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血劍吟 作者:楓零無心(連載中)

 
regn13 2017-12-6 00:56: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6 44314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3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一怒殺人

  泣血怒吼猶如滾滾天雷,在霸劍山莊上空翻騰不息,驚得週遭飛鳥驚恐四散,有離他離得近得,竟被這一聲吼震得心膽俱裂,一個跟頭自樹上栽了下來,一命嗚呼。

  如此動靜,霸劍山莊中只要不是聾子,絕無聽不到的可能。

  刷刷刷——!

  數道身影爭先恐後,或飛奔或直接躍牆而出,自往劍晨發聲處奔來。

  衝在前面的那人身形魁梧,正是面帶驚訝的雷虎,緊跟在他身後的,卻是此間功力最弱的安安,面上的驚訝焦慮比之雷虎更甚。

  安安跟著劍晨最久,從來也沒聽到過劍晨發出過如此嘔心瀝血的悲呼,是以剛才那一聲若天雷般的怒吼,才令她心下震驚不已。

  靳衝到底給他……說了什麼?

  兩人身後,郭傳宗等人也隨即而來,甚至就連還未從霸劍山莊離去的花承祿,也跑在最後頭。

  劍晨一聲吼,現下所有還在霸劍山莊的人,全都自內裡衝了出來。

  「兄弟,你怎麼了?」

  雷虎沖得最快,一眼見到劍晨如同殺氣火山一般的怒容,頓時心頭狂震,腳下急停,關切地衝口問道。

  他這一停,安安輕靈的身形已一沖而過,一雙小手扶在他臂上,驚呼道:「你受傷了?」

  她所見的,卻是劍晨嘴角以及衣襟上的斑駁血跡。

  對於兩人的話,劍晨沒有理會,他那雙通紅充血的眼睛在飛奔而來的人群中掃視,搜尋著自己恨到極致的目標。

  孟瀚然!

  與顧墨塵走在一道的,猶自臉龐上有著一絲悲憤的人,不是孟瀚然又是誰?

  呼——!

  安安正查看著劍晨的傷勢,不想自劍晨手臂上陡然傳來一股旋力,雙手頓時拿捏不住,眼前只是一花,已換了劍晨蹤影。

  砰——!

  身後傳來一聲拳頭入肉的悶響,驚訝轉頭時,竟只見孟瀚然的身軀已然飄飛在了半空。

  對其轟出這一拳的正是劍晨,這還不算,一拳出後,劍晨的身形只是微頓,腳下猛然發力,就要追著孟瀚然已然吐血的身軀緊追而去。

  這是要下殺手!

  安安的心底湧上一股寒意,突然嬌吒道:「攔住他!」

  攔住他,攔住劍晨!

  雖然孟瀚然死不死,於安安來說並不是緊要之事,不過她卻明白,劍晨之後的計畫,絕離不開孟瀚然,這個人,必須得保上一保。

  至少……在弄清楚劍晨突然爆發的原因之前,不能讓他就這麼將孟瀚然殺了。

  雪亮的刀光幾乎與安安的吒喝聲同時閃亮!

  顧墨塵就在孟瀚然身邊,剛才劍晨突然而至的那一拳,不說孟瀚然,就是他也沒有反應過來,而這一拳之後,劍晨那微微的一絲頓止,給了他施展的空間。

  「哼!」

  缺月琉光,劍晨自然認識此刀,也聽到了安安從後而來的焦急吒喝,可是,心頭的暴怒令他不管不顧,眼中,心底,只有一個目標,孟瀚然!

  轟向孟瀚然的第二拳上突然衝出一股強烈的旋力,一頭撞上雪亮的刀光,頓時令其偏向別處,身形再進,顧墨塵的阻擋連半分效果也沒有,直接被劍晨衝破了縱橫閃亮的刀網。

  嗷——!

  眼見著孟瀚然就要斃於拳下,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金光惡龍自下往上猛衝而至,堪堪從下方一頭撞上劍晨灰芒大盛的拳頭。

  轟——!

  有了玄冥訣,郭傳宗的修為終於突破名動後期,達到立派前期境界,雖然他那玄冥之一並不具備攻擊力,但內力卻已深厚不少,至少讓降龍掌的掌力更加凝若實質。

  惡龍飄散,總算令劍晨的殺拳往上抬了抬,自孟瀚然開始下落的身軀上方一擦而過,一蓬血花隨著他的拳頭衝向天際。

  郭傳宗的降龍掌來得到底晚了些,孟瀚然的額角仍被劍晨一拳擦出,待他摔落在地後,已然血流滿面。

  不過好歹,他的命……還在。

  「六哥,冷靜點!」

  郭傳宗強壓著體內翻湧的氣血,雙手一橫,攔腰將劍晨死死抱住,焦急大喊道。

  「放開我!」

  劍晨胸膛中的怒火哪是兩拳就可消退,郭傳宗這一抱,他不能再度出拳,立時憤然大吼。

  雙目緊緊盯著委頓在地的孟瀚然,劍晨奮力掙紮著,以郭傳宗現下的境界,竟完全抱他不住,眼看就要脫困而出。

  好在雷虎終於趕來,虎臂一箍,替下郭傳宗,將劍晨死死禁錮在懷裡。

  「兄弟,到底發生了何事?」

  雷虎一邊下著死力,一邊茫然著,可無論他怎麼問,劍晨仍然一言不發,奮力掙扎不已。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在劍晨臉頰上響起,令他掙扎的動作突得一停。

  安安,出手的是安安,她泯著嘴唇,看著劍晨右半邊臉上五道鮮紅的掌印,問道:「夠嗎?還要不要再來一巴掌?」

  「安安……」

  劍晨愣愣地看著她,嘴巴張了張,沒有說話,腦袋卻無力地垂了下來。

  雷虎大鬆了口氣,這小子看似身形單薄,不想還很有把子力氣,若安安再慢得少許,說不得,他這以力氣見長的外家高手竟也壓制不下。

  「怎麼了?靳衝到底與你說了什麼?」

  見劍晨終於冷靜下來,安安呼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柔聲問道。

  劍晨頹然搖頭,恨聲道:「霸劍山莊……該死!」

  「劍晨!」

  孟瀚然半撐在地上,吐出一口混合碎牙的鮮血,憤然道:「你與你那惡賊師兄果然是一丘之貉,今日我孟瀚然栽在你手裡,只怪我太輕信於人,你要殺便殺!」

  「哼——!」

  劍晨怒哼一聲,喝道:「你少做大義凜然之相,我來問你,玉寒石之下,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秘密?」

  孟瀚然微一愣,冷笑道:「玉寒石之下的秘密,你你不知道?」

  他憤然抬手一指影壁,怒道:「那柄黑劍還是你叫人嵌入影壁之內,現在,你來問我?」

  玉寒石之下的地底大廳中,當時劍晨在去雄武城之前,確實從中取出了一柄疑似瀝血劍的通體全黑之劍。

  「不是劍,是人!」

  見孟瀚然裝糊塗,劍晨被安安一巴掌打散的怒火又有了熊熊燃燒的跡象。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4
第四百九十二章 後悔

  「人?」

  孟瀚然明顯有著錯愕,對於劍晨的話,他有些不能理解。

  「少裝蒜!」

  劍晨冷笑著,將拳頭死死地捏著,怒道:「你乃霸劍山莊的三莊主,這玉寒石下的秘密會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

  孟瀚然強忍著頭部被劍晨一拳轟出的昏眩,咬牙從地上一撐而起,憤然喝道:「再說一次,要死便殺,少找些莫須有的事情賴在我頭上!」

  「小郭。」

  劍晨轉過頭,望向郭傳宗道:「那****也去過玉寒石之下的洞窟,除了藏劍之處,還有何發現?」

  郭傳宗愣了愣,目露思索道:「除了那柄黑劍,我還發現……」

  他閉眼沉吟半晌,突然叫道:「對了,咱們頭頂上方的玉寒石破了個大洞!當時我還在想,如此堅硬之物,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以令其破碎成那樣!」

  「那你再想一下,那破碎之處,能不能將你整個人都容納其中?」

  劍晨又問道。

  「可以,不光是我,就是大哥那般身材,也盡可容納得下。」

  郭傳宗咬著嘴唇又回想了下,肯定地點頭道。

  「傻子,難道你是說……」

  安安聽出了端倪,俏臉上一片驚訝,不禁問道。

  「不錯!」

  劍晨猛得點頭,恨聲道:「霸劍山莊從天山之巔耗費無數心力,生生將這重逾萬斤的玉寒石運回莊內,根本不是對外所宣稱的,想以此來煉製兵器,而是……」

  「為了囚禁一個人!」

  「你胡說八道!」

  孟瀚然的臉漲得通紅,憤怒道:「我自小生活在霸劍山莊,從小到大,這玉寒石的故事不知聽了多少,從來沒聽說過玉寒石下竟然還囚禁著一個人!」

  「就是那玉寒石下的地底洞窟,也是你告訴我的!」

  安安一閃身,攔在兩人中間,對劍晨道:「傻子,那玉寒石下囚禁的人是誰?怎麼會令你如此激動?」

  「他,他是……」

  劍晨怒容不減,沉聲道:「他是我的爹爹,洛家家主,洛寒!」

  此言一出,包括孟瀚然在內,在場眾人盡皆面色大變。

  洛寒?

