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血劍吟 作者:楓零無心(連載中)

 
regn13 2017-12-6 00:56: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6 44311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18
第六百五十一章 承受後果的勇氣

  「白震天,你是不是想歪了心?」

  屍體,竟然開口說話。

  不斷磕頭的四個人嚇得面色如土,連繼續向白震天求饒也忘了繼續,一時間嚇得呆了。

  先前進屋時,雖然他們連正眼也沒有看一看那兩具屍體,但到底身為武者的敏銳還是有的。

  這兩人的死亡時間至少也在七八日前!

  關於這一點,從兩人脖頸處暴露出的皮膚已然變得灰白就可看出,更何況,屍體衣服上大量的血跡也早已變得黑乾涸,一股淡淡的屍臭也若有若無地圍繞在鼻尖。

  在場這些人手裡,哪個沒有沾染上人命?判斷一個人死還是沒死,只是需要一眼而已。

  可是現在,被四人認定是兩個死人的屍體,居然有一具在動,並且……還能說話!

  屋裡的燭火很昏暗,本就有一股陰森的氣氛在其中,此時突然又有一具屍體開口說話,即使白震天的功力將屋子裡的溫度提升得很是熾熱,但四方閣那四人卻仍然感覺到絲絲寒意徹骨來襲。

  相比起這四人,白震天卻表現得很淡然,他甚至連看也沒去看那屍體一眼,面色顯得很是凝重。

  就在四人驚駭欲絕的注視下,屍體突然又是猛得一跳!

  「…………!」

  若不是白震天的威嚴尚在,四人差一點,失聲驚叫。

  砰——!

  豈料,屍體猛得以趴在地上的姿勢跳了起來,可落得也是極為乾脆,就那麼五體投地,又重重砸在地上,整具屍體看起來很是生硬,並不像是如四人心中所想的……屍變。

  震驚中的四人沒有現,自那屍體突然的一跳之下,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從下方一滑而出。

  「隱魂大人,白某人不明白……」

  白震天卻敏銳地捕捉到,於是他一直靜立的身軀終於動了動,目光緊隨著那影子的移動而移動,雙手一拱,竟然以極恭敬的姿勢對那影子躬了躬身,隨即又略顯疑惑地問道。

  「不明白?」

  那影子游至牆根,猛得拉長,從中竟然顯露出一個身著黑衣的瘦高中年男子,用極其陰冷的語氣嘲弄道:「白震天,我可不是你的下屬。」

  「在下明白,在下不敢!」

  白震天恭敬躬身的身體猛得一僵,額頭上突然浸出了汗水,急聲連連。那瘦高黑衣人正是之前在衡陽城外訓斥了焦陽一番,後來又潛入洛家給劍晨,也給安安帶去了一聲警告的人。

  安祿山身邊的一道影子……隱魂!

  「明白就好。」

  隱魂笑了笑,即使他的臉上覆著一方黑巾,可仍能讓人感受到那份陰冷輕蔑,只聽他又道:

  「既然你明白,那麼當日你答應爺的事情,我已替你辦到,餘下的該怎麼做,我不管,我只知道,你,白震天,應該要履行你的承諾!」

  白震天的身軀彎得更加深了幾分,看得在場還半跪著的那四人好一陣目瞪口呆。

  印象中,傲氣天成的白震天,何時對誰有著如此恭敬的態度。

  這個突然出現的影子……到底是誰?

  「大人教訓得是,倒是白某人莽撞了!」

  白震天連擦拭一下額頭的汗水都不敢,倒顯出了幾分與先前四人一般的惶急來。

  他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咬咬牙,對隱魂道:「大人,白某答應了的事情自不敢忘,只是,只是……」

  看得出,他是下了大決心,才猛一躬身,幾乎及地,大聲道:「只是劍晨此子的修為竟然出乎白某的意料之外,此間事一時無法了結,還請大人寬限幾日。」

  「待得……待得……」

  說到這裡,他不由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隱魂,這才終於將一句話說完:「待得白某諸事辦妥,定第一時間趕回,履行當日的承諾!」

  屋內,落針可聞。

  白震天一句話說完,就此保持著深深一躬到地的姿勢一動不動,似乎隱魂不給他個回覆,他就便這麼一直保持下去。

  另外的四人早已變得不知所措,甚至心中隱隱有著不妙的感覺。

  白震天是何等樣人,四兄弟當然清楚,今日適逢其會,竟然令四人見到白震天並未展露於人前的一面,這事情可大可小……

  隨著白震天這一躬,屋內的焦點立時都落在隱魂身上。

  他深深地看著白震天,陰冷的眼眸眯成一條線,從中射出的光芒卻叫白震天直感如芒在背,冷汗瞬間便將後背浸濕。

  就在白震天已經漸漸感到絕望時,隱魂終於開了口:

  「可以。」

  這聲音雖然仍舊陰冷無情,可聽在白震天的耳中,卻無異於天籟!

  他猛得抬起頭,驚喜地望向隱魂,感激不已道:「多謝大人萬全!」

  「成全你的不是我。」

  隱魂冷冷一笑,道:「白震天,希望你有承受這份後果的勇氣。」

  驚喜瞬間凝固。

  以白震天的一身極陽內力修為,他竟然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深深的冰寒。

  「大人……」

  還想再說些什麼,定睛一看時卻愣了愣。

  原本就站在牆根處的隱魂,消失了!

  以他的功力,隱魂是怎麼來的,他清楚,然而他是怎麼走的,他卻……半點察覺也沒有。

  這裡固然有他心神大喪的緣故在內,可隱魂的這一手輕身隱匿功夫,實在也是令人聞之生寒。

  白震天突然只覺他的脖頸處有著絲絲縷縷透骨而入的寒意,憑隱魂這手功夫,天下間又有誰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躲過他的暗殺?

  目光一轉,可笑那四人仍然半跪著,連頭也不敢抬,對於隱魂已經走了這回事,更是連半點察覺也沒有。

  「人都走了,還跪著做什麼?」

  心頭一股怒意升騰,自己今日的丟臉事情,算是被這四人看了個一清二楚,突然之間,倒真的如那四人所想,面上浮現出了一抹殺意。

  「是,是……」

  冰寒才去,熾烈又至,直將四人弄得叫苦不疊,唯有一邊唯唯諾諾回應著,一邊帶著防備慢慢站了起來。

  「再給你們一個機會。」

  白震天極力壓制著殺意,如今白焰劍派損失慘重,他手頭可用之人實已不多,這四人隱藏身份在四方閣多年,也是花費了白震天極大的心血,卻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19
第六百五十二章 計畫外的異數

  「尊主請講!」

  四人大喜過望,從白震天的語氣裡,他們感覺到了生的希望,連連急促道:「任憑尊主差遣,咱們兄弟莫敢不從!」

  白震天哼聲道:「這次若再有差錯,你們知道下場!」

  四人連連應是,心中卻腹誹不已。

  明明……他們的任務可說是完成得極為成功,結果非但沒有受到讚賞,反而卻像是犯了極嚴重的過錯一般。

  這其實真不能怪這四人不盡力,實在是白震天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劍晨的功力已經高到了如此地步。

  當日在純陽時,雖然眾人俱都見到他擰斷雷風真人脖子的那一幕,可那畢竟是因為有前任純陽掌教玉虛真人的幫助,否則僅憑劍晨去對上雷風真人,恐怕死的就會是他。

  至於莫風寒,雖然貴為天榜第二的高手,可實際上,白震天對於他反倒是有著不屑的,在經過衡量之後,白震天甚至感覺自己的功力已然是越了莫風寒的。

  所以對於當日劍晨沒有死在純陽劍宮,白震天的心裡是有著慶幸的。

  若劍晨死了,他又能用什麼理由來說服斷劍聯盟的匯聚到衡陽來送死?

  計畫的前半段一直很順利,順利到果然那上千人的斷劍聯盟葬送在了洛家門前。

  唯一可惜的是,因為顧墨塵與問傲天這兩個他根本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師弟從中阻撓,最終使他功虧一簣。

  很可惜,但並不絕望,白震天既然敢做下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哪能沒給自己留下兩張底牌?

