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夜將至 作者:溫言對酒 (全文完)

 
regn13 2018-2-28 23:30: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3 98098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二章 境界之差(上)

    黑霧散去,懸在空中的半隻手臂向下掉落,白慢悠悠地彎下腰用兩個胳膊肘夾起地上的左臂,把左臂裝回去之後又拾起右臂,等到他恢復如初,楊小千才艱難地打破沉默,出聲問道:「所以,你不反抗?」

    「答案不是顯而易見麼?我是個熱愛遊戲的存在,只要是遊戲就有規則,輸了就掀桌子,那是loser的選擇。」白豎起大拇指指著自己的胸膛,意氣風發,根本不像是個失敗者,「我又不是聖一那種破壞慾強烈的白痴,沒興趣拉著你們人類同歸於盡,更何況,你認為劉司令和你們華夏中央正府為什麼沒有阻止你調遣部隊?不就是為了開戰時節省時間麼。的確,我拚死反擊能給你們造成重大傷害這也是劉司令能答應我要求的原因之一,可惜劉司令這人原則性太強,非得把我們這些老朋友趕盡殺絕說回正題,在沒有贏面的情況下給你們造成傷害,就等於親手埋葬整個聖族。」

    「老朋友,像你這樣的人當然無法理解我和劉司令。我只能用通俗的語言給你解釋,我想玩的遊戲,名字叫『聖族崛起』,而不是『苟活下一天』。」白的嗓音愈發炙熱,竟然目露期待,「這是我玩過的最有挑戰樂趣的遊戲,我想贏一把,就算死也想贏一把!」

    那幅著魔的神情讓楊小千回憶起這張臉最初的模樣,一個是人,一個是吃人的怪物,兩個形象重疊在一起,竟然毫不違和。

    「還是理解不了嗎?」白唏噓不已,慨然道,「這也難怪,畢竟你離我和劉司令還有非常遙遠的距離,我們的人設可都是掌控億萬人命運,身繫文明興衰,獨自帶動一個種族前行的偉人,而你只不過是跟在後面賣力追趕,企圖用努力彌補天賦的中庸之輩,啊,但是也不要傷心不要氣餒,雖然你永遠趕不上我們,但是你已經超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同類了喲。」

    原本楊小千不打算理會白的調侃或是挑釁,可這聒噪的嗓音就像一把扔進乾柴烈火裡的一把助燃劑,讓楊小千醞釀已久的怒火猛然爆發。

    沸騰的黑霧將白圍繞其中,阻擋外界視線,霧中不斷傳出沉悶聲響,等到黑霧再次消散,白先前所站立的位置除了一灘血跡和一堆爛肉,就只剩下一顆頭顱,那顆人頭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嘴唇嗡動:「都打了這麼久,不會還以為把我的腦袋和呼吸系統、發聲器官分隔開就能讓我沒法說話吧?」

    楊小千不再理他,看來唯一讓白閉嘴的辦法就是將他這顆大腦徹底毀滅,但那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劉遠舟劉中千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劉。」在稱呼的選擇上猶豫了片刻,楊小千繼續說道,「劉遠舟,根據變控中心邱哲的供述,白在邱氏藥業的地下實驗室裡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缸中之腦的形式存在,那時邱哲的實驗室裡可沒有能夠為大腦直接供應營養和氧氣的設備,但白的大腦卻安然無恙地存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並且根據邱哲推測,假如沒有進行換腦手術,白的大腦還將繼續存活。還有一點,當時白的大腦可是存在清晰意識的,他甚至能用某種特殊方式與他的屬下進行交流,這樣的腦子放進你的局域腦聯網裡,就不怕對零一造成影響麼?只要白成功向零一灌輸某種錯誤概念,那麼……」

    「不存在這種可能,試運行完成後,白的大腦將會被,用便於理解的話來講,將會被格式化。」劉中千打斷楊小千,替劉遠舟回答問題,彷彿他成了劉遠舟的喉舌,「我們會以無規則信息海沖刷白的大腦,直至自主意識消失,再將白的大腦當作工具使用,並定期將白所有大腦進行格式化,以此確保零一不受影響。嬰兒懵懂無知的大腦也能產生感情,這是絕大部分哺乳動物大腦所擁有的天賦,理論上,在解決情感產生的問題中,零一需要的只是能夠產生情感的大腦作為它誕生的一部分,以此確保他有產生情感的能力,而並不需要已經帶有記憶和情感的大腦去給他一個思維定勢,至於『神』產生並理解人類的情感後,是否還會繼續保留這一特性,又是否以我們能理解的方式受到這一特性的影響,那是後話。」

    楊小千沉默半晌,雖明知劉遠舟不像于謙那麼容易動搖,但仍沒有放棄嘗試,又開口道:「白的大腦,可能比我們想像的更強,這裡面有太多不穩定因素,這是在玩火,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火自焚……我還要提一點,我不知道你們如何推測出發展硬件技術所需要的時間,也不知道你們的估測是否準確,但是相信你們一定會考慮到,現在的世界與以往截然不同,以前需要一代人兩代人才能攻關的科研難題,現在只需要一個覺醒了科研能力的覺醒者就能解決,或許我們要等的時間並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久,或許先滅絕變異體再統合力量才是最穩妥的做法,哪怕這需要付出一定代價。」

    「楊會長,恕我直言,白的大腦,或許,比你想像的更強。」劉中千昂起下巴,驕傲地說道,「但劉局長的能力,一定,比你想像的更強。至於您說或許我們需要等待的時間並不像想像的那麼久,那麼我得說……」