  如雷虎等老江湖,自然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洛寒,那江湖傳聞早已滿門被滅的洛家家主,竟然被囚禁於霸劍山莊?

  「你胡說,這不可能!」

  孟瀚然在呆愣之後,怒而反駁道:「十三年前的洛家雖然偏安於衡陽,但若論家族勢力,比之霸劍來也只是略差一線而已,我霸劍山莊怎麼可能冒著大傷元氣的風險,千里迢迢找上洛家,滅了滿門不說,還囚禁了洛家家主十三年?」

  劍晨殺人般的目光越過安安,沖孟瀚然冷笑道:「當日在洛家屠戮我家人的,就有你霸劍山莊的人,想來,定是你那老爹孟逸凡,這事,你怎麼看?」

  「你——!」

  孟瀚然一陣語塞,十三年前他還是個少年,不過記憶中,似乎洛家被滅的時間段,他的父親當真並不在莊內,至於去了哪裡卻沒說。

  不過孟瀚然清晰的記得,當日父親出門時是帶了五六個莊內好手的,可回來時就只他一人。

  那時年紀還小,但現如今仔細想來,孟逸凡回來後,神色間似乎倒有著一抹惶急,而臉色也並不好看,就連他這個平日裡向來得寵的小兒子,孟逸凡也不加理會,似乎在忙著一些隱秘之事。

  難道……

  孟瀚然的身軀震了震,目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暗道:「難道那時爹爹離莊而去,竟然真是去了衡陽?」

  「不,不可能……」

  孟瀚然仍在極力否定著,可語氣已不如初時那般堅決,吶吶道:「據我所知,霸劍山莊與衡陽洛家素無仇怨,我父親也不是殘忍嗜殺之人,斷沒有理由如此!」

  「孟瀚然,你不必惺惺作態,你的劍呢?拿出來吧,今日,咱們便來作個了斷!」

  劍晨冷冷撇了他一眼,輕輕將雷虎越箍越松的虎臂移開,黑漆漆的千鋒短棍已握在手中。

  「你等等!」

  安安一雙好看的柳眉糾結著,小手壓在劍晨持棍的手上,沉聲道:「這其中我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那玉寒石下囚禁著的人就是你的爹爹?既然玉寒石破碎,想來那人已經脫困,可是,他現在又在哪裡?」

  對於安安,劍晨要克制許多,聞言應道:「當日我被天下財神一腳踢下了霸劍後院中的池塘,然後在機緣巧合下發現了進入那處洞窟的通道,這才發現玉寒石之下竟然還封存著一個人。」

  「那個人……」劍晨面容一陣痛苦,也有著後悔,「我初見時便有著一絲熟悉親切的感覺,可惜後來被邪手追魂從中破壞,將他帶走了。」

  「剛才師兄對我說起十三年前洛家被滅時的景況,我自他口中聽到的關於爹爹洛寒的各種特徵,竟然與我之前在玉寒石下碰上的人,幾乎完全吻合!」

  安安一怔,不由道:「就是這樣,你就認定那人就是你爹爹?」

  「不錯!」劍晨又恨恨瞪了孟瀚然一眼,厲聲道:「若不是我爹,為何一見他時,我會產生那種感覺?」

  「你先等等……」

  安安皺眉沉吟片刻,自語道:「邪手追魂……」

  突然一扭頭,衝著後方叫道:「花老頭,你也別藏著了,出來好好說說吧?」

  「額……啊?」

  花承祿正站在管平身後,只露出半邊臉靜觀著事態發展,卻不想,安安這一叫,竟指名道姓是叫的他,不由好一陣詫異。

  「別裝了好嗎?」

  安安看著他臉上的詫異,撇了撇嘴,道:「你是天下財神的人,自然是知道邪手追魂的,出來說說,邪手追魂將那人帶去了哪裡?」

  「這位姑娘,你這……我,我……」

  花承祿的一張臉頓時皺成了苦瓜,四處射來數道極為不善的眼神,更令他心頭惶恐不已。

  管平一側身,將他整個人顯露了出來,威脅道:「花老頭,你現在不說,待會就沒機會說了!」

  說著,他還咔吧咔吧雙手互捏著關節,大有一言不合就先捏碎你這老傢伙幾根骨頭的打算。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一個給了你們一百萬兩銀子的恩人的嗎……」

  花承祿幾乎快哭了,他一直賴在霸劍山莊沒走,其實也是想打探一些消息,卻不想,消息倒是聽了不少,一轉頭,自己已然成了眾矢之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給了銀子就走……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5
第四百九十三章 炸裂的真相

  「小老兒只不過是一方商賈……」

  花承祿的額頭冒起細密冷汗,他感到喉嚨一陣發乾,以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勉強作著最後的掙扎。

  「花老爹!」

  結果他才開了個頭,劍晨直接打斷,道:「本來因著蓉兒的關係,你的真正身份我並不想揭破,可是,如今關乎到我父親的生死,還請你莫要再隱瞞!」

  這句話說得鏗鏘堅決,直接將花承祿還想抵賴的辯解堵在喉嚨裡,令其哽了半晌,卻作聲不得。

  郭傳宗也在一旁道:「花大叔,咱們也算是辰州舊識,你花家有幾斤幾兩如何瞞得過我丐幫的眼睛?」

  「一百萬兩銀子啊!莫說你一個花家,就是十個,也決計湊不出來!」

  「所以……」

  安安讚許地看了眼郭傳宗,斷然道:「花老爹,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說著,俏眼微撇,向管平遞去個眼色。

  管平立即獰笑著,捏著拳頭,遞到花承祿眼前,威脅道:「花老頭,俺是個粗人,能動手的時候就決不多說一個字,你可想清楚了?」

  咕咚——

  花承祿盯著管平那砂鍋大的拳頭,眼皮一陣狂跳,心知這下再躲不過去,無奈大嘆了口氣,頹然道:「老夫就說這銀子送得實在太過突兀,可掌櫃的非得要我來……」

  「掌櫃的?」

  安安柳眉揚了揚,意味深長道:「能讓花老爹稱上一聲掌櫃的,恐怕當世只有那人了吧?」

  花承祿苦笑道:「安安姑娘說得不錯,正是那人……」

  他的目光往四週一掃,最後落在劍晨身上,道:「劍少俠,老夫知道的一些事情可以告訴你,但不是全部!」

  「這是最後的讓步,若你再要相逼……」

  陡然往前急竄!