  於是在被顧墨塵驚走後,他選擇了由明轉暗,命令門下弟子散佈出去自己死訊的同時,也開始使用了他的第一張底牌。

  這張牌是隱魂,隸屬於安祿山,他付出了極大代價才以一個令他心在滴血的承諾所換回的底牌。

  不得不說,這張底牌很好用,事情的展慢慢又變回了白震天所希望看到的方向。

  先,他拜託隱魂去解開了郭怒的制約,神智大喪的郭怒果然不負他所望,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一巴掌拍得自己的親孫子七魂沒了五魄,以至於劍晨等人為了救治郭傳宗,心下有了拖累。

  緊接著,又叫隱魂下令,派出駐守在衡陽城的官兵將洛家圍了個水洩不通,這樣一來,劍晨等人便不能帶著命垂一線的郭傳宗突出重圍,只得硬生生被圍在洛家舊宅裡。

  這些官兵的數量也已過千,雖然功力都不高,但常年在軍中打熬力氣之下,這千人的氣血之旺盛,實在也已足夠為他所用。

  所以與焦陽的擔心不同的是,白震天他實在很想劍晨等人忍不住,選擇殺人突圍,那麼他的計畫便可以早一些實施。

  可惜裡面到底也生生忍下了這口氣,沒有如他所願再造成多大的殺戮。

  這張底牌到此便用到了極致,白震天不敢,也不能再拜託隱魂去做任何事,這本就是當初安祿山於他達成的交易。

  白震天的承諾在他自己看來心是在滴血,可對於安祿山來說,卻只是夠買他身邊的影子幫助白震天做兩件事,再多,就不行。

  於是白震天便不得不繼續運用他的第二張底牌。

  那就是謀劃多年,安插進各門各派的白焰劍派弟子!

  在他的授意下,這些弟子在各自所屬的門派裡揮著自己的能量,有意無意地引導下,十日後趕來衡陽的斷劍聯盟中人便被他分成了數批。

  第一批只得百餘人,當中功力最高的就是崆峒派掌門游弘致,至於蜀山七劍的突然出現,倒是在他計畫之外。

  按照白震天的計畫,第一批來百餘人,然後他再撤走衡陽官兵,給了劍晨等人一個希望,也是突圍而出的機會。

  突圍,自然就得殺人,而這正是白震天的所願。

  然後才是今日隨後趕來的三百來人,這是第二批,也是送來給劍晨等人殺的,再往後,人數不會減少,只會越來越多的斷劍聯盟往衡陽匯聚,這麼一來,兩方一對上,殺人或是被殺,就是很輕鬆的一件事。

  這就是白震天的計畫,先以少量的人來送給劍晨殺,隨後逐漸增加數量,最終達到的效果,就是白震天所希望看到的。

  郭怒的暴走,以及他的奪取!

  可惜這個計畫在剛剛開始時又出現了偏差,蓋因當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令白震天措手不及的變數。

  青鬼王!

  很可笑,白震天明明有著自信對上天榜第二的高手也有極大的把握戰勝對手甚至殺了對手。

  然而對於青鬼王,白震天卻沒有半分把握,甚至在明知道青鬼王的目標也是郭怒之後,他雖然有派人在外圍監視,但也不敢當真派人去向青鬼王搶奪什麼。

  正當他為此頭痛不已時,幸好尹修月及時出現了,甫一出現,她便治好了郭怒。

  在郭怒與劍晨兩大高手的夾攻下,強如青鬼王也只能退走。

  這令白震天長鬆了口氣,同時,卻也對劍晨的實力有了更加明顯的的偏差。

  面對青鬼王,劍晨都需要借助郭怒之力方可將之擊退,那麼此子功力雖然有著長足的進步,但也只是有限而已,並不能力挽狂瀾粉碎他周詳的計畫。

  以一人對三百人?

  白震天自問他也可以做到,畢竟這些人都是有他刻意的安排,功力最高也才名動境界而已,要殺,以他如今的功力,還是不算太過困難的事情,這本就如他所願,他要的,就是殺戮而已。

  可誰曾想,計畫在這時又有了嚴重的異數。

  異數來自於劍晨,白震天萬萬沒想到,劍晨的功力實際已經出他太多太多,已經達到了收放自如的程度。

  面對三百人的圍攻,劍晨想殺的話,可以殺,不想殺,也能隨心所欲地做到不殺。

  通過四方閣這四人的描述,白震天有理由相信,此時的劍晨還並未用上全力,那麼,他苦心安排的第三批人馬共計五百人,恐怕也會是如這三百人一樣的下場。

  這就很尷尬了。

  這些人不死,白震天想用血氣來刺激郭怒修煉更高一層以身煉劍之法的目的就會落空,偏偏劍晨就還真的一個人也沒殺死,甚至還沒令對方任何一人吐上一口血。

  這個異數,如何不叫白震天氣極攻心?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19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我血喚你血!

  「憑什麼?」

  洛家前院,倒在地上的斷劍聯盟中有人掙紮著,咬牙切齒地怒瞪著劍晨。

  「你一句話,我們就得退出斷劍聯盟,你憑什麼?」

  失去了行動能力,嘴巴到底還能動,一時間,斷劍聯盟之人對劍晨的話激得怒喝連連。

  「憑什麼?」

  劍晨輕笑了笑,對於四周的橫眉怒對渾然不覺,冷漠道:「不憑什麼,就憑……可以活命吧。」

  「今日之後,斷劍聯盟若再來,便沒命回!」

  他環視著四周,沒有因為自己的雷霆手段而有任何得意之情,語氣裡儘是森寒。

  「活命?」

  在他的身後,有人冷冷地哼了一聲,繼而哈哈大笑。

  不用回頭,劍晨也知道,這聲音最先衝向他的那十人中的一個。

  「你有什麼想說的?」

  他平靜地問道。

  「劍晨,你是否太小瞧了天下武林?」

  身後,笑聲稍歇,那聲音懷著極度的悲滄,一字一頓道:「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八字,猶如八柄重錘,狠狠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就連雷虎這邊,神色也突然一滯。

  最先衝出的這十人人,在兩三百的斷劍聯盟弟子中武功也算不錯,介於出師與名動之間,可也只是不錯而已,莫說對付劍晨,就是雷虎,也只是一拳而已。

  可這與武功無關,讓雷虎為之動容的,卻是這人的血性,能夠在劍晨裹挾無盡血腥暴虐之氣悍然出場的情況下,還能第一個衝上來,這本身已需要莫大的勇氣。

  並且現在,劍晨一個人便能令在場兩三百人倒在地上慘嚎不止,功力之高,已經到了令人膽寒的地步。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毫不畏懼地吼出除魔衛道的話來,生性豪邁的雷虎頓時對他刮目相看。

  劍晨也轉過了身,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十個被制住了穴道的人。

  從衣著打扮上,這十人應屬同一門派,年紀頗輕,神色間卻有著一股難得的堅毅剛強,此時身不能動,但卻用一雙雙噴著怒火的目光憤而於劍晨對視。

  「我說過,人不是我殺的,你除什麼魔?」

  十個人皆是一般表情,劍晨一時間也無法分辨說話的是誰,目光一一從他們的臉上掃過,冷漠的語氣倒有著一絲緩和。

  「證據呢?你說不是你殺的,證據呢?」

  十人中,靠劍晨近一些的那位衝口而出,聽聲音正是剛才大笑那人。

  沒來由的,劍晨心中一陣煩悶,證據?你們口口聲聲說人是我殺的,那麼你們的證據呢?

  就憑道聽途說?

