年累月風吹日曬的古城牆上,乾涸的岩石塵埃登時垮下一大片。

  待流星錘飛回時,眾人驚然可見,那一眼便覺厚重的城門,雖然未被這一錘轟破,卻也被砸了好大一個凹陷。

  與眾人的驚訝不同,劍晨卻皺了皺眉頭,似乎對這一錘極為不滿意,自語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雄關,看來……」

  「還得多砸幾錘!」

  精光一閃,飛火流星錘乍收又出,雷鳴電閃間,第一錘的迴響尚在耳側轟鳴,第二錘又已印上城門。

  轟——!

  這一次,劍門關的城門,震顫得更加劇烈了。

  「大膽——!」

  正當飛火流星錘再一次飛回,劍晨一言不發,又準備轟出第三錘時,城頭上,驟然傳來厲喝:

  「何方刁民,膽敢在劍門關鬧事!」

  眾人抬頭看時,僅有六七丈寬的城頭上影影綽綽,只一瞬間,便站滿了殺氣騰騰有守關軍士。

  而那開口喝罵之人,管平瞧得清楚,正是先前叫自己等人滾的那位。

  只是,此刻的他雖然怒容滿面,殺氣凜然,可劍晨卻連正眼也沒往上瞧過一眼,手中的動作該怎麼來還怎麼來,並沒有因為城頭出現的大片軍士而有過一絲停頓。

  於是,第三錘,就在城頭軍士驚怒的怒吼聲中,再度重重撞上城門。

  轟——!

  城牆的震顫更加劇烈,城頭上站了密密麻麻的軍士中有修為弱一些得,竟被這一錘之威氣勢所奪,搖搖晃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連站也站不穩。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3
第二百四十五章 破!

  「小子,你找死嗎?」

  城頭上,那隻前喝罵過管平的軍士探了半邊身子出來,埋頭往城門處一瞧,頓時暴跳如雷。

  連接三錘,全數砸在城門正中位置,此刻看去,只見那包裹了三指厚鐵皮的城門,現下已是破損不堪。

  城門正中位置凹陷得太過厲害,以至於鐵皮翻轉間,已有不少木渣殘屑暴露於外。

  軍士暴怒中,心下也是驚懼不已,要知道,那城門改採用的木頭,乃是世間最為堅硬的鐵檀木所作,厚度更是達到了一丈!

  別說外面還有厚厚的一層精鐵,就是只有木門,若想破門而入,他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也只有攻城重器破城錘而已。

  然而此刻,城下只是一身軀單薄的少年。

  卻不曾想,令他更加震驚的消息此時才從城樓下傳來。

  橫在城門之後的三根粗大城門栓,竟然已有了即將斷裂的跡象!

  城頭數百軍士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臉上的震驚之意,已無以復加。

  須知,這三根城門栓同樣是以堅硬的鐵檀木所制,並且,每一根都是三尺來粗,重量可達數百斤之數。

  如此三根倒下來都可壓死人的城門栓,又隔著一丈厚的城門,竟然被這少年只不過三錘砸下,就要斷了?

  領頭的軍士再看向劍晨的目光時,已不再是震驚,而是,恐懼。

  他一腳踢在報信之人的屁股上,陡然大吼道:「快去請將軍!」

  又沖四周同僚著急上火地喊道:「還愣著幹嘛,等著被破腦袋嗎?放箭,放箭!」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想到守不住城門的下場,所有軍士俱都身軀顫了一顫,驚懼地面容在一瞬間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刷刷刷——!

  人人手中強弓硬**盡現,手臂往背後一撈,張弓搭箭,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看來這群軍士平日裡倒也訓練有素。

  寒光銳利的箭頭,密密麻麻指向同一個方向,城門三丈開外的劍晨。

  「放!」

  隨著領頭那軍士面色猙獰地手臂猛揮,嘣的一聲轟然巨響,無數緊繃的弓弦同一時間鬆了開來,其聲連成一片,宛若蝗蟲壓境一般,震懾得人心底直髮麻。

  咻咻咻——!

  無數箭矢尾翎驚顫,帶著尖銳破空之音,疾射而出。

  「大哥小心!」

  郭傳宗驚叫一聲,眼見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天而降,急切間不管不顧,合身撲上,雙掌當胸一凝,降龍掌蓄勢待發。

  只是他與劍晨隔了七八丈,那軍士下令放箭又極突兀,一時之間,哪裡趕得及。

  於是,在郭傳宗焦急的目光中,陡見劍晨頭頂銀光大閃。

  怒海聽雷。

  鐺鐺鐺鐺鐺——!