    話說到一半,一隻沉穩有力的的手搭在了劉中千肩上,讓劉中千渾身篩糠似的顫抖了幾下,彷彿這手有千鈞之重。

    看得出來,劉遠舟很久沒有或許從來就沒有過拍過劉中千的肩膀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劉中千陷入僵滯,無法出聲。

    「楊小千,我一直很欣賞你的適應能力和想像力。」劉遠舟出聲說話了,介於機器和正常人類之間的聲音,出奇的沒有讓人感到不適。

    「你有沒有想過,我做著一切,並不是為了全人類,而是為了我自己?」

    楊小千在劉遠舟眼裡看到了一片跳動的流光。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三章 境界之差(下)

    楊小千自認算是一個想像力豐富的人,但也沒有想過劉遠舟會說出這句話,他騙過了全世界,用無人能夠想像的手段,實現一個能夠造福全人類的奇蹟,不是為了全人類,而是為了他自己?

    同時,楊小千又的確是一個適應能力極強的人,當初剛從高中校園畢業便能迅速融入專屬於成年人的社會黑暗面,從特殊渠道獲取各類用以綁架及毀屍滅跡的違禁品,在于謙穿越而來後也很快就適應了令人震驚的消息,穹頂降臨後楊小千依然是最快適應新世界新法則的人,直到現在楊小千也沒有失去自己引以為傲的適應能力事實上它正在發揮作用,所以楊小千才能迅速調整狀態。

    勉強恢復常態後,楊小千開始仔細琢磨劉遠舟的問題:劉遠舟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國家?誠然,對屍總指的劉司令對國家有一顆赤誠忠心,可自劉遠舟再次覺醒腦域超能後,他的思維狀態都在根本上發生轉變,如今的劉遠舟還是當年那個劉司令麼?假若是,他真能冒著百萬千萬甚至億萬同胞死於非命的危險,眼睜睜看著無知的人們受到變異體蠱惑,成為巨大陰謀的犧牲者,眼睜睜看著變異體步步坐大,只為了賭這一次機會?

    在楊小千看來,這比盲人走鋼絲更為危險,如果沒能在白掌握核武器之前完成零一基地的研發呢?如果白沒有乖乖妥協,而是以最後的瘋狂拚死一搏呢?那麼一步走錯滿盤皆輸的很可能就不是變異體,而是人類!

    那麼,劉遠舟是為了自己?為了他自身利益,為了達到他某種目的,將全世界玩弄於鼓掌之中?然後在即將成功的時候將這一切全盤托出,告知他人?這在邏輯上說得通麼?

    「簡單回答一下你的疑問。」劉遠舟這一雙充斥著輝光的眼似乎能洞穿楊小千的身軀,直視其內心,「第一,我所做的一切並沒有增大華夏同胞或世界人民的傷亡,這一點你在以後會明白。第二,對於無法準確預見所有未來的我們而言,企圖創造神明構建未來,確實如同盲人行於黑暗,只有中千帶來的一絲絲光亮能夠作為指引。而正確的道路太過狹窄,確實如同鋼絲,若你認為這是盲人走鋼絲,我並不否認,但有一點你不知情,這通向未來的鋼絲,這條狹窄的光輝之路,離安全又充滿危機的地面,其實只有一步之遙。」

    一步之遙?這是什麼意思?楊小千眨了眨眼,想像著一個盲人伸展著雙臂努力在一根鋼絲上保持平衡,突然!一個失誤發生,盲人從離地只有少許距離的鋼絲上跌了下去,摔了一跤,爬起身後拍了拍灰,完好無損。

    「即便掌握核武器,變異體也只有兩個選擇,一,以核威脅爭取更多的生存時間苟延殘喘,二,使用核武器引起戰爭。若選擇前者,零一誕生時即是變異體喪鐘敲響之時,若選擇後者,變異體將受全世界仇恨,即使戰亂為其營造生存土壤,在我參戰後他們也會很快滅亡。這並不是一場賭博,自始至終,變異體全無機會。」此時劉遠舟話多的不像是劉遠舟,「思考問題時,出發點的高度侷限了你的視角,與白交手這麼多次,你應該想到,白想要掌握的談判資本並非核武器。」

    「不是核武器?那是什麼?」楊小千不解,各種情報渠道獲取的信息都指向同一個方向:變異體想要滲透核武掌控國,獲得核武器。

    白適時地發出一聲哈哈,好像在嘲笑楊小千成為這個寬闊密室裡最蠢笨的人。

    劉中千抬起手臂在身前的光屏上劃了幾下,說道:「即使變異體拿到了核彈頭,並且有能力將核彈頭髮射出去,核彈也百分百會被劉局攔截。白想要獲取的真正的談判資本是他命名為『聖核』的機密計畫,白的一百多具分身中有至少六十具直接參與這個生物基因工程計畫,他們想對天生高等變異體的基因進行測序排檢,找出人類被T原體感染後跳過喪屍階段直接成為變異體的秘密,再以定向基因技術進行複製,這種技術……」

    「我簡略給您介紹一下,之前在邱氏藥業的地下實驗室裡,邱哲給您介紹了線粒體的概念,這是我們人類細胞內用以產生能量的細胞器,它有自己的基因組,與細胞核DNA五官,技術上來講,生物學家和基因學家能夠使用體外受精技術,以正常線粒體DNA替換缺陷線粒體DNA,以避免初生嬰兒因不良基因患上疾病。十一年前,美聯邦密歇根州的莎倫‧薩利嫩與丈夫保羅生下一個女兒,名叫阿拉納,阿拉納的細胞核DNA來自於莎倫、保羅夫婦,而她的線粒體DNA,則來自另一位女性,這就是著名的『三親嬰兒』,從生物技術的角度看,阿拉納有三位親生父母。此案例出現一年後,美聯邦因安全和倫理問題禁止了這項技術,但實際上相關的秘密研究一直在進行。」