  他冷冷哼了一聲,剛剛有所回轉的冷漠復又爬上臉龐,道:「你覺得,我需要向你證明什麼?」

  千鋒在說出這話時,緩緩從一干倒地不起的人身上掃過,不遠處倒插於地的逐風劍似有所感,暴虐的血芒突地一跳,與他那森寒的話語有著呼應。

  院中的慘嚎聲在這一刻減弱了許多,與瀝血劍氣相當的冰冷絕望再度籠罩上每個人的心頭,像是一盆冷水淋了個從頭到腳。

  「武功高並不代表一切,更不能說明你說的話就是對的!」

  這股冰冷絕望似乎並沒有影響到與他怒目而對的那人,反而因為劍晨此言,面上流露出一股輕蔑的不屑。

  「是不能證明什麼。」

  劍晨點了點頭,平靜道:「可是,卻能讓我掌控你們的生死,現在我給你們的,就是一條活路,也是唯一的一條。」

  「生死麼?」

  那人嘴角掛著冷冷的笑容,輕蔑與不屑更加濃郁了,劍晨點頭,他便搖頭,輕輕地,低低地,卻又鏗鏘有力地說道:

  「你錯了,生死,你並不能掌控,即使你的武功再高。」

  「現在,不是掌控?」

  劍晨低頭,看著滿地被他所傷的人群,血目閃了閃。

  那人不再應他,反而也同樣掃視著因血腥氣息突然大漲而顯得有些萎靡的眾人,高喝道:

  「在下不才,乃是落劍門下弟子,在江湖中與在下的九個師兄弟一道,送了個流星十劍的綽號!」

  又自嘲地笑道:「流星十劍聽起來不錯,咱們師兄弟十人在江湖中卻只是名聲不顯的小角色罷了。」

  他這話倒說得不假,聽他報出名頭,在場中十個倒有七個面上有著茫然,這名頭果然名聲不顯,一時間卻也無人回應。

  「落劍門?流星十劍?」

  倒是劍晨認真地想了想,不確定道:「我的印象中,被滅門或者門下有弟子被殺的門派中,似乎並沒有落劍門。」

  「不錯,我落劍門只不過是個小門派罷了,哪裡能勞動武功蓋世的劍大俠親至?」

  落劍門撇了他一眼,仍自大聲道:「諸位,在下的師父當年在收在下為徒時曾經說過,落劍門門規第一條便是——除魔衛道!」

  此言一出,他身後九位師兄弟的面色齊齊一正,雖然身體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但卻能感覺到,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地將身軀挺直。

  雖然這挺直的弧度幾等於無,然而在一瞬間,只要看著他們十人的,俱都感覺眼前傲然挺立著的不再是十個人,而是十株蒼勁挺拔的青松!

  「劍晨此人殺心凜烈,實在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大魔頭,此魔若不除,天下蒼生必生災禍!」

  輕蔑與不屑之情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蹤,在傲然挺拔的氣勢下,他的面色肅然無比:

  「可笑咱們雖然因為這魔頭而成立了斷劍聯盟,然而盟中第一要務卻並非除魔,而是暗地裡勾心鬥角,各門和派間表面一團和氣,其實就在下看來,實在烏煙瘴氣!」

  他的目中閃爍著精光,突然青筋大脹,大吼道:「如此聯盟莫說除魔,就是存在於這世上,都只能作為被江湖同道取笑的對象!」

  「這,就是咱們成立聯盟的目的?」

  越說,他面上的神情越激動,聲嘶力竭吼道:「這,怎能除魔,這,怎能衛道?!」

  「今日,我便以我血喚你血,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一口狂噴的鮮血在話音落下時,染紅了土地。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20
第六百五十四章 無法掌控的生死

  「停下!」

  劍晨眉頭一皺,突然明白那人想要做什麼。

  於是,他不能再繼續冷眼以對,身形一展,就要往那人身前衝去。

  可惜……為時已晚。

  噗——!

  又是一大口血箭衝口而出,正好噴在疾衝而來的劍晨胸口。

  那微燙的溫度令他胸前一熱,突然頓住了腳步。

  這是一口……心頭精血!

  再看向落劍門那年輕的劍客,劍晨的眉頭皺得更深。

  那人竟然動了,雖然只是身軀緩緩地往前行,隨時都可能一頭栽倒在地,可到底,他還是動了。

  宗師境界的內力何等渾厚,所點下的穴道哪裡是他這個才將達到名動境界的年輕弟子所能解開?

  除非……

  除非他用自身的功力將那處被封止的穴道震碎,只有那樣,鬱結在穴道中劍晨的內力才會被釋放而出。

  可是那樣無異於自己找死!

  穴道被震碎已是極嚴重的內傷,再加上劍晨那渾厚的內力在他身體內四處逸散,對其身體造成的傷害不壓於一場狂暴的刀風箭雨,無論是誰,就是雷風真人復生,面對如此惡劣的情況,也唯有再死一次而已。

  他為瞭解開穴道,不惜用命來換!

  劍晨冰冷的神情終於出現變化。

  他略有些失神地看著面色在一瞬間已變得蒼白,甚至吐出的血沫裡已然夾雜著內臟碎塊的落劍門弟子,心中突然颳起了一場風暴。

  他……為何要如此?

  拼著一死也要解開穴道,他……又能做什麼?

  難道這重傷即死之軀,還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不成?

  「劍晨……」

  落劍門那弟子跌跌撞撞地往他面前走著,幾乎用盡了全力,卻始終無法抬起手中之劍,最後索性放開,並指成劍,緩緩地,一寸一寸地往劍晨胸前點來。

  即便是這樣,他蒼白無色的面上,竟然還能浮上一抹笑容,嘴唇咧了咧,露出滿口的血紅。

  「我說過,無論你武功再高……都,都……無法……掌……控,別人的……生……死!」

  斷斷續續地,他終於說完這句話,並起兩指的手劍,也在這個時候終於刺到劍晨胸前。

  自然沒有半分傷害,他的手指只是觸到了被他自己的精血染紅的衣衫罷了,隨即……

  撲通——!

  手指貼著劍晨的胸口往下滑,將那還濕潤著的血跡拉成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好不容易才刺到胸口的手指,就這麼在接觸了一下之後又無力垂落。

  而他的身體也在這時……重重摔倒在地,終於……一動不動。

  死了。

  死了?

  那一道身體落地的悶響彷彿驚醒了劍晨,他的眼中帶著茫然,下意識低頭,卻只能見那伸出一手筆直向前指著他的……屍體。

  就為了證明……我掌控不了他的生死?

  眼中的茫然在覺那人已死時突地震盪了下,隨即,卻又被更加濃厚的迷霧所包裹。

  「值得嗎?」

  他輕輕地,對著腳下那已氣息全無的屍體問道。

  「當然值得!」

  回答他的自然不是屍體,而是屍體身後,眼角噙淚的九個挺立身影。

  帶著迷霧,他茫然抬頭往了一眼聲音傳來之處,卻見那九人的神情與剛死的這人一樣,肅然中,又透著悲壯。

  「我以我血喚你血……」

  九人中有人低低地重複著這句話,猛然抬起頭來,眼角那滴淚終於滑落,淚珠不算清澈,也不渾濁,但卻是一滴……血淚!

  「各位同道,在下懇請你們,以後在勾心鬥角的時候;在結黨營私的時候;甚至在貪生怕死的時候,記住一個名字……」

  「流星十劍!」

  他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高昂起頭,任憑血淚在他臉上勾畫著悲壯的軌跡,大喝道:「流星十劍的血不能白流,流星十劍更不能白死,各位……」

  「流星十劍的仇,拜託了!」

  高亢激昂的大吼越來越響,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而與之相對的,他的頭頂上方,絲絲縷縷的霧氣升騰而起,卻又不散,盤旋繚繞著,竟然凝結成三朵無色小花。

  三花聚頂!

  這是功力施展到極致的表現,倒在劍晨腳邊的那位流星十劍之一,在衝破穴道壓制時,也曾凝結過三朵小花。

  「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猛然又是一聲大吼,聲震蒼穹,他的面容陡然變得扭曲,雙目極致大睜,竟將眼角都已撐破,頭頂那三朵小花……綻放。

  「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

  吼聲如雷,尚未落下,緊接著一道,兩道,三道……九道!

  九聲落雷仿若九世雷劫,每一聲,每一個字,都狠狠劈在劍晨心底,令他的身軀突然一陣搖晃,眼中的迷霧卻已全然迷濛了他的雙眼。

  三花聚頂凝出二十七朵小花,每一朵俱以這落雷為養料,瞬間盛開!

  撲通——!

  撲通——!