  金鐵交鳴聲密集響起,疾如驟雨瓢潑落下的箭矢在這一刻,倒真成了雨點,噼裡啪啦打在一把銀光璀璨的大傘上。

  清明時節雨紛紛。

  不知為何,郭傳宗學識有限的腦海中,陡然飄出一句詩來。

  而劍晨,此刻便如同詩中的意境,一人,一傘,獨立驟雨中。

  天紋銀傘,對待此等密集攻勢,正是最佳應對之法。

  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城頭數百軍士哪裡想得到這少年竟然如同變戲法一般,憑空從手中變出一把大傘來。

  而更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這銀光閃閃的大傘,竟然堅固如斯,任他們豁盡全身力氣射下的利箭打在傘面上,卻是絲毫無功。

  連穿透半分也做不到。

  如此無用功對心境的影響可謂巨大,是以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手下的動作驟然遲滯。

  雨停。

  劍晨斜持著天紋銀傘,抬頭望向城頭,嘴角浮上一抹冷笑,道:「箭,不是這麼放的。」

  刷——!

  天紋銀傘猛然一收,千鋒短棍已被他平舉於前,右手飛速搭上,只一瞬間,竟也作了個張弓搭箭的動作。

  目中精光大盛,劍晨舌綻春雷,陡然怒喝道:「箭,應該這麼放!」

  吱——————!

  尖銳刺耳的空氣摩擦聲陡然從他竭力往後猛拉間響起,雖然隔著老遠,城頭上的一堆軍士只覺耳膜刺痛不止,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只有無盡的嗡嗡聲刺激得人幾欲發狂。

  右手驟停,拉如滿月的銀月撕天弓上,一支純黑如墨的箭矢立時出現,箭矢周圍,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煙氣循環往復,平憑陰森可怖之感。

  看著這支箭矢,郭傳宗猛然回頭,與凌尉驚訝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他們兩人當然記得,就在兩個半月前,劍晨在對陣狼牙軍那位神力過人的焦陽時,曾出過此箭。

  而當時,這箭還只是灰色,遠不如此刻那純淨的黑帶給人的驚顫感來得強烈。

  運勢已足,劍晨身軀微動,純黑箭尖所指,正是他已轟得凹陷破損不堪的城門正中一點。

  嘣——!

  右手兩指一鬆,黑色箭矢陡然從他指尖消失,再出現時,已在城門近箭,這間的距離,竟似乎完全沒有經過一般。

  一箭,只一箭,所產生的弓弦震顫,竟絲毫不弱於先前百弓齊發的聲威!

  轟——!

  帶著極致的旋轉,黑箭立時沒入城門凹陷處,過得半晌,突然從那中心一點上,傳來轟然炸鳴。

  一圈肉眼可見的聲波,自正中猛地一震,在郭傳宗等人看來,竟然彷彿連空氣也為之扭曲變形!

  聲波一擴而散,從城頭上閃電掠過,直衝上天。

  能被派來守門的軍士,可想而知除了比普通人體格略強壯些外,又能有多少修為?

  噗,噗,噗噗噗——!

  聲波閃電一掠,城頭上,大部分軍士立時只覺五內震盪,胸中陡然煩悶不已,當下再也忍不住,第一個人口噴鮮血時,立時產生連鎖反應,道道血箭從天而降,當頭灑落漫天血雨。

  歸心似箭!

  一箭出,劍門關古樸厚重的城門被炸出個通透的大洞不說,就連守門數百人,竟也遭了池魚之殃。

  此一箭,恐怖如斯!

  吱——呀——!

  城門後三根城門栓也在巨大的爆炸力道下,寸寸斷裂。

  沒了支撐,又受了衝擊力,那扇緊緊閉合的城門,終於禁受不住劍晨的暴力摧殘,發出一陣沉重的嘆息,緩緩往兩側開去。

  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守城如是,攻城,也如是,劍門關,破!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4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見狼牙

  劍門關破,城頭血雨飄灑間哀嚎片野。

  劍晨靜立於城門前,對於數百軍士的哀嚎絲毫不為所動,他的身形巍然不動,一雙劍目銳利無匹,直刺劍門關內。

  隨著劍門關的兩扇厚重木門緩緩往兩側而分,門內的情況,一點一點暴露在眼前。

  當郭傳宗三人剛好走到劍晨身邊時,城門,終於大開。

  穿堂寒風,吹得四人衣衫獵獵作響,而除了管平之外,郭傳宗與凌尉,包括劍晨,面色都變了一變。

  城門處,一道高大的身影昂然而立。

  劍門關破,守關軍士會有人前來阻擋,這一點也不奇怪,可是令劍晨有些詫異的是,這立在城門口阻擋他的人,竟然認識。

  狼牙軍,焦陽!

