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奸雄天下 作者:大羅羅 (已完成)

 
regn13 2017-12-26 18:01: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77422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8
第四十章 鐵證如山 求收藏、求推薦
    看到廖瑩中將一張不知道寫著什麼的紙展開在賈似道跟前,剛剛受命要去調查的夏貴和李庭芝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有些苦笑。

    夏貴並沒有參與這次爭功事件,他麾下的軍隊根本沒有出城,再要去分潤城外將士的功勞,可就不是在欺負陳德興而是在欺負賈似道了,到時候准保被賈大奸臣一腳踢去臨安當樞密副使。對於這次程大元和另外幾個諸軍之將跳出來和晚輩爭功,夏貴其實是不大支持的。陳德興又不是外人,他是安豐軍陳虎山的孫子,陳虎山則是和夏貴、呂文德一輩的兩淮老軍頭,要不是十幾年前在壽州一役中殉國,現在沒準也和自己一樣做了刺史了。只是憑著昔日和陳虎山的那點交情,實在不值得為了陳德興的事情去得罪那麼多人。所以,無論陳德興拿出什麼樣的鐵證,自己也只能裝糊塗……

    李庭芝則在琢磨怎麼保下陳德興。一邊是以盧兆麒為首的諸軍主將,一邊是陳德興這個小承信……這場官司打得本來就不是證據,而是勢力!除非夏貴肯出頭力挺陳德興,否則自己最多保住陳德興一個次功,轉上三四個官總是不成問題的。

    至於他的二十一個「義弟」就只能升到校尉、副尉,最多再賞賜些財帛以資安撫,同時還要在差遣上予以重用……盧兆麒的代都統是當不了幾日的,等他做完了惡人,就該讓姜才去接班了。

    而盧兆麒和梁崇儒則在不斷交換著眼色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他們怎不知道?這次既然和陳德興對上了,那就一定要把他往死裡整!至少也要奪了官身!否則以他的年齡和本事還有廖瑩中這個後台,要不了十年准是一軍都統制!到時候盧兆麒可是六十多了,還能活幾日?若梁崇儒中了進士自是不怕,一個知兵有軍功的進士,十年升到朝官也是可能的,但要是不中……

    至於堂上其餘諸將,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十四個官分了那麼多家,一家不過一兩個而已。跟著盧兆麒起起鬨還行,要是真的和賈似道、李庭芝、廖瑩中對著干可不值當。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賈似道,各人心思不同,但是卻都對陳德興拿出的證據不屑一顧無非就是參戰將士的筆錄證詞,算不得什麼。

    「這是……什麼?」賈似道一開始也因為是筆錄證詞,可是入眼的確是一堆線條組成的不知什麼物件的圖紙。

    「這是陳德興獻上的扭力發石機圖樣,可以將二十斤的石塊拋射到兩百步開外!」廖瑩中一臉興奮地道,「而且此物並非用人力拉扯,乃是以機關之力發動,所以個頭不大,只需數人操控,便於在野戰中使用。」

    「二十斤石塊……」

    「也可以是三個鐵?!」廖瑩中只是眉飛色舞,將自己的興奮情緒,還要加重三分,「若是打造上百架用於野戰,當可輕易催破北虜漢軍的步陣!」

    上百架發石機一次就將三百個鐵?投向一個步兵方陣……在場眾人的腦海中同時出現了這樣一幅可怕的場面!

    這步軍野戰自古以來都是要結陣的,要是分散開了,既抵擋不住騎兵衝擊,也不是結陣步軍的攻打。而要保持結陣,那就必然是上千乃至更多的將士擁在一起。這要是幾百個鐵?從天而降,在人堆裡面炸開來……

    「這個……真的能行?」賈似道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所以眉頭還是緊緊皺著,「沒有繩索拉扯,如何發力拋石?」

    「回相公的話,此發石機名曰扭力發石機,不用人力拉扯繩索,乃是依靠筋弦扭轉之力。」陳德興微笑著解釋道,「道理其實很簡單,若有一張弓身、兩跟弓弦、一支無頭斷箭,一枚棋子便可在堂上演示。」

    ……

    「繃」的一聲輕響,賈似道手中一張軟弓又投了枚白色象牙棋子出去,足足有幾丈之遙,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沒錯,是投,不是射。用的正是陳德興交給廖瑩中的「扭力法」。

    「哈哈哈,真是奇妙啊,這麼簡單的道理,吾怎麼會沒有想到?」賈似道將軟弓丟給身邊的廖瑩中,撫掌大笑道,「慶之賢侄還真是有些奇思妙想,吾知陳君直也喜歡機關技巧之學,看來是一脈相承的本事。」

    廖瑩中在一旁滿臉堆笑道:「機關技巧終是些小道,相公可看得過去。」

    廖瑩中所言的只是這個時代宋朝士大夫們的普遍看法而已,機關技巧是小道,兵法武藝同樣是小道,經商斂財更是不入流,唯有文章經義才直指大道!這南宋覆亡,華夏天傾的根子怕就在此處吧?

    「小道是小道,但也不在神臂之下!」賈似道拈著鬍鬚,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有此發石機,吾大宋水軍當大破北虜於蜀江!」

    神臂弓可以說是大宋的護國重器,賈似道竟然將這個早就讓歐洲人發明出來一千多年的扭力發石器比作了神臂弓!而且賈似道不僅想到了將扭力發石機用於陸戰,更想到將之裝在水軍兵船之上。

    「末將替相公賀!」

    「下官替相公賀!」

    周圍的文官武將紛紛高聲向賈似道道賀蒙古在四川本無水軍,但是在得到宋軍將領楊大淵等人的歸順後,得以利用投降的宋軍建立起水軍,裝備訓練都和大宋正規水軍相差不大。又佔據了川江上游的優勢,因而極為棘手。不過現在陳德興獻了「扭力發石機」是蒙古水軍所無的,將來川江水戰的優勢必然屬於賈似道統帥的宋軍了!

    陳德興獻上的扭力發石機,的確是堪比神臂弓的軍國利器!有了這份功勞,賈似道再不力挺他一把,那可就太不上道了。

    不過在場的盧兆麒和梁崇儒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了方才賈似道稱陳德興「慶之賢侄」了!這是在公開表示對陳德興的支持啊!而且揚州城內的宋軍若有了這扭力發石機,大破城外的北虜軍便是個時間問題,等破了北虜,復了兩淮的失地,兩淮諸將還會少了功勞?到時候誰家不能得幾個官,犯得著為了一兩個官去和賈似道頂嗎?

    這陳德興送上來的證據,果然是鐵證如山啊!

    「諸位,」賈似道目光淡淡,從堂上諸人身上緩緩掃過,「可是鐵證如山麼?」

    夏貴和李庭芝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叉手行禮,剛想說話,梁崇儒卻搶先插話了。

    「相公!陳德興獻此發石機實是有過無功啊!此發石機真如陳德興所言,乃是摧破北虜漢軍的野戰利器,那便能用來摧破吾大宋的步軍!若是讓北虜得之,吾大宋滅國之日不遠矣!」

    這話一出口,堂上頓時一片沉默,原本大聲道賀的諸將的臉色全都陰沉了下去,賈似道的臉色更是一陣白一陣青,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8
第四十一章 炮軍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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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司後院的廳堂當中,只能聽見沉重的呼吸聲音,其他一時間只是鴉雀無聲。

    梁崇儒的話說得有些胡攪蠻纏,但是在揚州城內諸將和賈似道他們聽來卻不是沒有道理的。陳德興所獻的扭力發石機的原理非常簡單,製作起來想必也不複雜,以蒙古人控制的北方漢地工匠的水平,想要仿造是沒有問題的,只要蒙古人能從戰場上繳獲一架扭力發石機的實物……

    而且更讓他們擔心的是,這架扭力發石機對於機動性強,陣形相對分散的蒙古騎兵恐怕沒有多大威脅。這種軍國利器主要是用來對付列陣而斗的步軍的,一旦蒙古人大量製造,恐怕真的是大宋步軍的末日了!

