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還看今朝 作者:瑞根 (連載中)

 
V123210 2018-1-31 20:03: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0 697625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0:25
還看今朝 第一百六十四節 驕橫


    這交警還算是照顧了面子,比較客氣,對這種不服從指揮,擅闖管制路段的車沒有說讓你原路倒回去,已經是很委婉了,大概也是估計到好歹也是縣裡的車,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小子說話注意點兒,還想不想穿這身皮了?」小平頭司機一怔之後就暴怒起來,顯然沒想到居然還有交警敢和他這麼叫勁兒的,語氣也一樣子強硬起來,「我們這是有事兒,要馬上回縣裡,你趕緊讓對面的車讓在一邊!」

    交警也是憋屈,看對方這麼大陣仗和氣勢,想也能想得到車上坐的是領導,狗仗人勢基本上都是這樣。

    可是現在對面已經過來了七八輛車,還在陸續過來,這怎麼讓已經過來的車再倒過去?這簡直就是強人所難了。

    忍了忍心中的怒火,交警一邊用對講機呼叫對面暫停放車過來,但是也知道這倒回去肯定不可能了,這都堵了一大路了,怎麼倒?根本就沒有空間供你圓轉,而且人家是按照你交警的指示過來,你現在讓別人倒回去,憑什麼?

    再說你交警有指揮交通的權力,但是也得講個道理,說個先來後到,你這車既不是警車也不是救護車、搶險車,一看也就是一輛官車而已,憑什麼就要讓別人車輛替你倒回去讓行?

    眾目睽睽之下,這名交警也是汗流如注,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圍人已經開始鼓噪,好在人不算多,就那麼七八個,局面似乎還能控制得住。

    沙正陽一行人就這麼坐在車裡,注視著窗外幾米處局勢的發展。

    此時跟隨在別克新世紀背後也有兩輛車,一輛桑塔納2000,一輛日產藍鳥王,顯然都是想要跟隨這輛別克新世紀佔便宜一起過的。

    另外一名交警已經開始要求後邊兩輛車退回去,如果再不制止這種行為,本身後面的車隊就越排越長,再來幾輛車跟上來,那就更麻煩了。

    但後邊兩輛車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輛藍鳥王上的司機更是氣焰囂張,一直指著前面那輛別克新世紀說事兒,直言憑什麼它就可以往前衝,交警不敢去阻擋,卻只把自己攔著說事兒?

    別克新世紀的司機仍然在和交警叫嚷:「你特麼這個破交警是怎麼當的,睜眼瞎啊?徐書記的車都不認識?我告訴你進而徐書記要馬上回縣裡有緊急公務,你趕緊給我疏導開,讓他們退過去,否則……」

    「可是這怎麼退得過去麼?」交警也是氣急敗壞,遇上這樣不講理的領導,其實還不算領導,就是一司機,就這麼橫,你能覺得領導是個啥貨色?他可就是坐在車上呢。

    「那是你的事情。」司機冷冷的道。

    「行了,小於,交警同志,這樣,你讓這幾輛車擠一擠,我們暫時靠邊兒,那邊別忙放車,等這幾輛車先過去,再放我們過去,然後你們再來疏導交通。」車上的人終於發話了,很沉穩,沒什麼火氣,「我有急事兒要回縣裡。」

    交警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滿肚子火氣,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對講機裡已經喊了過來,要求他全力保障徐書記的車迅速通過。

    在對講機裡也發了幾句牢騷,但被中隊長臭罵了一頓,很顯然這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估摸著都是吃過虧的。

    「那行,你們稍等一下,我們去疏導把位置給你們挪出來。」交警憤懣的把臉扭在一邊去指揮前後的車挪位置了。

    這前後幾輛車都是緊跟著的,雖然之間都還有那麼一米多的距離,但是要讓挪出一個合適的位置來,還得花一番心思。

    很快前面的汽車都在交警強硬的姿態下開始動了起來,沙正陽他們的大捷龍見面是一輛貨車,半晌沒有打燃火,別克新世紀上的司機又開始罵了起來,沙正陽終於可以看到別克新世紀的後排玻璃窗放了下來,一張有棱有角的臉,拿著電話。

    「哎,別急啊,閨女,爸正在往你那邊兒趕呢,啊,你和你媽都到了,沒事兒,沒事兒,然你媽先陪著老師們坐下,爸半個小時之內肯定到,放心吧,你的老師,爸肯定陪好,把都已經和託人和你們院裡打了招呼了,……」

    凌子峰注意到沙正陽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這一幕,心裡有些惴惴。

    這一位他太熟悉了,華陽縣委副書記、常務副縣長徐華龍,很牛的一個人,也是華陽土生土長的幹部。

    當過鄉鎮黨高官,幹過縣計經委主任,然後就是副縣長、組織部長,最後變成掛著縣委副書記職銜的常務副縣長(正處級),華陽沒有分管經濟工作的副書記,相當於他一肩挑了。

    據說這一位極有可能要接任縣長,他與原來的黃書記關係很密切,與許部長還是老鄉,一個鄉里村挨村的鄰居。

    沙正陽當然認識這一位,但是不是太熟。

    郭業山在華陽擔任常務副縣長時,這一位好像是組織部長,後來郭業山走了,徐華龍出任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後來仕途更是順暢,擔任縣委副書記兼常務副縣長。

    這個人原來是搞鄉鎮企業出身的,很活絡的一個人,沙正陽甚至都聽郭業山提起過名字。

    到漢都工作之後,也有兩次見面,但是說不上多熟悉。

    沙正陽在擔任市長助理期間基本上和其他區縣沒太多交道,而擔任市委秘書長之後也主要是和黨群口這邊的領導幹部接觸比較多,徐華龍雖然也掛著縣委副書記的職銜,但更多的還是在負責政府口的工作,所以接觸不算太多,但肯定認識。

    似乎是覺察到了徐華龍的心情有些著急,別克新世紀後排另一邊車門打開了,下來了一個矮胖子,一條金利來皮帶捆在腰間,看上去格外刺眼,叉著腰,氣哼哼的衝著交警吼道:「我說你特麼能不能麻溜兒一點?徐書記有急事,這個半天不動的汽車,你就不敢把他駕照給他吊銷了?扣他的車,看他還老實不!」

    貨車司機顯然有些不太服氣,本來他就是一個大貨車,動起來就麻煩,而且自己老老實實聽交警指揮,居然還被人罵罵咧咧要扣車吊銷他的駕照,哪裡忍得下這口氣?

    這些開大貨車本來性子也比較野,自然嘴上不肯吃虧,坐在車上就和矮胖子對罵了起來。

    矮胖子顯然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還有人敢和他對罵,上去就要去拉大貨車駕駛室的車門,只不過大貨車車門太高,他還有點兒夠不上,氣哼哼的拿起電話就打了出去,似乎是在招呼人。

    大貨車司機沒想到這傢伙這麼橫,不但想要把自己拉下車去,而且再喊人,立即就有些怵了。

    對方一看就像是本地人,而且還是一個有來頭的人,大貨車司機開始嘴巴還敢硬一下,但看見對方要動真格,尤其是要喊人來收拾自己,立即就有點兒慫了,這遠天遠地的,你就是強龍也不敢和地頭蛇斗啊。

    不過好在交警還在前面指揮,汽車也終於打燃了火,貨車便要準備啟動,矮胖子見貨車司機沒理睬自己,準備開車要動,更是怒火中燒,揮舞著手機就要上前去阻擋汽車動。

    沒想到手臂一揮擋在車前,而貨車也在前行,一下子撞在了對方的胳膊上,手機落地落在了車輪下,立即就被貨車車輪給碾碎了。

    汽車「嘎」的一聲剎住,那部三星手機已經被碾壓得粉碎,貨車司機這個時候跳下車來,臉嚇得煞白,知道惹了禍事兒了,連連道:「我真不是有意的,沒注意啊,……」

    矮胖子暴怒之極,一把揪住貨車司機的胸膛襯衣,惡狠狠的道:「你特麼真的是要找死?敢開車撞我?」

    「不是,我沒有,是你自己把手伸在前面,我剎車沒來得及,……」貨車司機別看長得五大三粗,但是卻被對方這麼凶狠的劈胸一抓給嚇得麻爪了,連連弓腰解釋。

    「放你娘的屁!」矮胖男子見四周還有外人在看著,也不敢太過於過火,只是惡狠狠的逼近對方,咬牙切齒的道:「你給老子等著,你別想走出這陽和鎮地盤,老子要讓你生死兩難!」

    「對不起,大哥,我真不是有意的,……」貨車司機已經意識到要吃苦頭了,連連求饒,「我賠……」

    「你賠,行啊,拿錢出來,……」矮胖男子輕蔑的撇了一下嘴巴,「老子是缺你那幾個錢的人麼?」

    別克新世紀右後窗玻璃再度放了下來,那張沉穩老練的臉此時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怎麼回事兒,老劉?」

    「嘿嘿,沒事兒,沒事兒,徐書記,您走您的,那邊一通,您就走,我這邊有車來接,我就不耽誤您的大事了,……」矮胖男子原本怒氣溢面的臉一見了對方,立即像是川劇變臉一般,迅速化為了有些滑稽可笑的笑臉。

    「你看你這個樣子,像什麼,別給我惹事兒。」男子似乎對矮胖男子的表現不以為然,但是也有些滿不在乎,這是在對方自家碼頭上,出不了事兒,「那我可就不管你了,悠著點兒,外邊人看著呢,先走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0:25
還看今朝 第一百六十五節 現狀

    「放心,我知道分寸。」矮胖男子大大咧咧的道:「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還能把他怎麼著?只是這小子太不上道,不懂規矩,需要好好教訓教訓!」

    對矮胖男子這種江湖氣息很重的口吻大概也是很不滿意,車上男子皺了皺眉,「老劉,你這像什麼樣?別成天像個社會上混的人一樣,注意自己的身份!」

    「行,行,徐書記。」矮胖男子連連點頭,「您放心,我不會亂來,我懂規矩。」

    別克新世紀終於擠入了大貨車和大捷龍之間,等待著那邊的車過去。

    不過問題又來了,後邊那兩輛藍鳥王和桑塔納2000不干了,非但不配合交警退回去,還提出要求讓交警也為他們指揮這些汽車繼續挪騰,挪出兩個車位來,理由就是憑什麼別克新世紀就可以讓你們交警幫忙挪位置,他們就必須要退回去?

    這一番質問也是讓交警不好回答,只能說那是縣裡領導有緊急公務,必須要先行趕回縣裡,所以才會如此,但那兩輛車顯然也不是善茬兒,根本不相信交警的解釋,不願意配合交警倒車。

    兩邊就這樣僵持著,大概是交警也覺得自己這邊有點兒理虧,別克新世紀上邊坐著領導就幫忙挪位了,後邊這兩輛沒啥關係,那就得退回去,所以也還是耐心勸說。

    坐在別克新世紀上的男子見狀也有些氣惱,伸出頭去,訓斥著幾個交警:「他們不聽招呼,你們幾個是吃乾飯的啊?平時到縣政府來要撥款比誰都來得勤,一說起你們交警大隊人如何如何多,如何嚴格執法,這幫傢伙既然說不聽,通知你們大隊長來,把車扣了,重罰!」

    一陣訓斥讓幾個交警和輔警都是氣惱無比。

    這特麼還不都是你這輛破車給搗騰出來的破事兒,你居然還在這裡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若是大家都按照規矩來,一邊30輛車放過,這會兒大家都早過去了,自己這幫人怎麼可能還在這裡和人家磨嘴皮子而且還不好太強硬?