  曇花……一現。

  雷消,洛家前院裡又多出了十具屍體。

  流星十劍,以流星之勢閃耀人前,卻又以流星之勢劃過長空,只一瞬間便消失無蹤。

  然而,只是這一瞬間的閃耀而已,卻已在每個人的腦海中,劃出了一道永生也無法癒合的鉻印!

  雷虎深嘆了口氣,神情顯得很是悲切。

  流星十劍麼……

  他暗暗握了握拳,目光定定在十具屍體上掃來掃去,暗自誓道:「雖然咱們立場不同,可你們的墳墓,灑家包了,定不會讓你們曝屍荒野!」

  洛家外,一處很不顯眼的民居屋頂,白震天帶著四胞胎兄弟遠遠觀望著院中的情景。

  「看到沒有,這才是真正的挑撥。」

  白震天背負著雙手,淡淡地說道。

  「尊主……難道他們十個也是……」

  四胞胎兄弟面上的震驚已然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難道說……這什麼流星十劍,也是尊主安插在斷劍聯盟裡的內應?

  可是……這內應作得也太過激了吧?竟然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忠實完全白震天的計畫?

  「不是,他們只是一群……笨蛋而已。」

  白震天淡淡地說著,突然一擺手,道:「去吧,再失誤,小心腦袋。」

  四人身軀一抖,不敢再多言,連恭敬應了聲是,隨即躍下房頂,疾衝消失在天色漸黑的街頭。

  「流星十劍麼?我倒要多謝你們……」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21
第六百五十五章 撫平的契機

  「安安,安安!」

  劍晨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意亂,眼前的迷霧彷彿真實存在著,令他目不視物,甚至要用大喊來尋找安安的所在。

  此時此刻,只有安安,只有看到安安……才能令他的心境平復。

  可是,安安就在旁邊,但很難得的,她竟沒有回應劍晨的呼喚,此時此刻,她的美目,她的俏臉,全是淚水!

  一直跟在劍晨身邊,他為何會突然如此茫然無措,她當然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所以她才淚流滿面。

  可是這淚,有悲傷,也有感激。

  悲傷給了劍晨,而感激,卻是對那落劍門的流星十劍。

  正是因為一直跟在劍晨身邊,所以對於劍晨的一切,她無比清楚,也暗暗心憂。

  劍晨自下山以前,便身負血海深仇,再往後,隨著探查的一步步深入,他現了很多,也受到了很多打擊,其中最甚的,就是當年的慘案乃是他的爺爺,也就是養育教導了他十三年的師父,伍元道人所一手促成!

  這些事情劍晨絕少提及,可是安安感覺得到,劍晨的心,正在一步步扭曲!

  對於鬼兵域屠殺劍門中人,他不去辯解,靳沖隨後也加入了這場血腥的屠殺,他明明知道,卻也不去阻止。

  安安知道,劍晨雖然不說,但對於這些所謂的武林正道人士,心中是有著不屑的。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他親身所見,親耳所聞,哪一個可真正稱得上一聲俠士?

  斷劍聯盟的三任盟主,目的最純潔的是普渡禪師,可他卻也利用斷劍聯盟的聲勢,逼迫劍晨交出金剛石的想法。

  隨後的莫風寒,明面上站出來帶領斷劍聯盟欲殺劍晨,實則也只是為了奪取純陽劍宮的天道劍勢罷了。

  就更別說白震天,他所想要的,就是一場血腥的殺戮。

  這些人,有哪一個是真正為了所謂的武林公義?說得大義凜然,實則暗地裡全都抱著各自不同的目的。

  再說斷劍聯盟本身,聯合了天下劍門,這是何等龐大的一股勢力,這是霸劍山莊曾經想做,卻搭上了整個宗門也沒有做到的事情。

  可惜,如此的一股勢力,因為各門各派本身便都打著各自的小算盤,每一次與他對峙所表現出的東西,只能令他更加瞧不起這幫人。

  這就是武林?這就是江湖?

  這,分明就是一群勾心鬥角,貪生怕死之輩!

  初下山的劍晨不過是張白紙,而江湖便是染缸,紙上會被染上什麼色彩,憑的卻是江湖這尊染缸裡有什麼顏料!

  安安猶記得,初遇劍晨時,他因為誤殺淫賊而掘的那座孤墳,更記得辰州城裡,因為可憐一個小乞丐,他也願意一擲千金,直接遞去一根金條。

  那時的劍晨心地良善,乃是天生的俠義之人。

  可是在江湖這尊大染缸之下……

  殺人?死於他手的人有多少,安安一時也算不清楚,可是劍晨又何曾有過半分的面色變化?

  蓋因在他的認知裡,這些人不僅貪生怕死,又與洛家當年滅門之事有舊,殺了,也就殺了,甚至那些並不是他殺的人,他也懶得去分辨,就當……是他殺的好了!

  可他又何曾想過,當年牽扯進洛家滅門慘案的劍門中人雖廣,到底也非傾盡整個江湖而為之,被他殺的人裡,有些在十三年前還只是個小小孩童而已,

  劍晨心境的變化自然看在安安眼裡,可她除了暗自焦急之外,卻也苦惱著該如何開解於他。

  勸麼?

  勸他放下心結,不去報那綿延十三年之久的血仇?

  勸他不要濫殺無辜?

  他又哪裡有濫殺無辜的時候,每一次,都是被人找上門來,難道不殺,等著被殺麼?

  於是劍晨的這份扭曲她看在眼裡,卻也只能看在眼裡,也許,當有一個合適的契機出現時,她才能好好勸慰他吧。

  今日,這個契機終於出現。

  流星十劍,乃至落劍門,這是一個與劍晨並沒有直接仇怨的門派,可偏偏就是這個門派,這個門派裡的人,卻傻呼呼的,為了所謂的武林正道,甘願以死相喚!

  喚的,是在場斷劍聯盟中人心中的血性,卻也在無意中,將劍晨心中的那份扭曲慢慢砸平。

  一時間,安安的心裡五味雜陳,她想回應劍晨,卻又生生忍住,現在,還不是喚醒他的時候。

  只有十個人,還不能將他被血腥冰冷所包圍的心沖刷乾淨,這……還不夠!

  「尹修月……」

  安安拭著眼角的淚痕,強忍著心如刀割的感覺,沒有去看劍晨,反而轉向一直漠視在旁的尹修月,低沉問道:

  「以身為爐,你能施展到什麼程度?」

  尹修月怔了怔,美目往場中驚惶失措的劍晨看了一眼,貝齒輕咬,沉吟道:「很難……」

  「很難麼……」

  安安也咬著嘴唇,心下氾濫著的全是不忍,慘然笑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希望他不要……」

  在說這個他時,她艱難回身,卻往身後看了一眼。

  「安安,安安!」

  劍晨仍然驚叫著,冷漠冰冷早已不見,驚惶失措的臉上竟然也掛著淚痕,嘶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死?」

  為什麼?他想不通,為什麼明明與他無仇無怨的流星十劍,會拼到這種程度,連命也不要,就為了想殺他?

  迷濛的眼睛低垂著,一道刺目的血痕落入眼底,那是剛才流星十劍中的那一位,用手指從他胸口一直拉下,即使是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即使已經沒有了能夠殺他的力氣,可卻仍然作出了這個不算攻擊,對劍晨來說卻又生生刺入了心底的殺著!

  「為什麼?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在他腳下不遠處,有人生生地回應著。

  呼——!

  劍晨豁然轉身,迷霧滿佈的眼眸裡透出一點光亮,死死地盯著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被他震碎了半邊肩骨,一直躺在地上哀嚎的斷劍聯盟中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扶著半邊肩膀,慢慢地站了起來。

  慘呼?痛哼?痛到扭曲的臉龐?