    「相公,請毀此圖,請斬陳德興!」梁崇儒看到機會,連忙大聲地提議。

    他話音未落,陳德興卻呵呵笑了起來,看著梁崇儒:「今日堂上知道扭力之理的人可不少……你梁崇儒可敢以梁氏闔族性命擔保,斬了陳某,北虜就不會有這個扭力發石機了?」

    梁崇儒冷哼一聲,「如何不敢?陳德興……爾以為吾等大宋之臣不曉得守口如瓶的道理麼?」說完,他又向著賈似道一躬到地,「崇儒願以闔族性命擔保,請相公速毀此圖,速斬陳德興!」

    廖瑩中這個時候也湊到了賈似道身邊,伏在賈大奸臣的耳邊,低聲道:「慶之此子尚有義弟二十一人,皆可為其效死力!」

    他的話其實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便是:只要有一人帶著相同的圖紙投靠城外的蒙古人,大宋朝還能不能熬過眼前這關可就難說了……

    賈似道的臉色頓變,他如何想不透這層道理?立即換上了一副笑吟吟的面孔,一揮手道:「這是甚道理?怕韃子仿造就不要這軍國利器?吾大宋還有可以流傳千古的文章道理,此乃大道,不知道要強過扭力發石機多少倍,難道因為怕韃子學了聖人的大道去,吾大宋還要學秦始皇焚書坑儒麼?」

    這個道理說的真是牽強了,但是出自樞密相公賈似道之口,卻是無人敢反駁一句。

    賈似道冷冷看著和他為難的盧兆麒、梁崇儒還有盧大安三人。這個時候,誰都能看出來,賈似道的立場是完全站在陳德興一邊的。誰要再找陳德興的麻煩,就是和賈似道過不去了。

    ……賈似道整人的手段可是很有一些的……

    梁崇儒深深的吸了口氣,叉手道:「樞密相公教訓的是,學生……所慮不周,還請相公恕罪。」

    陳德興聞言卻眉頭一皺,這梁崇儒倒是能屈能伸,看到苗頭不對,立即服軟……這個人不好對付,得多留點神了。

    旁邊的李庭芝,發出了一聲響亮的低笑:「梁機宜,那你說陳德興拿來的證據可是鐵證?」

    「自是鐵證如山,學生和左武都是被盧大安所欺瞞。」梁崇儒一臉正色,回頭一指盧大安,「盧大安,爾可知罪否?」

    盧兆麒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也指著癱坐在地上的盧大安道:「盧大安,爾竟敢如此欺瞞老夫,老夫險些被爾所騙,害了忠良,爾該當何罪!?」

    盧大安這時已經傻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是武官,區區從九品的承節郎。賈似道殺他如殺一狗!督軍兩淮,知樞密院事的賈似道是有此權力的。

    而梁崇儒,別看他只是一布衣文士,但是有前太學生和揚州名士的身份,賈似道是不會和他為難的。否則御史的彈章就要如雪片一樣飛來了,太學裡面那幫沒事也要找事兒上書的「無官御史」更是不會放過這種揚名立萬的機會。

    至於盧兆麒,雖然也是武官,但畢竟是入了橫行加了遙郡還掌握一軍的大官,賈似道不會為了陳德興去死整盧兆麒的。

    所以賈似道要給陳德興一個交代,順便平息這場爭功事件,唯一可以拿來開刀的就是他盧大安了。

    「帳前親兵安在!」賈似道再開口時,語氣已經陰森起來,從廳堂之外喚來了親兵戶衛,然後一指已經癱在堂上瑟瑟發抖的盧大安,「給我拿下,奪去官職,且壓入撫司大牢,容後重重治罪!」

    簡簡單單幾句話,盧大安的性命算是交代了,堂上諸人都知道,這位已經是個死人,明天一早就該聽到他畏罪自殺的消息了……

    處置完了替罪羊,賈似道緩緩拈著鬍鬚,笑吟吟地看著陳德興,滿臉都是喜愛欣賞的神色。

    「慶之賢侄果然是少年奇才,先有保障河畔血戰殺敵之勇,後有獻扭力發石機之智。大宋有你這樣的智勇雙全之將,實乃是國家之大幸,官家之宏福……」

    不要錢的好話,賈似道毫不吝惜地往外拋著。四百多顆真韃子的首級,再加上堪比神臂弓扭力發石機,大宋官家還會捨不得一個橫行官嗎?這可是20歲的橫行官啊!日後只要稍有些運氣,呂文德、夏貴如今的地位還不是閉著眼睛就能得到的?哪怕是再進一步,如孟珙一樣成為一路帥臣也不是不可能的!這樣的人物,已經值得賈似道拉攏了。

    「相公,」陳德興要的可不是這等不值錢的好話,他一叉手,又給賈似道行了一禮,「下官還有建言。」

    「哦,但說無妨。」賈似道道。

    「下官所獻之扭力發石機乃是新創之物,製作、使用皆非易事,又無前列可循,而且還需保守秘密,以防被北虜獲得。因而下官建議單獨設立一隻?軍,專門製作使用扭力發石機。」

    此議一出,廳堂之內的梁崇儒臉上頓時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然後就是躬身一禮,「相公,學生以為陳承信所言極是,學生建言,可令陳承信為?軍都統制。」

    這可是一軍都統制啊!陳德興聽聞此言,也是一怔。他提出設立?軍,自然是想在?軍中謀一個統領一級的差遣,同時在把跟隨他的弟兄都編入?軍。但是卻沒有想過可以一步登天當上都統制!雖然此時宋軍的編制很亂,同樣的都統制也是有大有小。大的都統制就如盧兆麒,掌握五六千兵馬,官拜橫行大夫(橫行官共分二十五階,其中級別較高的十三個有大夫名號的稱橫行大夫),領遙郡。小的都統制,往往只將著一兩千人,入了橫班就可以做了,哪怕沒有橫班的資歷,一個大使臣加個權發遣的名義也是可以暫時擔當的。

    不過陳德興在軍中的資歷太淺,哪怕只是一個指揮一千人的都統制,還是有些大了。況且,這個?軍還要負責打造發石機,肯定要管轄不少工匠,軍額不可能只有一千,而且還會有大量的經費過手,這可是個肥缺啊!

    賈似道當然知道這是梁崇儒在放暗箭,?軍都統制的差遣是肥的,但是肩膀上的擔子也不輕,也容易出紕漏。比如沒有能及時造出足夠數量的發石機,比如發石機在戰場上的效果不如預期,再比如發石機的製造方法洩漏……都可能變成能讓陳德興一栽到底的簍子!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8
第四十二章 軍令狀 求收藏,求推薦
    第四十二章軍令狀

    「慶之,你可願擔當權發遣?軍都統制一職?」

    雖然知道梁崇儒的圖謀,但是賈似道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幾分,只是目光炯炯地望著陳德興。

    一軍都統制!對幾日前還是以從九品承信郎充訓練官的陳德興而言,無異於一步登天!從此便是一軍之主,雖然不足以和盧兆麒、程大元、范勝、李和、姜才、韓震這樣的前輩宿將平起平坐,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此機遇,一生能得幾回?

    不過陳德興也知道,賈似道絕不會輕易將這個差遣交給自己,否則揚州城內諸將可都是要不服的,除非自己拿出一個可以讓人信服的理由……

    就在眾人都以為陳德興會謙遜推辭的當口,他卻猛的一撩衣襟,大禮對著賈似道參拜下去:「相公,某家願立軍令狀!用某家這顆項上人頭擔保,三個月內練成2000?軍,打造出百架發石之機,為相公摧破北虜漢軍!」

    賈似道重重點了點頭,卻沒有答應下來,而是目光淡淡地掃視著廳堂之內的諸軍之將,「還有人願意立此軍令狀嗎?若是爾等不願,也可替有官身的子侄接下權發遣?軍都統制一職……只要如陳德興一般立下軍令狀!」

    這是在公開招聘?軍都統制?誰有這個信心就來當,事情做不好就掉腦袋,機遇和風險共存!

    廳堂之上,鴉雀無聲。揚州城內的諸軍主將都不發一言。都統制的位子是好,但是拿腦袋打賭的事情也不是開玩笑的!而且,這個勞什子扭力發石機是陳德興所獻,也只有一張圖,一個原理,並沒有實物可以參照。而且揚州都作院(專門製造武器的官營手工作坊)那些工匠的手藝,誰還不知道?就是應付差事而已,所造的兵器大多粗劣。指望他們照著圖紙打造出什麼堪用發石機,真是比登天還難!

    除了陳德興本人,誰還有把握在三個月內就打造出一百架,同時還要訓練出兩千?軍?

    「既然無人和陳德興爭搶都統制一職,那便由承信郎陳德興權發遣?軍都統制。」賈似道的語氣突然放沉,拈著自己的鬚髯,看著陳德興,沉默半晌,又道,「不過三個月練2000?軍、打造100架發石機太緩了,老夫只能給你兩個月,要300架發石機!陳德興,你還敢立軍令狀嗎?」

    只有兩個月!倒不是賈似道有意為難陳德興,而是整個戰局對大宋相當不利,兩淮戰事必須盡快結束,以便抽調主力西援以解四川之危。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陳德興。這個年輕人在短短幾日內,已經從一個默默無聞的訓練官,搖身一變成了揚州城內的諸軍主將之一了!前提是他敢立下一份很可能會要了他的性命的軍令狀。

    「下官有兩個要求,只要樞密相公答應,下官便敢立軍令狀。」

    「說。」賈似道不置可否地看著陳德興。

    「第一,下官想在揚州都作院、揚州造船場中各選工匠百人,編入?軍,專門打造發石機。」

    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雖然揚州諸軍中都沒有幾個打造兵器的工匠,但是?軍的情況不同,之前宋軍使用的牽引式拋石機是沒有機動性的,必須由隨軍工匠在敵城之下臨時打造。

    不過賈似道還是沒有完全滿足陳德興的要求,思索了一下,道:「都作院良匠不足,只可在造船場選工匠百人,如有不足,可募民間工匠入伍。」

    日前揚州城下一戰,宋軍可謂損失慘重,需要補齊的兵器衣甲太多,揚州都作院根本忙不過來,倒是揚州造船場沒有多少業務。

    「下官需從都作院選火藥匠人數名。」陳德興連忙還價道。他已經知道這個時代的火藥性能有多糟糕了,自然有了自己配製火藥的想法,要不然用發石機投出去的鐵?都炸不響,還有何用處?