    「白的計畫,就是在過往研究的基礎上,找到靶向替換或改寫細胞核DNA的方式,使得每一位T原體感染者都能在感染後甚至是感染之前跳過無智期,直接成為高等變異體,一旦這項計畫成功,變異體便能與喪屍劃清界限,洗脫吃人怪物的身份,並在大部分人心中真正成為比人類更加優秀的物種。」

    「雖然成為變異體後仍然要以人肉為食,但聖殿嚴格管控變異體,不允許食用活人,再加上能夠跳過無智期,變異體在民眾心中的形象將會迅速美化,只需正確的宣傳手段,變異體便能成功融入人類社會。這項計畫才是白真正想要的談判資本,而核彈只不過是他製造的障眼法,和用來拖延時間的手段,等到下一次更大的災難來臨,當堅定的反變分子疲於應對危機,掌握談判資本的變異體便能穩定勝局。」

    「這項計畫的核心,就是變異體產生和延續的核心,且在這項計畫的威力將成為摧毀心理防線的『核彈』,因為無形,自然無從抵抗。所以,白將這項計畫命名為『聖核』,值得一提的是,變異體也把自己的腦核稱為聖核。」

    楊小千怔怔點頭,聽著劉中千的話,他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原來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時候,有兩個藏在迷霧中的怪物,以這顆蔚藍星球為棋盤,以種族存亡為賭注,以天下蒼生為棋子,下了一盤錯綜複雜的大棋。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迷途者

    若能追根溯源,這個世界原本的模樣在大多數人眼中本就該是不真實且不合邏輯的。

    楊小千本以為自己登上高位後就已窺見這世界的原貌,到今日方才知曉,原來自己差得太遠。

    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殫精竭慮,熬出了白髮,費盡了心血,不為家國天下事,只為了能在災變再臨時能說一聲問心無愧,只為了在決戰爆發時能為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盡一份力。

    說來可笑,有時夜深人靜,楊小千也會遐想自己是否會在這場必將席捲全球的史詩級戰役中大放異彩,有時高台滿座,楊小千也會懷疑自己能力是否足夠應對這場決定人類命運的危機。

    總之,在楊小千看來,自己注定會參與這場對變戰爭,也必定在其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為此,楊小千晝夜不分,日復一日,時時刻刻努力要將自己和遠救會建設得更加強大,儘管權高位重,但骨子裡還是那個身在江心島時,總是藏在辦公室裡卻心繫每條街道甚至每一公分海岸線的少年領袖。

    然而事實上,這場足以在後世史書上塗抹濃重傳奇色彩的戰爭,從開始到結束,從來都與楊小千無關,不要說參與其中,就連見證的機會都沒有,不僅沒有成為關鍵人物,反而連成為旁觀者的資格都沒有,也像其他人一樣在茫然無知中等待,等待天上兩尊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決鬥中分出勝負。在塵埃落定之前,他對這場決戰的過程一概不知,看到結局後,也找不見它曾經存在的痕跡。

    對楊小千而言,這意味著自己為之奮鬥不惜付出一切的信念,原來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只是晴空底下一顆大大的肥皂泡,現在還被啪嗒一下戳破了,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在濃霧裡蹣跚前行的迷途者。

    張牙舞爪地想要嚇退迷霧裡不知是否存在亦不知存在於何處的怪獸,用盡全身力氣克服恐懼,跌跌撞撞地往前趕,一再催促自己,不敢有分毫鬆懈。可最後大霧散去才發現,自己仍在原地,而前方已是一片坦途。

    可這非但沒有給楊小千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反而讓楊小千有了近乎絕望的脫力感,若不是曾經的磨礪鋪出一條漫長心路,足以包容一切,或許楊小千現在會崩潰。

    黑霧捧起白的腦袋,楊小千看了看白,又看了看劉遠舟,問:「所以,你們這局棋,從什麼時候開始?」

    白怪笑道:「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何必再問出來呢。」

    楊小千默然,他心裡確實有答案了,劉遠舟和白的佈局不可能是在穹頂消失後才開始。雖然不願承認,但不得不承認,不光是腦力,自己的眼界和境界也遠遠比不上白與劉遠舟。身處遠江時,自己思考的內容就只有如何滅屍防患,如何擴張勢力、救助同胞,如何讓遠江人的日子過得更好。

    至於穹頂消失之後的事情,楊小千不是沒有想過,但視線始終沒有跳出井底之蛙仰頭看到的那個圓圈,而劉遠舟和白想必早在穹頂消失之前就做好了各種佈局準備,哪怕身體禁錮在穹頂之下的一座城市裡,他們的思維也早已跨過國境線,在全球範圍內激烈交鋒。

    「我猜,你在邱氏藥業地下實驗室與邱哲待了那麼久時間,其實還有一個主要目的,就是從他那兒學習需要的知識?另外還想用他的父親來控制他,讓他為你的『聖核計畫』服務?所以,你是從那是開始著手準備?你們的棋局從那時開始?」