    沒有你這輛車開的壞頭,早特麼給這兩輛車扣下處理了!

    但領導就是領導,人家訓斥你,你就只能聽著,還得要遵照執行。

    當然有領導發話,這邊交警底氣也要足了一些,對講機裡也在向那邊大隊領導做匯報,很快又過來了兩名交警,協助著這邊三名交警開始強行要求那兩輛藍鳥王和桑塔納2000必須後退。

    但這個時候後面的車輛起碼已經排了五六十輛了,這要退過去,對司機來說也是一個考驗,自然也讓兩輛車的司機在那裡大罵別克新世紀,而且揚言要去向市裡邊反應交警徇私枉法,這也讓交警一幫人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人家罵得也沒錯,黑鍋還得要你交警來背,誰讓你徇私了?

    可你能不徇私麼?領導管著你的帽子管著你的錢,你敢不聽招呼?

    七八輛對面過來的車終於緩緩駛過了,把別克新世紀的路給讓了出來,別克新世紀順利的打了一個方向,閃著雙閃應急燈衝了出去,迅速越過那個大貨車橫著的缺口,算是走了。

    而這邊矮胖子臉色也越發的平靜,「我這胳膊也幸虧得勁兒,沒被你撞斷,我也不賴你,這事兒怎麼說??」

    「我賠,我賠。」貨車司機早已經慫了,連連勾腰點頭,想到這一趟還剛出們沒多遠,就得要陪好幾千快,辛辛苦苦一個月白跑了不說,還得要受一肚子氣,也是又恨又怕,而且還不敢表露出來,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傢伙還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只求賠幾千塊錢能走脫路就行。

    話音未落,車上已經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跳下車來,一邊哭一邊鬧騰:「憑什麼賠?是他自己要來擋車的,交警都沒有來擋車,他有什麼權力來擋我們車?自己撞在我們車上手機才落在輪子下壓壞的,為啥要我們賠?」

    貨車司機火了,隨手就給了妻子一個大嘴巴子:「瓜婆娘,球不懂事,男人家的事情你少管?大哥,我賠,不過我身上真的沒帶那麼多錢,就三千塊錢,您看……」

    「那就算了,我也不和你多說了。」矮胖男子在領導走了之後反而顯得更加「平易近人」好說話起來了,「你看著辦啊,賠不賠都沒關係,只要你自己覺得沒問題就行。」

    「不,不,我們肯定賠,只是真的沒帶那麼多錢,……」貨車司機越發心驚膽顫。

    在那輛別克新世紀過去之後,那邊又開始過車過來了,一輛灰黑色的豐田佳美最後跟了過來,看見了矮胖男子,汽車停下,下來幾個人,氣勢洶洶,「老闆,出什麼事兒了?怎麼你的電話也打不通了?」

    「沒事兒,就是手機壞了。」矮胖男子這個時候顯得很沉靜下來,用手指了指車輪下早已經壓碎的手機,「不小心被這輛車給軋壞了,正說怎麼處理呢。」

    看見對方一下子又來了幾個人,貨車司機這個時候徹底慫了,連連道:「我打電話馬上借點兒錢,最多半個小時,……」

    那女人挨了丈夫一記耳光,嗚嗚哭了一陣,大概也是覺得恐怕不出錢不行了,默默的收了眼淚,一屁股坐在路邊兒上,呆呆的看著這一幫人。

    坐在車上的沙正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對於這一會兒的所見所聞,他的確沒有什麼想說的,你要說徐華龍的表現有多麼出格可惡,起碼在這個年代,2001年,還真說不上。

    這個時候的基層幹部特權思想比誰都重,頂多也就是徐華龍有點兒霸道驕橫罷了,至於說公車私用也好,作風問題也好,這能算多大個事兒?

    當然,你若是換了在十多年後,只怕微信、抖音、天涯這些上邊早就把你的光輝形象傳遍了,下課被調查是分分秒秒的事情,管你是多深厚的背景多大的官,只要出了問題,都得要在自媒體時代的群眾監督下粉身碎骨。

    眼前這一位無疑要可惡得多,起碼這種表現出來的架勢就讓人難以接受,對於弱勢群體的欺凌一直是沙正陽最見不得的,只是不知道徐華龍怎麼和這樣一個明顯身上用著濃烈匪氣的傢伙攪在一起了。

    「打電話報警吧?」沙正陽一時間也沒想好怎麼來處理這種事情,但是他卻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對可憐夫妻被人折騰,四千塊錢不是小數目,也許就是人家這對夫妻一兩個月的辛辛苦苦跑車的收入。

    「不是,沙部長,……」凌子峰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他覺得今天自己跟著沙正陽這一趟似乎特別不順,一下子沒忍住把金江的事兒給和盤托出,還在忐忑不安呢,這路上又遭遇這麼一樁倒霉事兒。

    毫無疑問沙正陽對徐華龍的觀感也已經糟糕到了極致,他甚至懷疑徐華龍的縣長之路會不會因此而折戟。

    「怎麼了?」沙正陽有些疑惑的看了凌子峰一眼,「子峰你覺得這個司機該賠這個手機錢?我不覺得,還是你覺得叫了警察來也不會有好結果?這傢伙是干啥的,混社會的,還是私人老闆?」

    「不是,……」凌子峰真的覺得自己要宕機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但在沙正陽凌厲的目光下,卻不得不艱辛的道:「這個人是陽和鎮黨委I書記劉丘富。」

    「你認識?有過交道?」沙正陽不相信市委組織部幹部二處的副處長會認識一個鄉鎮的黨委I書記,這麼巧?

    「呃,他是華陽縣委上一批推薦提拔的幹部人選,……」凌子峰覺得自己背後冷汗涔涔。

    「哦?華陽縣委推薦的副處級幹部人選?」沙正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這個問題了,當然這不是自己擔任組織部長的時候,而是許晉九時代的問題,但是這還是讓他感覺到憤怒,他沒有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兒黨的幹部的氣息,反倒是覺得這個人匪氣十足,完全是一個撈社會的角色。

    「劉丘富是陽和鎮大華集團的老總,這是陽和鎮最大的鄉鎮企業,效益很好,他現在好像都還兼著大華集團的董事長,因為長期在企業上干,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所以的確有些……」凌子峰話語都有些結結巴巴了,他第一次感受到沙正陽那森冷的目光下簡直就像是一種煎熬。

    「再牛的企業家也要講規矩守法律,更何況還是共產黨的幹部。」沙正陽意味深長的道:「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他可以去當他的企業家,何必要進入我們共產黨隊伍中來?既然要加入共產黨,那麼黨員的基本素質和基本要求總要有吧?子峰,你覺得他剛才的表現合格麼?夠格麼?對老百姓有沒有一點基本的同情心和人與人之間起碼的尊重?」

    凌子峰無言以對。

    「就這個半個小時,可真的是顛覆了我的觀感,我還一直以為我這個組織部長要考慮的是如何發掘出更多的能夠為我們漢都市社會經濟事業發展增光添彩的優秀幹部出來,但是現在看來,各方面都是任重道遠啊。」沙正陽搖了搖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0:25
還看今朝 第一百六十六節 有眼不識泰山


    沙正陽倒也能理解,九十年代正是鄉鎮企業經濟最發達的時候,只要是有些能耐,在鄉鎮企業裡幹出一番成績來,毫無疑問都會被組織所關注,如果本人再有加入組織的想法,基本上都能得償所願。

    對於這一個群體,組織的本意肯定是好的,隨著整個社會經濟體系發生變化,新形勢下的各個階層群體也在不斷湧現,共產黨作為代表整個中國社會各階層先進性的組織,當然也要吸納各個階層群體中的優秀精英。

    所以九十年代很多在經營企業上表現卓越優異者,特別是非私營企業的鄉鎮企業中,這樣的人物自然更容易被組織接納。

    本身組織是希望通過接納這些人之後再來逐步通過學習教育來提升素質,通過組織紀律來規範其原來存在的一些缺陷不足,應該說大部分通過組織的熔鍛錘煉而真正成長成為了合格的黨員,但是仍然有少部分人其本身原來留存的一些不良習氣未得到徹底根除。

    毫無疑問眼前這一位就是如此。

    凌子峰很想再多解釋幾句,否則沙部長一旦對這一位的印象定型,只怕這傢伙要想翻身就難了。

    他印象很深,劉丘富是來過市委組織部的,當然就是徐華龍帶來的,見過許晉九,當然華陽縣委的推薦肯定也不是徐華龍一人就能做得了主的,但這兩人之間關係肯定更為密切。

    凌子峰可不願意給外界留下一個人走茶涼的市儈形象,許晉九剛一走,自己這個幹部二處的副處長就翻臉不認人了,原來基本上敲定的事情就作廢了。

    許晉九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今天這車上還有這麼多人,許晉九在部裡邊也有不淺的影響力,沒準兒回去之後哪天話就會傳出去,說他凌子峰在這個事情上是一聲不吭,那自己恐怕得罪的人就又要加幾個了。

    可是這種情形下,凌子峰又真的不敢開這張口。

    得罪別的人還可以想辦法挽回來,得罪了這一位,在這一位眼裡如果失了分,那就真的沒前途了。

    一腳被踢到那個旮旯裡去涼快幾年,自己這輩子的前途也就基本上作廢了。

    可如果不開這個口,未來一樣會麻煩纏身。

    所以凌子峰還得要硬著頭皮開口,但開口就得要講究技巧了

    「沙部長,劉丘富這個人搞企業也很有一套,大華集團發展成為華陽縣有數的企業大戶,他功不可沒,當然這個人可能……」凌子峰這幾句話說得相當的艱難,他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對方如針刺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搞企業搞得好,不代表他本人就符合我們共產黨幹部的標準了,如果一個人不經常自省,不嚴格按照共產黨員標準來要求自己,覺得自己做了一些工作就覺得組織虧欠了他,覺得自己可以忘乎所以,那不是一個正常現象。」沙正陽緩緩搖頭,「子峰,你覺得呢?」

    「是,是,是。」凌子峰汗流浹背,但是內心卻是愉悅的。

    總算過關,他解釋了,領導不聽,那他的責任就盡到了,傳出去之後,自己也能有說辭了。

    當然從內心來說,凌子峰也不太看得起像劉丘富這種素質表現低劣的幹部,起碼你連一個共產黨員基本的素質都欠缺,如何還能當領導做人表率?

    沙正陽卻沒有理睬凌子峰內心裡各種陰微想法,他搖搖頭,下車,走過去。

    他知道其實自己不適合這樣出面,如果妥當一些的做法是直接給華陽縣的主要領導打電話,告知這一情況,但是他又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去告知對方這一情況。

    自己怎麼說?說徐華龍特權思想嚴重,說劉丘富匪氣十足驕橫霸道?堂堂一個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專門給縣委l書記打電話,就是這樣一個事情?