    「火藥作皆劃歸?軍。」賈似道倒是夠乾脆的,把揚州都作院火藥作一併給了陳德興……其實這個火藥作也沒有幾個人,配製的火藥質量很差,產量也低。兩淮軍前的火藥大都是臨安的製造御前軍器所提供的。

    「下官多謝相公!」陳德興心中卻是一陣大喜,他所謀者甚大,除了需要培養自己的軍事班底,同樣需要控制一些工匠好用來打造和試制兵器前世受過良好教育,也有一定動手能力的陳德興自信是可以將自己掌握的知識當成金手指的,但是必要的助手和試驗還是不可少的,這就需要一些能聽他指揮的宋朝匠人。

    「還有什麼要求?」賈似道又問。

    「下官想從武銳軍中挑選七百人做為?軍之骨幹。」陳德興的第二個要求倒是在賈似道預料之中。

    六百幾十號跟隨陳德興在保障河邊殊死而戰的武銳軍士卒,還有二十一個在瓊花樓和陳德興結義的兄弟,自然是他的班底,不用他們,陳德興還能用誰?

    「准了!」賈似道驀地哈哈大笑,「好罷!既然慶之你有這等雄心,老夫便成全了你!群玉,去取軍令狀上來!」

    言罷他的目光突然就凌厲起來,語氣更是加倍的冰冷,「陳慶之,軍前絕無戲言,今日是九月十五,老夫再饒你三日,十一月十八,你若拿不出200架發石機,或者是這300架發石機中有一架不能將3個鐵?拋至200步外,到時候就是軍法無情!」

    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說的。陳德興自然知道富貴險中求,況且,這件事情的風險比日前在保障河邊血戰時可小多了。他又是一禮到地,「但憑相公所言!」

    ……

    到了撫司之外,陳德興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下面涼風颼颼的。廖瑩中陪他一起出來,倒是一臉笑呵呵的,「慶之,你可真有一套……才20歲便是一軍都統制了!雖然只是權發遣,但只要打造出了300架發石機,這個都統就實在了。若是不出意外,官家到時候還會給你一個橫行官的。孟忠襄、江古山昔日的際遇也不過如此了。」

    陳德興苦笑拱手,「廖世伯,小侄不過有些蠻勇,懂些機關,如何敢和孟忠襄和江古山這樣的一時俊傑相比?」

    廖瑩中淡淡一笑,「慶之,你倒有幾分自知,你的確不如此二人。孟忠襄能經善權,以孤軍與持荊襄巫夔間,屹然為東南砥柱者有年。若孟忠襄尚在,國事必不至於如此。江古山文武雙進士,又知兵善用,可謂朝中砥柱,來日必將大用。不過此二人最讓吾佩服的,還是拿得起、放得下,知曉進退,從不貪戀兵權。」

    他扭頭看著陳德興,語氣真誠地道:「慶之,你切莫忘記自己是武人,吾大宋素來重文抑武,最忌武人跋扈,這幾日你在揚州城的所為,已經能夠得上跋扈二字了!」

    說完這番話,他朝陳德興一拱手,「慶之,今日就此別過,吾之所言,你回去好自思量吧!」說罷就轉身逕自回了撫司。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8
第四十三章 故人之後 求收藏、求推薦
    「……給朝廷上表章報功吧,就且先按照陳德興給出名單報上去……哦,盧大安用不著功勞了,他活不過今晚的,且把他名下的首級叫盧兆麒去分了吧。另外,讓人臨摹一分扭力發石機圖一併送去臨安,請官家賜個佳名,什麼扭力發石機也忒難聽了。這陳德興的文采真是不及他老子一成,就是官運好得出奇,也不知道能不能長久?」

    賈似道低聲說了幾句,回頭朝侍立在身後的廖瑩中笑道:「真沒想到陳君直能教出這等跋扈的兒子,還好遇上了某這個量大的,要是換個量窄些的閫帥,恐怕不由分說就斬掉了。只是今日給他一個權發遣都統制,來日不曉得會不會害了陳君直一門……」

    廖瑩中臉上露出了奉承的笑容,「陳君直能有相公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若不如由學生走一趟臨安,請陳君直來輔佐相公吧。」

    提到讓陳德興的老爹出山,賈似道臉上的笑意中也多了幾分無奈,搖搖頭道:「他是個一心要做官的,這一點還不如他兒子,吾大宋如今就是能做官的人太多,能做事的人太少,能做事又肯做事的人更少……」

    「相公,如果不請陳君直來,待來日大軍西進,參議署該讓誰來領銜?」廖瑩中問道。

    賈似道並不能親自指揮大軍,現在全是靠李庭芝參贊。不過兩淮一旦告捷,李庭芝就會留守揚州,到時候賈似道身邊還需要一個通曉軍事,且能文能武的良才輔佐。

    賈似道思索了一下,又道:「請江古心吧,他也素有知兵之名,當年一篇《郭子儀單騎見虎》的策論名震臨安,帶吾的親筆信去吧。」

    「學生定不辱命。」廖瑩中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相公,學生走後,和故人之後的聯絡,該交給誰?」

    提到故人之後,賈似道臉上笑意就全然不見,只是皺著眉頭不說話。廖瑩中也把眉頭擰了起來,看來這位故人之後也是個讓人頭疼的傢伙。

    賈似道猛的一甩衣袖,「……這故人之後,是極其機密之事,只能由你我二人知之!……若是讓臨安的官家知道吾與那故人之後還有聯絡,吾這樞密相公也就到頭了!」

    賈似道抬頭看著庭院裡陰沉的天色,只是喃喃自語:「這故人,也是可惜了,多好的機會啊……對了,群玉,這次你還是不要去臨安了。」

    「學生不去的話……難道讓應龍走一趟?」廖瑩中皺眉問。

    「應龍不行的,還是叫梁崇儒去吧。」

    「梁崇儒?他如何去的?他連個官身都沒有呢,到了行在如何替相公活動?」

    賈似道笑了笑,「沒有官身正好,老夫是不指望有官的御史台能把丁青皮搬到的。另外,讓呂家那人去?軍當個管辦機宜文字……這打造發石機的本事可不能只有陳德興一人掌握!」

    ……

    這個時候,在揚州城內盧兆麒的宅子裡頭,盧兆麒也負手站在庭院當中。他背著腰,似乎一下子蒼老了不少。

    今日在撫司廳堂發生的事情,對他的打擊有多大自不待言。以堂堂一軍之主,居然沒有鬥倒一個小小的訓練,還眼睜睜看著這訓練一步登天,也掌了一軍!雖然這新建的?軍是沒有辦法和老牌子的雄勝軍相比,但是寧欺白頭翁,莫嫌少年窮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這陳德興不過二十歲,已經有了這樣的成就,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三四十歲的陳德興搞不好就是一路安撫了!到時候安豐盧家,還有活路可走嗎?

    背後突然傳來輕輕的聲響,盧兆麒漫然回頭,就看見自己的女婿,可以用玉樹臨風形容的梁崇儒站在身後。

    「老泰山,撫司使人來告,盧大安名下的首級可以由您分配。」

    盧兆麒一笑,「他們已經當大安是死人了!」

    梁崇儒淡淡地道:「老泰山,盧大安不會白死的!」

    盧兆麒只是深深看著自己的女婿,最後搖搖頭,「不白死還能怎麼樣?樞密相公正是看中他的時候,你真以為老夫還有辦法攪和了打造發石機的事情?」

    梁崇儒重重的哼了一聲:「老泰山,您何時見過如此跋扈的大宋武將可以善終的?」

    盧兆麒搖搖頭,「那也得升到正任官後,官家豈會嫌一個承信郎跋扈?」

    梁崇儒看了一臉憂惱的岳父一眼,嘿嘿一笑,「一個承信郎也動不了安豐盧家的……老泰山不必煩惱,樞密相公只是用陳德興之勇,用完了就該嫌他跋扈了。」

    盧兆麒看著女婿,半晌才道:「易夫,今日之後,樞密相公還會把你當自己人麼?」

    「如何不會?」梁崇儒拈著鬚髯,淡笑道,「吾在臨安太學中故交頗多,樞密相公若是想真正在政事堂裡面做主,還得靠吾等士子以正言逐奸佞。只要幫助樞密相公把這事辦妥了,即使這科不中,下一科也能高中的。到時候,還怕一個跋扈的武夫?」

    「如此就好。」盧兆麒長出口氣,目光中充滿期待地看著女婿,「易夫,吾的幾個兒子沒有一塊讀書的料,都是不成器的武人,將來的盧家就要靠你遮護了。」

    ……

    揚州城,臥虎坊,陳家將軍第。

    廳堂之內,紅燭高照,兩桌便宴,已經到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的時候。酒席之上,是二十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個個長得恁叫一個凶惡,嚇得那個負責端盤子端水待客的王蓉兒小蘿莉嗖嗖的直抽涼氣兒。

    二哥兒怎麼整日和這等粗野漢子往來啊?