    「啪,啪,啪。」白喊出啪啪鼓掌聲,「說起棋局,還記得我和劉司令那盤棋嗎?在他面前我一子未落的那盤棋,他說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說我的陳倉他封了,聖族一個也走不掉。就連我都一度以為他在瞎吹,沒想到,哈哈哈,沒想到,我族是真的一個也走不掉,走出了遠江,卻從沒有走出過劉司令的五指山,這一手遮天,真厲害呀。」

    白的話點醒了楊小千,讓楊小千想到另一件事。

    從劉遠舟當時的怪異表現來看,他肯定提前知道了穹頂消失的時間,這一點很好理解,根據楊小千的推測,劉遠舟在穹頂消失後急著離開城內,就是為了將他藏於暗中的,能夠預見未來的覺醒者送到安全區域,而這個覺醒者顯然就是劉遠舟的養子劉中千。

    換言之,即便當時圍困新遠江的屍海成功躲在了劉遠舟的視線之外,並以下水道為基礎無聲無息地鑿出一條通向新遠江的通道而考慮到劉遠舟超凡入聖的大腦,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基本為零,或許,乾脆可以去掉「基本」二字劉中千也應該能提前預見此事,那麼,當初那片地底下湧出來的屍海……

    「你故意讓聖一帶著那些變異體催趕喪屍圍困新遠江?」楊小千往劉遠舟身前跨了一大步,眼角餘光似乎掃見一道灰影,當劉遠舟抬起右手後灰影便消失不見。

    「啊,你想到哪裡去了。」白用譏諷的語氣嚷嚷道,「劉司令豈止是故意放他們過來,聖一有這種想法還得歸功於劉司令呢。還有,雖然你一直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待在你那小黑屋裡,從沒有去實地勘測,但你遠救會特秘組有那麼多智囊,居然沒有一個人想到要找地下,即便想到了要找地下也找不到一丁點線索,別告訴我你從來都不覺得奇怪啊?」

    「你什麼意思?」楊小千曾經有所懷疑,可始終理不清頭緒,再加上白和聖殿這層陰影一直蒙在心頭,讓楊小千無力再去探究已經過去的事情,或者說,楊小千潛意識裡認為如果劉遠舟不願告知,那麼自己的探究毫無意義,這是面對困難時的一種退縮,但楊小千並不因此羞愧,換了誰來面對劉遠舟,都會不可避免地畏縮。

    「我為什麼會在這?你為什麼不知道我在這?你手下那批精兵強將,配合華夏國安,查了這麼久,為什麼查不到一丁點線索?」白撅起嘴巴,努了努嘴唇示意楊小千看看周圍。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五章 白的作用

    白的音量並不高,但這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當頭棒喝,竟讓楊小千隱隱產生耳鳴的暈眩感。

    顏望野和黃愷靖曾在遠救會公寓樓內的消防通道里談到過這件事,當時黃愷靖說,這次搜查變異體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當年在遠江搜找消失不見的喪屍一樣,明明沒有任何找不到的理由,可就是全無線索,摸不到一點頭緒。

    後來顏望野反覆琢磨,也嗅出了一絲危險的氣味,認為在自己人的隊伍裡很可能藏著一個忠於變異體的叛徒,或是一個如楊越臣一般的野心陰謀家。於是顏望野便將此事對楊小千做了一份沒有書面記錄的口頭報告,一向謹慎多疑的楊小千對顏望野和黃愷靖兩人的看法表示認同,責令調查小組立即展開調查。

    幾輪審查後,調查小組提交的可疑名單裡只有寥寥幾個名字,但要以模糊的證據說明這些人與變異體有染,難免有牽強附會之嫌,更何況,這些不起眼的甲乙丙丁根本不可能有足夠的能量幫助那個潛入華夏境內的變異體脫身。

    這讓整個遠救會都睡不著覺,大家怎麼都想不明白,這變異體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同時,這件事也成了楊小千和顏望野的心病,一想到變異體掌握了這樣的手段,就會不禁聯想到其他問題,變異體是否還能故技重施?又是否已經故技重施?是否可能有溫言這個級別的超級戰力潛入城市肆意破壞?

    擔憂了這麼長時間,楊小千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為什麼調查小組配合國安、變控中心、十九局還有各種機密情報部門,上天下地地查卻查不出丁點兒線索,因為這個變異體被劉遠舟給帶走了,也就只有劉遠舟,才有這個能力,讓全華夏的情報部門都變成瞎子聾子。

    回頭想想黃愷靖那一聲「似曾相識」,再聯繫起白剛才所說的話,另一個困擾楊小千已久的謎題似乎也解開了。

    「哈哈哈哈,想通了吧,當初之所以你們都沒能發現,全都是劉司令的功勞啊。」白好像很樂意看到楊小千臉上出現震驚的表情,在楊小千印象中與白的幾番對話裡,這次他發笑的次數最為頻繁。

    「當智力和計算力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你不僅無法從對方那裡獲取有效信息,還會因為對方給出的限制而無法從任何渠道獲取有效信息,除非對方有意讓你獲取錯誤信息。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以他的演算速度,一天,甚至一小時,就能完成你一年的計算量,將所有無變量和有變量的情況全部推演,再用充滿垃圾和陷阱的信息流沖刷你們的情報部門,於是你們疲於分析情報,蒐集線索,最後能得出的所有結論,都是他想讓你們得出的結論。這也不是什麼新鮮手段,只是現代情報戰中常見的路數,只不過量級的提升引起了質變。」白解釋完,詭笑道,「說到這裡,提醒你一下,千萬不要像某些蠢貨一樣覺得憑直覺就能避開這種戰術,只要計算能力和分析能力跟不上,直覺也能**控。」