  管平面色突然一變,忙不迭地將拳頭自花承祿的面前縮了回來,胸口突感一沉,卻是花承祿挺起腦門,直直照著他的鐵拳撞了過來,拳頭讓開後,花承祿用力太錳,一腦袋撞在了管平身上。

  這一撞對於管平來說,只不過像是尋常走在路上與熟人打招呼,互捶了捶胸口般平常,而於花承祿來說,卻是他下了死力的全力以赴。

  「老頭,你想死不成?」

  感受到花承祿虛浮的身軀似有委頓倒地的跡象,管平唯恐自己胸肌太堅硬,花承祿這一撞莫要當真撞死了,連忙一把將他扶住,口中卻氣得哇哇大叫。

  「花老爹,你不必如此……」

  花承祿這一下來得突然,就連一直緊盯他的劍晨也反應不及,當他撞上管平時,劍晨也只是往前搶了兩步而已。

  此刻見花承祿被管平扶住,雖然雙腿站立已是不穩,好在人卻還有著幾分清醒,皺眉道:「你可以不將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不過,關於邪手追魂將玉寒石中那人帶去了哪裡,這事,我卻必須知道!」

  花承祿定了定神,努力壓下腦袋裡那一陣陣的昏眩感,道:「換個地方。」

  劍晨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又轉回頭,沖顧墨塵叫道:「三哥……」

  「知道。」

  顧墨塵聳聳肩,自然明白劍晨之意,腳下不著痕跡地略移了移,已持刀站在孟瀚然身後。

  安安走上前去,從管平手中接過花承祿,與劍晨對視一眼,往前院內走去。

  花承祿說要換個地方,自是因此處人多,有些話,他不欲太多人聽到。

  —

  砰——

  門關,劍晨與安安一左一右扶著花承祿,在前後院之間的連廊裡找了間偏僻的房間,連廊之外,還有管平與凌尉兩人分站兩側盡頭把守。

  「花老爹,現在可以說了吧?」

  劍晨將花承祿放在床上,扶著他斜靠躺好,儘量放緩了幾分語氣問道。

  剛才的事情令劍晨被怒火沖昏了的腦袋冷靜了幾分。

  花承祿乃是花想蓉的爹,僅僅憑著這一層關係,之前花承祿來送銀子時雖然諸多疑點,但劍晨也不準備太過為難於他。

  到得後來,與安安分析之後,認定花承祿乃是天下財神那邊的人,就更不準備對他怎樣,頂多,只是在暗中觀察而已。

  卻不想今日因為靳沖的突然出現,以至劍晨怒髮衝冠,直接與孟瀚然撕破臉皮不說,怒火還直接燒到了花承祿的身上。

  卻想不到,平常一見就是一副市井商賈模樣的花承祿,竟然在被逼急了之後,會作出如此剛烈輕生之舉。

  現在看著花承祿虛弱的模樣,劍晨心底也是一陣後怕,若花承祿當真出了點什麼事……花想蓉那裡,他怎麼交代?

  「劍少俠……」

  花承祿緩了口氣,終於開了口。

  突然又搖了搖頭,嘆道:「其實……我是應該叫你少主的……」

  少……主?!

  這兩字從花承祿口中說出,頓時令劍晨與安安神情一頓,詫異地盯著花承祿,劍晨道:「花老爹,你剛才叫我什麼?」

  花承祿笑笑,道:「少主啊。」

  「鬼兵域的下一代域主,你爺爺本是打算傳給你的,這一聲少主,叫得就是你。」

  此言一出,劍晨面色大變,身軀不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口中嚅吶道:「爺……爺?師父他……真是我爺爺?」

  伍元道人的身份,靳沖已經向他說起過,可是光憑他空口一言,劍晨其實並未盡信,可是現下,竟又從花承祿的口中聽到了同樣的說法……

  爺爺,還有父親,甚至洛家,這些事情本就是劍晨在困擾了十三年後,毅然下山想要探查的東西,可是當真相就將浮出水面時,他卻發覺自己的腦袋混亂得幾乎就快要炸裂一般。

  本來劍晨認為他是個孤兒,從小到大待自己最親的就是師父伍元道人,於心底裡,他早已將師父當作了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

  可想不到……「當作」兩字,其實可以去掉。

  「傻子,你剛才說什麼?伍元道長他?」

  即便是安安,在陡然聽到這個消息時,也難免震驚非常,同時,她腦子裡一些零亂的線索也在同一時間仿若被人用針線細緻的串連了起來。

  「不錯,你的爺爺本名洛厲天,除了是劍冢當代掌門,還是……鬼兵域這一代的域主!」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5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下落不明

  「打從當日在辰州時,你就知道我?」

  緊盯著花承祿,劍晨的心底冒起一陣寒意,當日插手花想蓉的比武招親,他只是臨時起意的適逢其會而已。

  結果……花承祿竟然也是鬼兵域的人!

  這其中到底真是適逢其會,還是……

  想到這裡,劍晨的目光已然有著陰沉的跡象。

  「不,我不知道!」

  花承祿也是人老成精之輩,光是一看劍晨的眼色,立即明了他心中所想,連忙擺手道:「真正說起來,我以及花家,根本就不算真正的鬼兵域中人!」

  「花家隸屬天下財神之下,乃是財神他老人家在歸隱之後,隱藏在世俗中的一個小勢力而已!」

  劍晨眉頭一皺,道:「天下財神?可是我聽說,這個人他……」

  花承祿接道:「並不是鬼兵域中人是吧?」

  「不錯,財神他老人家確實不算是鬼兵域的人,至少,現如今他並不算!」

  「此話怎講?」

  劍晨接問道。

  「在你爺爺伍元道人接任鬼兵域的域主之前……財神他老人家其實是……」

  花承祿咬牙片刻,終於道:「他是……鬼兵域的前一任域主!」

  「前一任?」

  劍晨與安安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一抹駭然。

  雄霸江湖雙榜榜首位置多年的天下財神,竟然曾經是鬼兵域的域主?!

  「後來,財神他老人家因為一些事情,心灰意懶之下不欲再任域主之位,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花承祿待兩人消化一番後,才又說道:「可是,當時的鬼兵域雖然也是人才興盛,但若說有能力接掌域主之職的,卻只有兩人。」

  「我爺爺與青首鬼王?」

  劍晨皺眉問道。

  「不,你爺爺是財神意想中的接班人,可另一個卻並非青首鬼王。」

  花承祿搖著頭否定道。

  「當年之事到底為何,卻不是我一個小小外圍成員可知,總之,財神他老人家在權衡之後,最終決定由你爺爺來接任下一代的鬼兵域之主。」

  「可是爺爺當時並不同意?」

  劍晨想起明伯曾經說過的話,心頭一動,問道。

  花承祿面色一詫,看了他一眼,道:「起初是不同意,可是後來不知財神他與你爺爺說了什麼,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伍元道人接下了這一任的鬼兵域之主。」

  「之後,天下財神退隱出江湖,而他曾秘密佈下的如我花家這般隱於世俗的勢力,也真與世俗中的商賈無異,已然漸漸歸於平靜。」

  「可是後來天下財神又找上了你,利用花想蓉與傻子的關係,叫你來給他送銀子?」

  安安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花承祿的訴說,這時才出言問道。

  「對……」花承祿嘆息一聲,默然看看劍晨,道:「域主死後,財神他老人家突然聯繫上我,還拿出銀票,叫我送來霸劍山莊給少主。」

  劍晨咬牙道:「也就是說,我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下?天下財神到底想做什麼?」

  花承祿搖著頭,閉目道:「這一點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說。」

  在說這句話時,他的臉上又浮現出先前一頭撞向管平時的死志,顯然已是打定了主意,不論劍晨如何問,就是死,他也不會開口。

  「好,天下財神的事我不問了,那麼,當日被困於玉寒石下的人呢?他是被邪手追魂帶走的,邪手追魂又是屬於哪一邊?」

  「天下財神,還是青首鬼王?」

  劍晨定定看了他一會,話題終於轉回那疑似洛寒的中年男人身上。

  「邪手大人,他與你爺爺乃是知交好友。」

  花承祿從另一個方向回答了劍晨。

  這個回答令劍晨鬆了口氣,連問道:「那就是說邪手追魂並不是青首鬼王那一路的了?那玉寒石下那人現在何處?」

  一邊說著,他禁不住身軀一陣顫抖,若能找到那中年男人,說不定便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親——洛寒。

  「抱歉……」

  卻不想,花承祿輕輕說出的這兩字,猶如當頭一盆涼水潑下,將劍晨心中剛剛激起的希望之火生生撲滅。

  花承祿歉然道:「當日來帶走那人的確實是邪手追魂,可當時青首鬼王提出,他有辦法治好那人的失憶之症,隨後便將人帶走了。」

  劍晨面色一陣頹然,「帶走了?」

  花承祿嘆道:「那時的青首鬼王並沒有表露出叛變之心,他既然說有辦法,其他人也不疑有他,就讓他帶走了。」

  「知道帶去哪裡了嗎?」

  劍晨不死心追問道。

  花承祿只是搖著頭,沒有再說什麼。

  「花老爹,你說你只是天下財神暗中佈置的外圍成員,可是似乎你知道的事情並不少啊?」

  安安拍了拍劍晨肩膀以示安慰,轉頭替他繼續向花承祿問道:「那你是否知道那人的真實身份?」

  此言一出,劍晨固然猛得抬頭,而花承祿卻又陷入一陣無邊的沉默之中。

  「花老爹?」

  花承祿的模樣令劍晨禁不住又是一陣激動,此時此刻,猶豫代表著什麼,他心裡再清楚不過。

  「也罷……看在蓉兒的份上,這個惡人就讓我來做罷!」

  花承祿的面上好一陣陰睛不定,在劍晨就要忍不住再度開口催促時,他才猛一咬牙,沉聲道:「少主,希望你能挺住……」

  咣當——!