    「哥哥,真沒想到您恁般快的就當了一軍都統制了,二十歲的都統制,雖然有個權發遣,而且眼下都統制的名號也越來越濫,但總歸是個了不得的大官了!俺陸惡虎這回服了,這輩子就跟定哥哥了!」

    在酒席上大聲說話的正是那個叫陸虎的校尉,前幾日還嚷嚷著要拿十個首級去連升四個官,便是知道這陞官背後的潛規則有多黑!沒想到陳德興不僅保住了弟兄們應得之官,還順帶撈了一個權發遣?軍都統制!

    要知道這官難得,差遣更難得,一個好的差遣更是難如登天!這等官場廝殺的手段,如何不叫陸虎和一般弟兄們賣賬?

    陳德興的臉上卻沒有多少喜悅,只是目光冷冷地看著這般兄弟,最後把目光停在了說話的陸虎的惡人面孔之上。

    「惡虎,你說的可是真的?」陳德興的語氣淡淡的,不過卻自有一種威嚴。

    陸虎雖然長相魯莽,不過心思卻有細的時候,知道眼前這人是他這輩子富貴的希望。連忙一叉手,正色道:「但憑哥哥吩咐。」

    陳德興點點頭,道:「明日開始,你跟我讀書。」

    「讀……讀書!?」陸虎瞪大了眼珠子,定定看著陳德興,「哥哥,俺惡虎又不打算考狀元,讀甚鳥書?」

    陳德興一哼,「方才還說但憑吩咐,現在怎的就不聽了?」

    「聽的,聽的……哥哥叫俺讀書,俺就讀書!」陸虎連忙改口。

    陳德興又環視了一圈週遭的弟兄,道:「各位兄弟很快都是官了,但是你們自己是甚出身,肚子裡有多少貨,自己都清楚吧?這官你們可做得好?要知道揚州城裡面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找毛病,看笑話呢!所以,從明日開始,你們哪裡都不許亂跑,都給吾老老實實呆在軍營裡面,練武、讀書,聽吾安排去做事情!可明白了麼?」

    週遭自是眾口一詞:「但憑哥哥安排!」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8
第四十四章 要打炮,先讀書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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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十里長街旁邊,原先屬於武銳軍的大營盤子,今兒開始就一分為二了。最靠東面原來武銳右軍的營盤,包括一個面積頗為可觀的校場,全都歸了新鮮出爐的?軍所有。這裡原來是可以安置兩三千人的大營,現在就給陳德興麾下的六百幾十人使用。至於餘下的一千三百餘軍額,還需要些時日才可以募集起來。雖然只有六百多人,但也是堂堂一軍的架子,各級將佐自是不能少的。當日瓊花樓上和陳德興義結金蘭的二十一人,都是換了武官的袍服,腰懸寶劍,據案而坐在?軍都統制的大堂之上,等候著剛剛從撫司衙門領到了正式的將令,成了一軍之主的陳德興給他們安排差遣。

    而在陳德興之側,還多了一個頭烏紗軟帽蹼頭的文官,不是白面書生,而是個筋骨如鐵的黑臉漢子,正用凌厲的眼神打量著陳德興的這些義兄弟。

    陳德興抬起右手,指著這位黑臉膛的漢子,對他的一干弟兄們道:「這位是我們?軍的管辦機宜文字,官拜從政郎的呂慕班,也是某家的安豐軍同鄉世交,某家在臨安時就常和呂世兄往來,不想今日能同在樞密相公帳下效力,真是三生有幸啊。」

    姓呂,安豐軍人士,和將門出身的陳德興是世交堂下幾個在軍中廝混多年的軍漢的心頭都冒出了另一個呂姓的大人物,安豐將門首領呂文德!

    這個呂慕班就是呂文德的從子(侄子),名師虎,慕班是他的字,取義仰慕投筆從戎的班超。不過安豐呂家的子侄投筆從戎的不多,棄武從文的卻不少。可惜也大多是科場失意,呂師虎也不例外,一個從九品的從政郎還是靠呂文德的功勞萌補而來的。只是眼下單靠萌補出身的文官,如果沒有特別的機遇,是很難爬到高位的,哪怕有個名叫呂文德的叔叔也沒用能萌補當官的主兒,誰沒有好爹好爺好叔伯?要是都能飛黃騰達,那就不是唯有讀書高的宋朝,而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晉朝了。

    所以即便是萌補入仕的文官,都不會放棄文章經義和科舉正途。如今開府兩淮的賈似道便是先萌補入仕,再中的進士。不過這個進士是極難考取的,整個大宋讀書人數以百萬,能夠金榜題名的,每一科不過五六百。別說是沒有多少文章底蘊的將門子,便是詩禮傳家的衣冠世家,出個進士都是非常了不得的大喜事。

    因而在科場失意了幾回之後,這位望之不似文人的呂師虎就只好再從軍功路子上往上爬了。如今是亂世,宋朝又實行以文馭武的國策,文官們取得軍功的機會自然不會太少。如賈似道的父親賈涉便是萌補入仕後,靠著軍功一路升到淮東置制使兼知楚州的。雖然軍功路子上升的文官總不如科舉出身的文官清貴,但也好過把文資轉成武階去帶兵……

    「某等拜見機宜。」

    堂下的「陳家班」兄弟,自是不敢怠慢安豐呂家出身的呂師虎,全都恭恭敬敬起身行禮。陳德興也是滿臉堆笑,將自己是這些弟兄一一介紹給了呂師虎。最後還一拱手笑道:「呂世伯,你能屈才來小弟這個草台班子,真是讓小弟喜出望外啊!今後這?軍,便是小侄和世伯同掌了。」

    陳德興的話說得客氣,還按照安豐將門內部的輩份稱呂師虎為世伯。但呂師虎卻不會糊塗到去染指人家屍山血海里拉出來的隊伍,這也不是他來?軍的目的。當下也哈哈一笑,叉手道:「慶之,你哪裡話來,某家一介書生,只懂些文章字句,軍務上的事體是一竅不通的,能做好機宜文字的本分,就已經燒高香了。而且你我年紀相仿,世伯我是不做的,都快把我叫老了,還是兄弟相稱吧。」

    陳德興只是微笑,雙手連連虛按,示意他的一班兄弟坐下來,「……呂世兄的學問,某家在臨安就聽家尊說起過,還關照某家到了揚州後要時常向世兄請教學問的。」

    呂師虎只是苦笑著搖頭,「吾有甚學問?不過是些無用的文章經義,並非是濟世的實學。如慶之獻上的發石機,吾不僅做不出來,連樣圖都看不懂,還望慶之可以不吝賜教。」

    聽這意思,他似乎是來學習打造發石機的。

    陳德興算是摸到了對方的底牌這個要求他可以滿足,安豐呂家也是大宋的將門,如果學會打造使用扭力發石機對大宋也是有好處的。至於將來會不會和安豐呂家在戰場上見面,陳德興根本不擔這心思。真要有這一天,自己的?兵早就是炮兵了!

    而且這扭力發石機真要用好了,也是很不容易的!

    想到這裡,陳德興一笑,不再和呂師虎廢話,而是目光在堂下一掃,沉聲道:「堂下可有會做木工、鐵工的兄弟?」

    他這一問,堂下的二十餘人都是一愣,隨後便有六個人立了起來。陳德興目光一掃,認得那幾人分別是齊塔、陳碩、謝千一、陸六、於保、嚴濟民。

    「都說說會些什麼手藝吧。」陳德興笑著問道。

    「小弟齊塔,從軍之前是鐵匠,能打造諸般兵器。」說話的是個高大魁梧的青年,面貌也頗是粗豪,很有兩膀子力氣,能開一石的硬弓,原來是打鐵鍊出來的。

    「小弟陳碩,從軍之前是木匠。」陳碩是個又高又瘦的青年,長得很黑,還有一對微微凸出的魚眼,多半是個近視,看人的時候總是眯著。

    「小弟謝千一,是鐵匠鋪子的學徒。」這是個粗壯的少年,最多十六七歲,同樣是膀大腰圓,就是個子有些矮,不到五尺。

    「小弟陸六,是個船匠,也能做些木工。」陸六是個中年男子,臉上儘是滄桑淒苦,原是真州(儀征)打造漁船的匠人,家人都在真州城外居住,而昨日傳來了真州被韃子攻打的消息……

    「小弟於保,也是船匠出身,還跑過船。」揚州地處水鄉,漁業和水運發達,自然有不少人幹過造船的營生,現在說話的這個黑不溜秋的小夥子一看就知道是個靠水吃水的。

    「小弟嚴濟民,從軍之前當過木匠。」這是個長相忠厚的青年,生得一雙大手,指節粗大,一看就知道是做過活的。

    陳德興微笑,「甚好,有六個兄弟會鐵木手藝,看來右軍的架子可以搭起來了……本官的意思,?軍之下當分左右兩軍,左軍操?,右軍造?。左軍皆是戰士,右軍則是匠人。」說著他又將目光轉向劉和尚,「和尚,右軍統領暫時由你來做,右軍之下設木工將、鐵工將、組合將、火藥將等四將。齊塔、陳碩、謝千一、陸六、於保、嚴濟民等兄弟皆在右軍為將佐,具體的差遣容後再議。今日下午,你們先隨本官和呂機宜去都作院、造船場挑人吧。今日上午,本官先和你們說說?軍野戰之訣竅。」

    這些訣竅,其實都是陳德興閉門造車琢磨出來的,好不好用還得慢慢摸索。

    「某等遵令。」

    劉和尚和六個被點到名的兄弟,都躬身行禮,另了將令。一旁的呂師虎則目光灼灼地看著此六人,也不知心裡在盤算著什麼?