  這些通通都沒有,有的,只是森冷到令人顫慄的眼神,正毫不相讓地與劍晨對視。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21
第六百五十六章 無法實現的期待

  「為什麼?」

  重重迷霧裡透出一點血芒,劍晨嘶啞著嗓子,再度從喉嚨裡擠出了這三個字。

  「不是說了嗎?」

  那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輕輕地笑著,卻又鄭而重之的對已經沒了聲息的流星十劍那十具屍身鞠了一躬。

  「因為……除魔衛道啊,這本來就是我輩武林正道人士應該做的事。」

  「哪有什麼……為什麼?」

  再度直起身子,他放開了扶著左臂的右手,任由碎掉的左臂無力擺盪著,皺著眉頭,慢慢探出手去,提起了一柄倒插在地上的長劍。

  甩了甩,倒覺頗為趁手,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又開口道:「十位兄台,且等在下一步!」

  劍起,刺出!

  可惜,他的腳步卻顯得那麼蹣跚,劍,只不過擺出了一個衝刺的造型,當中全無衝刺的力道,更別提能有何殺傷力。

  可他就那麼挺直著身軀,也挺直著手中長劍,一如之前的流星十劍那位一般,用盡所有的力氣,只為能夠對劍晨造成哪怕一絲的攻擊。

  咔——!

  如此沒有威力的一劍當然無法對劍晨造成什麼威脅,他只是輕輕伸出兩指,一夾,便將那柄緩慢衝刺而來的長劍夾在手裡。

  「你不怕死?!」

  捏著劍尖,劍晨已然扭曲猙獰的臉湊到那人眼前,不可置信,卻又帶著冷厲。

  「怕?怎麼不怕!」

  那人仍在輕輕笑著,手臂卻在不斷使力,一門心思想將長劍刺入劍晨的身體。

  「可是,我的生死又豈是你能決定的?」

  一面這麼做著,一面還嘲弄地看了一眼劍晨的猙獰,陡然面色大厲,怒吼道:「掌控生死的,永遠都不會是你這種極惡之徒!」

  三花……聚頂!

  升騰的內力匯聚往頭頂,肉眼可見的,一圈一圈無形的火焰自他周身上下大盛,又疾往手中長劍內湧去。

  一直無法寸進的劍尖猛然推著劍晨的手指往前遞了半寸,只差一點點,寒冷的劍尖便可觸到他的胸口。

  「我不能掌控?」

  劍尖再度停下,劍晨甚至將胸口往前送了送,直接抵在那冰冷的劍尖上,森寒道:「現在,我就掌控給你看!」

  咯——!

  一聲輕響突然響起,飄浮在頭頂的三朵小花正自綻放著,忽然一陣顫抖,虛化消逝。

  頭顱斜斜地歪垂著,搭在劍晨的手上,而劍晨的手,卻一把捏在那人的脖子上。

  撲通——!

  手掌一鬆,被捏碎了頸骨的軀體重重跌倒在地上,手裡的長劍仍然緊握著,一頭在他手裡,而另一頭……

  「這,是不是掌控!」

  劍晨瘋狂大喊,另一隻手上夾著的劍尖啪的一聲折成兩段。

  奪——!

  尖銳的劍尖被他奮力擲在地上,竟然將地面打出一個深深的孔洞,兩指來長的劍尖完全沒入其內,半點寒光也看不到。

  「不是。」

  他的瘋狂陡然一僵,又有一人冷冷的聲音傳來。

  慢慢扭過頭,卻見聲音傳來處,又顫顫巍巍站起了五人,一樣的平靜,嘴角處勾起的,也有一樣的嘲弄。

  「那是什麼?」

  劍晨問道。

  「那是……我們自己想找死而已。」

  當中一人笑笑,目光四掃,看起來也在搜尋著可用的武器。

  「不錯,是我們想找死而已,掌控?生死的掌控,仍然在我們自己手裡!」

  另外一人附和著,倒比同伴先一步拾起了一柄劍,沒有任何猶豫,邁著並不太穩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劍晨身前走。

  劍晨的眼睛睜得老大,一片迷霧中,覆上血芒的瞳孔卻收縮到極致,從只如針尖般大小的瞳孔中看去,那蹣跚走來的身影突然變得恍忽,扭曲……

  天色已暗,這一幕何曾相似!

  那日在潛意識中,也是如此昏暗的夜,也是在此洛家前院,無數黑衣人獰笑而來,手起劍落,他的血親,他的族人,便在如此夜色中化作一捧血土!

  今日,這一幕又將重現麼?

  「不!」

  他厲聲長嘯,全身上下,大蓬大蓬的青色雷電混合著血腥之氣狂暴奔湧,似九天雷神,又如九幽厲鬼。

  千鋒在手中不停變化著,一會是槍,一會是棍,一會,又是散開的銀龍。

  「我不信,我不信我無法掌控,你們的命,都在我一念之間!」

  噗——!

  千鋒化槍,厲嘯尚在,一抹銀芒已然刺進了蹣跚而來那人的咽喉,前進後出,從他後腦噴濺出一蓬血花。

  安安的眼淚再也無法停止,仿若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錯了。

  無論是之前的被嫁禍,還是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這些事情他不解釋,是因為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他的心一直活在過去,他想掌控的……是過去的生死!

  是他洛家上下一百七十三口的生死!

  斷劍聯盟聯合的門派,大多都與當年洛家被滅門之事有舊,也大多都是他復仇的對象。

  這些人越懦弱,越貪生怕死,他就越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年來他洛家的都是如此之輩,那是不是洛家的人就……不會死?

  一路行來,他所見的斷劍聯盟中人俱都如此,這也讓他打從心底裡瞧不起這些人,同時,那股莫名的,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期待也在不斷滋生,芽。

  就彷彿,他對斷劍聯盟的壓制越狠,這些人在他面前表現出的貪生怕死越明顯,當年的洛家就越會沒事。

  這已經不是心結,而是魔怔!

  可是這份魔怔卻隨著流星十劍的死,而開始受到了衝擊。

  然後,衝擊越來越劇烈,流星十劍之後,不怕死的人一個一個站了起來,每站起來一個,對於劍晨內心中那份無望期待的衝擊,便強烈一分,直到被衝擊出道道裂痕。

  可是,他不願,他……不願破壞心中這份早已根深蒂固的魔怔。

  所以……他要反抗,他要壓制,他要將眼前這些不受他掌控的人,全部……

  刷刷刷——!

  千鋒銀槍之後,天花散花一般的八龍銀鏢散亂狂奔,站起來的五人只在一瞬間,便被射成了馬蜂窩!

  「誰,還有誰不怕死的?」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22
第六百五十七章 泯滅

  還有誰?

  厲嘯尚在院中迴蕩,八龍銀鏢抽出,那五人的身軀才將砸在地上,又有七八人掙紮著,緩緩站了起來。

  盲從不是退縮。

  由於白震天的刻意安排,此時在場的大多是各門派的年輕弟子。

  年輕,代表著血氣方剛。

  這些人從來不缺血氣,之所以還會有著退縮,那是因為早已習慣了聽從門中師長的指令行事,此時此刻在無人引領下,方剛的血氣卻被茫然無措所代替。

  所以,當白震天安排在內的四方閣那四兄弟出言挑撥時,胸中那份熱血瞬間被點燃,驅散了茫然,驅散了失措,留下的只有群情激奮。

  可是劍晨的武功實在太高,高到了足以擊穿這群在各自門派中尚算精英弟子內心的那份驕傲。

  只片刻而已,兩三百人便倒地不起,這如山的壓力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又有瀝血劍氣的侵襲,才將被點燃的熱血幾乎在這一刻被完全澆滅。

  結果在這時,流星十劍挺身而出,讓他們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熱血,什麼才是武林正道,更讓他們看到了,原來死……並不是太過可怕的事情。

  人生在世,等待著所有人的都是一個死字而已,那麼,似乎考慮怎麼去活,不如想想要怎麼去死?

  例如,轟轟烈烈的死?

  還有誰?

  問這話的人是劍晨,可回應他的,卻是一群又一群被除魔衛道在所不措這八個字引爆了胸膛熱血的劍門弟子。

  劍晨的心在這一刻幾乎崩潰。

  原來自己一直以來所抱有的那份不切實際的幻想,終究只能是幻想而已。

  斷劍聯盟的這些人裡,原來也有不怕死的,原來也有願意為了所謂的武林正義捨棄自己生命的。

  那麼他算什麼?