    楊小千知道白為什麼要補上這一句,因為他自己就被白以同樣的手段戲弄過,白想揭開這層傷疤好好欣賞,楊小千當然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為什麼?」楊小千無視白,又一次問劉遠舟這三個字,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問,也克制不住重複。

    劉遠舟望著楊小千,眼裡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內疚或慚愧,看到這雙坦蕩且明亮的眼睛,楊小千就知道自己無法從他嘴裡問到答案,於是轉頭看向白。

    白笑的更加肆意猖狂,不知是自信楊小千不會惱羞成怒捏爆他這顆頭顱,還是相信劉遠舟和劉中千不會讓楊小千傷害到他珍貴的大腦。

    笑了好一陣,白開始解釋。

    「這還不簡單麼?假如不讓聖一帶著屍海來圍城,怎麼把這些惱人的垃圾集中起來清理呢?假如沒有這場突襲,怎麼能讓人們手足無措手忙腳亂地朝外跑呢,怎麼能第一時間掌握話語權呢,怎麼能讓我放棄在遠江在華夏興風作浪的大好機會,灰溜溜跑去國外呢?」

    「有件事情其實你沒猜錯,我能安然無恙地離開確實是劉司令高抬貴手,至於為什麼要放我離開……大概是想把我當肉豬養吧,當時我分裂出的大腦可能還不夠劉司令用,想來是為了盡快取得足夠用的超級大腦,劉司令才沒有把我留下,不但沒有把我留下,還客客氣氣地送我和聖殿子民一同出境,讓我們能更快地發展,茁壯成長,早日豐收,哈哈哈。」

    這一聲笑,大概是在笑自己。

    「當然,或許還有其他原因。比如,如果沒有我這個天大的威脅,劉司令又怎麼會成為華夏正府信賴、扶持的十九局局長呢?你們覺醒者之間那點裝模作樣的小衝突可上不了檯面;如果沒有我,劉司令又怎麼能迅速掌權而不引起任何質疑和反對呢?又怎麼能在展現超凡能力之後不引起高層的忌憚呢?如果沒有我,你們又怎麼能用相對溫和的手段剔除掉人類陣營裡那些立場不堅定的爛肉並進行權力洗牌掌握實權呢?如果沒有我,你們又怎麼能拿出實際證明讓全世界都相信災難即將降臨呢?如果沒有我,沒有一個恐怖且強大的共同敵人,你們又怎麼能讓全世界正府聯合起來呢?」

    「或許劉司令的確還能想到其他方法,但放我出去是最快見效的方法,對不對,劉司令?我在外面蹦跶,替你省了不少時間和心思吧?」

    「啊,這麼想想,我的作用還真是大呀,嘖嘖嘖。」白咂舌不已。

    楊小千眯起了眼,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似乎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為國為民的劉司令,而是一個無法理解讓人恐懼的存在,儘管仍舊擁有人類的軀體,但內在的本質早已面目全非。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目中銀河(感謝淡墨霽鏡舵主打賞

    在周天明扔掉十字架項鏈之前,他總是把一句話掛在嘴邊:沒有人能扮演上帝。

    從邏輯上看,這句話是對的,然而這世界總會出現某些不合邏輯打破常理的神奇存在,比如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就能扮演上帝,不僅是扮演,他還想成為上帝。

    楊小千發自內心地感受到了一種凡人面對神靈的顫慄,可除了帶有謹慎的敬畏以外,卻沒有頂禮膜拜的想法,反而有一種想要奮力一擊將他打落神壇的衝動。

    下棋?以天地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

    去你媽的。

    假如能力足夠,楊小千真想一腳踹了劉遠舟和白的棋盤。

    可惜,楊小千知道自己沒有這個實力,因而只能忍耐。

    憤怒無濟於事,只有理智提問,掌握更多信息,再去爭取主動權,才是最好的選擇,才是楊小千的行事風格。

    於是楊小千發問了:「你他媽是個畜生嗎?」

    明明有能力滅絕變異體,卻為達到自己目的放任聖殿在外面攪風攪雨,長成毒瘤頑疾,禍害無數家庭,毒害無數無辜者,這不是畜生行徑是什麼?

    想到那些在新遠江南城門戰死的同胞,楊小千身體裡的血液全都隨著漂浮在身側的黑霧一起沸騰。

    空氣彷彿凝固,劉中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楊小千,張大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接著白咧開嘴角又要哈哈大笑,但零一及時將一個半球形透明罩扣在他頭上,並用一個圓盤封住下半球面,使得白的聲音無法傳播出去。

    靜默的環境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楊小千攥緊了雙拳,心裡竟期待一個讓他暴怒的回應。

    就像人們在情緒堆積到極致後會選擇以暴飲暴食、酗酒抽菸、劇烈運動甚至是自殘來發洩情緒一樣,傷害自身這種幼稚的行為其實也是情緒機制對自身內心的一種保護,只不過成熟的人與不成熟的人各有不同的發洩方式,而楊小千現在需要的發洩方式,就是一場歇斯底里的爆發。

    但事與願違,劉遠舟的眼裡看不見一絲絲波動,他沒有不屑地冷笑,也沒有出離的憤怒,只是淡淡回答兩個字:「不是。」

    這份淡定讓楊小千很快洩了氣,他意識到自己的可笑之處了,這就像是一隻螞蟻朝著一隻巨象張開顎管,噴吐出的酸液休想傷到對方分毫,事實上雙方差距如此之大,以至於巨象不在乎、甚至不理解螞蟻在做什麼,因為雙方視角有著不同的高低,巨象看不到螞蟻的世界,也不感興趣,而可憐的小小螞蟻,或許要沿著巨象的腿攀爬一生,才能從巨象的視角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