    陳德興則將目光投向堂下眾兄弟,只是一笑,「眾兄弟,你們可知道?軍是如何作戰的,可知道?軍殺敵建功的訣竅是什麼嗎?」

    底下的軍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茫然。一旁的呂師虎也有些好奇地看著陳德興。

    陳德興語氣平平常常,只是笑著說:「?軍打仗不是靠勇氣武藝,而是靠學問!要在二三百步外將鐵?拋到北虜的頭上可是個大學問!所以,自今日開始,你等除了練武和做事,還得跟著吾讀書!」

    讀書?打?和讀書還有關係?呂師虎聞言卻是目瞪口呆,定定地瞧著以弱冠之齡便掌一軍的陳德興。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9
第四十五章 打炮的學問 求收藏、推薦
    宋朝人無疑是喜歡讀書的,哪怕是在這南宋末世之中,人們還是相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哪怕是升斗小民,也會儘可能讓子弟去讀幾日聖賢書,哪怕沒有考功名的天賦,多識得幾個字,多懂些聖人的道理也是好的。

    但是自認為博覽群書的呂師虎,實在也想像不出打?和讀書有甚關係是打?,不是造?,造?的工匠還可以去讀一下《魯班書》。可打?該讀什麼書?總不成是《奇門遁甲》吧?

    呂師虎感到奇怪,下面陳德興的一般兄弟同樣是一腦袋疑問,只是不說,都定定地看著陳德興。

    「打?要通的首先是算學,只有算好了距離、方位、風速、?重、弦力、角度、拋物線,才能百發百中,使得俺們?軍成為樞密相公麾下克敵制勝的勁旅奇兵!」

    底下的眾人都眨巴著眼睛,完全聽不懂陳德興的意思打個?嘛,對準了打不就行了?最多再測一下距離,咋還有恁般多的門道呢?

    「慶之,吾對算學也有些涉獵,也讀過算經十書,只是不知該將何種算法用以?術?」

    一旁的呂師虎這時很感興趣地插話問道。

    宋朝的士人雖然有些忽略自然科學,但也不是無視。此時已經漸漸成為儒學主流的理學,也還講究「格物致知」,要「窮天理,明人倫,講聖言,通事故」,這「事故」便包括了草木、器用。宋朝的理學只是將草木、器用至於天理之下,視為天理的闡發應用。而南宋理學大家朱熹本人對於自然科學也頗有研究,在其所著的《北辰辨》、《堯典》和《舜典》之中,都有大量關於天文、地理方面的研究內容。除此之外,朱熹對地質學化石、否認神創論、宇宙起源、地心說、大地自轉、日食與月食、潮汐、雪花六角晶體形狀、雨虹等的形成、地理對氣候的影響、生物與人類起源、中醫診脈、農業生產結構、農作物佈局及具體的生產技術等問題都有見解闡述。後世被定為科場程式的《四書章句集注》不過是南宋理學的一部分而已。

    而此時南宋的儒生,雖然已經以道德文章為第一,但是對草木、器用之學的興趣還是高於明清的但是儒生士大夫們的主流思想,還是視儒家經義為大道,其餘皆是小道……

    「呂世兄,德興所欲用以?術的算法並非來源於算經十書,而是源於大食、天竺和西域大秦等國。」

    陳德興微笑著回答。他的前生是科班出身的高級海員,數學當然是不差的。但是後世的數學都是源於西方,和中國的算經十書並非一脈相承。陳德興本人也沒有讀過算經十書,更不可能將自己掌握的後世數學知識用算經十書中的語言和標準闡述出來這可是做大學問!沒有多年的苦心研究,根本不可能成功。如果陳德興有志於去當一個元代大數學家,倒是可以去幹這事兒……

    「何緣不用算經十書裡面的學問?」呂師虎只是好奇,並沒有流露出絲毫鄙視。如果說南宋的儒生和明清儒生還有什麼不同,便是對外部世界並不排斥,也不是盲目自大。

    根據陳德興今生的記憶,大宋其實是一個相當開放的國家,對外貿易極其繁榮。泉州、廣州、明州、臨安等處,中外客商運集,還有許多來自大食的商人定居在那裡。而南宋的商人同樣遍佈週遭的日本、高麗、交趾、三佛齊、爪哇、佔城、高棉等國。甚至還有不少宋朝商人遠赴天竺、大食經商。宋朝官方對於外部世界,自然也不是一無所知。

    而且宋朝自立國之日起,便是個被動挨打的弱國,哪怕在東亞世界的國際權力結構中也不處於頂峰。到了南宋更成了偏安一隅的小邦,所以宋儒腦袋中也沒有多少天朝上國的思維世上哪兒有向外國稱臣納貢的大天朝?

    「不瞞世兄,小弟並未研習過算經十書,卻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學過大食、天竺的算學,其中有些算法簡單實用,正好用來教授軍士。」陳德興也未隱瞞自己不通算經十書之事,省得這個黑炭似的書生沒事兒就找自己討論一些自己聽都聽不大懂的高深算學。

    「哦,原來如此。」呂師虎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不再糾纏用什麼算經去教軍漢們打?了反正打?也不是科舉,管它怎麼算,只要能打得著就行了。可問題是,打個?真用得上算學嗎?

    「諸位一定不明白?術和算學的關聯吧?」陳德興用眼角掃了一眼呂師虎,笑吟吟道,「拋石之機古以有之,也不曾聽說要用算學的。然而古之拋石機也無用之於野戰者,更無間瞄之法,多是以目測校射之法直射城牆,自然不需要用到算學了。」

    「慶之,你說得間瞄是甚意思?」呂師虎又聽到個新詞,好奇地問。

    「間瞄就是?手在無法直視敵方的情況下發石破敵!」陳德興道,「如此便可將?兵至於步軍之後運用,以防?軍被北虜馬隊踐踏。」

    「豈不是和弓弩拋射一樣麼?」呂師虎道,「弓弩拋射可無甚準頭……若以發石機射三百步外之敵陣,只怕要偏得沒邊了。」

    「而且敵陣不是城牆,不會佇立不動等著?軍慢慢校射的,所以?軍野戰,必須用到算學。另外,?軍野戰還需要注重以下幾點……」

    陳德興非常仔細地向呂師虎還有在坐的?軍軍官們解釋起了發石機野戰的難點他不記得歷史上有什麼發石機野戰的成功戰例,這種武器在歐洲也是多用於攻堅或是水戰的。而在陸地野戰中,發石機的弱點非常明顯:一是過於笨重,難以移動。此時在蒙宋戰場上使用的發石機都是牽引式的大型發石機,基本沒有機動能力,大多是在戰場上現做的。這玩意兒用於攻城沒有問題,用來野戰就不行了,敵人可不會給你打造發石機的時間。

    二是對於移動目標的威脅不大,可沒有什麼敵人會傻乎乎等著你用發石機慢慢校射的,若是轟上幾發不中,人家早就挪窩了。所以發石機想要在野戰中發揮威力,除了擁有一定的機動性之外,便是高水平的?術必須在敵軍做出反應之前,將最多的鐵?轟到他們的軍陣之中!

    第三則是要擁有大威力的鐵?(炮彈),如果只是拋石頭的話,發石機對野戰目標的殺傷力是非常有限的,很難像後世的炮兵一樣,成為可以決定戰鬥勝敗的決定性力量。

    聽完了陳德興的講解,呂師虎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沒有想到這發石之機,盡也有如此多的學問,師虎今日真是開了眼界。」

    陳德興知道對方是來偷師的,不過他也不在乎,對他而言,這發石機只是個開始而已,當下便拱拱手道:「世兄何出此言,此發石機之法實乃小道,不值一提。」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9
第四十六章 異域兵書 求收藏、求推薦
    夜色之中,陳德興和呂師虎雙騎並肩而行,只是穿行在揚州城的街道當。朱四九領著十餘甲士,默不作聲的拱衛著他們。

    此時宋軍雖然戰馬奇缺,但是身為都統制和統領這樣的高級軍官,還是可以配上戰馬的。現在陳德興所騎的是一匹西域種的高頭大馬,乃是日前繳獲自蒙古鐵騎。呂師虎則騎著一匹個頭較矮的軍馬,根本充不得戰馬並不是所有的馬都能當成戰馬使用的,戰馬是馬中的佼佼者,極度缺馬的南宋一國,在籍官馬不過一兩萬之數,可充戰馬者更是鳳毛麟角,唯一的作用大概只是讓將官乘騎了。

    街頭巷尾,此時非常的熱鬧,十里長街,到處都是燈火通明,青樓楚館,傳出陣陣悅耳的絲竹之音,酒家食肆也都賓客盈門,飄出的香味更是把人的饞蟲都勾引出來的。

    和之前及以後的王朝不同,宋朝是重商的,南渡之後,軍費日增,國用匱乏,朝廷自是更重商業。無論內貿外貿還是城市的服務業,俱是繁榮異常。大城市一般也不宵禁,不過如揚州這樣地處前線的城市,通常還是要宵禁的,今夜只是破例。因為兩淮撫司剛剛將日前大戰的犒賞發了下來,現在正是戰士們縱情歡樂的時候,兩淮安撫大使賈似道在某些方面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呂師虎雖然生於將門,也熟讀兵書,精通武藝,但卻一直生活在繁華安逸的臨安城,這一次還是頭一回來到長江以北的揚州城這是家中長輩的安排,許是看他累試不第,知道他在科舉路子上沒有什麼指望了。

    看到這揚州城繁華的夜景,呂師虎卻是微微嘆氣,大敵就在城外,城中卻是一片歡歌,真有一些快活一天是一天的意思啊!