  身負血仇下山,劍晨一直以來對於自己的定位都是受害者,是他們殘忍殺害了洛家滿門,也是他們,令他才只是個小小孩童時,便成了一個孤兒。

  於是武林正義,他一直認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無論對方死了多少人,無論多少門派因此而滿門被滅,對於劍晨來說,他只能想到另外的八個字: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可是現在,他突然現,原來這些人裡,也有為了武林正義而甘願犧牲自己的人,那麼,在十三年前,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人?

  表面的瘋狂掩藏不住內心的冰寒,每當多一個斷劍聯盟的弟子站起來,步履蹣跚著往他走來時,他的心就冷上一分。

  沒來由的,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天下劍門……全天下的劍門,為什麼在十三年前會達成一致,共同作出屠滅衡陽洛家的事情?

  難道當年那些人,都是十惡不赦的大奸之徒?

  雖然站在這裡的大多是年輕弟子,沒有親歷過當年之事,可是教導他們的師長呢?

  十惡不赦的大奸之徒,能夠教導出滿身俠義正氣的弟子?

  突然之間,他想起了當日再上純陽時,玉虛真人給他看過的一封信,那是曾經參與了十三年前之事的焚魂真人親手所書的——懺悔信。

  能夠懺悔,那便代表焚魂真人良心未泯,從焚魂真人這裡可以看出,當年那些聯合起來圍攻洛家的人裡,並非全都是大奸大惡之徒。

  那麼是什麼原因讓這些自詡俠義的武林正道中人集體攻來洛家?

  當年的洛家又到底……做了什麼?

  一直以來的努力,一直以來的堅持,劍晨心中一直有著一份深信不疑,他深信……當年的洛家定是被奸人所害,自己要做的,就是報仇!

  然而當他以為的奸人,突然表現出與奸人的形象不相符的俠義正氣時,他心中那座堅定的高山,開始有了崩塌的跡象。

  「不!不可能!」

  冰冷的內心同樣也不能抑制住表面的瘋狂,這個事實劍晨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揭破這層虛偽的假面!

  「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多不怕死,有多……俠義!」

  瘋狂中,他突然平靜下來,單手一拋。

  砰——!

  一直珍而重之的千鋒被他毫不猶豫地拋開老遠,此時此刻,他不需要千鋒,胸膛中快在炸裂的暴虐之氣讓他只想使用另一件武器。

  那件能夠讓他在這個時候,能夠一洩胸中怒火的武器。

  逐風!

  手掌一吸,血腥氣息濃烈無匹的逐風劍呼的飛起,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就那麼平舉著逐風劍,劍晨冷冽的聲音清晰傳入每個人心底:

  「求饒,可活!」

  刷——!

  他的身軀陡然消失,逐風劍上的血芒劃破了這注定不能平靜的夜色,為這夜憑添了無盡淒涼。

  血花綻放!

  緩緩站起來的八個人捂著咽喉再度倒下,鮮血像是利箭一般,猛烈地自手指縫裡狂飆不止。

  身若厲電,只是輕鬆地一轉,八條人命瞬間隕落!

  飽飲鮮血,逐風劍上的血腥暴虐之氣陡然大漲,在劍晨的手中,整柄逐風劍劇烈地震顫著,似興奮,似激動,更是不耐劍晨殺得太慢!

  求饒!

  瞬間殺八人,瘋狂中的劍晨只有一個念頭,要,殺人,要,用雷霆手段殺人,殺得這些人,殺得這些人心膽俱寒,殺得他們自己暴露出那層隱藏在俠義之下的醜惡嘴臉!

  於是,在八人倒下之後,他以身化作的那道血芒有著微微的頓止,那是因為他在等,等著有人向他求饒。

  只有這樣,他才能持續住心中那座高山的穩定,他才能……不讓自己崩潰!

  可是,沒有!

  血芒下,他的身軀慢慢顯露而出,環顧四周,卻沒有聽到有任何一個人在向他求饒,有的只是院中突然又晃晃悠悠站起來的十餘人。

  一次比一次多!

  雖然躺在地上的仍佔大多數,雖然這些人裡仍有人面帶驚懼,仍有人遲疑不決,可是,此時此刻,被點燃了心中熱血,願意以死明志的人,卻越來越多!

  「好,好,好!」

  逐風劍上的血芒終於完全侵蝕了劍晨的雙眼,在這一刻,他的理智終於……泯滅!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23
第六百五十八章 殺!

  殺——!

  血芒拉成了一道長長的線,在夜空裡劃下沉重的一抹傷痕。

  圍繞著這道傷痕周邊,不斷有大蓬大蓬的血花在爆起。

  雷虎閉上了眼不忍再看。

  安安的淚沒有止歇,一直在不停地流淌著,可她卻死死咬著嘴唇,咬得鮮血橫流,淚眼朦朧的鳳目卻一直緊緊隨著那道她心愛之人化作的血芒在移動。

  「這樣……真的好麼?」

  尹修月是清冷的,可是現在的她,嬌軀也在不停顫抖著,眼前的一幕實在已經出了她能夠承受的極限。

  更何況……

  她微微側著頭,看了一眼已然呆住的郭怒,眼底劃過一抹憂色。

  已經有數十人倒在了逐風劍下,鮮血正從屍體上汨汨流出,染紅了地面,也染紅了郭怒慢慢起了變化的眼眸。

  「不知道,我……不知道!」

  安安用力甩著頭,冰涼的淚珠晶瑩飛舞著,她的心已然痛到無法呼吸,為劍晨,也為那些無辜喪命的劍門弟子。

  不要……不要再站起來了!

  即使抱著用這些人的命來讓劍晨認清現實的想法,可是真的當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在安安眼前消逝時,她現自己遠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堅強。

  還有傻子,那個傻子……

  她緊緊盯著那血芒飛舞的身影,萬萬想不到劍晨心中的那份魔怔比她的預想還要來得深重!

  數十人的血匯聚成條條小河,在洛家前院裡肆意流淌著,劍晨的身形就濺踏在這條條小河裡,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猶豫,只是機械而又重複地收割著人命!

  「我……我投降!」

  終於,劍門弟子中有人崩潰,面色蒼白著,一邊乾嘔,一邊心膽俱寒地弱弱叫著。

  無論是誰,面對如此血腥殘忍的一幕,心底的脆弱終會暴露無疑。

  投降即是求饒!

  這是劍晨先前說過的,只要有人求饒,那便不殺。

  崩潰中的弟子想起了劍晨剛才那冷冽的話語,只想盡快逃離這血腥煉獄一般場景的他急忙高高舉起了手。

  那道索命的血芒就在附近,他可不想晚叫了片刻被血芒誤中。

  刷——!

  於是,高高舉起的手臂突然一涼,又一輕。

  那弟子的眼睛瞬間瞪大,不敢置信地,緩緩將手臂縮了回來。

  沒有!

  縮回來的只是一小截上臂,至手肘以下,他的小臂,他的手掌,竟然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有一道平滑如鏡的血色斷面。

  直到此時,一汪一汪的血液才慢慢至那斷面中滲出,劇烈的痛感也在此時衝進了他的腦海。

  「啊——!」

  劇烈的疼痛與極致的恐懼令他禁不住抱著斷臂瘋狂慘嚎。

  「你,你說過,你說過的!」

  他的頭死死抵在地上,因痛苦而扭曲的面龐充滿悔恨與悲憤,右手沒了,對於一個練劍之人來說……還不如殺了他!

  噗——!

  血紅色的長劍從地面劃過,慘嚎聲嘎然而止。

  抵在地上的腦袋只剩下一半,天靈蓋在長劍劃過時直接飛向了遠處,紅白之物自那開了瓢的頭顱上滾了出來,污糟糟流了一地。

  「嘔——!」

  尹修月突然捂著嘴巴彎下了身子,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無論她的心性堅強到什麼地步,眼前的一幕都實在太過震憾。

  安安沒有像尹修月一樣反應,不是因為她的心性比尹修月要堅強,而是,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劍晨身上。

  那人的死令她嬌軀狂顫,雖然在他之前死的人也有不少,可是,他卻是第一個開口求饒的人。

  劍晨說過,求饒便不殺,可是,當真的有人求饒時,他卻還是殺了!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此時此刻的劍晨,理智已然不再!