    「呵。」楊小千咬著下唇揚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點點頭,又搖搖頭,深深吸氣,再用力吐氣,平復了內心波瀾後,問道:「還有一點疑問,按照白的說法,我們還在遠江時,你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此事,你在那時就知道你會需要他的大腦,所以你才放他離開?這不合理,我無法理解。」

    「嗯,我知道你們的智商很高,高到超越凡人的程度,或許就連愛因斯坦在你們面前也不過爾爾。但,就算你們的大腦再怎麼超凡脫俗,也不能無中生有獲得知識和信息,沒錯吧?就連白想要研究T原體,研究高等變異體的基因,不也得先從基礎知識開始學麼?或許你們的學習速度是我這種平凡人類的千倍、萬倍、千萬倍,可你們總得有個渠道才能獲取信息……」楊小千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所以,為什麼你在穹頂裡就能制定創造零一的計畫,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以前只是一個警衛處副處長,根本不可能接觸到任何與零一基地有關的信息,或許憑你的非凡頭腦,你可以預料到或者說意識到自己的能力能在這個領域發揮最大作用,但,你為什麼會知道你需要白的大腦?以超級大腦構建腦聯網,用以代替硬件上的缺失,這不應該是你在遠江時就能想到的事,為什麼你想到了?」

    說話的同時,楊小千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轉向劉中千,盯著劉遠舟看沒有意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出端倪,所以楊小千選擇觀察劉中千的反應。

    出乎意料,劉中千眼中出現了些許茫然。

    茫然,而不是驚疑。

    或許這意味著劉中千也早已意識到這一點不合理之處,但卻沒有得到一個合理的解答。

    接著,劉中千飛快地朝旁邊瞄了一眼,顯然他也想聽聽答案。但劉遠舟保持沉默,不作回應。

    靜默持續了十秒鐘,在楊小千即將失去耐心時,劉遠舟開口了。

    「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呵呵。」楊小千搖頭失笑,自從新遠江政變以後,劉遠舟從來不對自己透露任何信息,他不肯回答也是意料之中,事實上話說到現在,大部分問題都是白和劉中千在作答,劉遠舟只回應了兩次。

    「我想你一定有個正當理由嘍?」楊小千以譏諷的語氣問。

    「是的,我有一個正當理由對此保持沉默。」劉遠舟點頭道,「以後有一天,你會明白。」

    「去你媽的。」楊小千總算把心裡這句醞釀已久的話扔了出去,頓感暢快。

    「沒有其他問題了嗎?」劉遠舟恍若未聞。

    「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楊小千想起有一個問題仍未得到解答,劉遠舟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全人類,還是為了他自己?

    「為了進化和超脫。」劉遠舟回答的速度讓楊小千感到意外,「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有其意義,每一個思想的存在都有其追求,對我而言所剩下的唯一追求就是進化和超脫。並非作為個體的進化與超脫,而是全人類的進化與超脫。」

    「對我而言肉體是禁錮,數字世界是超脫,對人類而言,無法跨越的星河是禁錮,外面廣漠無垠的宇宙是超脫。」

    劉遠舟眼中輝光更盛,楊小千從中看見了超越認知的景象,那是一張太陽系的星圖。

    再往裡看,群星閃耀,銀河璀璨。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逃?學不會(感謝劍神愛德華舵主打

    華麗的柴可夫斯基G大調鋼琴奏鳴曲步入尾聲,噴泉隨之低落。

    金屬球從上至下散開,站在中央的于謙伸手摘下由金屬支架托浮在空中的亞克力平板燈,這也是一種于謙喜愛的新奇發明,巴掌大小的平板卡片燈足夠照亮一間小屋子,在沒有光線的全封閉式金屬球內,于謙通常用這種卡片燈來照明。

    「逃?」

    于謙低聲說了個字,然後把一邊嘴角往上咧,從面部肌肉的運動來看這是在笑,但從于謙冰冷的眼神中卻能看出完全相反的結果。

    「又讓我逃?」于謙右手握拳,將指尖用力劃過掌心。他感覺有點手癢,如果楊小千還站在面前,他想自己可能會忍不住走上去甩一個耳光。

    「我算是明白了,什麼叫氣得瑟瑟發抖。」于謙怒極反笑,閉上雙眼回憶過往。

    在公交車上剛剛得知災難就要降臨時,楊小千第一反應就是逃,逃離遠江,逃去上京,逃去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天子腳下。

    在返回天堂島遭遇蕭光時,楊小千定下作戰計畫後給于謙留下的囑咐是不行就逃,打不過就逃。

    在聖奈爾教堂對戰邪教教宗林萬羽和幾個變異體時,方玉身陷囹圄落入敵手,楊小千的想法仍然是逃。

    直到那個名叫鄧興力的武警戰士替楊小千擋了一槍,用自己的命給楊小千的心掛上一道鎖,才讓那個畏首畏尾怕風怯雨的少年挺起胸膛,勇敢地走到最前線,承擔常人難以想像的沉重責任。

    自那以後,楊小千屢次親身上陣參與戰鬥,從江心島收復戰到最後的新遠江大決戰,只要前線對戰力的需求超過他個人指揮能力所能做出的貢獻,楊小千就會毫不猶豫地衝向最前線,甚至在南城門那一戰中隻身闖入屍海,朝著成百上千變異體發出無畏宣言。