    你還能把具體情節向人家嘮嘮叨叨如同祥林嫂一樣的和盤托出?那簡直真的有點兒掉份兒了,把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的臉丟盡了。

    可你不這樣處理,打電話報警,恐怕意義也不大,這裡就是陽和鎮,陽和鎮派出所的來了,一聽情況介紹,恐怕一樣會讓司機賠償這部手機,這種處理結果基本上是九成以上的可能。

    因為從事實本身上來說這樣處理似乎也沒有錯,的確是司機開車碰了劉丘富的手導致手機落地被軋壞,但你劉丘富憑什麼去攔車?

    你既不是執法者,也不是見義勇為,純粹是蠻橫無理耍霸道才會導致這一情況的發生,在沙正陽看來,這就是咎由自取,活該!

    你該自己承擔責任,自食其果!

    可劉丘富會這樣認為麼?他可能就覺得在這陽和鎮地盤上,就該是他說了算,誰頂撞了他,那就是反了天了。

    通知紀委?問題是這會不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楊品強雖然和自己關係不錯,但是沙正陽不確定自己如果給他打電話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對方會怎麼來看待這樣一件事情,沒準兒還會浮想聯翩,引發無數個自動腦補的花樣故事出來呢。

    坐在這個位置上,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不管許多,由著內心所想去做事情了,這感覺起來似乎有些讓人感傷,但是卻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成熟的體現,你不得不承認,你越成長,越成熟,手中權力越大,所受的約束就越多。

    所以乾脆就一力破十會,自己直接去處理好了,至於結果,沙正陽相信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我覺得這個手機不應該這樣賠,是不是應該由派出所來協調處理更合適一些?我們坐在車上都看見了,你阻擋別人車,人家碰到你手,你自己沒拿穩落在人家車輪下才軋壞的,」沙正陽懶得多想太多,直接上前大馬金刀的說道。

    這一句話立即震撼全場。

    在場的幾個人都用一直莫名驚詫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即便是那個貨車司機的老婆對沙正陽的仗義執言感激萬分,但是也還是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一個外人插嘴就能改變的,當然她也只是坐在路旁嘟囔了一句大家聽不清楚也無人在意的話。

    「你特麼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這麼說話?!」從佳美車下來中的一個年輕人立即暴怒起來,差一點就要衝上來揍沙正陽了,「哪家褲腰帶沒系好,把你這沒長眼的東西給漏了出來?你特麼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找打挨?」

    好在還是有頭腦清醒的人一把攔住了那個年輕人,敢於在這種情形下出面的,肯定也是有所仗恃,而且瞟一眼下來的汽車,克萊斯勒大捷龍,車牌號也似乎不像是一般單位的,總覺得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來,這是劉丘富掃了一眼之後得出的結論。

    至於眼前這個年輕人,劉丘富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見過,但是他又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或者說肯定沒有打過交道,所以這種感覺很古怪。

    「我就說了一句公道話,就要挨打?這陽和鎮是不是成了土匪窩子了?」沙正陽冷冷的掃了一眼還在一臉疑惑若有所思的劉丘富,平靜的道:「我們幾個人就坐在車上,看到了事情的發生,所以我覺得這個手機被軋壞,究竟是誰的責任,還是應當由政法機關來界定,而不是誰說該賠,就要賠,誰說要賠多少,就要賠多少。」

    沙正陽一番字正腔圓的裝逼話,幾乎要把幾個從佳美車上下來的人氣得七竅生煙,即便是劉丘富內心也是生出一股子躁動的怒意,這個傢伙是從哪裡蹦出來的,明知道這裡就是陽和鎮的地盤,居然還敢如此放肆,真的以為沒人敢動他?

    不過劉丘富好歹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內裡再是怒氣難遏,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笑吟吟的道:「你說你看到了你就看到了?那我還說他們幾個看到了我被對方有意開車撞了,所以手機落在地上被他軋壞了呢。」

    「是非自有公論,所以我覺得應該由公安機關來調查,而不是隨便哪個人都可以做出決定。」沙正陽也很平靜但是卻很堅定的回應。

    劉丘富臉上的陰雲密佈,怒氣值已經接近臨界。

    這傢伙太狂妄了,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也算是打滾這麼多年了,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愣頭青的角色,只是對方的身份他還有些吃不準。

    混社會的肯定不是,對方身上沒那股子味道,做生意的也好像不太像,沒誰生意人會摻和這種毫無瓜葛毫無利益的破事兒,而且也真說不上什麼事兒。

    一個手機而已,甚至劉丘富自己都沒覺得算個什麼事兒,他也就是覺得剛才這貨車司機沒給他面子,讓他停車他居然敢不停車才會有些掛不住面子,至於手機被軋壞那都在其次。

    那就是體制內的了,可他沒見過啊,這麼年輕似乎也不可能是什麼領導,再說了,真要是省裡市裡某各局行部委的人,似乎也不可能用這種不講規則的方式來處理事情吧,真要和他們有關係,打個電話,報個名頭,那不好解決得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0:26
第一百六十七節 但願你能一直有這份自信

    「小兄弟,感情你要來當這個仲裁者?」劉丘富穩了穩神,冷笑道。

    摸不清楚情況時,他奉行小心駛得萬年船。

    「仲裁者輪不到我來當,但我覺得公安機關好像可以來當這個仲裁者,瞭解清楚當時的情況,再來論誰是誰非。」沙正陽的回答一樣四平八穩。

    「他撞了我,我的手機才落到車輪下被軋壞,這是事實。」劉丘富都有些驚訝於自己為什麼脾氣變得這麼好了。

    難道是因為自己成熟了,要上進了,所以心態也擺得更端正了,或者站位更高看問題不一樣了?

    或者是覺得眼前這傢伙很有點兒意思,想要逗樂一下?

    「事實也需要看前因後果,他撞了你,為什麼撞你,怎麼沒撞別人,沒撞我呢?」沙正陽一字一句,語氣平靜,穩如狗。

    劉丘富覺得自己的火氣開始一點一點在積攢,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但是也不喜歡這種隨意被人挑釁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情緒可能很快就要控制不住了。

    「為什麼撞我?我讓他挪車,他半天不動,所以我……」劉丘富臉色越發陰冷,雙手環抱在懷裡,旁邊幾個瞭解他的人都知道劉老闆這個動作,就表示要發作了。

    「你讓他挪車?你憑什麼讓人家挪車?你是警察?人家為什麼要挪車?」沙正陽問得越發犀利刻薄,「你們求人家挪車給你們插隊挪個位子,還理直氣壯了,還覺得天經地義了?給你挪位置是情分,不給你讓是本分,人還是別太張狂。」

    張狂?我特麼這還叫張狂?老子張狂的話,早就讓你們幾個連人帶車不成形狀了!

    劉丘富被氣壞了,真的被氣毛了,真的有點兒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感覺,恨不能上前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抽在這個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臉上。

    家裡人沒教過他行走外邊要謹言慎行懂規矩麼?不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麼?有點兒關係背景或者家裡有幾個就覺得自己可以縱橫馳騁百無禁忌了?

    小兄弟,你這是太年輕了,你家裡人沒把你教好啊。

    而且劉丘富怎麼看都看不出對方想什麼過江強龍,這才是關鍵。

    真正的過江強龍不會如此,真的要插手這種事情,只怕縣裡老大的電話早就打到自己這裡來了,好像自己電話被軋壞了?但肯定也會找得到自己。

    「再說了,人家是車一時間打不燃火,你在那裡張牙舞爪,辱罵威脅別人,就是這樣感謝別人給你挪位置?還是覺得你佔別人位置理所應當?」

    沙正陽毫不客氣,這股子火壓在心裡許久了,他不知道這些人一個個哪來那麼強的優越感特權心態,都說是人民的公僕,你看看這一個個有公僕心態麼?

    不能說作威作福,但是起碼是心中毫無群眾老百姓,自認為自己是管理者,人人都該聽自己的,拂逆了自己的心意,就是罪該萬死,就該好好收拾。

    沙正陽也知道這可能和自己有著前世記憶有很大關係,十幾年後哪一個領導幹部敢有這樣的態度,只怕早就不是革職就是停職接受調查了。

    就這種態度,你說你無論是為人民服務的宗旨,還是打造親商投資環境,從何做起?

    歸根結底還是內心深處的特權思想和官本位思維作祟,對共產黨為人民服務宗旨思想沒有真正入腦入心。

    面對沙正陽的「挑釁」,劉丘富臉上堆起的笑容越發和煦,眼睛似乎都要眯縫起來,搓著手,嘴角也抽動了幾下,制止了身後幾個幾乎要沖上前來的人。

    「小兄弟,看樣子你今天是專門來挑劉某人的刺兒啊,不過你說要找公安派出所的人來,沒問題啊,你打電話報警,我在這裡等著,我倒是要看看警察該如何公道的處理這件事情。」

    看見劉丘富那副自信滿滿而又篤定如山的架勢,沙正陽內心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甚至有點兒想要猛然撕破臉的衝動:「看來你是對這事情誰來處理都很有把握啊?就這麼自信?」

    「呵呵,其他事情劉某人不敢說,但是今天這事兒,劉某人還真的就有這份自信!」劉丘富傲然挺胸。

    他當然知道對方肯定不服氣,甚至可能也還能牽絆出一些有背景的人物,甚至可能是領導,但是現在這種情形下,他不可能退讓,這關乎他劉丘富在這陽和鎮,在這華陽縣的顏面。

    無論是牽扯出哪位領導,他都有把握去擺平,在這華陽縣,他劉某人還是這份底氣的,就算是市裡邊甚至省裡,他也一樣有門道。

    「哦?真的有這份自信?但願你這份自信一直能有。」沙正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語遞到夠明確了,但這傢伙還真的覺得他自己比誰都硬氣,「陽和鎮難道就不是共產黨的天下了?」

    遠遠的站在車門口的凌子峰早就想過來,但是沙正陽一直沒有吱聲,他就沒敢動,一直到沙正陽的目光望過來,凌子峰領悟到沙正陽的意思,趕緊過來。

    而沙正陽臉上混雜了憤怒、不屑和一些說不出的味道更是讓凌子峰悚然一驚,只怕這位領導內心裡已經對對方的觀感糟糕到了極致才會如此。

    沙正陽沒有理睬過來的凌子峰,徑直上車,上車之前丟下一句話:「子峰,走了。」

    看見沙正陽一拍屁股走人,劉丘富還欲些懵。

    這一位不是那麼硬氣麼?不是大馬金刀氣壯山河的要日端陽夜斷陰的架勢擺足了麼?

    咋就這麼一聲不吭就走了呢?

    這算個啥?