    只是地處後方的臨安,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整個大宋,又何嘗不是在得過且過呢?

    呂師虎突然低聲開口:「慶之……」

    陳德興彷彿知道他想說什麼似的,笑著揚手,「呂世兄,事在人為,國家之事還沒有到不可為,吾大宋依舊有萬里之疆,千萬戶口。還有你我這樣的武將文臣,豈會一直被北虜所侮?

    而且我已得到樞密相公的信任,操練?軍,打造發石機,自信可以用此利器摧破北虜,扭轉吾大宋之不利。只是這?軍吾也是剛剛上手,還有些是閉門造車,待摸索出經驗,還將編寫操典,獻於樞密相公。呂世兄若不嫌棄?術乃小道,可以和德興一同摸索。」

    呂師虎看著他,「慶之,你真有把握?」

    陳德興笑笑:「把握自是有的,只是能做到何種程度而已……這?軍用來攻城拔寨容易,用於野戰也能湊合,可要將?軍練成我大宋在陸上的殺手鐧卻是不容易的。」

    這?軍並不是炮兵,歷史上並無以發石機縱橫陸上戰場的?軍。

    「不過吾對?軍在水上的用處,卻是頗有些把握的!」

    「水上?慶之還通水戰?」呂師虎對自己這位世兄弟又多了幾分興趣。

    「自是通一些水戰的,不過不是吾中華的水戰之法,乃是從一本大秦國兵書上學來的。」陳德興當然不能說自己的水戰本事是後世在大連海運學院玩船模時摸索到的,所以只能往羅馬帝國的頭上栽了。要不然又如何解釋他這等年紀輕輕的武夫,突然就拿出了扭力發石機,又精通大食、天竺算學,而且還懂造船,精通水戰、航海……這本領實在也太多太大了。

    「大秦?秦始皇的大秦……」

    陳德興搖搖頭,「不是,非是吾中華的大秦國,而是西域大秦,又名海西國,北朝時稱普嵐、伏盧尼,隋唐時稱拂?。此國乃是極西大國,歷史悠久不亞於吾中華,曾經盛極一時,有沃野上萬里,人口數千萬,雄兵百餘萬,稱霸極西之地。」

    呂師虎吃了一驚,「極西竟有如此大國?該不是以訛傳訛吧?」

    陳德興一笑,「吾乃是聽一番商人所言,此番商便自稱從拂?國而來。」

    「此國尚在?」

    「尚在,只是不復往昔之強盛了。」陳德興一頓,嘆口氣道,「昔日萬里之土,如今只剩一隅之地,和吾中華何等相似?」

    「不知其國的兵書比吾中華如何?」呂師虎試探著問。他本來以為陳德興所獻的發石機乃是其父陳淮清的手筆。可是現在他猜想這架發石機可能是來自西域傳入中華的書籍。

    「其國陸戰的兵書吾也沒有見過,」陳德興笑了笑,「不過卻見過一本水戰兵書……此國乃在極西大海之之瀕,此海名曰地中海,周圍強國疊起,海上烽煙兩千年不熄,自然善打水戰了。其中還有幾種戰艦圖樣,也是頗為不俗的。」

    「那個扭力發石機是……」

    「是其國戰艦之上的利器,」陳德興大大方方的承認,「可拋射火球,燒燬敵艦。」

    呂師虎微微色變,「若是北虜得知,置於其兵艦之上,只怕吾大宋水軍……」

    陳德興搖了搖頭,道:「北虜早晚會知道的,因為北虜的鐵騎早就打到了拂?國的邊上,說不定現在已經把拂?國滅掉了……據臨安的番商們說,不少極西大國已經被北虜滅亡了。如今的北虜,已經是縱橫數萬里,人口上萬萬,帶甲之士上百萬的大國了。」

    呂師虎身子一抖,久久不作聲。蒙古西征,滅國無數的事情,對此時的大宋高層而言並不是秘密。一方面他們可以通過往來貿易的大食國商人瞭解到這方面的情報;一方面派遣到北地的細作也會帶回類似的消息蒙古人的西征軍中可有不少漢人工匠的,而且還有一部分漢軍世侯也派兵參加了蒙古西征。比如那位跟隨旭烈兀遠征西方,號稱在西亞攻破三百餘城的郭侃便是漢軍世侯史天澤派出的大將,據說還是郭子儀的後代。

    過了不知道多久,才聽呂師虎道:「慶之,你得到的那本水戰兵書,可否借吾一觀?」

    「如何不可?」陳德興豪爽的一笑,「世兄有此興趣,吾自當雙手奉上此書摹本,只是……」說到這裡,他眉頭一擰,「只是書中有些東西頗為緊要,須得先獻於樞密相公,唔,就等上幾日,待發石機樣品做成之時一併獻上,爾後再給世兄一觀如何?」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吾就等著一觀此西域兵書了。」呂師虎神色不變,只是點頭。

    獻上兵書也是功勞,這是陳德興的福運,他雖然羨慕,但也不至於出手搶奪。身為呂文德從子,他也不需要這樣不擇手段。而且,盧兆麒那個老軍頭剛剛在陳德興手底下吃了大虧,他可沒有興趣再去試陳德興的手段。

    想到這裡,他便衝著陳德興一拱手,「慶之,今日就此別過,明日吾還要聽聽大食和天竺的算學是怎麼回事,若有不明之處,還望賜教。」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9
第四十七章 陳木匠 求收藏,求推薦
    「西域大秦國的兵書……」

    兩淮安撫司的節堂之中,賈似道負手,重複了一句他剛剛聽說的話語。

    而告訴他這個消息的不是旁人,正是?軍管辦機宜文字呂師虎。這個長相粗黑的文官,此刻就伺候在他的身邊,低聲道:「相公,下官覺得那陳德興所言非虛,他的本事多半來自這本大秦國的兵書……現在只怕北虜也得到相同的兵書,打造出一般的發石機,吾大宋可就要危險了!」

    賈似道只是默然,最後才苦笑一聲:「能讓吾大宋先得到這部外域兵書……也是官家厚福,此次總是可以渡過難關的……」

    呂師虎的表情卻無比凝重,低聲道:「就怕陳德興打造的發石機,所練的?軍不足用……這發石機來自西域,西域諸國也當有此物,可是蒙古鐵騎不照樣一路摧枯拉朽?可見此物在戰場之上,至少在陸戰之中未必好用!相公切不可將破敵之希望,全寄於陳德興的?軍……」

    賈似道嗤的一笑,擺擺手,「吾自有主張,慕班,你且去信告訴呂安撫,三個月內吾必能摧破兩淮之敵,明年春暖水漲之時,吾將親率舟師西援京湖、川蜀。而且吾還得到陳德興所獻之發石機,配以鐵?,當可縱橫川江,此戰吾軍必報大捷!」

    三個月就能把蒙古人趕出兩淮了?呂師虎一臉疑惑的還未說話,賈似道已經轉過身來拍拍他的肩膀,「慕班,不必想那麼多了……還是抓緊些時候,去把陳德興打造發石機,操練?軍的本事學到手。將來四川、京湖也是要建?軍的,到時候你若肯轉武資少不得一個都統制,若是還想當文官,吾調你去提舉殿前諸軍兵器所。」

    當都統制當然不是呂師虎的理想,但是提舉殿前諸軍兵器所卻是一個不錯的肥差,而且還是文官。呂師虎聞言大喜,連忙躬身行禮,剛想說幾句感激之語,就看見廖瑩中腳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

    「慕班,今日先到此為止了,你且退下。」賈似道一揮手,便讓呂師虎退走,然後又斥退左右,只留下他和廖瑩中二人。

    廖瑩中這才幾步湊上來,壓低聲音道:「相公,那人預備要親自入城了……」

    「親自入城?」賈似道一驚,「消息確切?」

    「千真萬確!人已經到了城外,」廖瑩中露出喜色,「大事看來有望了!」

    ……

    嘎吱嘎吱嘎吱……

    當呂師虎來到陳德興在?軍軍營中所居住的院子的時候,已經是當日下午,軍中的操練和數學課都已經結束。站在院子外面,就聽見鋸木頭的聲音,還有叮叮咚咚的敲打聲從院子裡面傳了出來,似乎有人在打造家具。