  在他的身後,影影綽綽,還跟著不少面色凝重的持軍士。

  當劍晨等人看著焦陽時,焦陽面上的詫色,一點也不比對面來得少。

  焦陽的狼牙棒餘杭時被劍晨兩箭穿透了兩個洞,後來被狼七扛走時,也沒來得及拿。

  然而此時,他的雙手中,竟又互握著一根比之前還要大上一圈的精鐵狼牙棒,城門一開,他就待持棒怒砸。

  然後,他便看到了劍晨。

  劍晨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他。

  空氣中,突然沉凝了下來。

  「見鬼了這是!」

  焦陽的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看著劍晨,詫異叫道。

  吱————!

  劍晨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猶豫,只一瞬間,銀月撕天弓上,純黑色的箭矢又帶著尖銳的厲嘯,陡然出現。

  對於焦陽,他記憶猶新,也知此人的可怕,先下手為強方為上策。

  「慢著,慢著!」

  豈知焦陽一看他動作,額頭頓時有汗,砰的一聲本已高舉的狼牙棒重又砸回地上,粗壯的大手連連衝劍晨擺著,一臉的痛不欲生。

  劍晨銳利的目光盯視著他,動作雖然停了停,但氣機卻不散,仍牢牢鎖定在焦陽身上。

  焦陽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表情看起來很是鬱悶得有些抓狂,突然暴跳道:「把你的破箭收一收,灑家不和你打!」

  不打?

  本以為又是一場惡戰的郭傳宗與凌尉站在劍晨身旁,聞言頓時面面相覷,這焦陽,慫了?

  劍晨當然不可能因為焦陽的一句話,就真將混沌內力凝聚的純黑箭矢散去,對於焦陽的話,他似乎全無反應,面無表情地,右臂又極力往後拉了拉,銀月撕天,已如滿月。

  「呸——!」焦陽憤恨地看了一眼黑到深邃的箭頭,猛得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跺腳氣道:「真他娘的倒霉!」

  當下竟全然不顧及劍晨的氣機還鎖定在他身上,豁然轉身,大手一揮沖跟在他身後的軍士喝道:「走走走,撤退!」

  說完也不理手下軍士詫異的神色,倒拖著他那根惡形惡相的狼牙棒,邁開大步便走。

  他這一走,無論是劍門關的守軍,還是劍晨等四人,俱都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劍晨那一箭之威,實在已經嚇破守關軍士的膽,之所以還能強撐著迎敵,一多半的信心,就來自威猛雄壯的焦陽身上。

  誰料,這人只是站在城門口看了一眼,竟然就那麼走了……

  焦陽這一讓開身形,劍晨即刻發現,他身後那些持而立的軍士,竟然全部穿著狼牙軍的軍服。

  也正因為此,領頭的焦陽一走,這些狼牙軍士連片刻猶豫也不帶,一收,動作整齊劃一,轉身跟著焦陽就跑。

  說是跑,陣型卻不亂,絲毫沒有因為焦陽的不戰而退,影響到這些軍士的半分士氣。

  不消片刻,城門口空蕩蕩一片。

  焦陽的離去,正如他的出現,同樣都充滿了突然。

  劍晨的內力箭矢還未散去,卻聽凌尉在一邊疑惑道:「咦,在劍門關守關的,怎麼會是狼牙軍?」

  「對啊。」郭傳宗也從再遇焦陽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附和道:「巴蜀之地應屬劍南節度使管轄,狼牙軍乃是安祿山的私軍,怎麼會巴巴地跑來守關?」