    凌子峰被沙正陽丟下的一句話弄得也是一愣,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但是他知道沙正陽肯定不是讓自己這個時候扭頭就走,該表的態度還得要表明,沙正陽沒通知紀委,也沒有說其他話,這讓凌子峰也有點兒吃不透。

    凌子峰一露面,劉丘富就覺得面熟,但是一時間他也沒有反應過來。

    徐華龍帶他去市委組織部過,去見許部長,算是混了個臉熟,其他領導他也不太熟悉,但他感覺得出來,徐書記對市委組織部裡邊很熟悉,幾位副部長好像都和徐書記很熱絡。

    去的目的劉丘富當然清楚,縣委常委、城關鎮黨委I書記趙啟輝下一步可能要接任常務副縣長,那麼城關鎮黨委I書記就要空出來,徐書記有意讓自己去接任,進而進入縣委常委。

    當然,這要等到徐書記擔任縣長這一挪動之後,徐書記變成徐縣長,分管經濟工作的副書記和常務副縣長可能都要由兩位領導分任,所以這也才有自己的機會。

    雖然只是去了市委組織部一趟,見了許部長和易部長,許部長甚至還把幹部二處的兩位處長也叫來了見了一面,所以他有點兒印象。

    當凌子峰走過來滿臉氣急連連搖頭的表情映入眼簾之後,劉丘富陡然反應過來,剛才那個年輕人竟然是和凌處長坐一輛車的?難道說那個傢伙也是市委組織部的?這可糟糕了。

    劉丘富腦袋瓜子嗡了一下,關鍵時候自己怎麼能犯這種低級錯誤?這可咋辦?

    定了定神,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這麼年輕,難怪這麼氣盛,眼睛裡是揉不得半點兒沙子,估摸多半是個科長一類的小領導,弄不好家裡也還有點兒背景,想到這裡劉丘富心裡稍微穩了穩,到時候找一找許部長和易部長,打個招呼,道個歉賠個禮,這事兒也還是擺得平的。

    想歸這麼想,臉上早已經露出愧疚的笑容,迎了上來,「凌處長,瞧我這雙眼瞎的,竟然沒看到您剛才在那邊兒,恕罪恕罪,……」

    「老劉,你啊你,你這是怎麼搞的?」凌子峰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事兒,他只能滿臉焦急和遺憾混雜的表情表現出來,跺了跺腳,「你說你,哎,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了,……」

    「凌處長,我知道我今兒個有些唐突魯莽了,做事做得不周全,剛才那一位小兄弟也是部裡邊的吧?我這個人說話太直,得罪了,得罪了,……」劉丘富握著凌子峰的手,凌子峰抽都抽不回來,「找個機會,我當面道個歉賠個禮,到時候我把徐書記和易部長都請上,……」

    「走了!」一聲夾雜著幾許火氣的聲音傳過來,克萊斯勒大捷龍已經打燃火,這個時候兩邊車都已經在開始流通,輪到這邊的車可以過了。

    「哎,老劉,你這個人啊,太……」凌子峰搖搖頭,用力抽出手,在對方肩頭上拍了拍:「剛才是那位是沙部長,你的表現讓他很失望,很生氣,還有之前,……」

    沙部長?哪來一位沙部長?劉丘富看著凌子峰連連搖頭,一臉遺憾但是又斷然離開的身影,一時間都還沒有琢磨過來。

    市委組織部好像沒有姓沙的部領導啊?等等,許部長都已經到政協去了,沙部長?!

    沙,沙正陽?沙正陽沙部長?

    此時劉丘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精彩,煞白,鐵青,紫紅,汗珠子也開始從額際湧出,目光也變得呆滯起來。

    旁邊,克萊斯勒大捷龍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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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一百六十八節 攤上大事兒了

    劉丘富知道自己攤上大事兒了。

    怎麼這麼巧?

    遇上這樣一個閻王爺?

    說閻王爺似乎有點兒誇張了,一個市委組織部長似乎還斷不了人的生死,但是對於他們這些混仕途的人來說,這個市委組織部長還真的有斷人生死的權力啊,政治生命。

    劉丘富只覺得自己嘴裡發苦,這是緊張到了極致之後的一種應激反應,他問過醫生,印象中只有幾年前在自己從鎮長升任黨高官是遭遇了一連串的檢舉被他知曉只有那一刻,才有了這種狀況,但是自己最終成功的熬過了這一關。

    現在自己又有了這種感覺,劉丘富知道自己麻煩大了。

    上一次過關,是徐書記還在當組織部長時,幫了自己一把,所以自己最終過關,但這一次呢?

    這才是最糟糕的。

    他們的車一直就停在那裡,這幾個人,尤其是沙正陽就一直坐在車上看著自己幾個人的表演,這意味著徐書記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也被沙正陽看在眼裡了。

    劉丘富當然清楚現在這段時間對徐書記對自己有多麼關鍵,他對自己能不能當城關鎮黨委I書記順帶進入縣委常委已經不抱多少希望了,除非徐書記能出面想辦法幫自己擺平,可問題是徐書記自己這一次怕是也要遭遇麻煩了,而且這些麻煩似乎還是因為自己而起。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攔車,手機被壓壞這一出,也許沙正陽就不會出面,可這種事情也值得他沙正陽出面?

    劉丘富想不明白,這個傢伙太不按規矩出牌了。

    你要真看不慣,打個招呼,自己還敢說不按照你的意見辦?

    這個傢伙就是存心裡找茬兒的,這就是劉丘富的感覺。

    問題是現在怎麼辦?需要不需要馬上向徐書記報告一下?劉丘富很清楚這事兒肯定沒那麼簡單就完了,其後果會有多麼嚴重,他無法預測,也不敢預測。

    一旦徐華龍的縣長夢因此破滅,他不敢相信徐華龍會如何著想,一旦認定這件事情是原因是因自己而起,那徐華龍會如何對自己?恐怕真的要把自己給活生生撕了。

    想到這裡,劉丘富就不寒而慄。

    但恐怕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吧?劉丘富是知道徐華龍的能耐的,在市裡邊人脈厚實,關係網很寬。

    沙正陽雖然是組織部長,很牛,和徐書記也不熟悉,但是總有人能和他沙正陽搭上線,他沙正陽也不是神仙,總有朋友親戚和熟人,只要有這個,就不怕。

    想到這裡,劉丘富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但他也知道即便如此,這件事情恐怕也會相當棘手,也為徐書記和自己平添了無限風險。

    這件事情如何向徐書記交代,也是個難事兒,想到這裡,劉丘富越發痛恨自己怎麼會突然鬼摸了頭了要去耀武揚威顯擺一下?

    *******

    克萊斯勒大捷龍疾馳在道路上,耽擱了這麼久,估計回到市裡邊都得要七點過了。

    坐在車上,微閉著眼,沙正陽心裡很不舒服,但是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發洩窗口。

    像徐華龍和劉丘富這樣的幹部,像今天這樣的現象,估計在漢都,甚至漢川都不鮮見,而且越是貧困落後的地方,這種自以為天最大老子第二的驕狂心態就更重,為人民服務喊得響,但實際上是嘴巴上形式上而已,很多干部還是管人者自居。

    哪怕是多年後,這種現象已經很大程度上被扼制住了,但是仍然時不時的還有各種奇葩人和奇葩行為冒出來,當然這也和那個時代進入了自媒體時代,監督更到位,曝光更多有很大關係。

    要改進漢都幹部的工作作風,提升漢都幹部素質,任重而道遠,甚至都不是自己能當一任組織部長能解決的問題,只能說自己當這一任組織部長,能夠及時意識到這個問題,可以有針對性的花大力氣來改善這一塊工作了。

    但是沙正陽也也不指望靠自己一己之力,或者花上幾年時間就能讓這樣一個多年沿襲遺留下的風氣就迅速得到改變,這不是漢都市乃至漢川省一個地方的問題,而是普遍性的問題。

    只不過在沿海地區隨著經濟發展外來投資增多,更加開放,相對要好一些,而在內陸地區更為突出一些罷了。

    現在漢都要做的就是要徹底改變這種局面,哪怕花再大的力氣也要去做這件事情。

    打造一個真正可以媲美深圳、蘇州、上海那樣的投資營商環境,不是靠發幾份文件,嘴巴喊兩嗓子,在電視和報紙上宣傳幾回就行的,這種根深蒂固的積弊要徹底根除,一要持之以恆的大力氣來解決,二需要時間,三需要更加開明的形態來推進改革開放,加快經濟建設。

    自己這麼下來一趟都能碰上這種事情,你可以想像得到,這類特權思想和官本位心態在下邊有多麼濃。

    車上幾個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特別是凌子峰。

    遇上這種事情,肯定誰心裡都惴惴不安,沒有誰能預料到以後還會有什麼餘波冒出來。

    但根據凌子峰對沙正陽的瞭解,嗯,準確的是說他對沙正陽以前工作履歷的瞭解,這個人恐怕不會輕易罷休,而且這也能從對方的表現方式略窺一斑。

    一般的領導遇到這種事情,哪怕是內心再不滿意再不高興,都不會以這樣一種近乎於兒戲,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不太成熟的方式來處理。

    沙正陽能夠走到這樣高的位置,當過縣長,幹過市委秘書長,現在又在組織部長位置上呆著,你要說他不成熟,不懂這裡邊的人情世故,沒人會相信。

    這只能說明,沙正陽對這種情況的容忍度很低,所以對這件事卻極為不滿,甚至可以說極為憤怒,所以才會以這樣一種特立獨行的方式爆發出來,甚至可能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體現他的憤怒。

    所以凌子峰判斷,劉丘富基本沒戲了,別說相當縣委常委,估計就是他這個陽和鎮黨委I書記都懸了,這都再其次,關鍵在於徐華龍。

    徐華龍基本上是鐵板釘釘要當這個華陽縣長的,這如果因為今天的事情被撬掉了,那真的是會弄得沸反盈天的。

    華陽縣不比其他縣,號稱漢川第一縣,經濟實力連續十多年都是全省第一,當了這個華陽縣長,如果再能接任縣委I書記,那麼漢都市領導的位置基本跑不掉,再不濟都能弄個副市長當一當,如果表現好一些,組織和領導認可度高一些,直接進市委常委都有可能,這不是沒有先例的。

    徐華龍很有能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沙正陽甚至都還有些相似之處,都是搞經濟工作出身,提拔速度也很快,現在也不過四十五,正值壯年,一旦踏上華陽縣長的位置,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他原來也有貴人扶持,黃誠和許晉九都對他青眼有加,哪怕是茅向東都對他有比較深的印象,這樣一個人物,若是和沙正陽碰撞起來,只怕真的就是驚天大對決了。

    沙正陽當然也意識得到這一點。

    華陽曆來出幹部,原因很簡單,就是憑藉這它優良的經濟表現。

    它的縣委I書記基本上都是升任了市領導。

    許晉九就是原來的老華陽縣委I書記,包永惠原來就是華陽縣的宣傳部長,調任驛城擔任縣委副書記,然後成長起來的,另外一名老資格的副市長鐸成山也是從華陽縣委I書記升任的,而且上一任的華陽縣委I書記廖凡英直接出任市委常委兼,後來調任巴原市委I書記。

    而且市裡邊也有往華陽縣下掛幹部鍛鍊的習慣,比如郭業山,甚至連孫妍當初也是有意到華陽去掛職鍛鍊的。

    可以縮華陽出來的幹部在漢都市裡邊是很有影響力的,甚至還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華陽出來的幹部都是能搞經濟工作的,當然這種情形在這兩年正在慢慢被高新區和經開區的表現所壓制。

    雖然這幾年華陽縣仍然是牢牢佔據著漢川第一縣的位置,在漢都市裡更是老大,但是不容否認,高新區和經開區的迅猛發展成功壓過了華陽的風頭,而華陽這幾年的發展速度也的確有些放緩,當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自身內部肯定也有問題。