    「呂官人,您稍候,小的去給您通報。」門口一個上了點年紀的?軍士卒叉著手,向來訪的呂師虎行禮。

    「不必了,吾自己進去吧。」呂師虎擺擺手,抬腿便往院中走去。他和陳德興算是世交,交往自然隨便一些。

    院子裡面果然正在做著木工活兒,三五個木匠在忙碌著,或是鋸,或是鑿,或是敲打,忙得不亦樂乎。寬敞的院子整個成了工場,到處堆放著整塊的木料或是已經加工了一番的半成品,也有幾堆木屑廢料。一家之主,已經有了?軍都統制差遣的陳德興也在院子裡,沒有穿官服,而是和木匠們一樣穿著粗布短衫,頭戴無腳幞頭,完全是匠人的打扮,身上還沾了木屑,似乎親自動手參加勞動了他的前世是會一點兒木匠活的,要不然怎麼自己動手製作航模呢。此時他手中則托著個超小號的木頭船,正和一個上了些年紀的老木匠交待著什麼。

    「都統,呂官人到了。」剛剛擔任了陳德興親兵隊將的朱四九大喊了一聲。

    陳德興方才抬頭一看,就看見呂師虎皺著眉頭走了進來,似乎有什麼心事,不知道是因為眼下的戰局不利,還是別的什麼事情。

    「不知世兄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陳德興忙將手中的艦船模型交給了老木匠,然後上前幾步,躬身行禮。

    呂師虎展開眉頭,笑道:「慶之賢侄好雅興,竟在家中擺弄起木藝來了。」

    「甚木藝啊,都是些微末小道,若不是為了打造發石機,小侄才沒有這閒功夫呢。」

    陳德興擺擺手,露出幾分無奈的笑顏。現在正是戰時,?軍的成立更是軍中機密,自然不能大操大辦,而且陳德興剛剛得罪了揚州城內的諸軍將門,正是應該低調再低調的時候。所以?軍成立的各種儀式全都沒有舉行,只是在今日中午擺了頓酒,犒賞了一下全軍上下不到一千的士卒軍將。吃過酒肉之後,陳德興便找了幾個好手藝的木匠到自己的住處,開始指揮他們打造三層漿座戰艦和發石機的模型了。

    前文提過,陳德興前世只是個航模愛好者,並不是真懂造船造械,因而也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先從模型開始,一點點放大,最後造出成品。而且陳德興也不是插著腰站在一邊指揮,而且親歷親為,一塊兒動手幹活,還不時的和工匠們交流總結,一點沒有堂堂都統制的官架子。

    呂師虎的目光在一堆成品、半成品中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了一架二尺餘長,一尺多寬的木製發石機上。

    這發石機的底部是個四方形木架子,之上還搭著兩個平行的三角形的木框,兩個三角木框架頂部還架著一根粗壯的木棍,木棍外面還包裹著厚厚的麻布。在四方形木架子靠前部的位置,兩股弓弦不是兩根,而是由不知多少根弓弦合成的兩股從木架邊框上打出的洞眼穿過再用粗短木棍固定住。兩股弓弦呈麻花狀擰在一起,中間還插著根圓木棍,木棍一頭還裝了小鐵鍋。裝著鐵鍋的木棍上還繫著粗粗的繩索,同木架子尾部橫著的另一根圓木棍連在一起,這根圓木棍是從木架尾部兩側的木框中穿過,兩頭還安裝了轉盤。另外,在這架發石機的不少緊要部位,還用鐵製器件加固,還有一些部位繫著繩索,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這架發石機雖然個頭小了一些,但卻是可以使用,陳德興方才已經試驗過了。

    「發石機……已經做成了?試過沒有?」呂師虎幾步就走上前去,在這架袖珍發石機周圍轉了幾圈,才看著陳德興發問道。「只是小了一點,此物真的可用?」

    「已經試過了,二尺五寸長、一尺六寸寬的發石機可以將三斤重的石彈拋到五十步開外。如果把尺寸放大兩倍,應當可以將三個六斤重的鐵??到二百步外。」

    陳德興頓了下,望著呂師虎,「呂世兄,這個款式的發石機只是安裝在船上的,因為沒有安裝輪子,所以不大好移動……另外還會有一種野戰發石機,吾還會專門設計一種?車以掛載發石機,便於移動。只是這發石機加?車的重量不小,靠人力可拉不太動,是否可以請撫司劃撥一些騾馬牲畜?如果沒有馬,給個一百幾十頭牛也是好的。」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9
第四十八章 野戰炮兵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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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是沒有的,不過牛倒是可以弄到些。」呂師虎笑道,「慶之,你剛才說得?車是個甚東西?可有樣圖?」

    「樣圖自然已經有了。」

    陳德興一抬手,做了個肅客的手勢,將呂師虎請進了廳堂。陳德興在軍營中的宅院是沒有女人伺候的,只有幾個上了些年紀的老軍在端茶送水。他們都是跟隨陳德興從戰場上下來的軍卒,年紀都近四十了,在這個時代已經是老人了。身體雖然都還不錯,但是學習能力畢竟不如年輕人,陳德興也不指望他們學會?軍的本事,便給他們安排了護兵的差事。

    「世兄請看,這就是小弟新做的樣圖,機動型扭力發石機。」陳德興取過一張新畫好的圖紙,展開在了呂師虎面前,這不是一幅結構圖,而是一張平面效果圖。

    圖上的發石機結構更加複雜也更加緊湊,而且是由兩個部分拼在一起組成的,包括一架安裝在兩個輪子上的發石機和一個用來支撐這架發石機的木質支架。支架是由三根木頭組成的框架,直接和發石機後部相接,呈大約大斜角佈置。當支架一頭埋入地面的時候,前方的發石機底部大約可以和地面平行。

    這樣的設計其實參考了歷史上的滑膛炮炮架,發石機後方的支架還可以掛在一輛兩輪馬車或是牛車上,組成一輛四輪馬車(牛車),如此便讓發石機有了一定的機動性。

    呂師虎的目光在這幅樣圖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了已經組成的四輪?車之上。「這是……將兩輛馬車掛在了一起?真是奇思妙想啊!」

    陳德興笑笑:「小道而已,呂世兄請看這張圖。」說著話,他便將一套三層漿座戰艦的圖紙展了開來。「此種戰艦,便是西域地中海諸國最常用的戰船,乃是兩千餘年海上爭鋒所產之利器,其速度極快,戰力不俗,正好用於川江逆流之中。」

    據陳德興所知,此時宋軍水軍是比較強大的,戰船有飛虎船、鐵頭船、鐵鷂船、車頭船、造馬船、鐵壁鏵觜船等諸多名目。但是沒有一種可以在川江逆流中以較快的速度前行。這就讓佔據上游的蒙古水軍有了相當大的優勢。

    而在宋軍水軍的諸多江船戰船中,速度最快的是用「翼輪」驅動的車船,號稱可以日行千里。不過在陳德興的記憶中,這種車船的航速遠遠達不到日行千里,連日行三百里都懸。折算成西方的航速計算單位,也就是四節到五節的樣子。

    或許一艘精心打造的車船在剛剛下水的時候,真的達到日行千里的航速。但是用木料打造的傳動裝置的耐用性和精密性是可想而知的,當機械裝置被磨損之後,車船的性能必然會大幅下降。所以在陳德興記憶中南宋水軍的車船都同時配置了船槳,稱之為「鐵壁鏵觜船」,平時用船槳驅動,戰時再漿車(古人管翼輪驅動裝置叫車)並用。

    不過這種鐵壁鏵觜船的速度,在陳德興看來,還是很難在每小時10公里以上的逆流中前進。可在川江逆流中前行的古代戰船,在陳德興想來也只有西方人的多層漿座戰艦了。如果賈似道想要逆流而上增援四川,就必然需要這種以速度見長的戰船。

    而前世身為高級海員的陳德興對於古代船舶結構並不陌生,少年時便喜歡製作船模,後來還收藏了不少高度仿真的古代船舶模型,其中就有著名的多層漿座戰艦這種一度稱霸地中海的古代戰艦是頗讓他著迷的,他不僅親自製作過仿真模型,而且還研究過此類戰船的結構和性能。知道這種戰船在作戰中的最快速度可以超過10節!即便是巡航速度也能達到7.5節以上。擁有這樣的航速,足以讓多層漿座戰艦在長江中逆流而上,同佔據順流優勢的蒙古水軍一戰。

    而且多層漿座戰艦的優點還不僅僅是速度,因為這種船隻是地中海千年征戰的產物,自然擁有了冷兵器時代最強的武備,包括金屬撞角、弩炮、發石器和用來打接舷戰的烏鴉吊橋等等。完全是一架水上的戰爭機器!