  「嗨——!」管平卻滿不在乎道:「那安祿山如今身兼三鎮節度使,幾可稱作藩王中第一人,來劍門關有什麼好稀奇。」

  聳了聳肩,又道:「或許他想更進一步,作四鎮節度使呢?這些狗咬狗的事情,與咱們可沒關係。」

  「話是這麼說……」凌尉緊緊皺著眉頭,無法釋懷道:「但總覺得……不會那麼簡單。」

  「其實……」劍晨保持著滿弓之勢,終於開口,道:「也沒多複雜。」

  三人聞言,正不明所以,突見劍晨身形一動。

  他單腿一曲,身軀高高仰起,銀月撕天上那枚純黑箭矢的空氣摩擦聲更加劇烈,箭尖所向,已直指城頭。

  舌綻春雷,陡然一聲暴喝:「剛才那個,下來——!」

  一股暴虐的氣勢直透上天,城頭數百軍士見那黑箭將發未發,駭得個個驚惶倒退。

  「少俠,少俠……」

  驚恐瀰漫下,又聽劍晨指名叫他,那之前領頭的軍士險些嚇破了膽,神色間的驚惶比起同僚來只多不少,身軀顫了數顫,好不容易才壯著膽子出面應了聲。

  劍晨冷冷盯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箭頭一移,對準了他的鼻子。

  「哎,哎……且慢,且慢!」

  那軍士一見,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從城樓上跑了下來。

  刷——!

  純黑箭矢猛得一收,消失不見的同時,銀月撕天也由弓形重新變回千鋒短棍。

  那領頭軍士正翻滾到城門口,一見之下,頓時驚為天人,雙膝一軟,無數個響頭便磕了下去。

  「少俠饒命,少俠饒命……」

  凌尉在旁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有所覺,湊到劍晨耳邊道:「奇怪,你看他的軍服,卻又不是狼牙軍所有。」

  劍晨點了點頭,他早在焦陽退走時便已見到城頭的守軍所穿的軍服胸口上,並沒有那狼牙軍所獨有的猙獰狼頭。

  再加上焦陽走時,一眾狼牙軍軍士也跟著走了,而城頭上這些,雖然也怕得要命,但個個如同腳下生釘,只顧著篩糠,卻不跟著走。

  這其中,定有著不對之處。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4
第二百四十七章 目標迷離

  「起來說話!」

  劍晨眉頭皺了皺,冷聲喝道。

  「是,是……」

  那軍士停下磕頭的動作,只是哪裡又敢站起來,仍自跪在地上,腦袋倒是抬了起來,驚惶未消的臉龐上,淚水混合著磕破額頭流下的血水,顯得污糟不堪。

  他這番可憐兮兮的模樣落在劍晨眼裡,頓時令他怔了一怔。

  曾幾何時,他還是個在路邊遇上叫子都舍得給一根金條的好心人,然而此刻,即使親手將面前這人逼得惶惶不安,他卻沒有半點內疚不忍的感覺。

  不僅如此,心中,竟還隱隱有著一絲暴虐的快意。

  自己在什麼時候……已變得如此冷血了?

  難道……要變強,就得如此?

  他的心中,彷彿有一柄利劍一穿而過,本該滾燙的血液噴濺了整個胸膛,卻是……涼的!

  「少俠,少俠……」

  劍晨正怔愣間,那軍士見他久未說話,不由小心翼翼地試探叫道。

  旁邊,郭傳宗也以手肘輕輕碰了碰劍晨,方才將他從出神狀態拉回現實。

  劍晨輕輕嘆了口氣,凌厲的氣勢收了收,儘量放緩了語氣,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軍士一聽,急忙答道:「小的錢德運,乃是附近蒼溪城中的獵戶……」

  「嗯?」劍晨神情一詫,疑道:「你是獵戶?」

  不由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一個獵戶,怎麼跑劍門關上守門來了?」

  凌尉也是奇怪不已,不禁衝口問道。

  那錢德運渾沒有了初見時的不暴躁不耐,連忙答道:「不光是小人,就是這城頭上的所有人,都是從附近村落城鎮中抓來的。」

  抓來的?

  驟聞此言,劍晨四人面面相覷,凌尉驚訝道:「誰抓你們來的?那這劍門關原來的守軍呢?」

  錢德運面色僵硬了幾分,猶豫半晌才回道:「抓小的們來的,正是剛才那位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將軍,至於原來的守軍……」

  「他們,他們……」自淚水與血水之後,錢德運的腦袋上,汗水也開始汨汨而下,吞吞吐吐道:「都……都被殺了!」

  「劍門關原來的守軍一個也沒跑得了,全數被滅於此,所以才抓了小的幾個來城頭冒充冒充……」

  被殺了?