    徐華龍和劉丘富這種要人脈有人脈,要能力也有,若是在日後的工作中因為今天的事情而起了嫌隙,只怕自己這個組織部長很多工作都不那麼好開展了,這恐怕會是很多人告誡自己的,但是沙正陽卻不太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意願能不能實現。

    地球離了誰都要照樣轉,如果不借助這樣一個機會來殺一殺這股風氣,樹立一下威信,那自己這個組織部長才是不合格的,而漢都市下一步的工作也恰恰需要這樣一個典型範例來好好整肅一下風紀。

    當然,沙正陽也知道這只是自己現在的一個主觀想法,徐華龍這類人在漢都市裡肯定也營造出了很厚實的人脈圈,自己縱然是組織部長只怕也不是那麼輕易可以動的,所以這還要看下一步的發展,但無論如何,徐華龍和劉丘富都在沙正陽心目中已經被打了一個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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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一百六十九節 有為而來,來者不善

    徐華龍接到電話時,正在自己酒桌上。

    女兒考上了漢川大學,讀了一年了,一直說要把自己的老師好好請一頓,徐華龍自然不敢怠慢,天大地大不如女兒大,徐華龍所以才會這般重視,心急火燎的趕回市裡邊辦了招待。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漫不經心之舉居然會帶來如此大的麻煩和如此嚴重的後果。

    當劉丘富吞吞吐吐的把情況在電話裡告知他時,最開始還有些不耐煩,多大個事兒,值得這麼大驚小怪?一直到劉丘富說到沙正陽出面時,徐華龍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詳細的詢問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然後又一字一句的問清楚了當時沙正陽和劉丘富的每一句對話,甚至連語氣都要求劉丘富說清楚。

    在得知沙正陽一行人就在緊鄰著自己那輛別克新世紀的克萊斯勒大捷龍裡安靜的等候,服從交警安排通行時,徐華龍就忍不住咧了咧嘴,這真特麼不是一個好兆頭。

    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可以在那裡老老實實的等待排隊,服從交警安排,自己一個縣委副書記卻肆無忌憚的勒令交警立即為自己騰出位置,並要求對面來車立即停下,等候自己過了再放行,這算是一個什麼性質的行為?

    如果丟開沙正陽一行人在那裡排隊等待交警指令,自己以有急事為由,讓交警為自己優先安排緊急通行,這還真不算個事兒。

    拿句俗點兒的話來說,不就是插了個隊麼?也沒有損害到誰多大的利益,汲取教訓,下不為例就行了。

    真要上綱上線,也就是有點兒特權思想了,當然這不是一個好帽子,如果是平常時候,那也無所謂,拖個一年半載,大家也就淡忘了,可是這恰恰是自己可能要升任縣長的關鍵時候了,這就有點兒要命了。

    想到這裡,徐華龍牙齒都忍不住痛了起來,這特麼是人走背運,喝涼水都塞牙啊。

    就是讓交警放自己先通行一下,這在平常簡直不叫個事兒,怎麼就這麼巧,就和沙部長的「耐心等候」形成了「鮮明對比」?

    如果只是普通的「上綱上線」,問題也不大,但就怕人家揪著不放啊,無限拔高,那就麻煩大了。

    說來說去都還是這個該死的劉丘富,成天覺得自己比誰都牛,沒事兒找事兒要去折騰出一點兒幺蛾子來,這下可好,真的是捅出天大的禍事來了。

    好在從劉丘富電話裡徐華龍得知沙正陽並沒有提及自己插隊的事情,只是就劉丘富刁難貨車司機賠手機的事情發飆,這倒是一個讓徐華龍心裡比較踏實的消息,起碼沒有直接針對自己,但是……

    徐華龍有也從未覺得這個事情就會如此輕描淡寫的結束了,哪怕劉丘富沒要那個貨車司機賠一分錢自己認栽就讓那個貨車司機走了,可這就算完了麼?

    徐華龍不如此想。

    他對沙正陽不是很瞭解,因為這個人來漢都實在是有些橫空出世的感覺。

    到漢都現擔任市長助理,但主要工作都是在高新區和經開區,和其他區縣都沒多少工作上的往來,聽說是茅書記親自點將要來的,估計也是要借重其在經濟工作上的能力吧。

    但也要承認高新區和經開區這兩年的確出足了風頭,把華陽的勢頭給徹底壓制住了,也難怪何書記這一段時間心裡都不痛快。

    這一位在市長助理上也就是蜻蜓點水的感覺,突兀的到市委擔任市委秘書長,進了常委,從那個時候,徐華龍就開始注意這個新晉的猛人了,市長助理直接跨過副市長進入市委常委,而且是擔任市委秘書長這個可輕可重的特殊職務,就不能不讓人深思了。

    一般說來,資歷淺的進常委,宣傳部長、統戰部長居多,也有掛經開區或者高新區黨工委I書記的情況,還有就是擔任政法委I書記或者市委秘書長了。

    擔任政法高官的新晉常委一般是比較特殊的,要麼是冷門領域過來,要麼是在某一行業領域資歷足夠深,不一定,但是擔任市委秘書長就不一樣,這個位置看起來無法和組織部長、常務副市長甚至政法委I書記比,但這個位置決定了其成長空間會非常大。

    所以那個時候徐華龍就開始關注這位新晉的市委秘書長,只不過他更多的工作是政府這一塊,和沙正陽打過兩次交道,但都沒有深接觸,所以還真有沒多少交情,原本說看看有無機會,找個領導牽線搭橋熟悉一下,沒想到這一位來勢太猛,市委秘書長連一年都沒幹滿,轉任組織部長了,許部長到政協去了。

    這是最讓徐華龍措手不及的。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在黃誠和許晉九在位期間完成到縣長這一步的關鍵跨越,但沒想到這兩位的調整來得這樣快,一下子兩人都走人了,許晉九還好點兒,到政協擔任主席,黃誠那邊就真的是半點都借不上力了。

    想到這裡徐華龍就越發煩躁,這種時候出這種事情,關鍵是他還不吃不準這種事情究竟有多大的殺傷力。

    他徐華龍不是找不到關係去疏通,問題是人家半句話也沒提你徐華龍怎麼著,你就屁顛屁顛找各種關係去討好說情,這是不是就有點兒欲蓋彌彰,抓屎糊臉了?

    沒準兒沙正陽就是針對劉丘富的狐假虎威,沒打算怎麼著自己呢?這主動找上門去告饒求虐,沒準兒還真的就把一樁不來不是事兒的事兒變成了麻煩事兒了呢?

    到現在徐華龍也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出格大不了,沒錯就耍了點兒特權了,怎麼著吧,認錯,自我批評,都可以,下不為例,不也就這樣了麼?

    還能幹啥?難道說還要給個處分不成?

    所以他的掂量掂量,評估評估,這樁事兒究竟算個什麼事兒。

    算來算去,徐華龍發現自己心裡竟然沒有一點兒底兒,關鍵就在於除了知曉沙正陽善於搞經濟工作,是茅書記點將來的角色外,他對沙正陽的其他習性脾氣一點兒都不瞭解,這是大忌。

    不知道他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是一笑置之,還是暗藏心中,亦或是小題大做的敲打一番?

    真的吃不準。

    這種無法掌握的感覺讓徐華龍心裡極不踏實,他很少有這種感覺了。

    而有這種感覺,往往就意味著有危險臨近。

    **********

    「難得,正陽部長,這可是你到市委,不對,準確的說是你到漢都市之後咱們倆第一次單對單的坐在一塊兒吧?嗯,從沒來過咱們紀委這邊,對咱們紀委有看法,你現在是組織部長,都說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你這態度,我們紀委幹部還怎麼進步?」

    楊品強雖然是紀委I書記,但是這嘴還真的不像,挺會逗樂調侃,起碼在沙正陽印象裡,這傢伙很活絡一個人,但是活絡不代表無原則,否則也不能在漢都市紀委I書記這個崗位上坐穩。

    楊品強年齡不大,也就是四十出頭,很精明強幹正值壯年的幹部。

    擔任省監察廳副廳長時剛滿四十歲,典型的少壯派,當然是從紀委這條線上成長起來的幹部,比較專業,當然也意味著上升空間相對狹窄,能夠放在漢都市這塊地盤上來,本身也就意味著很多。

    沙正陽還是第一次到紀委這邊來,真的不熟。

    當然他和楊品強還是比較熟悉的,利用幾次開會的時候兩個人都交流過,總體來說意氣還算相投,很多觀點也比較一致。

    「喲,既然知道跟著組織部,才能年年有進步,那你們紀委幹部怎麼也沒見到我們組織部這邊來啊?」沙正陽也「以牙還牙」,照樣奉還:「莫不是紀委的幹部,見官大一級?要我說,那也得分人,心中無冷病,不怕吃西瓜,你心裡發虛,底氣不足,見到紀委的可能就要弱三分,那恐怕就不是紀委的責任了。」

    替沙正陽倒茶的紀委辦公室工作人員心裡都是暗笑,兩位大佬坐在一起也要鬥嘴,和小老百姓差不多了。

    「看來正陽部長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有為而來啊。」楊品強笑吟吟的道:「你這段時間再跑區縣,茅書記也和我交代了,下一步市裡邊可能在人事上有調整,要求紀委監察部門要把好關,要做火眼金睛,洞察是非,我還在琢磨什麼時候和你好好聊一聊,今兒個正好。」

    「我來品強書記這裡亦有此意。」沙正陽點點頭,「還沒到組織部這邊時,我就帶著督查辦的人跑過一下,但那個時候主要是督查市直機關多一些,到組織部這邊,因為工作原因,所以走區縣多點兒,嗯,不知道品強書記你督查下邊工作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我是說,結合市委提出的要打造漢都新氣象新格局,打造內陸城市新門戶形象的這一提法……」

    楊品強琢磨出味道來了,這一位是真的有為而來,甚至是來者不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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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一百七十節 志同道合


    「正陽部長,感覺你是有感而發啊?」楊品強身體微微向後一仰,含笑道:「總感覺你這話裡藏著點兒意思。」

    「品強書記,不是藏著點兒意思,而是意思很豐富,咱們漢都現在的情形看似鮮花著錦,其實烈火烹油,茅書記和呂市長都已經看到了這一點,一年半載,咱們漢都挺招人愛,但是再繼續下去呢?我覺得恐怕我們自身的很多問題就要暴露出來,若是不能未雨綢繆,提早做準備,只怕一旦爆發出來,對我們漢都市社會經濟事業發展影響可能是致命的。」

    沙正陽也把身體向後一靠,靠在沙發背上:「別覺得我這是在危言聳聽,我相信你肯定也意識到了,而我對比了我們漢都和沿海像深圳、蘇州、上海這些城市,差距很多,很大,但如果我們意識不到,或者意識覺察到了卻無所作為,聽之任之,我們漢都市委確立的目標恐怕就很難實現了。」

    「喲,看樣子正陽部長感觸很深啊,嗯,你說到這個,我覺得可能我們倆都是外來幹部,對漢都市原來的瞭解不算是那麼深刻,可能漢都市裡邊很多大家覺得司空見慣的一些風氣,我們的感受就要深一些,他們呢,可能就要適應一些,或者麻木一些。」