  劍晨身軀一軟,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在安安及時將他扶住,可身後的桌子卻在手忙腳亂中被掀了個底朝天。

  挺住?

  為什麼要叫他挺住?

  光是這兩個字,劍晨已然明白了許多。

  那個玉寒石中的中年男人,定然就是他的父親——洛寒!

  果然,只聽花承祿道:「那人……確實就是洛寒!」

  「真……真的是我爹?」

  劍晨口中吶吶著,雙目一陣無神,而心下卻在滴著血。

  父親,他真的是自己的父親!

  早知如此,當日就是死在邪手追魂手裡,他也不會放任其將之帶走!

  「還有一個問題!」

  劍晨的嘴唇哆嗦著,心下冰涼無比,看著花承祿,目光中竟然帶著乞求之色,好半晌才鼓起勇氣問道:

  「我師兄說……十三年前手持瀝血劍對付洛家的,是……是我的爺爺?」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6
第四百九十五章 驚變!

  「是!」

  花承祿眼角一陣顫抖,到底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咔吧——!

  椅凳的扶手被劍晨一把握得粉碎,他的面容已然有著扭曲,獰聲道: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親手滅了洛家,還有,他的親生兒子?!」

  花承祿的話與靳沖的說法一一形成了對照,如此便是說……之前靳衝向他說的,都是真的?

  花承祿搖了搖頭,好一陣嘆息,憐憫地看向劍晨,說出了另一個讓他驚駭欲絕的話來:

  「你爺爺他不僅出手制住了你父親,還一劍刺穿了你娘的心臟,甚至……連當日尚只三歲的你,也想殺!」

  呼——!

  劍晨猛得自椅子上蹭了起來,扭曲的面容上雙目已然血紅一片,怒道:「你胡說!」

  面對劍晨突然的暴怒,花承祿卻顯得很平靜,嘆息道:「有沒有胡說你自己不清楚麼?當時你雖然還小,可自己的娘親在眼前被人一劍穿心的場景,難道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轟——!

  劍晨只覺一聲雷鳴巨響自上而下直貫穿至心底,突然之間大腦一片空白,週遭的一切在他的意識裡越來越模糊,直至……萬念俱灰!

  血,慢慢地浸了出來。

  先是嘴角,後來又是鼻孔,再接著……眼睛、耳朵,面上七竅中一縷縷鮮紅的血液汨汨而出,只一瞬間,他的整個面目已然血紅。

  「傻子!」

  安安陡然一聲驚呼,眼見著劍晨七竅流血,駭得她芳心大亂,也顧不得自己功力低微,連旋至他身後,雙掌齊出抵住劍晨背門大穴,銀牙猛咬,豁盡全身內力拚命輸入劍晨體內。

  「來人,快來人!」

  花承祿一見也是慌了,連忙從床上手忙腳亂翻了下來,口中連聲大喊著。

  砰——!

  「怎麼了?」

  房內的動靜立時驚動了在外守候的管平與凌尉兩人,房門突然碎成八塊,一道壯碩的身影直撞了進來。

  來的是管平,這奮力的一撞令他一陣蹣跚,衝進來時尚還來不及看清房內景況,口中便連聲大喊著。

  從劍晨七竅流血,到花承祿奮力大喊,管平來的不可謂不快,可就是中間這一點點時間,當房門破碎時,安安的俏臉已然蒼白著,雙目一黑,仰面就往後倒。

  刷——

  管平看不清狀況,隨後而來的凌尉卻瞧得仔細,他身形一展,堪堪在安安倒地前將她接住。

  「快,輸功!」

  扶住安安時,凌尉側頭住劍晨面上一瞧,頓時也是面色大變,一時間卻騰不出手來,只得急聲沖管平喊道。

  沒了安安的支撐,劍晨混沌一片的身軀也正緩緩地往後倒著,管平聽了凌尉的叫喊,腳步重重一踏,將身形穩住的同時,一雙大手已抵在劍晨背後。

  「六弟,你……」

  雙掌才與劍晨接觸,管平的焦急大喊便即頓住。

  他本已焦急的面色在這一瞬間駭然大變!

  劍晨的身體,竟然像是一個無底漩渦,他的雙掌才抵在其背後,尚還來不及發力,陡然只覺一股極強的吸力順著他掌心急扯了過來。

  內力,彷彿缺堤的洪水,憤然咆哮著,猛得往劍晨體內灌了進去!

  管平的面色由紅瞬間轉白,感受著體內原本澎湃的內力疾速棄他而去,大嘴張得差點嘴角迸裂,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此時他才明白,為何剛才進來時安安姑娘會是那般模樣。

  要知道他現下已是名動後期境界,其內力之強,比之安安那可憐的精進修為來不知強上多少。

  可即便如此,他也禁不住心膽俱裂,安安的內力只能支撐片刻,而他的內力雖然數倍於安安,也只不過是多支撐幾個片刻而已!

  管平在驚駭時,凌尉也沒閒著,他先將安安橫放於床上,再轉回頭時,眼角也是一陣狂跳。

  這房間才多大,他不過走了三步而已,回過頭一看,管平全身上下已然被汗水浸濕得猶如剛從水裡撈上來一般,看其氣色,恐怕立時就要不支。

  「出去叫人!」

  凌尉斜了花承祿一眼,吩咐一聲,快步走到管平身後,運起內力,嘿然吐氣開聲,雙掌一凝,已抵在管平寬闊的背上。

  自甦醒之後,凌尉一直冷峻的面色終於在此時大變!

  內力,流失得好快!

  管平得了凌尉內力之助,蒼白的大臉上才將升起一抹微紅,突然之間又盡數褪去。

  凌尉的內力根本在他體內留不住,只是若路人一般經過了一下,又再度隨著他已然即將乾涸的可憐內力一道,盡數被劍晨吸入了體內。

  滿頭大汗不能說話的人,從管平一個,變成了兩個。

  花承祿已趁著這功夫跑到了門口,他不會武功,似輸功療傷等等於他來說實在只能袖手旁觀,此時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有……

  「快來人,劍晨要不行了!」

  做生意的天生有一副會吆喝的好嗓子,花承祿養尊處優多年,這份本事仍然未曾落下,他這一嗓子吼出,音量之強,卻也不弱於尋常江湖人士。

  連廊一側,數道身影在他呼喝聲還未落下時,已急急衝了過來。

  雷虎一馬當先衝在前頭,後面顧墨塵挾著孟瀚然也衝了過來,最後一波,卻是郭傳宗放心不下他那失心瘋的爺爺,與趙子超兩人一左一右架著郭怒,也焦急而至。

  霸劍山莊中所有活人,都在花承祿一聲喊後,盡數衝到了這處偏僻的房間。

  「兄弟!」

  雷虎一把撥開花承祿,房內的景象映入眼底,頓時急怒大喝。

  只是房間中三個情況不妙的人都是他兄弟,也不知這一聲喊的是誰。

  呼——

  花承祿被他一撥,虛浮的身軀眼看就要倒,雷虎卻突然伸手一抓,又提著他的衣領子拉回眼前,鬚髮皆怒道:

  「他們怎麼了?」

  花承祿面上的惶急比之他來也只多不少,苦著臉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剛才正說著話,少主他突然就這樣了!」

  「那兩位大俠早你們一步過來,可是好像,好像……」

  花承祿不懂武功,對於劍晨以及管平兩人的情況雖然看在眼裡,可要讓他說個清楚明白,卻是無可奈何。

  「嘯……嘯天虎……」

  正在這時,平躺在床上的安安悠悠醒轉,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子,虛弱著,沖雷虎無力招手。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7
第四百九十六章 越來越強

  「弟妹,你怎麼樣?」

  雷虎快步往安安那邊走去,對於眼下的情況他一頭霧水,正需要一個剛才身在房中的人疑惑。

  相對於花承祿,雷虎自然更願意相信安安。

  「傻子……傻子他,走火入魔了!」

  安安香汗淋漓,蒼白的俏臉上儘是驚恐與惶急,連雷虎那一聲弟妹她也來不及害羞,一雙充斥著擔憂之色的目光牢牢盯死在劍晨仍在汨汨流血的臉龐上。

  「走火入魔?!」

  雷虎一聽大為愕然,玄冥訣他也有練,雖然第一卷始終練不成,但光是第二卷,已經為他帶來極大的好處,並且,通過這段時間的修煉下來,雷虎也深深感受到玄冥訣為何會被世人稱誦千年萬載。

  玄冥訣……是不會走火入魔的!