    「三層漿座……」呂師虎似乎有不明其意,「漿座是什麼意思?」

    「是在船舷兩側安裝上中下三層木漿的意思,每船有漿170到174,可以同時劃動,速度比車船要快得多。」

    呂師虎愕然,「置上中下三層木漿!真可行否?」

    雖然中國古代的造船工匠們也一直在想方設法讓船隻取得更強的動力,但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使用多層漿座,而是採取了翼輪踏水車船設計,循的是胳膊再粗擰不過大腿的思路,用腳踏驅動的翼輪代替手臂劃動的木漿。

    「如何不可行?漿有三層,漿手亦分上中下三層,猶如樓房。」

    道理非常簡單,可以說一點即破。呂師虎也是將門出身,自然文武兼修,不是只知道四書五經的書呆子,稍一琢磨便狠狠一擊掌,「道理竟如此簡單焉!漿分三層,每層五十餘,分兩舷,每舷不過二十七八支漿,如何不可?三層漿座合計一百七十餘漿,其力必大於二十餘車之車船……對了,慶之,你這三層漿座船尺寸如何?可載多少甲士?」

    「船體總長二十五步,寬三步半,漿手之外載甲士五十人。」

    「才五十名甲士?是不是太少了些?」呂師虎的興奮頓時去了大半,陳德興所說的三層漿座戰船似乎小了一些,此時長二三十丈(相當於五十步到六十步),備三四十車(翼輪)的宋軍戰船比比皆是。雖然速度比三層漿座戰船慢,但是可以容納的戰士卻多至五、六百人,其中可以用來作戰的甲士不下三百,幾乎六倍於三層漿座戰船!

    陳德興笑道:「三層漿座戰船並不全靠甲士,乃是在船首裝上生鐵沖角撞擊敵船,或以發石機拋射引火之物燒燬敵船。三層漿座戰艦的撞角位於水線之下,以十節以上的高速撞擊所產生的破壞力根本不是木船可以承受的!」

    說到這裡,陳德興又讓老軍取來了那艘三層漿座戰艦的模型,放在了几案之上。這是陳德興差人打造的第三條三層漿座戰艦的模型了,船身細長、尖底、高幹舷,船艏部安裝了漆成黑色的撞角,第一層甲板上還有發石器的模型。

    「這是……一艘海船?」此時宋軍便是依託長江、淮河、漢水等幾條大河展開作戰,將領們多精通水戰。呂家將門出身的呂師虎也是懂些水戰知識的,分得出江船和海船。

    「呂世兄果然慧眼,這的確是艘海船,尖底,高舷,再以重物壓艙,當可抗衡風浪,馳聘海上。」陳德興笑著說,「另外,小侄還準備讓人打造了縮小的江船,船底較平,可以往來穿梭於淺水之中。等到兩艘小船造好以後,就會拿去小溪中試航,而後再放大些尺寸,拿去運河中試航,如果沒有差錯,就可以開工建造大船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6 18:09
第四十九章 來了 求推薦,求收藏
    「篷!」

    一聲沉悶的碰撞聲在炮軍大營的校場上響起,這是發石機的木桿碰撞包裹著厚實棉布的支架所發出的聲音。兩股筋弦的扭力在這一刻化作了巨大的推力,將一個六斤上上的石塊拋射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半圓弧線,越過後急速滑落,最後重重的砸落在六七十步開外的地面上。

    「好!」響亮的叫好聲音隨著響起,黑面孔的呂師虎捋著保養的又黑又亮的鬍鬚,大聲地呼喊了起來。

    「慶之,相公給出的期限才過了兩日,第一架發石機便已經成了,看來要不了六十日,你就能將300架發石機獻於樞密相公了!到時候少不得一份功勞,說不定愚兄這個機宜也能跟著沾點光。」

    陳德興敢立軍令狀,自然是胸有成竹。賈似道給了兩個月又饒三日,差不多有六十三四天。現在剛過兩日,第一台「原型機」已經試製成功了。接下去只要放大尺寸,便能打造出符合賈似道要求的發石機,以炮軍編制中的上百個能做木工活的匠人加上至少六百多可以打下手的士卒,六十天打造300架發石機,真是閉著眼睛都能完成的。賈似道給出的時間,其實還是很寬鬆的。

    「篷!」

    又是一聲悶響,那架「原型機」還在拋射石彈。呂師虎望了眼這架小型發石機旁的一堆石塊,又有些不解了。

    「慶之,這些石頭都要用發石機打出去?」

    「是的,打完以後還要撿回來繼續,直到發石機損壞。」陳德興淡淡地道,「如此,便能知曉此發石機的耐用性。」

    「耐用……性?」呂師虎反覆念叨了幾遍這個新名詞,已經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慶之你是想知道一架發石機可以反覆發石幾次?」

    陳德興點點頭,「呂師兄該知道弓力和弦力都會越來越弱,這發石機的扭弦和槓桿還有用來阻擋槓桿的橫木,都該有使用次數之限。」

    陳德興設計的發石機頗是堅固,主要的框架都用硬木拼裝而成,在關鍵部位還用鐵件加固,是有一定耐用性的,不過發石機的彈射裝置總歸是易耗部件,必須要易於更換這也就是說,這種發石機的各個部件必須是統一規格,可以互換的!

    這一點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難點在於工匠們的手藝都是不同的師傅教出來的,各自有各自的標準,連使用的尺子都有大小。說容易則是因為現在歸陳德興指揮的匠人都佔了軍額,是宋軍士卒。軍中自有法度,陳德興自可以用軍令推行他的標準就在今日,他還命令軍中工匠按照他給出的樣品,打造了一批測量用具,包括直尺、三角尺、圓規、量角器、平行尺、直角儀、風速儀。這些測量用具中的一部分就是給炮軍的工匠們使用的。

    除了統一量具標準之外,陳德興還打算將他的百餘名工匠分成幾十個小隊,絕大部分小隊只打造發石機的一個部件。此外還有一個專門負責檢驗部件質量尺寸的小隊和幾個負責組裝的小隊,以及一個最後負責檢驗成品質量的小隊。而且在每一個部件和整個發石機的醒目位置上,都會有負責打造、驗收的工匠的姓名。以便在出現質量問題是追究責任!

    如此嚴格的質量控制之下,陳德興自然有信心打造出質量上乘的發石機。不過這些發石機,只是一整個「救國計畫」的開始。而這個計畫的第二步,便是將三層漿座戰艦引入大宋水軍了。

    因為在陳德興看來,這樣的戰艦配合發石機和縱火彈使用,才是真正可以稱霸東亞水上的利器。

    「慶之,你方才說還要造船?」

    聽到呂師虎動問,陳德興一笑,點頭道:「小弟只是想驗證一下三層漿座戰艦的威力,如果真的可用,當獻於樞密相公。呂師兄,可願於某共同促成此事嗎?」

    呂師虎拈著鬍鬚皺眉道:「慶之,這三層漿座戰艦的造價當是不菲吧?」

    「自是不菲,若是以銅錢計,一萬貫總是要的。不過建造用於驗證的小船是花不了那麼許多的,有個一千貫就足夠了。」

    「如何……驗證?」呂師虎神色一下就充滿了好奇,掃視了正在發射石彈的發石機一眼,「莫非也要造艘小的?」

    「造兩艘,一艘是用於驗證撞角的單層漿艦,一艘是用於驗證多層漿座可能性的雙層漿座船。」陳德興笑吟吟的向呂師虎推銷自己的計畫之前他已經將戰艦的圖紙給廖瑩中看過了,不過對方壓根不懂水戰,興趣寥寥。

    所以陳德興認為,要讓賈似道支持自己建造三層漿座戰艦的唯一辦法就是實證。要當著賈似道的面,向他展示這種西式戰艦的威力。不過賈似道可是大忙人,想要他在百忙之中賞個臉面到城東運河邊上看撞船可不容易。好在賈似道將呂文德的侄子派到自己軍中當機宜了。

    而呂師虎的伯父呂文德正督軍援川,被蒙古統帥紐琳用浮橋和戰船堵在了涪州藺市以東,寸尺難進。而一旦釣魚城失陷,四川的王堅、劉整兩軍就鐵定覆滅,呂家將門節制的鼎、澧、辰、沅、靖五州可就是抗擊蒙古大軍的第一線,到時候安豐呂家的子弟可就要一堆堆的死了。

    所以呂師虎對於任何有可能幫助呂文德打破蒙古軍封鎖線的新式武器,都是極有興趣的。就在他想進一步詢問細節的時候,就聽見一陣擾動的聲音,隱約是有人在哭喊叫罵。隨後便看見有人推門走進了廳堂,正是擔任了炮軍右軍統領的劉和尚。

    「和尚,外面出了甚事情。」陳德興看了眼劉和尚,只見其一臉的義憤,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大哥,」劉和尚叉了下手,按照瓊花樓結義的排序喚著陳德興,「韃子往城裡驅人了,都是俺們大宋的百姓!一個個都被欺凌的不成樣子了……」

    「是揚州城外的百姓麼?」陳德興皺眉問。

    「不止,人山人海,不知道有多少!」劉和尚道,「該是狗韃子從別的地方驅來的。」

    「這是北虜想耗揚州城的糧草,或許還有細作混雜其中,這些都是北虜慣用的伎倆!」呂師虎摸著鬍子,臉色鐵青地又道,「莫非樞密相公放百姓們入城了?」

    「應該是放了,北關城門大開,十里長街上都是城外進來的難民,好像潮水一樣湧進來,不知道有多少!」

    「竟有此事?」呂師虎一怔,賈似道放百姓進城的舉動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他回頭看一眼陳德興,「慶之,就怕有細作混雜其中,乘機作亂!不如下令戒備吧。」

    陳德興點點頭,對劉和尚道:「傳某的將令,全軍戒備!」接著他又對呂師虎道,「世兄,一同去看看吧。」

    「也好,同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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