    楊品強的話也沒有客氣,一樣尖酸刻薄,毫不留情。

    「我在和我們紀檢系統的幹部開會時就說過,我們紀檢系統的工作是什麼,一是要發現問題,二是要查處問題,三是要杜絕問題,當然,這三個目標是永無止境,但對於我們的紀檢幹部來說,就要在每個階段結合市裡中心工作來開展。」

    「我有同感。之前我還覺得是不是我有些吹毛求疵了,但我認真思考過,不是,有句話可能不太中聽,也不是很合適,但我覺得還是很有意義,,鮑魚之肆,入久聞而不知其臭,漢都市一直是漢川省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無論從哪方面都是省裡出類拔萃的,這也就養成了我們漢都幹部一些驕嬌之氣,覺得自己了不得,天老大,他老二,宗旨意識淡化,擺功勞,講資格,刷特權,要待遇,隨時以管人者自居,諂上欺下,……」

    沙正陽一口氣列舉了多種現象,這讓楊品強也很驚訝,這好像是紀委監察部門才更精於此行才對,當然作為前市委秘書長的沙正陽肯定也是在崗位上接觸太多,才有如此體會。

    「正陽部長,看來你是遇到一些事情了,觸動很大啊,說說,看看是不是和我遇到的一些情況也相似呢?」楊品強笑了起來。

    沙正陽也沒有客氣,把自己昨天遇到的情況說了,但他沒有點明具體人,而是把事情一一道出,沒有半點添加,但也沒有半點隱晦。

    楊品強雖然不清楚沙正陽說的是哪個區縣哪個人,但是他也大略知道像這樣身份的角色,肯定也是背景深厚,人脈寬泛,甚至這也代表一種普遍現象和風氣。

    按照沙正陽所說的,這樣的行為看起來也就是很簡單的一些作風習氣問題,但是你如果靜下心來仔細推敲,你就會發現,就是這類大家覺得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細節問題往往映證了我們的作風現在已經到了一種什麼狀態。

    細思極恐。

    官本位心態,特權思想,這種點滴細微表現讓人民群眾對我們的黨和政府會產生什麼樣的觀感,這種情況下,干群關係怎麼可能得到改善?政府公信力和人民群眾對黨委政府的滿意度怎麼可能得到扭轉?

    再聯想到這幾年不斷出現的各類群體性事件,很大程度其實就是這類情況的一種映射。

    見楊品強臉上露出少有的嚴肅慎重表情,沙正陽也忍不住問了一句:「品強書記,看來你對此觸動很大?」

    「嗯,我也說說我偶然遇到的事情吧。」楊品強也談了他近期遇到的一件事情,說得很細,「……,你說本來是學校孩子之間的矛盾,竟然上升到了家長層面的比拚,一個堂堂副處級幹部的老婆,竟然可以公然要求學校處理另外一個學生,只因為他老婆認為作為一個副縣長的『尊嚴』不容『觸犯』,我簡直無法想像,這位副縣長平素的驕狂心態不知道到什麼程度了,對其家屬平時的放縱可見一斑,而其自身素質和修養不問可知,這樣的人還堂而皇之的高居領導崗位上,我難以想像,……」

    沙正陽也很好奇,忍不住問道:「那學校怎麼應對這樣一位副縣大老爺夫人的要求呢?」

    「學校也是十分棘手,最後企圖和稀泥,給那位當事學生一個處分,但是則為縣大老爺的夫人還不依不饒,據說要自己丈夫直接給學校施壓,要麼開除那位學生,要麼就讓那個學生自己轉學,沒有商量餘地,否則……」楊品強苦笑著搖搖頭。

    「否則怎麼?」沙正陽也忍不住怒氣勃發。

    「這一位副縣長大概是分管文教這一塊的副縣長吧,管著縣裡學校呢,權力大著呢,……」楊品強語氣裡也多了幾分說不出肅殺。

    「看樣子這位副縣長也這麼做了?」沙正陽冷笑,忍不住雙臂環抱在胸前,「你說說我們的這些干部怎麼就這麼肆無忌憚,就這麼荒唐無忌?好像全然忘了黨和人民將這份擔子交在他肩頭上的囑託和期望,全然忘了這份權力背後是巨大的責任和嚴格的約束?」

    「這位副縣長倒也不是太蠢,也沒有按照他老婆的要求公然發話施壓,不過找教育局的某些直接領導遞話傳話施壓肯定是少不了的,別人遇上這種事情迴避還來不及,這家人倒是好,耀武揚威,深怕別人不知道縣太老爺的威風了,……」

    楊品強搖搖頭:「這件事情我也是通過非官方渠道得到的反映,但基本上應該沒有太大的出入,所以準備安排下邊查一查,影響如此惡劣,對黨和政府的形象敗壞之大,恐怕這些人是想不到的,甚至可能還覺得這等小事,何須大驚小怪,從古自今好像都是這樣,怎麼輪到我就不行了,……」

    「是啊,正是這種現象,這種習氣,也就罷了,更關鍵的是我們很多干部還覺得這沒啥大不了,習以為常,我覺得這就相當危險了,甚至可能就是我們漢都未來發展的最大阻礙,如果不引起足夠重視,不迅速採取行動予以整肅扭轉,我們漢都市想要成為未來內陸地區城市新門戶新窗口的目標一定會受到極大影響,……」

    沙正陽態度很明確,這一次來甚至更像是尋找一個觀點一致志同道合者,紀高官無疑是一個最合適人選,從現在看來,兩個人的觀點基本一致,想法相通。

    「我準備結合近期我在調研中的一些所見所聞所感,向茅書記、呂市長和郎書記匯報一下,重點談一談,我們幹部隊伍中存在的素質、作風問題,這其中我們幹部隊伍中的理想信念問題尤其是值得重視,在發展經濟的同時,從市委到區縣委到鄉鎮黨委,黨的建設問題需要立即重視起來,這關係到未來我們社會主義事業的成敗!漢都市應該在這方面走到前面,這也關乎我們漢都未來發展,……」

    楊品強發現眼前這一位真的非常厲害。

    有些人都說這個傢伙在經濟工作上的確有一套本事,所以在哪裡都能吃得開,加上運氣也好,茅書記又很欣賞他,所以才會讓這個傢伙平步青雲,迅速從一個市長助理走到市委組織部長位置上,但楊品強不這樣認為,而現在對方的表現也足以映證自己的觀點。

    這個傢伙年齡雖然不大,但是政治站位,政治敏銳性,對時局的分析判斷,結合自身工作的能力相當強,而且口才好,說服能力也十分強悍,起碼楊品強覺得自己也是被說服了,當然這也和自己本身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些方面的問題有很大關係。

    但是如此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要採取措施,這份魄力,這份擔當,楊品強也相當佩服。

    「正陽,你需要我怎麼做?」楊品強有意把「正陽部長」的「部長」兩個字捨棄了,這是一種姿態,親近,友善,認可。

    「我準備做一個專題匯報,但是也怕搶了品強部長的風頭啊,有些工作本來該是紀委這邊來做匯報,我知道品強書記和紀委這邊一直在做這一類工作,本來是想來打個招呼,但看到品強部長恐怕工作也早已經開展到前面了,所以我也想請品強書記我們一起先向主要領導匯報,然後在常委會上做一次專題匯報,進行一次素質大提升、作風大轉變的專項工作推進,結合著我們漢都市的中心工作來,組織部門做好具體方案,紀委方面也要充當主力,和組織部門一道來督導推進,……」

    沙正陽語氣很堅決,表明在這個問題上下了決心。

    楊品強思考了一下,然後才道:「嗯,向主要領導匯報是必須的,同時也可以請領導以市委的名義向省委匯報我們開展此項工作的目的意義,……」

    沙正陽忍不住眨了眨眼,這一位也不簡單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5 09:04
還看今朝 第一百七十一節 風雨欲來

    陽和鎮堵車插隊事件似乎對沙正陽毫無影響,他甚至根本沒有去多過問一下。

    不過對於另一方的人來說,這卻是一件大事兒,讓他們無法忽視。

    市委對區縣班子的調整在即,也許下一輪調整就會在不經意間展開,錯失了這樣一個機會,也許你一輩子都不會再有。

    但沙正陽的淡定也迷惑了很多人,讓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應對這樁事情才好。

    當然,主動聯絡肯定是少不了,最起碼也要表明一個態度才行,沙正陽在隨後的一個星期裡就陸續接到來自好幾路人馬的主動聯繫,無外乎都是希望在一起坐一坐,吃頓飯,像許晉九、郭業山都在其中,甚至還包括據說要很有可能調任省政府秘書長的巴原市委I書記廖凡英。

    廖凡英和沙正陽不熟悉,也就是沙正陽在省發計委時打過一兩次交道,但是廖凡英卻和鐘廣標很熟悉,所以這樣繞了一個彎兒,也能牽上線,不能不說來自華陽這一幫幹部的能耐不小。

    沙正陽並沒有峻拒,人家也沒有說明什麼事情,他何必要去挑明?但他也沒有答應,只說近期工作太忙,需要稍微緩一緩,等閒下來的時候再來,畢竟他剛接任組織部長時間太短,也說得過去。

    而且沙正陽也並沒有因為陽和鎮事件就停止了他的調研之旅,依然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他的調研。

    甚至在調研華陽時,也絲毫沒有改變行程,只不過按照慣例他作為組織部長調研,一般說來也就是縣委I書記、縣委分管黨群副書記和組織部長需要全程陪同,像縣長和縣委辦主任這一類的領導都可以根據情況而定,至於其他領導那就沒有必要參加了。

    而徐華龍卻很突兀的出現在了調研匯報會上,當然沒有他匯報的安排,畢竟這不符合規矩。

    徐華龍也一直希望找到一個機會和沙正陽搭上話,只不過沙正陽在和他說話時,基本上都有縣高官或者其他領導在場,實在是不好啟口。

    所以最終徐華龍只能很含蓄的表示自己做得不夠好的地方請沙部長多指正這樣礙口識羞的話,即便這樣也讓華陽縣委I書記何宇中十分詫異,不明白這一位怎麼會在這種場合下說些不著調的話,而這一位平時可是素來以口風嚴謹著稱的,組織部長似乎也不可能指導縣政府常務副縣長的具體工作。

    沙正陽沒有理睬外界的風風雨雨,調研依然按照既定計畫推進,但隨著時間推移,沙正陽也清楚自己和楊品強商量的一些工作也要盡快開展起來,不能再拖,有些鋪墊更要提前做好。

    「正陽,你這調研搞得太密集了,我都有些趕不上趟啊。」郎芳很爽朗的招呼沙正陽入座,「原來還說如果有同路的,乾脆我們倆就一起了,後來瞭解了一下你的行程,只能作罷了,你都快跑完了,我才開始。」

    「郎書記,還是不一樣,您的站位角度和我還是有差別,我的工作範圍相對狹窄一些,你就要寬泛許多,我覺得你單獨跑一跑,可能更有助於你來瞭解當下我們漢都下邊區縣和市直部門的真實現狀,尤其是在黨建這一塊。」沙正陽若有所指的道。

    「哦?」郎芳當然也是一個聞絃歌而知雅意的精明人物,沙正陽只是稍稍在語氣上有所側重變化,她就聽出了一些異常,皺了皺眉:「正陽,看來你這一趟收穫不小,嗯,觸動也很多?或者我們挑明說,情況不太樂觀?」