  這本是雷虎對玄冥訣的理解,這段日子以來,因為無法修煉第一卷的困惑,雷虎沒少折騰體內那日漸渾厚的混沌內力,可無論他如何突發其想,混沌內力都會忠實地按照他的想法在體內縱橫來去,從來也沒感覺到任何不適。

  可是,安安卻說……劍晨走火入魔?

  這怎能不讓雷虎大感詫異。

  轉回頭一看,劍晨那七竅流血的面容著實令他好一陣心驚肉跳,不僅如此,自那一雙眼角不斷流下鮮血的眼眸裡,雷虎能看到的,儘是一片木然。

  就彷彿,劍晨現下的這一具軀體只是一個空殼,流血也好,受傷也罷,對他來說全無半點關係!

  他不會是……

  雷虎肝膽俱寒地想著,禁不住踏前一步,單手在劍晨木然的眼前晃了晃,小心叫道:「兄弟,兄弟……?」

  撲通——

  話音落下,有反應的不是劍晨,而是抵在管平身後的凌尉!

  他比管平後發力,可因為要同時支撐前面兩個人的關係,內力催發得比管平還猛,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然被劍晨那無意識狀態下的強烈旋轉吸扯力道,將體內的混沌內力吸扯了個點滴不剩。

  雷虎這一眼看得實在是時候,凌尉一倒,管平哪裡還有更多的內力可供劍晨吞噬,立馬眼前就是一黑,也隨之軟頓往地上躺去。

  不及細想,雷虎把牙一咬,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虎臂一抄,將劍晨就將倒地的木然身軀攬入懷裡,然後……

  雷虎的神情也已大變!

  好強的吸力!

  他的武功以霸道剛烈為主,一拳即可打空全身內力,對敵時往往令對手猝不及防,這才是雷虎嘯天拳無往無不利的真正原因。

  可是,雷虎現在卻覺得,自劍晨身上傳來的恐怖吸扯力道,竟然比自己調動嘯天拳時內力的奔騰還要猛烈得多。

  只是抱住了劍晨而已,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內力輸送往劍晨體內,頃刻之間便已經被吸走了三分之一還多!

  雷虎面上有著極度的不敢相信,他的修為比之凌尉與管平來還要高上一線,可照這個吸扯速度下去,恐怕再有三息,他的丹田就會被吸扯一空,比管平兩人堅持的時間還要短!

  難道是吸的內力越多,吸扯力就越強?

  雷虎驚恐地想著這個可能,想要出聲警示,可突然卻發現……他現在連開口說話也做不得!

  就彷彿,全身的每一分力氣都在被劍晨吸扯著,就連喉嚨顫抖一下,發出一點點單音節的力氣也沒有!

  他這時才明白為何入得屋內後,管平與凌尉兩人只是咬著牙,卻半點也不吭聲的原因。

  照這麼下去……他們這幾兄弟會全部折在這裡!

  雷虎在心底劇寒的同時,也哭笑不得的想到了這種可能。

  他快要支持不住了,那麼下一個衝上來的又是誰?再下一個呢?直到……劍晨將在場所有人的內力全部吸納一空嗎?

  若當真在吸納完所有人的內力之後,劍晨能自走火入魔中醒來還好,怕只怕……

  血盟……想不到這血盟才成立不過月餘,就要全數滅在自己人手裡嗎?

  思想的速度何等快捷,可就在雷虎這個念頭升起時,他已然感到一陣空虛,那是身體全部被掏空的空虛,內力、氣血,甚至他苦練了數十年的**力量,也在這個念頭將將升起時,全數離他遠去!

  撲通——!

  雷虎壯碩的身軀若泰山崩塌,帶著無力的虛弱,倒地前便腦際一空,昏眩過去。

  「大哥,六哥!」

  直到這時,郭傳宗才在趙子超的幫助下,將旁若無人啃著雞腿的郭怒架到了劍晨所在的房門外,正好見到雷虎抱著劍晨,兩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雷虎與劍晨都是郭傳宗佩服的人,這兩人的情況一見便不妙,這令郭傳宗頭腦一陣發熱,連一折趙子超扶住郭怒的手,示意之後,也不管趙子超明白沒有,身形一展,疾衝而入。

  「哎,你別去……」

  顧墨塵挾持著孟瀚然,前面幾人的狀況被他全部看在眼裡,雖然面上也是難掩的震驚,但也從中看出了不同尋常之處,至少他已經明白,此刻的劍晨乃是個燙手山芋,誰也不能碰!

  可惜他由於要制著孟瀚然的緣故,出手還是慢了少許,單手這一抓,只是抓住了郭傳宗疾衝時帶起的勁風,至於他阻止的聲音,郭傳宗完全就當沒有聽到。

  雷虎在昏迷之前勉強扭動了下身子,以至於摔倒時首先落地,為劍晨作了個肉墊,此刻郭傳宗衝將上來,雙手推出,自然而然地就要去扶劍晨。

  「小郭,不要……」

  安安半躺在床上,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虛弱地叫了聲,可那音量差點連她自己都沒聽清。

  於是,在所有還清醒著的人注視下,郭傳宗的雙手與劍晨有了接觸。

  於是,郭傳宗的面色在一瞬間,如同前面幾個人一樣,陡然大變!

  再緊接著,他大變的面色突然一僵,竟然只是接觸到劍晨身軀的剎那,便腦袋一歪,直接翻身躺倒在兩人旁邊。

  看著眼前這一幕,安安的俏臉變得凝重無比。

  她雖然是第一個被劍晨吸乾了內力的人,可眼見著眾人支撐的時間越來越短,從中也看出不妙來。

  「真是……很無奈啊!」

  隨著郭傳宗的不省人事,顧墨塵收回想要抓住他的手,一臉無奈地長嘆了口氣。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7
第四百九十七章 有糖豆吃?

  「你別動啊!」

  顧墨塵瞪了孟瀚然一眼,出指如電,突突突一連三下,疾點了孟瀚然身上三處大穴。

  孟瀚然頓時哭笑不得。

  先前的悲憤,在驚見此刻房中異變時,已被沖淡了不少,對於顧墨塵的動作也是暗自咬牙不已。

  你點穴就點穴,還威脅個什麼勁!

  「顧墨塵……」

  對於這個天下第一刀客,安安的心中一直是抱有戒備的,可惜,因為劍晨突然的七竅流血,直令她芳心一陣大亂,此時驚覺過來,卻只見劍晨身周,那些能夠信賴的兄弟已經一個個暈厥過去,此刻房內清醒的人中,偏偏正是這顧墨塵武功最高!

  之前在聽到劍晨將玄冥訣傳授給了顧墨塵時,她便已經氣得直想將劍晨的腦袋敲開來看看,那裡面裝得到底是豆渣,還是泥巴。

  若他此時突然露出真面目……

  安安緊張地盯著他,心底裡寒氣一股股大冒,暗恨自己竟然忽略了這個一直都很注意的人,現在,若他真想做些什麼,又有誰能阻止?

  突然一陣後悔,早發覺片刻,剛才說什麼也得拚命阻止郭傳宗的莽撞!

  「你在緊張什麼?」

  顧墨塵施籬然走上前來,對安安聳了聳肩,無奈道:「我和他們可是拜了巴子的兄弟。」

  說著,他彎下腰,看了看仍在七竅流血的劍晨,伸出一手似乎想放在劍晨的身上。

  「你幹什麼?」

  對於顧墨塵的動作,安安突然愣了愣,內心中突然有著一抹掙扎與期待。

  期待的是,若顧墨塵真將手放在劍晨身上,那麼沒有意外的,他也會如郭傳宗等人一樣,被吸乾內力而暈厥過去。

  可掙扎的卻是,若自己的擔憂是多慮,顧墨塵是真心拿劍晨當兄弟,那麼……作為現下修為最高的人,連他也倒下了,後面的事情又要誰來支撐?