    于謙雖未親耳聽見那一聲「來!殺我!」,但從他人眉飛色舞的複述中,也能體會一二。

    看見楊小千逐漸變得勇敢無畏,于謙心中充滿驕傲與欣慰,他認定這是自己給楊小千施加的正面影響。

    在自己向楊小千學習並成長的過程中,楊小千一定也從自己身上獲得了他所需要的優秀品質,這個認識讓于謙倍感欣喜。

    看到楊小千以讓自己無法想像的毅力堅持在工作崗位上,于謙對自己來到此方世界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有了全新認識,原以為楊小千從此絕不會在面對困難時畏懼退縮,卻沒想到今天楊小千又留下一個「逃」字,讓于謙氣的牙癢又手癢。

    「楊小千,你個沒卵子的慫貨。」于謙咬牙切齒,對著空氣咒罵了一聲,將液態金屬流築成一個圓台,抬腿站了上去。

    逃?

    于謙不會逃,當初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于謙將自己的安全當作最重要的事,但在真正享受過生命的美好後,于謙反而改了信條。

    這輩子,不會逃。

    不論是痛苦、恐懼還是死亡,都不能讓于謙轉身逃跑。因為于謙永遠記得當年實驗室裡那個忍受不了痛苦於是選擇自殺的慫貨,他就是選擇逃避的失敗者。

    假如他沒有選擇逃避,或許通過傳送門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會是他,或許見識到這萬千精彩的人也會是他。

    每次回想起那人自盡時那個絕望且灰暗的眼神,于謙就會問自己:假如這次我逃了,我會不會像他一樣錯過更多精彩?

    因此,明知災難將臨,于謙沒有想過逃離危機四伏的遠江;明知事不可為,于謙也沒有想過逃離群魔亂舞的聖奈爾教堂;明知敵強我弱,于謙還是沒有想過逃離已然變成血肉磨盤的國貿大廈。

    直到迄今為止最為慘烈的新遠江南城門大決戰,面對滔滔屍海,于謙想過千種萬種,就是沒有想過逃!

    管你強敵幾何,都是當頭一劍!

    逃?

    逃什麼?

    逃到哪裡去?

    為什麼要逃?

    人這一輩子,百年歲月,白駒過隙,都要拿去狼狽逃亡嗎?

    早晚都是要死,有什麼好怕?與其在東躲西逃的過程中反覆煎熬,變成自己厭惡的模樣,倒不如昂首挺胸,仗劍直行,在風華正茂的年紀死在自己最光輝燦爛的時刻!

    ………………

    門被推開時,孫一鳴正在把玩著一對玉石,欣賞一盆上好的玉玲瓏,不少人都知道他是愛花之人,自然有人投其所好以名貴花卉相贈,但那些幾萬幾十萬一株的名花孫一鳴都不感興趣,反倒是這盆自家栽種的玉玲瓏讓孫一鳴喜愛有加。

    聽見身後門開的聲音,孫一鳴不悅皺眉,轉過身正要訓斥,一眼看清來者後驚得手上一個哆嗦,險些把手裡幾十萬的玉獅子給摔了,老天,那可是86年緬甸總理贈給天京市長的名玉。

    「議長。」

    跟在于謙身邊這麼久,孫一鳴的涵養功夫早就修煉的爐火純青,不動聲色收起玉獅子,微微欠身,也不多問。

    要是沒點活絡心思,怎麼可能在於議長貼身管家這個位置上混的風生水起?孫一鳴轉瞬間就想到於議長特意來到自己房間是有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重要事情,於是打開額頭鎖鏈開啟能力。

    孫一鳴的能力是製造一個隔音區域,使區域內出現的聲波無法傳遞到區域之外,他憑著這份能力活過了最初的亂世,而後也在戰場上大放光彩雖說是輔助型能力,但精銳突擊小隊在進行戰場突襲時若能有一個隔音結界,那麼成功率將會大大提升。

    「嗯,我有事交代你。」于謙走進門內,伸手遞出一個酒香四溢的葫蘆和一封信,信上歪七扭八醜陋至極的字跡寫著四個字:方玉親啟。

    孫一鳴接過葫蘆和信封,不明所以,滿心驚疑,於議長可從來不讓人碰他的寶貝葫蘆。

    「你,不要帶任何電子產品,親自找到方玉,把這封信交給他……如果你敢偷看,我宰了你!」于謙說完,補了一句,「葫蘆是給你的信物,方玉看到了自然會明白,不許亂用。」

    「不敢。」孫一鳴再次彎腰,額頭滲出冷汗,他感覺到有大事發生。

    「好,你去吧。」于謙抬手,金屬流覆蓋雙腿,並從雙膝蔓延而上。

    孫一鳴知道於議長一般御劍飛行,只有在進行遠距離飛行時才會擺出眼前這架勢,於是問道:「您要外出?我現在就去給您安排專機?」

    「不用,這件事情不允許任何人知道,你也不必多問。」于謙不再多說,抬腿就往外走。

    走出兩步,于謙似乎想起一件事情,倏然轉身,劈手奪過酒葫蘆,拔了瓶塞仰頭就灌。

    「咕咚咕咚咕咚」

    孫一鳴目瞪口呆地看著于謙將葫蘆裡的美酒痛飲而盡,隨即發現葫蘆又被塞回自己手裡。

    「葫蘆給我收好了,有半點問題,我宰了你!」

    「轟」

    周身覆蓋在金屬之中的于謙撞破天花板,直衝雲霄。

    孫一鳴撐著雙眼踮腳眺望,那方向似乎是……上京?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八章 海上一座山(為灰白夜空白銀盟加更