  劍晨四人一聽,面色倒沒有多大變化,畢竟以目前劍門關的情況來看,那些正牌守軍的下場,已經猜到七八成。

  「那你剛才說,若要入關,須等三日,又是為何?」

  劍晨想了想,又沖錢德運問道。

  提起這事,管平突然就是一怒,想起適才錢德運在城頭上囂張跋扈的模樣,斗大的拳頭提了起來,很是有著先錘他幾拳的衝動。

  錢德運一見,嚇得脖子一縮,急忙向劍晨回道:「回少俠的話,那是剛才的將軍叫小的們這麼說的,好像是因為……」

  他一張臉皺成了苦瓜,彷彿在極力回憶著,良久才又說道:「阻截他們對頭的任何支援。」

  阻截增援?

  凌尉與劍晨對視一眼,道:「難道安祿山真有攻佔劍南道的野心?」

  又沖錢德運道:「他們帶了多少人?」

  錢德運低眉順眼回道:「只一隊人馬,有大半在攻下劍門關後便往裡去了,只留了剛才那位將軍率領的小部分人馬。」

  「才一隊?」凌尉眉頭一皺,沉吟道:「這不像是要打仗的架勢……」

  當今大唐軍隊沿用「府兵制」,天下各道、州、縣要沖處設軍府六百三十四所,總稱為「折衝府」,一府的兵力,便為最。

  而府下,又設營,每一營下,分為數隊,隊下為伙,每一隊共領三伙,而每一夥,又有五位什長,每個什長各領十人。

  算起來,一隊的人馬,也不過一百五十人而已,於江湖派係爭鬥來說,已是極強的力量。

  然而放在攻城掠地上,卻連塞牙縫也不夠。

  「難道……」郭傳宗也是個通透之人,聽著凌尉的分析,立時猜測道:「不是打仗,而是要攻打哪個江湖門派?」

  此言一出,劍晨與凌尉兩人的面色突得嚴肅起來。

  凌尉出自青城派,而劍晨要去唐門,這兩個門派都是蜀中大派,狼牙軍如此鄭重行事,甚至不惜攻佔劍門關,想來若是為了攻打哪個江湖門派的話,其定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而素有蜀中三巨頭之稱的青城、唐門、五毒三派,則是這劍南道中,唯一有能力與朝廷兵馬抗衡的勢力。

  到底……狼牙軍的目標是哪一個?

  雖然劍晨此去唐門,目的自也不善,但若被狼牙軍橫插上一腳,那麼當中又會多出許多變數來。

  而凌尉更是沉默不已,想來青城派於他,便如劍晨之於劍冢,自家門派極有可能被官兵圍攻,這令他面色陰沉不已。

  劍晨這時倒是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先前那一箭就該射出去,以他如今的修為,歸心似箭已能連發十箭,想要留下焦陽,不說十成十,倒也有著七成把握。

  也好過在此胡猜亂測的好。

  「錢……德運是吧?」

  他揉了揉眉心,將無數念頭壓下,緩聲道:「既然你們是被抓來的,如今那狼牙軍已走,你們也散了吧,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又想了想,道:「不過回家之前,須得先去劍南節度府一趟,將劍門關的情形稟告節度使,好教他另派人馬駐守劍門,莫要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那錢德運一聽,心知今日一條性命算是保住了,頓時大喜過望,連連叩首拜謝道:「多謝少俠不殺之恩,少俠請放心,之後之事小的理會的,定不會讓少俠失望!」

  城頭上數百冒充劍門守軍的百姓聽了,也是大大地鬆了口氣,登時幾日來的擔心受怕盡去,不禁歡呼道謝不已。

  劍晨與錢德運說完,又轉頭看著臉色陰沉的凌尉,遲疑道:「凌兄……」

  豈料凌尉把手一揮,直接打斷他道:「不用再說,先去唐門!」

  先去唐門?

  劍晨怔了怔,對凌尉的表現大感奇怪。

  若是他聽聞劍冢有事,那是非得快馬加鞭,第一時間往回趕的,可是凌尉卻說……先去唐門?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5
第二百四十八章 異常的平靜

  蜀中唐門。

  嚴格來說,唐門並不是一個江湖門派,也非一個幫會,而是一個家族。

  在巴蜀之地,傳承數百年的龐大家族!