  「幹什麼?這話問得……」

  顧墨塵的手懸在劍晨身軀上方不足半寸的地方,既不往下壓,也不往回收,就那麼定在那裡,令安安一顆心浮浮沉沉,就將要從嘴巴裡跳出來。

  笑了笑,道:「萬一就差我這點內力呢?若我不試一試,等他們醒過來不好交差呀!」

  又沖安安眨了眨眼,調侃道:「喂,小姑娘,你可得為我作證呀,六弟麼,我也有份救!」

  說著,他的眼角猛得一跳,似乎在吸了一口氣的同時,那隻懸停在劍晨上方的手終於落下。

  撲通——!

  沒有絲毫意外,甚至安安連再多說一個字的時間也沒有,顧墨塵的腦袋一歪,比郭傳宗堅持的時間還短,幾乎就是手一放上去,人馬上就一頭栽倒,端得是乾脆利落至極。

  一時間房間內外寂靜至極。

  花承祿連喊了兩聲,叫來了八個人,可現下除了被點穴定身的孟瀚然與攙扶郭怒的趙子超以外,其餘五個盡皆立派境界的高手全部一個接一個,被劍晨吸乾了內力暈厥於地。

  安安沒有再去看昏倒的顧墨塵,現下能夠能劍晨提供內力幫助的人全都倒了,她的一雙眼只死死地盯著劍晨,若五個立派高手的內力還不能夠令劍晨那走火入魔之勢有所緩解,只怕……

  可惜,只是一眼,安安的心就已沉入谷底。

  劍晨的眼耳口鼻中,那汨汨流淌的鮮血仍然沒有半分地停止的跡象,依然流淌得極為歡快,就這麼一會功夫,他那七竅中的鮮血如同江河匯聚入海,不禁將他的衣襟,甚至連當他肉墊的雷虎也已是滿身鮮血。

  再這麼下去別說什麼走火入魔,就是流血,也得將劍晨流死!

  安安的心沉落谷底,花承祿的面上也是焦急不已,可他除了能幫忙叫下人之外,對於這種情況是完全的無奈,幾次走到劍晨身前想將他扶起,卻又不敢,直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花承祿不停拍著腦門,一陣深深地懊悔,早知最後那句話就不說!

  「花老爹!」

  安安強忍著一陣陣昏眩感,勉強叫道:「以往跟著傻子的人呢?快叫來幫忙!」

  她可沒忘,在劍晨的身邊暗處,是一直跟著伍元道人安排下的鬼兵域中人的,此刻自己這邊的高手全部昏迷,說不得,也只好靠他們的力量了。

  「沒了啊!」

  花承祿猛地一拍大腿,急切道:「本來一直是邪手大人在暗中保護少主的,可他跟著財神他老人家走了,這會並沒有跟在附近!」

  聽到花承祿這話,安安連一絲懷疑的時間也沒有,她往懷中一掏,取出一個小瓶來,道:「你先給他服下一粒藥!」

  她手裡的小瓶,正是當日在萬藥谷底,蕭莫何一時心血來潮送出的十粒九轉定魂丹,有五粒分給了劍晨,另外五粒她卻一直貼身收藏以備不時之需。

  九轉定魂丹,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在,就只保九九八十一日之性命,安安在萬般無奈之下,也只有寄希望於萬藥醫仙親手鍊制的此藥,希望可以暫時將劍晨的性命穩住。

  「好!」

  花承祿想也不想,連點著頭,小跑著衝到安安身邊,如珍似寶地捧著小藥,哆嗦著一邊往外倒著藥丸,一邊向劍晨身前走。

  「咦?糖豆呀,我要吃我要吃!」

  他才走了兩步,突然一聲歡快的叫聲傳入耳中,令花承祿腳下一頓。

  糖豆?哪裡有糖豆?

  正茫然著,突然只覺眼前一花,捧著的雙手頓時一空!

  嘎嘣——!

  醒過神來時,卻見那被趙子超一直攙扶著的老乞丐竟突然出現在他身前,並且……那粒被他剛才小瓶裡倒出來的九轉定魂丹,已然入了老乞丐的口!

  「你幹什麼,還給我!」

  花承祿頓時急了,猛撲上前,就要去搶老乞丐手裡的小瓶。

  「破豆子,一點都不好吃!」

  豈料老乞丐的神情雖然專注在九轉定魂丹上,對於花承祿這一撲也是毫不在意,看似在氣呼呼地抱怨九轉定魂丹不好吃的同時跺了兩下腳,卻在這身軀略有移動的當口,將花承祿猛撲而來的身形讓了開去。

  撲通——!

  好巧不巧,花承祿一撲落空,腳下正好拌在郭傳宗的小腿上,立足一個不穩,一栽而倒。

  倒下的地方,正好是劍晨的身上!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8
第四百九十八章 攪局的郭怒

  雷虎、郭傳宗、凌尉、管平與顧墨塵,五個立派境界的高手,就算放在江湖上也是一股不算小的力量,可這五人只不過是接觸了劍晨的身體,便被那狂猛至極的吸扯力道吸乾了全身內力。

  現在花承祿又要撲倒在劍晨身上,身上半點武功底子都沒有的他,其下場會是如何?

  突如而來的驚變,即便是如安安這般素有急智的人也愣在當場,來不及去管郭怒,心中想到的畫面卻是花承祿在眨眼間就被劍晨吸成一具乾屍。

  花承祿他……是花想蓉的爹!

  若真被劍晨無意間吸成了乾屍,就算劍晨能渡過此劫,以後又如何去面對花想蓉?

  被郭怒突然出現的搗亂弄得手足無措的安安一時間想得有些多,然後,她那一雙本已無力的俏臉陡然睜得老大!

  花承祿撲在了劍晨身上,這是真真切切發生了的事情,然而,僅僅也只是一撲而已。

  即使不會武功,普通人被拌得就要摔倒時,本能的反應便是以手撐著地面,能撐起身子自然更好,撐不起,也不至於落個臉著地的下場。

  花承祿正是照著本能的反應這麼做的,於是在他撲到劍晨身上後,下意識地便雙手一撐地面,藉著這一撐之力勉強站了起來。

  這本是個很尋常的動作,可放在現下,頓時令花承祿愣了。

  不光是他,還有焦急搶上前來阻止郭怒的趙子超,以及半躺於床的安安,都在同一時間呼吸一滯。

  花承祿他……竟然沒事?

  這是三人同一時間在腦海中出現的想法,然後,時間彷彿倒退回了前一瞬。

  「郭爺爺,這不能吃!」

  趙子超本在前撲向郭怒,花承祿的反常令他頓了頓,可是沒有管住郭怒,讓他在這緊要關頭跑出來搗亂的自責令他第一個反應過來,立朝郭怒大喊了一聲。

  眾人視線移回,卻驚見郭怒似乎不滿於剛才那一粒九轉定魂丹的不好吃,正毫不客氣地翻倒著小瓶,想從中多倒出幾粒來,再好好品品味……

  這一見,安安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九轉定魂丹她這裡共有五粒,若另外四粒也讓郭怒吃了,劍晨可怎麼辦?

  「老叫……郭老伯……」

  驚怒之下,安安彷彿恢復了一絲力氣,掙紮著翻下了床,儘量以不觸動郭怒的平緩語調微笑著道:「郭老伯,這糖豆我忘了放糖了,一點也不好吃!」

  郭怒的動作一停,氣哼哼地瞪了安安一眼,怒道:「你這小丫頭片子,糖豆你不放糖啊?那還是糖豆嗎?啊!」

  安安眼皮跳了跳,強笑道:「郭老伯教訓得是,不如你將糖豆還給我,我去放點糖再給你吃好不好?」

  「不用!」

  郭怒大氣得一揮手,沖安安調皮地眨巴下眼,道:「下次記住別再如此馬虎就行,幸好老叫花子吃飯的傢伙齊全!」

  說著,他手腕一翻,不知從破衣爛衫的哪一處翻出一包污糟糟的小紙包來。

  安安一見,頓時嚇得柳眉上翹。

  從郭怒獻寶似的攤開的手掌上,安安分明見到那包污糟糟的小紙包破損處,有著極細的一粒粒結晶,這東西,作為女孩子的安安自然再清楚不過,正是一小包白糖!