  當心中一直以來的堅持被摧毀,當他一次一次揮舞著散血腥暴虐的逐風劍時,他的心,正在深深沉入無盡血腥煉獄!

  「不要,不要再殺了!」

  安安突然感到一陣後悔,之前沒有阻止劍晨,是她想用人命來令劍晨打破心中的魔怔,可是現在看來,這些人命非但沒有令他丟棄那不切實際的幻想,反而更讓他沉迷其中。

  安安忽略了一點,這裡是洛家,是曾經倒下了一百七十三口劍晨至親之人的洛家!

  這裡,是劍晨曾經的家,也正是在這裡,他心中的魔怔才會無限放大。

  此時此刻,他殺的哪裡是斷劍聯盟的弟子,殺的,分明就是當年血洗了洛家的生死大敵!

  嚓嚓嚓——!

  與安安的悲呼相響應,逐風劍劃過夜空,再度斬落三顆面色驚懼的人頭。

  熱血燃燒的人仍在不斷站起,可越來越多的,卻是驚惶無措,欲想逃離這片血腥煉獄的人。

  特別是在現有人開口求饒之後仍然被殺,心底裡最後一絲防線終於完全崩潰。

  於是,在場剩餘不到兩百人的斷劍聯盟弟子分成了兩撥。

  雖然都是緩慢地掙紮起身,可站起來之後的方向卻截然不同。

  有咬牙紅眼衝著那道血芒竭力撲去的,但也有心膽俱寒,不管不顧強拖著殘軀,奮力往洛家大門外跑去的。

  一個聯盟,分成了心態不同方向相對的兩撥人,因為劍晨一個人,作著各自生與死的抉擇。

  「想走?不覺得太晚了嗎?」

  厲嘯來去的血芒陡然一轉,度瞬間提升一倍不止,拐了個大彎,先行阻截在大門前。

  嚓嚓嚓——!

  又是三顆人頭落地,隨之而來的,還有劍晨冷漠嘲諷的譏笑:

  「敢來洛家鬧事,就要作好被反殺的準備!」

  聞聽此言,安安的嘴巴張了張,阻止的話語突然哽在喉嚨裡作聲不得。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生。

  此刻的劍晨意識已然被他心中的魔怔所佔領,現在的他已不再是他,而是十三年前,死守於洛家的一個族人!

  他的意識已經回到十三年前,原本不切實際的幻想突然變得那麼唾手可及,只要殺光這些前來洛家意圖不軌的人,那麼他,洛晨,便會救下整個洛家!

  他的父親不會下落不明,他的娘親也不會在他面前眼睜睜被人穿心而過。

  只要殺光這些人,這一切便不會現!

  揮舞著逐風劍,劍晨,不,洛晨,心中所想,腦中所念,只有……

  殺!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23
第六百五十九章 無法阻止

  殺!

  沒有絲毫遲疑,沒有半點猶豫,那道彷彿來自九幽煉獄的血芒就那麼堵在大門口,橫衝,直撞,每一次血芒閃過,便有大片殘肢飛散,血霧大爆。  

  一時間,被嚇破了膽子掙扎往外跑的斷劍聯盟弟子大片大片,如同割麥子一般倒下,這次不比先前,倒下之後,便絕無再站起來的可能。

  世事往往如此難料,心膽俱裂拚命想活的人,反而比滿腔憤然,一心求死的人還要短命。

  「劍晨!要殺來這裡殺!」

  人心就是如此極端,在強大的死亡陰影籠罩下,有人被駭得魂飛魄散,除了滿心驚懼地逃跑之外,再做不了其他,而另一邊,極致的壓力下,另一部分人卻被壓榨出了最後的潛力。

  斷劍聯盟弟子行進的方向再度變得統一,所有人都在往洛家大門口湧去。

  心懼逃跑的人隨著劍晨的殺戮在大量減少著,而更多湧上來的,大多揮舞著手中長劍,往大門口沖,只是因為劍晨所化作的血芒此時正堵在大門處逞威而已。

  劍晨要殺他們,可他們又何嘗不想親手血刃這冷血無情的殺人魔頭!

  嚓嚓嚓——!

  血腥飛濺,又是數顆人頭帶著不甘,帶著恐懼飛上半空。

  與此同時,那不停衝殺的血芒也停住,露出少年單薄,卻滿是殺氣的身軀。

  劍晨停下腳步,不是因為他不想再殺,而是此刻洛家大門外,那些喪失鬥志跑在前面的斷劍聯盟弟子已然全數死去。

  大門口,遍地殘肢斷臂,無盡的血液將地面浸濕得泥濘不堪,以劍晨為中心,身前兩丈內再無站立的人。

  逐風劍上的血光仍然大盛,說不清是劍上原本有的血腥氣息,還是沾染了上百人的鮮血後再也無法褪去。

  劍晨陰厲著臉,望向兩丈開外正奮力逼迫他的斷劍聯盟弟子,冷冷地笑了笑,抬起手,將逐風劍舉至唇邊,輕輕地****著上面的血液,目光裡露出幾分滿足。

  「想死?不急,一個一個來。」

  他咂了咂嘴,像是品嚐到了人世間最為美妙的味道,看向那剩餘下來不足一百之數的蹣跚身影,顯得那麼不屑。

  方才他不想殺人,所以只是用千鋒將兩三百人都擊倒在地,每個人,按功力高低不同,受到他的打擊也不同,但同樣的是,所有人的傷勢,都正好處在自身的臨界點上,不會死,但也失去了行動能力。

  如此,才對他之後的血腥殺戮創造了便利,這些人連走路都成問題,又何談逃跑或是反抗?

  「魔頭,終有一日,你會死得比我們淒慘無數倍!」

  他等了片刻,終於有離得最近的弟子艱難踏入兩丈之內,再往前已是不能,因為遍地的殘肢擋住了他的去路,而滿地的血腥泥濘也讓他無法穩定自己的身形。

  憤怒喝罵著,身軀猛得前撲,手裡的長劍被他像暗器一般甩了出去,雖然無力,準頭倒也不錯,那柄殘破的長劍帶著不甘的哀鳴直奔劍晨胸口飛來。

  撲通——!

  奮盡全力甩出了長劍,他的人也在慣性下不能穩住身形,一頭栽倒在地。

  當——!

  一聲清鳴,如此力道的長劍怎麼可能會對劍晨造成威脅,他只是輕輕揮了揮逐風劍,那無力而來的殘破長劍便被一切兩段,各自飛落兩處。

  「我死與不死,你們是看不到了。」

  踏——

  劍晨輕輕踏出一步,腳掌落處濺起點點灰與血混合在一起的泥點,淡淡道:「怎麼樣,被人掌控生死的滋味……美妙麼?」

  噗——!

  甩出長劍跌倒在地的弟子突然噴出了一口鮮血,這血裡竟然還隱約可見腥紅的內臟碎塊,頭一歪,睜著不甘的眼眸沒了聲息。

  劍晨的問題他再無法回答,剛才那一腳踏出,一股暗勁已順著地底蔓延,話音落下,暗勁也震碎了他的心脈!

  「還有你們。」

  一步之後並不停,又是一步邁了出去,劍晨眼皮抬了抬,看向那弟子身後的人群,突然笑道:「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有誰不想死的,可以說。」

  「呸!」

  立即有人不屑地啐了一聲,咬牙道:「男兒在世,唯死而已,劍晨,你未免太小瞧了咱們!」

  刷——!

  他的劍也在這時飛了起來,雖然明知無用,但這,卻是他與其餘同道一樣,唯一能對劍晨進行攻擊的方式。

  「很好。」

  劍晨點了點頭,那劍比剛才擲出的距離要遠,力道也更加小,令他根本不需要再去揮動逐風劍,劍尖根本無法落到他身上,還隔著老遠便無力跌落。

  「看來留下來的都是硬骨頭了?」

  他譏嘲著看了眼跌落進血腥泥濘裡的長劍,平靜淡漠的臉上劃過一抹厲色,「那麼,就沒必要再談下去了!」

  刷——!