  唐門乃刺客世家,但幾乎只在巴蜀一帶活動,儘管如此,唐門的毒與暗器,仍然響徹整個江湖。

  不過,時值大唐盛世,家國太平,唐門的刺客生意也不景氣,為了繼續生存,唐家逐漸開始涉足商業,替江湖中人乃至官家打造機關暗器等等。

  誰知,這本是為了家族延續的無奈之舉,竟慢慢壯大,到得後來,唐門高層哭笑不得地發現,從商所得,竟遠比以往單一的刺客生意要可觀得多。

  於是,唐門便在這條經商的路上,越走越遠,發展至今,已然有了很多的支派,有些支派在唐家幾乎沒什麼地位,只是負責幫忙打理生意而已。

  這是唐門一脈有別於其他江湖門派的地方,倒是於霸劍山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而唐門的立世之本,永遠也只能是內門中的唐門五支上。

  天羅、天絕、天星、天影、天機,此五支,盡展唐門四絕,令唐門成為江湖上一股舉足輕重的強大力量!

  益州之南百餘里,唐家堡。

  劍晨四人策馬狂奔,從劍門關一路疾馳,在不惜馬力的情況下,只過了大半日光景,堪堪在日落前,趕到唐家堡外圍附近。

  「喂,我說!」

  馬背上,郭傳宗一面策馬揚鞭,一邊第三十二次忍不住向凌尉問道:「你真不回青城?」

  凌尉瞪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不然你替我回去看看?」

  「嘖嘖嘖。」郭傳宗大搖其頭,嘲弄道:「真是冷血。」

  啪——!

  凌尉手中馬鞭一甩,鞭影聳然,直往郭傳宗面門上揮擊而去。

  「哼!」

  郭傳宗冷冷一哼,夷然不懼,同樣手腕一甩,也是一道鞭影迎了上去。

  眼見兩鞭就要相交,中心處竟從下往上,突然冒出一道純白虛影來,啪啪兩聲輕響,郭傳宗與凌尉的馬鞭驟然擊到,各自盤旋纏繞在純白虛影上。

  「行了,唐門在望,別鬧了!」

  說話的是劍晨,他手臂輕抖,兩條馬鞭一鬆,頓時按原路退回。

  那純白的虛影現出真身的,正是加了劍鞘的瀝血。

  他自萬藥谷出來後,只要不是特別時期,有要動手兵器的地方,總是先用瀝血,雖然只是未出鞘的瀝血,但於他來說,已是有了不少的突破。

  這段時間以來,在他刻意而為之下,心中那道因夢中血劍所引起的恐劍陰影,正在逐漸減弱。

  雖然減弱的速度極慢,但劍晨相信,終有一日,他會拔出瀝血劍,以這柄絕世凶劍手仞仇敵,以牙還牙。

  郭傳宗與凌尉兩個,自認識以來就處處針鋒相對,現下雖被劍晨隔開,卻仍互不服氣,兩人隔著劍晨,大眼瞪小眼,眼神裡滿是你再動我一個試試的不屑。

  對於這兩人,劍晨的頭,也有些疼,當下放緩了馬速,轉移話題道:「難道你們沒有覺得……這一路走得太平靜了嗎?」

  從劍門關過來,明知巴蜀境內正遊蕩著一支狼牙精銳,但這一路走來,路過不少村鎮城池,竟然全部風平浪靜,半點狼牙軍出沒的跡象也沒發現。

  這情況直至四人已快到唐家堡附近,仍然如此。

  太過異常的平靜,往往也預示著,暗流洶湧。

  他這一言雖是為了轉移話題,也是問出了目前境況,是以郭傳宗果然不再去瞪凌尉,接道:「覺得啊,不過我想,大概狼牙軍與咱們走的路不同吧。」

  「路不同?」

  劍晨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郭傳宗。

  卻聽他又道:「咱們這一路走得太平,多半是因為此處乃唐門的勢力範圍,狼牙軍雖然強勢,如今人數卻少,怕是也不敢惹上江湖聲望如日中天的唐門。」

  「所以……」他伸出一指搖了搖,嘴角掛著冷笑,道:「要我說,那些狼牙軍定是去了青城派,說不定此刻正大殺四方呢!」

  劍晨的腦門上,立時暴起一頭黑線。

  原來這郭傳宗繞來繞去,最終還是在奚落凌尉。

  他嘆了口氣,韁繩輕輕勒了勒,馬速驟然放緩了幾分。

  於是,一抹寒光便從他之前的位置一穿而過。

  嗷——!