  「你身上還帶著糖?!」

  安安氣得差點沒一口氣閉過去,再度摔跌在床上,心下突然發下毒誓,這輩子……再不吃白糖!

  「嘿嘿嘿,這可是老叫花子的珍藏!」

  郭怒嘿嘿笑著,就著那小紙包的缺口就要將白糖倒入小瓶子裡,眼見那細細的顆粒就要倒了進去,安安再顧不得觸不觸怒郭怒的問題,陡然一聲尖叫:

  「不要!」

  九轉定魂丹到底用了什麼藥材,當世恐怕除了蕭莫何之外沒人知道,若是沾染了白糖之後令藥效喪失,到時安安連哭都哭不出來。

  「沒事沒事!」

  郭怒仍然很大度,以為安安是在幫他心疼自己的珍藏,還好心地開解著她,手腕一抖,那小包白糖眼看就要進到瓶內。

  啪——!

  千鈞一髮之際,趙子超不管不顧,拚命撲將上來,自背後將毫無防備的郭怒撞了個趔趄,小小一包白糖頓時撒了一地。

  「小兔崽子!」

  郭怒愣了一下,看著地上的一片白,直如死了爹媽一般心疼,憤然一轉身,喝罵了一嗓子。

  突然卻覺手中一空,原來趙子超這小子也是機靈,趁著他轉身的功夫劈手一抓,又將他捏在手裡的小瓶奪了去。

  郭怒作了一輩子叫花子,現下又得了失心瘋,心中唯一的執念就是這一口吃的,眼下不僅被趙子超撞灑了白糖,更連他手裡的糖豆也搶了去,頓時令他如自己的名字一般,怒氣勃發。

  「搶東西啦!還有沒有王法啦!」

  在愕然片刻後,郭怒陡然一聲哭爹喊娘般的呼天搶地,紅著一雙眼睛,兩隻如同雞爪一般的枯瘦手臂往前一抓,就要去拿趙子超。

  立令趙子超唬了一跳,忙不迭的捂著瓶子就往後跑,郭怒自緊追不捨。

  花承祿在一邊瞧見機會,咬了咬牙,瞅準空檔合身撲上!

  這一次,郭怒眼裡只有趙子超,哪想得到旁邊還有人要擋他,頓時被花承祿撲了個正著,兩個老傢伙撞在一處,紛紛站立不穩,糾纏在一起仰頭便倒。

  房間不大,好巧不巧,兩人這一倒,正摔在劍晨與雷虎旁邊,花承祿有了先前的經驗,雖然不知原因,但不敢觸碰劍晨的顧慮盡去,人雖倒了,雙手雙腳仍在胡亂抓摸著,欲想將郭怒牢牢禁錮住。

  而郭怒根本就沒有劍晨碰不得的這種概念,花承祿張牙舞爪,他何嘗又不是奮力反撲,兩人倒在地上你來我往,你去一拳我還一腳,正鬥得個難分難解。

  突然,郭怒胡亂揮舞的拳頭到底挨在了劍晨身上,他整個人忽然便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身軀一僵,任由花承祿又掐又抓,也再無半點動作。

  機靈的趙子超讓安安復又燃起了希望,強忍著不支,她第一個發現了郭怒的異常,心中一驚,連叫道:

  「花老爹,你先停停!」

  「吼——!」

  此時此刻,靜止不動的郭怒面上浮現一抹厲色,他的嘴巴大張著,狂怒大吼,自他身周,一蓬蓬極端耀眼的金芒正蓬勃而盛!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9
第四百九十九章 意識飄忽

  黑暗,無邊的黑暗。

  劍晨的意識遊走在這黑暗中,沒有光,沒有風,沒有人聲,甚至……連溫度也沒有。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他的意識飄飄蕩蕩地遊走著,要走到什麼時候?不去想。要走到哪裡去?不去想。

  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遊走著,或許走了一天,又或許走了一年,抑或……永遠無休止的走下去。

  直到……

  無盡的黑暗中陡然亮起一抹光!

  這光極盡昏暗,但卻又在這無盡的漆黑中顯得那麼耀眼,以至於無意識狀態下的劍晨也被這一道光牢牢吸引住,飄忽的身形微一轉,便向著那光蕩去。

  離得近了才發現,這光,原來是朦朧的月光。

  月光下,有人。

  「晨兒,答應娘親,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出來,也不要出聲!」

  月光下的彷彿是個美貌婦人,她正蹲在牆腳下泣不成聲,懷裡緊緊抱著一個三歲的孩童,面容悲慼。

  這話有些耳熟,劍晨覺得他似乎在哪裡聽到過,可他混沌一片的腦袋彷彿攪成一團的漿糊,任他怎麼想,也只是一片混沌。

  「娘親,你要和晨兒玩躲貓貓嗎?」

  三歲孩童清秀的眉目有些熟悉,不諳世事的他還不能明白婦人臉上的悲慼代表了什麼,充滿童真的幼稚小臉上顯得很快活。

  躲貓貓,晨兒可是大高手!

  不知怎的,劍晨那混沌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想,以至於他在看著這面目熟悉的孩童時,嘴角都不經意地勾勒起一抹會心的微笑。

  「是,是……」

  那美貌婦人悲泣欲絕,狠狠地抱著孩童,就像是想將他整個溶入自己身體中一般,又在他光潔白嫩的額頭上親了又親,這才伸出一手,不知往牆上觸動了什麼機關。

  咔咔咔——

  看似嚴絲合縫的厚重石牆陡然升起一小片,露出內裡黑漆的房間,就著朦朧的月光,看起來就像是個怪物,猛然張開了它那恐怖的大口,欲將一切一切眼前之物吞噬入肚裡。

  「我的晨兒!」

  美貌婦人極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卻哭得字字泣血,又狠狠將三歲孩童抱了抱,這才猛咬銀牙,站起身將孩童放入了黑暗的房間中。

  「晨兒,你記住,千萬……千萬別出聲!」

  婦人淚眼朦朧,最後不捨的看了一眼孩童,終於美目緊閉,嬌軀顫抖著,單手往牆上某處一拍。

  咔咔咔——

  怪物大張的巨口緩緩合攏,孩童的身影慢慢融合進內裡的黑暗中,最終,只餘牆面低矮處一個小小的孔洞。

  劍晨就站在旁邊,木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他明明什麼都沒想,也不想為此做些什麼,可偏偏,眼角處好一陣冰涼,不知不覺,一滴淚水自臉龐滑落。

  「我……為什麼會哭?」

  劍晨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珠,看了看手掌上的濕潤,茫然著,又有一滴淚滑落。

  他的目光不僅能清楚地看到美貌婦人臉上那抹絕望地悲慼,甚至還能透過厚重的石牆,看到內裡那小小孩童變得越來越不安的神情。

  這一幕……好熟悉!

  自己曾經在哪裡見到過?

  劍晨努力揉著自己的眉心,想憑藉這個動作幫助自己記憶起什麼,可惜,他的腦海裡除了混沌,還是混沌,根本找不出半點有用的信息。

  他的努力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在月光下,除了那美貌婦人低低地悲泣之外,他突然又聽到了一聲嘆息。

  這是個有些蒼老的男人在嘆息,而這聲嘆息聽進耳中,劍晨沒來由的,身軀猛得狂震!

  這聲嘆息彷彿是把鑰匙,開啟他混沌頭腦的鑰匙!

  只一瞬間,他腦海內的混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一片微小的混沌在破碎,在重組,又被重新打碎,再度重組……

  無數次的破碎重組都帶來了某一段微小的記憶碎片,可惜,在碎片太小,破碎重組的速度卻又太快,以至於劍晨的腦袋陡然被如同潮水般湧來的大量信息所淹沒,可卻不能從中整理出一條完整的記憶。

  劇痛,無意識的身軀突然感受到了劇痛,這痛首先來自腦海,緊接著,瀰漫全身,痛得他如同煮熟的蝦子般死死彎著腰,也痛得他茫然的淚臉登時變得扭曲猙獰。

  「停止!」

  劍晨抱著頭,奮力一聲大喊。

  雲收雨歇。

  意識終歸是他自己的意識,一聲大喊,腦海中的混沌平靜下來,破碎的碎片不再重組,就那麼靜靜飄浮在腦內,一切彷彿又回到從來。

  劍晨呼呼喘著粗氣,有些惱怒地瞪向那個令他劇痛無比的男人。

  於是,他的雙目中便被渲染上了一抹血紅。

  那是一柄劍,一柄血紅的劍!