  話音尚在,人已消失,那道代表著死亡的血紅光芒再度出現,只一眨眼,又有一顆人頭飛上了半空。

  正是剛剛向他不屑擲劍的弟子。

  殺戮,再起!

  「怎麼辦?不能讓他再這麼殺下去!」

  雷虎魁梧的身軀有著顫抖,他深深吸著氣,雙拳緊緊握著,很想,很想揮出一拳,揮出他成名武林的雷虎嘯天拳。

  拳的目標,是劍晨。

  「我,我……我也不知道……」

  安安頹然搖著頭,只感身軀一陣無力,便是連如此站立著,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想借斷劍聯盟的人解開劍晨的心結,卻不想這心結早已被劍晨自己在內心裡打了個死結,越想解,越無解。

  「再這麼下去,六弟他的心智恐怕……」

  雷虎擔憂著,碩大的鐵拳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內心中的掙扎煎熬不比安安來得少。

  「與其擔心他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是先想想現在怎麼辦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尹修月卻在這時突然開口。

  只是她說的現在卻不是劍晨,手指往側後方指著,在那裡,有一個人……

  血繭!

  當雷虎與安安錯愕順著她望去時,能夠看到的,就是一個血繭!

  一個比剛才包裹住劍晨的那個還要更加大,更加凝實濃厚的血繭!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3:24
第六百六十章 真正的……

  「糟了!」

  安安驚叫一聲,突然想起了這邊。

  郭怒!

  在場能凝結出如此恐怖血繭的人,只有郭怒!

  她本不該忘了郭怒的存在,甚至在劍晨欲要殺人時,她還曾出過手,想以銀針定穴之法控制住郭怒。

  可是當劍晨的殺戮開始之後,她的心就一寸寸步入了冰涼的境地,此時此刻,滿心滿眼地全是劍晨,全是她的那個傻子,早便無暇他顧。

  直到尹修月突然的提醒,才讓她想起,此刻因殺人而陷入沉淪的,不光是劍晨一人,還有郭怒!

  「能不能阻止?」

  她焦急地看向尹修月,這個問題剛才問過一次,情急之下卻是忘了。

  「不能。」

  尹修月俏臉凝重,望著那團血繭,沉聲道:「我說過,我的以身為爐功法只有三成,郭怒的修為遠在我之上,剛才能阻止一次已是僥倖,現在他功法正勁,我沒辦法。」

  血繭再現,此時才發現,劍晨那頭在血腥殺戮時,絲絲縷縷的血氣正緩慢匯聚著,一層一層覆蓋在血繭上,安安才只是驚叫了一聲,感覺中那血繭竟又像大了一圈。

  嗷——!

  猛烈的虎吼震耳欲聾,雷虎的嘯天拳終於出手。

  目標卻不是劍晨,正是那不斷壯大的血繭!

  砰——!

  猙獰的虎頭毫無隔阻,直接撞向血繭,爆起震天巨響,然後……

  一穿而過!

  這一拳谷盡了雷虎全力,拳勁剛猛,可那血繭看似以血氣所聚,竟然也堅固非常,一拳去,血繭紋絲未動,倒是那凝實的虎勁被撞破了個大口子,前進後出,沒有對其造成半點損害。

  「好硬!」

  雷虎皺了下眉,卻不放棄,又一拳凝神待發。

  「我勸你最好不要。」

  尹修月清冷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阻止了雷虎繼續出拳。

  迎上雷虎疑惑的目光,她默然道:「郭怒正沉於修煉中,你若是一拳打破血繭將他驚醒,那咱們要面對的就是兩個魔頭。」

  兩個魔頭,一個是郭怒,另一個說的自是劍晨!

  她的話令安安突然頓怔,猛然回過頭,看向劍晨時,那道以身所化血芒厲嘯正勁,存活的斷劍聯盟弟子再度銳減一半,就這麼眨眼功夫,又有五十餘人喪生在逐風劍下。

  逐風!

  她的腦海中突然有靈光劃過,心頭大動,突然衝口而出:「逐風劍到底是什麼?」

  「我沒告訴你嗎?」

  尹修月撇了她一眼,沉聲道:「逐風劍根本不是先祖歐焱燁大師所鑄造,而是來自於年代更加久遠的戰國時期……」

  「瀝血?你,你說逐風劍是瀝血劍?!」

  安安嬌軀一晃,猛然大退了一步,雖然對此早有猜測,但當尹修月親口說出時,她還是大感震驚。

  劍冢傳承千年之真銀聖劍,竟然是絕世凶劍?

  「不錯,正是瀝血劍,而且是……真正的瀝血劍!」

  尹修月沒有猶豫,直接給了安安想要,又不敢要的答案。

  她的話說得不明不白,換個人來定然聽不明白,真正的瀝血劍?

  安安卻在瞬間明白過來,更令她面色大變。

  真正的瀝血劍!

  當年歐冶子大師為鑄天下第一名劍湛盧,為了確保成功率,他在同一爐中共練了兩柄劍。

  最後湛盧劍成,王者之氣稱雄天下。

  然而同一爐所出的瀝血劍竟然也成,但卻是兩個相反的極端,被歐冶子大師以湛盧影劍來鑄煉的瀝血,竟成了一柄充滿血腥暴虐氣息的絕世凶劍!

  瀝血劍只此一柄,歐冶子大師為免瀝血劍出而天下大亂,便決定將此劍,連同以往製作的九柄湛盧原型廢劍一道,深埋於湛盧山下。

  誰知,九柄廢劍常年深受瀝血劍氣的影響,竟然慢慢被之同化,從此之後,瀝血劍一主九僕,當今世上便成十柄絕世凶劍!

  在見到逐風劍上的血光之後,安安想過逐風劍有可能是其中一柄瀝血劍,但卻沒想到,逐風劍竟然是正主!

  那可不妙!

  她心下大震,劍晨曾經向她提起過吸收了自霸劍山莊奪來的瀝血劍上的氣息,已至於功力大進的事情。

  可那畢竟不是真的瀝血劍,吸收之後,憑著劍晨一身混沌內力,倒還勉強壓制得下,但從中也能看出,那血腥暴虐的氣息也在漸漸影響著劍晨的心性。

  可以說,劍晨走到今天這一步,與當日吸收了瀝血劍氣有著極大的關係!

  可算是瀝血影劍的廢劍都有如此威力,那麼真正的瀝血劍上,那足以影響人心智的血腥氣息又該強到什麼地步?

  「你!你怎麼不早說!」

  安安悔恨無比,早知逐風是真正的瀝血劍,她說什麼也要阻止尹修月將其激活。

  「誰知道他們會來。」

  尹修月泯了泯嘴,眼下的情況已經超出她理想的範圍。

  郭怒被她控制在臨界點,而因為尹修空的關係,劍晨勢必不會趕她走,那麼,只要跟在劍晨身邊,玄冥之三的秘密始終都會被她得到。

  到底還是太心急了一些……

  她的暗自嘆息著,心中的懊悔不比安安少多少,她對於玄冥之三的怨念極深,一時情急下,直接在此地激活了逐風劍,卻想不到,隨之而來的斷劍聯盟將她的計畫摧毀成了渣。

  嚓——!

  正在焦急著,幾人突然感覺耳中一靜,憤怒喝罵、淒厲慘叫,如此種種竟在同一時間消失。

  那感覺就像是在極亂的嘈雜鬧市中突然場景轉變,來到深幽寂靜的三更月下。

  這轉變太過突兀,令眾人無不眉頭大皺,竟然耳邊響起了耳鳴。

  轉回頭去,卻見劍晨已從血芒中顯現,他的腳下除了血還是血,靜靜地站著,身週一圈,再無一個有氣息的人存在。

  三百來號斷劍聯盟弟子……殞!

  「傻子……」

  安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原本以她的計畫,雖然殘忍,但卻是想以這三百來人的性命擊碎籠罩在劍晨心頭的魔怔。

  可是中間變數頻出,特別在聽尹修月道出逐風劍就是真正的瀝血劍時,這份不確定已然達到了極致。

  在殺光了三百來人之後,此刻的劍晨,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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