  龍吟震天,掌與劍,狠狠碰撞在一起,氣浪翻滾如濤。

  「劍少俠……」

  管平控制馬兒靠近劍晨,擔憂道:「不管嗎?」

  他才說了三個字,那邊廂郭傳宗與凌尉兩人已經在馬背上打作一團,乒乒乓乓十來招打得不亦樂乎。

  劍晨嘆了口氣,搖頭道:「任他們去。」

  身軀在馬背上一顛一顛,目光卻很凝聚,越過打得熱鬧的兩人,直指唐家堡。

  「管兄,你以為呢?」

  他沒說以為什麼,但管平立即便回道:「有問題。」

  「哦?」

  劍晨側目,看向管平。

  這光頭大漢向來粗枝大葉,竟然一口便說出有問題。

  「唐家堡我雖然第一次來,但也知其勢力之強。」

  管平撓了撓光頭,有些凝重地繼續道:「咱們四人一看便是武林中人,按理來說,現下馬上就要靠近唐門的核心區域,早該有人攔截盤查才是。」

  「不錯。」劍晨點頭,接口道:「可是並沒有人來,咱們這一路,莫說明查,就是暗探,也沒有。」

  他如今的感知何其敏銳,若有人藏於暗中窺視,只要不是絕頂高手,心中總會有些一絲半點感應。

  然而,沒有。

  管平的面色有些震驚,不解道:「難道……狼牙軍?」

  砰——!

  兩人說著話,凌尉與郭傳宗又對碰了一掌,強勁的內力從中而爆,將兩人分了開來,借此機會,凌尉得了閒餘,竟扭頭對兩人說道:

  「才發現麼?從劍門關出來,我便知狼牙軍的目標是唐門了。」

  「吹吧你就!」

  郭傳宗哪裡放得過蔑視凌尉的機會,當下立即翻著白眼頂了回去。

  凌尉懶得理他,不屑道:「唐門機關暗器聞名天下,你以為,自家的老巢會沒有作半分準備?」

  他以劍當指,往週遭一掃,又道:「早年家師曾說,唐家堡方圓十多里範圍內,早被世世代代的唐門弟子布下了密密麻麻的機關,幾可以用三步一陷阱,五步一機關來形容,往來唐門之人,若非有人帶領,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但如今咱們已快到唐家堡大門,你們可踩中了任何一個機關?」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8:06
第二百四十九章 血之噴泉

  沒有,隨著凌尉的話音落下,另外三人都微微搖了搖頭。

  這一路走來,莫說機關了,就是一片碎鐵,也沒有見過。

  唐門的人自然是不可能除去自己的立派之本的,那麼,就只可能是有人在他們之前,將這一路的障礙全部掃清。

  誰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劍晨幾人面面相覷,所有人的神情裡,整齊劃一的跳出一個名字。

  狼牙軍!

  「走!」

  劍晨招呼一聲,手中馬鞭連揮,跨下駿馬吃痛之下,嘶律律一聲長嘶,如箭一般直射出老遠。

  唐門,出事了!

  劍晨風馳電掣間,目中也有著焦急。

  倒不是心繫唐門的安危,而是,唐門關乎到他的血海深仇!

  現下,劍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當年滅了他洛家滿門的凶手便是鬼兵域。

  對於當年之事,他可以不知道原因,但是,不能不知道凶手都有誰!

  邪手追魂、青首鬼王,還有那道在霸劍前院蹬了他一腳的金光身影,據郭傳宗等人說是天榜第一的天下財神,這些人,定然都脫不了關係。

  可是,還不夠,他不可能放過當年手上沾有他洛家人鮮血的任何一個人!

  唐子昱已死在洛家舊宅,死之前,什麼也沒透露,那麼唐門中,還有沒有人參與了當年之事?

  還是說,整個唐門都參與了此事?

  這些疑問,就是他來唐門的目的所在,然而眼下,似乎有人已捷足先登,讓他如何不急?

  只是片刻功夫,郭傳宗三人連神都還沒回過來,劍晨已奔出十來丈遠。

  眼看著距離越拉越遠,三人不敢怠慢,就連凌尉與郭傳宗也暫時放下私人恩怨,快馬加鞭,急追了上去。

  十數息間,唐家堡的大門已在近前。

  一股令人心悸的森寒感,頓時直浸劍晨心底。

  沒人,一個人也沒有。

  不止是這一路,就連來到唐家堡大門口,也一個人也沒見著。

  黃昏的夕陽斜斜照進唐家堡微敞的大門裡,倒映出的色彩,不是黃,而是……紅。

  血紅!