  和……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中,如蒼松一般挺立的身形。

  劍晨弄出的動靜似乎並沒有引起月光下兩人的注意,他一眼瞪去時,正聽那血劍黑衣人在嘆息之後,幽幽開口:

  「婉兒,你這又是何必。」

  婉兒?

  劍晨看了看那已經停止悲泣的美貌婦人,她……叫做婉兒?

  卻見這美貌婦人在感覺到身後有人時,那柔弱的悲容陡然消失不見,一張傾城絕顏彷彿籠罩上了一層萬載寒冰,恨聲道:

  「你也是洛家人,這麼做不怕遭報應嗎?家……翁!」

  那黑衣人又是一聲長嘆,一把將覆在面上的黑布扯下,露出一張仙風道骨的冷峻面目來,感嘆道:

  「貧道業已是方外之人,家翁之謂莫要再叫了。」

  「可相公他仍是你血肉至親的兒子!」

  美貌婦人森寒厲聲,看似柔弱的嬌軀往前一踏,竟然令人產生出銅牆鐵壁之感來。

  在旁作壁上觀的劍晨心下一片默然,自他的角度卻能看到,美貌婦人這一腳踏前,根本不是為了厲聲質問那黑衣人,而是藉著這一步之機,嬌軀微微有著一點側移,將牆面低矮處那本已不顯眼的小小孔洞完全掩藏在身後。

  到底……還是為了她的兒子!

  可惜,她的動作看在黑衣人眼裡,能夠帶來的,只是另一聲長嘆:

  「婉兒,你這又何必,這裡是洛家,一草一木……還有我不熟悉的?」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39
第五百章 如真似幻

  黑衣人的話說得淡然,可聽在美貌婦人耳中卻不異於平地一聲驚雷,轟得她嬌軀震顫不已。

  「你,你還是不是人!」

  母愛的偉大令美貌婦人渾然忘卻自己與這黑衣人之間判若雲泥的修為差距,憤然嬌吒道:「他可是你的孫子,親孫子!」

  黑衣人緩緩提起了血色長劍,淡漠的語氣中似乎也有著化不開的悲哀,「可他……也是洛家人。」

  「家翁……媳婦求求你,晨兒他還太小,什麼也不懂,也沒有受到……」

  美貌婦人突得一陣無力,嬌軀重重靠在牆上,竭盡全力用自己的身體將那牆上的孔洞堵死,悲慼哀求著。

  「住口!」

  黑衣人突然暴怒,怒聲喝斥間,血色長劍上的光芒陡然大放光華。

  蹬蹬蹬——

  暴喝才起,自他身後不遠處陸續有黑影掠至,只是片刻,已然落下十餘黑衣人影。

  「怎麼還在糾纏?」

  這群黑衣人中,有一身後背著巨大寬闊重劍的越眾而出,見狀不禁皺眉質問道:

  「洛厲天,難道你還放不下?」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美貌婦人順著聲音來處望了一眼,只這一眼,卻讓她目眥欲裂,驟然驚駭喝問。

  十餘個黑衣人的中間架著一個低垂著腦袋的雄偉身軀。

  雖然婦人看不清這人的面目,可是……即便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她也能明白無誤地辨認出,被那群人架著的,正是她的相公!

  「婉兒……」

  持血劍那黑衣人長嘆一聲,悲哀道:「你……這便去吧!」

  血劍平平遞出,從劍晨的眼中看來,黑衣人這一劍刺得實在是緩慢,莫說那看起來有著幾分武功底子的美貌婦人,就是換個普通人來,只要不瞎便不會中。

  可是,令他目光一凝的是,此劍……竟就那麼緩緩地,緩緩地,一寸一寸遞出,最後命中了……婦人雙臂大張的嬌軀。

  一劍,穿心!

  轟——!

  看到這一幕,劍晨那才將平靜下來的腦袋中轟然又是一聲炸響,那已然碎片也似的混沌再度劇烈爆炸著,破碎重組,破碎重組!

  「啊——!」

  痛,徹,心,扉!

  那一劍刺在美貌婦人心口,同一時間,劍晨的心竟也似乎被人狠狠剜了一刀,那痛來得突然,來得猛烈,只一瞬間便佔據了他全部的神經!

  「不——!」

  這一刻,破碎重組的記憶碎片越來越大,再不是微小的片段,往事一幕幕,若一副副畫卷,自他心頭劃過。

  「娘——!娘——!」

  劍晨面容極度扭曲著,抱著腦袋一聲聲瘋狂吶喊,雙目裡滴出的,竟已以如血一般鮮紅的淚。

  血淚!

  記憶若潮水般湧來,眼前這一幕幕他當然很熟悉,因為……那正是曾經困擾了他十三年的——噩夢!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你們滾,快給我滾開!」

  劍晨瘋狂咆哮著,狂亂揮舞著雙臂撲將上前,轉瞬間數十拳已砸向那血劍黑衣人,可是……拳頭上卻並無實感傳來。

  他卻不管不顧,數十拳砸下,又全力疾衝向遠處那群架著雄偉身軀的黑衣人,拳出若電,腳踢如雷,每一個黑衣人盡皆被他狂轟亂炸了個遍。

  雖然身體的感覺告訴劍晨,他耗盡全部力氣砸中的……只是空氣。

  「師父?呵呵呵,師父!」

  將後面十來個黑衣人全數砸了個遍之後,劍晨又怒轉了回來,憤怒扭曲的面孔直杵在血劍黑衣人那張悲天憫人的哀臉。

  「好一個師父,好一個師父!」

  那張臉,他如何不識,分明就是那十三年來引以為最親之人的——伍元道人!

  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所以他說話,這些人聽不到,他揮拳,這些人也感受不到,可是……這裡的一切又是真實的。

  此刻他明明背對著美貌婦人,可是,背後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竟然能夠看到隨著美貌婦人軟頓於地時,那一方露出一點縫隙的小孔中……一雙清澈明亮,卻又滿是驚恐茫然的眼睛!

  這是夢!

  是他整整做了十三年的噩夢。

  這又不是夢!

  因為這是……三歲孩童死死封存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

  劍晨瘋狂地盯著伍元道人,額頭青筋一跳一跳,胸膛中充斥的怒火達到頂峰時,突然笑了起來。

  笑得很是張狂。

  「還是說……我應該叫你一聲……爺爺?」

  這句話,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爺爺兩個字更是泣血悲愴,咯噔一下,彷彿心底裡某一根緊繃了十三年的弦……斷!

  力氣在這一瞬間被全部抽空,他腳下一軟,陡然跌坐在地上,用心最後的力氣慢慢扭動著身體,看向身後已然氣絕的美貌婦人。

  這一次,他終於看得真切。

  籠罩了十三年的迷霧在這一刻冰雪消溶,婦人那張絕美而慘白的面目落入劍晨眼中,映刻進心底。

  「娘,娘……」

  他悲聲輕呼著,就像是不願吵醒熟睡中的娘親,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娘親的臉龐,可惜……終究只是一場空。

  這一刻,靜默。

  劍晨趴伏在娘親身前,目中含著孺慕之情,就那麼望著,望著,想將他的娘,深深刻印進腦海。

  而週遭的一切卻已定格,血劍黑衣人抽出長劍後便即不動,身後那十數黑衣人也靜靜立在那裡,每個人保持著之前的造型,就連頭髮絲也沒有動過一下。

  這一切不知過了多久,直到……

  熱!

  顫抖的身軀首先感受到了溫度的變化。

  這股熱來得猛烈,來得霸道,只一瞬間,就如同陡然自數九寒天邁入了熾熱酷暑,突如其來的高溫炙烤得劍晨幾乎連髮絲也有了彎曲的跡象。

  可是,對於這股熾熱,他根本不去理會,現下還有什麼比陪你娘親的身邊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世事之多變哪裡由得他半點?

  熾熱之後,再起變化的,是月光!

  朦朧的月光陡然之間大盛,猶如日夜轉換在一息之內完成,先前還是昏暗迷濛的夜間月色,轉眼之間便已豔陽高照!

  光線在一瞬間變得極強,強到刺眼,強到令劍晨眼前的一切……

  光與熱呼嘯而來,如焚原烈焰,燒盡了他眼前的一切!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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