    「郎書記,怎麼說了,可能在很多人看來,其實還是一片太平,甚至形勢一片大好,畢竟咱們漢都這兩年的發展還是挺快嘛,在十六個副省級城市以及所有省會城市中,經濟增速都名列前茅,似乎投資環境的美譽度也很高,老百姓收入增長速度也很快,我原來也是這樣認為的,甚至也還有些沾沾自喜,畢竟自己也是為此而努力過嘛,但是,調研下來,或者說越調研,我心裡就越沒底,甚至越覺得發急,感覺問題越多,情況不佳,……」

    沙正陽知道郎芳也是一個爽直脾氣,所以沒有繞圈子,徑直挑開話題:「我是組織部長,當然在調研上會有所側重,嗯,重點還是傾向於我們的組織建設和幹部培養選拔這幾塊工作,那我就像郎書記匯報一下我這段時間調研的一些看法想法和認識。」

    郎芳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變得嚴肅起來,也專門從自己辦公桌上拿來了一個硬殼筆記本和鋼筆,看樣子也意識到沙正陽的這番匯報恐怕不是那麼讓人高興愉悅的東西,「好,正陽你仔細說一說,我的調研剛開始,正好可以結合著你的這些意見來有針對性的進行調研。」

    「那我就談談我的一些感受和看法吧。」沙正陽也嚴肅起來,「我在這一段時間跑了14個區縣,可以說全市大部分區縣都已經跑過了,加上我原來也比較熟悉的高新區和經開區,我覺得我對全市在組織工作和幹部工作方面還是有了一個初步瞭解。」

    打開話題,沙正陽就沒有打算收回去,要說就要說個透徹。

    郎芳是從財政這一塊工作上走出來的幹部,論理都黨務這一塊工作可能不是很熟悉,但是走到這個崗位上,而且也歷經兩輪掛職鍛鍊,尤其是在巴原地區的鍛鍊,沙正陽覺得郎芳的政治智慧已經足以扛得起任何工作了。

    這從對方表現出來的重視態度就能見出一斑來。

    「總體來說,我們漢都市在組織工作這一塊上來說,我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吧,差強人意吧。」沙正陽用了一個略微有點兒貶義的中性詞來形容,「組工工作,說到底,其實就是組織工作和幹部工作,組織建設和幹部選拔培養工作,考察考核都只是一種手段,那麼我們漢都市的組織工作做得如何呢?我重點談一談區縣班子建設和班子成員的一些培養鍛鍊問題。」

    郎芳默默的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差強人意,這個評價可不怎麼讓人舒服,而沙正陽用這樣一個詞語來評判,那也就是對前一任對此項工作負有責任的兩位領導的一種變相否定,嗯,黃誠和許晉九。

    郎芳對許晉九印象不好,認為這個人太油滑,缺乏原則和主見,遇事喜歡推諉,權力卻不肯鬆手。

    這種人在面臨退二線和退休的領導幹部中比較普遍,許晉九當選了政協I主席但是政協黨組書記卻沒有讓其兼任,據說他還很有意見,但郎芳認為在這個問題上省委是比較明智的,她很擔心許晉九在政協裡能否真正發揮出積極作用,如果說淪為混日子享受待遇,那就太無意義了。

    同樣,郎芳對黃誠的印象也很一般,覺得這個人在市委副書記位置上幾乎隱身,嚴重不在狀態。

    都說當副職,要學會到位不越位,黃誠不越位做得很好,但是到位卻做的很差,幾乎成為人云亦云的代名詞,或者說只對一些特定議題感興趣,比如人事調整,而其他更重要的黨建工作,卻流於形式,很少抓落實,更談不上什麼創造性的主動的推進工作了。

    沙正陽對黃誠和許晉九的工作評價在郎芳看來都有些委婉含蓄了,要從郎芳的角度來看,那就是不在狀態,多項工作敷衍塞責,蜻蜓點水,沒有取得多少實質性的成績和效果,這甚至直接影響到了「三講」這一重大工作。

    「漢都市的班子建設我翻閱了前期的一些工作部署和開展情況,不容樂觀,很多工作佈置有文件,有舉措,查看相關的文件,聽取相關匯報,似乎都有,區縣常委會紀要和發言似乎都有,要說不重視,好像也說不過去,比如1997年中央要求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國有企業黨的建設,這項工作應該是97年漢都市委黨的建設工作重中之重,但我只看到相關文件,沒看到具體落實措施和相關成效;比如『三講』教育,我感覺有些區縣流於形式走過場的情況較為突出,……」

    沙正陽語氣很重,但也很慎重,「還比如,去年省委提出了要強化宗旨意識,尤其是提出了對『為人民服務』這一宗旨和『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要求各地市以此為契機,對全省幹部進行一次宗旨意識教育,但我感覺漢都市這項工作只是浮光掠影的一點即過,……」

    「對黨建工作,對組織建設工作的流於形式,帶來的後果是很嚴重的,這直接影響到了我們區縣級黨委以及更基層的組織的戰鬥力執行力,以及他們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公信力,而這一情形也會通過我們基層幹部的一言一行表現出來,官本位思想和特權思想濃厚,拒腐防變的能力薄弱,甚至到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最後一句話讓郎芳微微動容,這個評價是要有依據的,但沙正陽敢說,就有倚仗。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5 09:04
還看今朝 第一百七十二節 要講工作方法

    「……,我記得五月份中央主要領導在安徽考察時提過一句話,領導方式和領導方法,不僅是工作方法問題,也是思想方法和世界觀的問題,是對人民群眾的立場和態度問題。我覺得中央領導也已經看到了我們基層組織中一些領導幹部存在的風險隱患,這種在思想上和作風上的高高在上和脫離群眾實際上已經成為侵蝕我們共產黨執政基礎的重大風險隱患,如果不採取果斷有力措施來解決,必定會釀成大患,……」

    沙正陽引經據典,也聽得郎芳記錄的同時忍不住挑眉。

    看來沙正陽進入狀態很快,當然也可能是他從擔任市委秘書長時就已經意識到工作思路和性質的改變,迅速從一個擅長經濟工作的幹部轉換角色到了黨群幹部身份中來了,而且融入極快,連中央領導人在某個時段的講話核心內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就我們漢都市來說,我發現部分區縣班子思想政治學習流於形式,存在這生搬硬套的照搬照抄的情況,還比較突出,班子成員,包括極少數主要領導對政治思想學習走過場,甚至將其變成了一種娛樂方式,一到上黨課,中心組學習,要麼壓縮時間,留下來去聚餐休閒,要麼就乾脆組織出去短途旅遊,我很難想像這樣嚴肅認真的工作可以通過寓教於樂的方式來實現,起碼黨組織的學習我認為以這種方式是不太妥當的。」

    沙正陽的調研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對各區縣的各種思想素質和組織建設如何實施還是做了一番深入瞭解的。

    他發現真正做到家做到位的不多,不少是在認認真真走形式,紮紮實實走過場,讓人無言以對。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如果長期如此,你可以想像這支隊伍的戰鬥力,在這個班子帶領下的整個區縣的工作會有什麼樣的戰鬥力。

    「……,我不否認這兩年有些區縣在發展中還是表現出了較好的勢頭格局,我認為這裡邊有一些和班子學習建設有一定關係,但有些或許我就是覺得暫時性的曇花一現吧,……」

    沙正陽花了二十分鐘來介紹他在調研中發現的種種問題,也專門談到了他和楊品強在交換意見時涉及到的一些具體現象。

    除了「陽和鎮堵車插隊事件」和「新湖縣一中事件」外,還有幾起他和楊品強瞭解到的,雖然尚未經過官方調查落實的涉及到黨風黨紀的事件。

    這些情況都從各個領域反映出了當前漢都市部分區縣,特別是一些領導班子和基層幹部存在的傷害人民群眾感情,破壞黨和政府公信力和威信的做法,尤其是一些以權謀私、徇私枉法和耍特權逞威風的行徑,尤為讓人觸目驚心。

    這個介紹匯報過程中間,郎芳基本上沒有插話,就是發問都很少,就是專心致志的聽取沙正陽的匯報,並做好記錄。

    一直到沙正陽四十多分鐘的匯報介紹結束,郎芳才意猶未盡的放下筆,「正陽,就這麼多?」

    「郎書記,已經不少了,我覺得我花這一兩個月時間能夠瞭解到這麼多東西,還是很知足了。」沙正陽苦笑,「甚至我都覺得我是不是太苛刻了,怎麼隨便下去走一圈看一下,都能遇到發現如此多的問題狀況,但我覺得我自己又不算一個心胸狹窄對下邊刻薄的人啊。」

    「正陽,你無需自責,我倒是覺得這是好事,不是有句話說得好麼,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還有一個詞兒,防微杜漸,但我以為啊,恐怕你所見所聞所感,恐怕還真不是什麼無則加勉,也不是簡單的『微』和『漸』,這是需要引起我們市委高度重視和高度警惕的根本性原則性問題。」

    郎芳最後一句話已經有些聲色俱厲的味道了。

    「我們共產黨當年打天下靠的是什麼?靠的是勞苦大眾的支持!我們共產黨又怎麼能在外有西方列強威脅內有落後的社會經濟發展狀況下挺過來?靠的還不是人民群眾的堅決擁護!這不是大話套話,而是真話實話,但是現在我們很多領導幹部似乎都已經淡忘和漠視了這個道理,這叫忘本!需要有人來給他們敲敲警鐘了。」

    說到這裡,郎芳語氣也有些激動了,「你剛才提到的這些現象這些行為,就是典型!忘記了從群眾中來都群眾中去的根本路線,忘記了為人民服務的這一宗旨,這樣的幹部實際上是從思想深處已經蛻變變質了,已經不再符合共產黨員的基本條件了,起碼需要讓他們從根本上認真反思,讓他們自己對照,為什麼會演變到現在這一步?」

    緩緩的吁了一口氣,郎芳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又道:「我記得從中央到地方,都在要求進一步加強我們基層黨組織的建設,同時我個人也不太贊同那種重量不重質的吸收黨員做法,對於是否符合共產黨員的標準,還是要做一個比較嚴格的考察。」

    「有一些人或許在某些方面有些能耐,在某個領域表現突出,但是我覺得是否就一定要吸收加入黨,是否就滿足成為黨員的標準,需要認真考慮研究,那種的確認可我們共產黨的宗旨和理想,願意積極向組織靠攏的,同時經過認真培養和考察,認為他能夠符合黨員標準的,可以吸收進來,對於那些只是存著某種投機或者覺得新鮮的心態來的,我覺得最好還是做好勸諫工作,不宜吸收入黨內,避免造成不良影響。」

    沙正陽連連點頭。

    郎芳的這種觀點他也很贊同,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加入共產黨,既然共產黨是先鋒隊伍,那麼肯定要在標準上有所體現。

    如果和普通老百姓沒什麼區別,那這個共產黨員未免太廉價了,而很多基層組織就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在吸收黨員的時候顯得太過於盲目和散漫。