  劍晨將將翻身下馬,一抹濃重的血腥氣便從唐家堡的大門裡撲了出來,嗆得他呼吸也為之一滯。

  「籲——!」

  緊隨而來的三人在他身後急停,震驚的神色已爬滿面容。

  唐家堡的修築風格與霸劍山莊很是相似,從大門望去,一道厚重的影壁阻斷了所有窺視堡內情況的目光。

  但此刻,已不需要再去看堡內是什麼情況。

  因為那面原本是灰白的影壁,已經向眾人說明了此刻的唐家堡,到底是什麼情況。

  是的,就是原本,因為此刻這面影壁,就彷彿被人用濃稠的血液潑過一般,通體早已是一片血紅。

  那刺鼻的血腥氣,正是不斷從血紅的影壁上散發開來。

  「不能吧?!」

  管平一臉的驚詫。

  他只是一個在江湖中摸爬滾打的小人物而已,遠比不得郭傳宗丐幫小幫主的身份,就連凌尉,好歹也是名門大派的弟子。

  在他的心中,似唐門這等江湖中素有名望的大派,一直是高山仰止的存在。

  然而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這座高山,已有了崩塌的跡象。

  「進去看看。」

  劍晨回頭看了三人一眼,瀝血劍已經插回腰間,換而將千鋒握於手中,一言落下,人已邁步往前。

  郭傳宗與凌尉了個眼色,連也跟著入內,管平愣了愣,碩大的身軀抖了抖,趕緊跟上。

  四人幾乎是捂著鼻子繞過那面血腥撲鼻的影壁,原想著忍一忍便可鬆下一口氣,不料,影壁過後入眼處,更令人聞之慾嘔!

  影壁之後,是個七八十丈見方的廣場,廣場的中央修建了一座造型精美的噴泉。

  噴泉不大,四周圍了一圈,乃是八條形態各異的石雕龍頭,龍口位置大張,從中不停噴出一股水箭。

  八道水箭的落點,便是噴泉的正中心,那裡,也圍了一圈正好八個同樣石雕的水瓶,不偏不倚的,八道水箭各入一瓶,不停往內灌著水,奇怪的是,灌了這許久,竟還沒有灌滿,連一滴也沒有自瓶口中溢出來,灑在別處。

  而八個水瓶的正中,又有一個比周圍龍頭大了三四倍的猙獰龍頭,彷彿正從地底破土而出,龍頭昂然,直指天穹。

  這巨大龍頭的口中,也正噴湧著一道粗若水桶的水柱,噴力極強,遠遠望去,仿若一顆參天大樹。

  原來那八條小龍噴出的泉水灌進瓶裡,卻又全數被巨大的龍頭給噴了出來。

  這噴泉的設計之精巧,若放在平時,劍晨四人定然讚歎不已,唐門的機關之術,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人有興致仔細研究那噴泉的機關究竟是如何設計,因為那包括中間巨大龍頭在內的九個龍口裡,噴出的,根本不是水。

  而是……血!

  水柱形成的參天巨樹,卻是一顆血樹!

  血浪翻湧間,陣陣令人難以忍受的濃重血腥氣息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

  「嘔——!」

  郭傳宗的抵抗力稍差了些,第一個忍不住半蹲在地上乾嘔不止。

  他這一聲彷彿發號施令,旁邊凌尉與管平聽了,立即爭先恐後地各找了一塊地方,大吐特吐起來。

  劍晨沒有吐,臉色也難看到極點。

  如此一座噴泉,雖說不算太大,但要全部以血液來替換泉水,到底得用多少人命來填?

  更加詫異的是,除了這噴泉之外,廣場的其餘地方反倒乾乾淨淨,莫說血漬,就連一星半點的血沫也沒看到。

  除此之外,仍然沒有人,不論活人、死人,殘肢,什麼也沒有。

  整個廣場上,除了那噴泉湧動的嘩嘩聲,就只剩下郭傳宗三人快要把苦膽水也吐完的嘔吐聲。

  如此詫異的場景,直令劍晨感覺後頸窩子一麻,無數細小的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往外冒。

  頓時不願在此久呆,四下一看,發覺此地別無他異,當即屏住呼吸,許久未曾施展的轉乾坤身法運起,身形如電,眨眼功夫已衝過噴泉。

  噴泉之後,乃是一巨大的門樓,門樓正中的匾額上碩大的一個唐字龍飛鳳舞,此刻看來卻又無比扎眼。

  刷——!

  穿過門樓,劍晨的身形急停,一座寬闊的木橋自他腳下延生開去,遠遠的,木橋的另一頭,連接著恢宏雄壯的圓頂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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