    經過這一輪的交流對話,郎芳和沙正陽都基本上對各自的觀點意見有了一個大概瞭解。

    實際上在之前兩個人也有過一些零碎的意見交換,但是像今天這樣如此系統全面的溝通交流,還是第一次,應該說兩個人都比較滿意。

    「正陽,你對現在市裡邊的組織建設這一塊工作不太滿意,那麼有什麼打算?」交換了意見,達成了一致,那麼就該是要商議如何來應對這個情況了,郎芳自己也有一些想法,但她感覺到沙正陽可能更有主見,而且都已經和楊品強交換過意見了,所以她也想聽一聽。

    組織建設和幹部隊伍培養提高,作風的整肅,這是一個長期的硬仗,不打還不行,但從哪裡著手,從哪些方面來具體推動,這也要有一個方略。

    「郎書記,恐怕還是要有一個全面系統持久的方略,這不是組織部門一家的事情,這是整個市委的一項重點工作,組織部門、紀檢部門、宣傳部門恐怕都要充當主力軍,這是要從思想觀念根源上來查找問題,選好典型,找出問題,舉一反三,甚至可能需要幾個階段來一步一步的遞進,我只能暫時想到這裡,當然,這項工作更要結合著我們漢都市的中心工作來開展,我覺得這恰恰是一個體現專項工作與中心工作相輔相成的契機,……」

    沙正陽謹慎的態度讓郎芳很滿意。

    她也意識到這項工作不是哪一個部門就能扛得起的,如果市委主要領導不重視,或者說不給予高度重視,那麼無論做多麼好的方案,效果都不會好,甚至可能遭遇很多阻礙,變成虎頭蛇尾,所以這必須要一把手親自來抓,而且要花大心思抓才行。

    都說很多問題老大難,老大難,但後一句話就是老大重視就不難,只要是一把手重視的工作,就沒有說解決不了的,就如同很多事情,很多人,什麼都不怕,但就怕共產黨的認真二字一樣。

    「正陽,這個情況,這項工作,我想這樣你看行不行,我抓緊時間也跑幾個區縣調研一下,有你的這些情況打底,我心裡也大概有數了,你說你已經和品強交換過意見,也有很多共同的看法,我也準備抽時間找品強談一談,聽一聽他的想法,我再花一到兩個星期跑幾個區縣,然後我們一起去向茅書記匯報一下,把這項工作要定下來,你看怎麼樣?」

    郎芳的話語中正平和,沒有了先前的情緒,顯得很自然。

    這才是一個市委副書記的正常表現,怎麼可能因為你一席話就被煽乎得熱血沸騰,全然相信了?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只有做了充分紮實的實地調研,你才能有發言權,你發言才有底氣,這也是共產黨的基本工作方法。

    「那樣最好,我也希望郎書記在調研中能夠有更充分詳實的內容來映證我們的觀點看法。」沙正陽欣然應允。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5 09:04
還看今朝 第一百七十三節 有所收穫


    工作有條不紊的開展著走,沙正陽覺得自己也可以流暢的安排部裡邊的處室工作,分派下去,也能有滋有味的掌握著工作進展情況了。

    易天行是有能力的,但是這個人心思比較複雜,在沙正陽看來,最主要的還是要看他是否願意全心全意的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做不到這一點,這個人就只能說是可用,但難以大用。

    就目前來說,易天行的表現還不足以讓沙正陽滿意,相比之下另外一位副部長曹萬林的表現就讓沙正陽滿意得多。

    曹萬林在沙正陽確定了工作思路之後,就不折不扣的按照沙正陽的意見抓起工作來了,這一塊工作至關重要,10月份之前,相關的一些方案就要拿出來,而且沙正陽也要求曹萬林要結合著下一步馬上就要展開的作風紀律大整頓大轉變工作來完成這個方案。

    漢都市委組織部的規模不小,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雖然組織部編制沒上百,但是這好幾十號人都是在體制內浸淫幾十年的,特別是在這個部門幹了這麼多年的,可以想像得到要把這幫人梳理順當,還得要讓他們把工作拿起來,這份駕馭藝術要求可不低。

    好在有著前世記憶的沙正陽對這一塊工作不算熟悉,而且一開局他已經找準了工作中的牛鼻子,所以就要容易得多。

    齊寶先踏進沙正陽辦公室時,沙正陽就在為下一步在向茅向東匯報並為市委常委會上的專題匯報最準備。

    齊寶先是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兼勞動人事局局長,同時還兼著編辦的主任,他的主要工作還是人事局那邊,當然這邊他主要分管公務員處的工作。

    平素齊寶先來這邊的時候不算多,但是沙正陽來市委組織部時間不長,所以齊寶先也很清楚,按照規矩自己也需要時不時來匯報一下工作,哪怕沙正陽的主要精力暫時還不在人事局這邊。

    「寶先部長,來了。」沙正陽對幾位副部長都還是很尊重的,每一個起碼都比自己大十歲以上,無論是從哪方面來說,都該尊重。

    「沙部長,準備匯報一下近期勞動人事局那邊的工作情況,您一直忙,我也準備了一下,所以現在才來。」齊寶先也很客氣,人家尊重自己,自己也得要講規矩。

    「說什麼匯報,你也是老人事了,我才是剛入門,咱們交流交流,你說,我聽,如果有不懂的,我也問問,你別不耐煩就行。」沙正陽也打趣。

    「呵呵,沙部長言重了,人事工作其實也不是多麼複雜的,都是有章可循的,我先把大體情況介紹一下,然後重點匯報一下今年按照市委市府勞動人事這一塊的幾項重點工作,沙部長有什麼需要強調的,也請您提出來,……」

    這才是一種比較正常的談話溝通方式,大家客氣但不虛偽,相互尊重而又保持著各自的節奏。

    不得不說,能當到副部長這一級的,都是有幾分本事的,起碼給沙正陽的印象就是如此。

    易天行也好,曹萬林也好,齊寶先也好,論能力都絕對不差,說起工作,都很在行,或許只是在一些具體細節上各有所長和側重罷了。

    沙正陽也從未輕看這幾位,曹萬林獨當一面了,那齊寶先這邊沙正陽也要用起來,當然這個用起來要結合實際工作,因為畢竟齊寶先的主要精力在勞動人事局那邊。

    不過齊寶先也是市委組織部裡的老臣了,對市委組織部這邊的情況很瞭解,沙正陽覺得從對方的角度來瞭解問題也許會更客觀一些。

    這幾位副部長和部務委員中,紀檢組長他談過了,另外一名副部長兼老干局張張昌華他也談過了,都能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讓他瞭解到部裡邊工作運行規律和模式,但沙正陽都還覺得不夠。

    紀檢組長和張昌華年齡都比較大了,無論是在工作魄力和銳氣上都略顯不足,很多工作交流中也能流露出來一些,沙正陽對此倒也能理解,你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像自己一樣精神抖擻銳氣十足,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和打算。

    但齊寶先不一樣,齊寶先甚至比曹萬林還要小一歲,曹萬林能夠調動起來積極性,齊寶先一樣可以。

    而且沙正陽也大略清楚,因為許晉九的放權給易天行,使得易天行在部裡邊也比較強勢,當然易天行的領導藝術還是比較講究的,雖然強勢,但是也體現在內裡,表面上還是十分和諧,不過對於曹萬林和齊寶先來說,恐怕對易天行的強勢還是有些不太滿意的。

    雖然說你說常務副部長,但是大家都是副廳級,在很多工作上有分歧,你如果不能拿出合理的說法來,僅憑你一個常務副部長的名頭就要想把人壓住,顯然也是有後遺症的。

    「寶先部長,我知道你主要精力在勞動人事局那邊,但我也知道你是部裡邊元老了,對部裡的情況和工作也很熟悉,我就開誠布公了,部裡邊這麼些年來,總體來說工作是不錯的,但是我感覺從整體氛圍上來說,欠缺一些活力和創新的銳氣,我聽說去年你曾經在部務會議上曾經有一些設想,所以我很想聽一聽,……」

    齊寶先去年在部裡邊曾經想要結合市委的一些工作提出了一些新的想法,但是並未獲得易天行的支持,加之許晉九那個時候已經無心在工作上有多少突破了,所以在部務會議上也就不冷不熱的擱置在了一邊。

    受此打擊,齊寶先在後來的工作也就不太上心了,特別是組織部這邊的工作很多時候就不太發表意見了,只管好自己一畝三分地的事情。

    易天行的確能力很強,但他和曹萬里與齊寶先的關係都很一般,或者說這個人為人做事都不錯,當時卻缺乏一種人格魅力,難以贏得曹萬林和齊寶先的信任,正因為如此,原來的漢都市委組織部才會有以前的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許晉九超然物外,不怎麼過問真正的具體業務,當然人事調整例外,易天行大包大攬,所有工作直接插手到處室,曹萬林和齊寶先基本上有點兒邊緣化的味道,而張昌華和另外一位紀檢組長謝文科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成了這樣一種狀態。

    但沙正陽一來就徹底打碎了原來那種狀態,他帶來的激情和活力影響到了很多人,包括處室的一些副職中干都被沙正陽這一輪一兩個月的調研給帶動起來。

    沙正陽的朝氣銳氣以及作風都給這些習慣了原來的沉悶氣氛但又不太滿足於現狀少壯派幹部們帶來了一些新鮮感,也讓他們看到自我改變和突破的希望。

    易天行的影響力幾乎如退潮的是潮水一般迅速消退了,幾乎沒有引起什麼波動。

    這也很正常,當一個市委常委、組織部長要想建立起自己的影響力時,尤其是在獲得了相當一部分中層幹部的支持時,一個常務副部長是很難插得上話的。

    更何況易天行也表現得很理性平靜,很自覺地退後了一步,主動讓沙正陽站上去。

    這等情況下,若是不識時務,恐怕只會自取其辱。

    和齊寶先的談話持續了一個半小時,談得還算不錯。

    不過齊寶先大概是收到了去年的打擊,所以這一次也就要謹慎許多,很多話題並沒有真正展開來說,只能說淺嘗輒止。

    但沙正陽還是很滿意,你不能指望你一來就能然所有人望風臣服,易天行和齊寶先這種才是常態,曹萬林相比之下倒真是一個實誠人了,當然這也和沙正陽對其表現出來的認可態度有很大關係。

    不過齊寶先在離開時還會主動的和沙正陽表了態,甚至還給了一個建議。

    去年10月間許晉九在時一度有意調整部裡邊的部分中干,但未得到易天行的支持,方案一度都由辦公室草擬,但最終半途終止,大概那時候許晉九也意識到了他很快就要到政協去,如果因為啟動這個內部調整方案而引發一些爭議,反為不美,所以也就悄無聲息的擱置了。

    沙正陽也問了為什麼易天行不支持這樣一個方案,齊寶先沒有明確回答,只說在個別人選上可能有不同意見,所以有爭議,結果許晉九主動退讓擱置了。

    齊寶先覺得這也許是一個契機,沙正陽可以借此考察一下自己認可屬意的幹部,安放到更合適的位置上。

    這算是推心置腹的一個建議了。

    如果要冒冒然自己主動要來啟動一個全新的方案,那麼肯定難度不小,需要各方協商。

    但許晉九一度已經將方案做好,甚至到了成形地步,那麼說明一些意見徵求都基本完成,只不過是和易天行意見相左,加之他自己考慮到下一步他自己工作調整在即,甚至是他到政協這一步還不算穩定,所以才主動放棄,那麼這個方案再提出來,重新再議,那阻力就要小得多了。

    果然還是有所收穫,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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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