    非洲僅有三個國家在聯合國的人類發展指數評級中獲得高級,毛里求斯是正是其中之一。

    但這不意味著毛里求斯繁榮發達,整片國土除毛里求斯島及少數幾個小群島較為繁榮以外,其他共同組成毛里求斯共和國的小島實際上比馬拉維的鄉鎮農村好不了太多,甚至有些小島嶼在原住民逐漸遷徙後變成了荒涼冷清的無人島,就像在某些發展中(和諧)國家,許多落後鄉鎮的居民全體外出打工,導致故鄉就此成為無人孤嶺,並漸漸消失在發展的浪潮中。

    珊瑚礁環繞的海域之中,就有這樣一座無人孤島,島上荒無人煙,周邊不見活物,只有潛入海下才能在湛藍色的世界裡看見四處游動的大洋帶魚類幼魚,和各類蠕蟲、軟體動物、海綿、棘皮動物、甲殼動物。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不久之前,離開故土的人們沒有再回來,但卻有新的來客登上這個荒蕪貧瘠的島嶼。島上開始有活物走動,但仍是一個荒無人煙的無人島沒有活人,自然沒有人煙。

    聖一坐在皚皚白骨架成的王座上,凝視著眼前一團跳動的篝火,火堆上有一個簡陋的木製支架,架起一根長竿,長竿串著一大塊質地粗糙的黑色肉塊,在橙紅外焰那熱情且高溫的舔舐下,肉塊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並流出令人胃口大開的油汁。

    可惜沒有一副上好的燒烤架,否則聽聽鐵架上油汁滋滋作響的聲音也是一種享受。聖一無奈地嘆了一聲,為了不被聖殿和人類正府發現,他帶著心腹手下來到毛里求斯這一無人荒島後,甚至不敢在夜間生火,更不敢從外界運輸任何東西到島內,以免被查到蛛絲馬跡。就連食物都是由心腹從海底游到另一處海島捕獵,再潛水帶回來。

    泡過海水的人肉,味道和口感都遠遠比不上新鮮食物。不知多少次聖一曾懷念來到孤島之前曾嘗過的鮮美滋味,但聖一實在是怕了。白和溫言這兩個變態就像是壓在頭頂的兩座大山,讓他喘不上氣,只能藏在角落縫隙裡斂色屏氣,不敢稍有妄動。就連手機電腦都不敢用,一切聯網產品都可能將他的位置暴露出去,所有外界信息都靠食腦蟲和安插在聖殿中的手下帶回。

    華夏古代有一則名為愚公移山的寓言,聖一有時感覺自己就是這個愚公,被家門前兩座大山擋住了去路,動彈不得。要學愚公移山,絕無可能,聖一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全面戰爭爆發,等待人類中的強者將這兩座大山炸塌。

    「陛下,肉,肉烤好了。」

    聖一聞言,側目睥睨,一位聖族站在身旁,雙手捧著滾燙的長竿,恭恭敬敬地遞了過來。

    這一聲「陛下」沒能討好聖一,此時聖一正想到自己的窩囊憋屈,聽見這兩個字只覺得莫名諷刺,頓時沒了胃口。

    「滾。」聖一厭惡地擺了擺手。

    圍聚在火堆旁的幾位聖族彷彿受了天大的賞賜,五體投地拜倒在聖一腳下。

    聖一發出一聲冷哼,這濃重的鼻音倒像是發令槍,轟然打響一場慘烈競爭,趴在地上的幾個高等聖族像野狗一樣撲向肉塊,瘋狂搶食,咀嚼吞嚥時還不忘大打出手,搶奪更多食物。

    實力較強的很快將噴香的烤肉分食一空,而實力較弱的只能轉求其次,爭搶地上的屍體。屍體中肉質最好的部分已經割下烤熟,剩下的都是一些口感較差的部位,而且在浸泡過海水後浮腫鬆弛,一口咬下去湧進嘴裡的不只有血水還有帶著鹽分的海水。海水的味道對聖族而言噁心至極,就像是人類喝中藥一樣難以下嚥,可儘管如此,飢腸轆轆的可憐蟲們還是大口啃咬,連骨頭都要咬碎吞下。

    原本這幅景象會讓聖一大為開懷,可今天不知為何,聖一興致寥寥,越看越覺得無趣,乾脆起身走向海岸,朝著遙遠的海平線眺望,估算著上次放出的小寶貝們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飛回自己身邊。

    「這次最好能帶回來一點好消息。」聖一喃喃自語,轉身時不經意間,眼角餘光掃到不同尋常之處。

    一望無際的印度洋上,有一個小點飄飄蕩蕩。

    「呃?」聖一愣了愣,定睛一看,小點似乎正在飄近。

    「你!」聖一指著身後一個抱著大腿骨的矮小聖族喝道,「過來!」

    聖一自身的進化路線不同於大部分聖族,在視覺能力上的強化大多為了近距離戰鬥,因此注重動態視覺與高速捕捉能力,而遠視能力則只比正常人類強上少許,遠遠趕不上望遠鏡的程度。

    不過聖一也不需要望遠鏡,之所以登島時沒有帶上望遠鏡,就是因為身邊手下有一個進化雙眼,擁有超遠視距的聖族。

    矮小聖族不敢忤逆,聽到喝令後立刻放下手裡仍掛著些許猩紅肉絲的大腿骨,畏手畏腳地走到聖一身旁,低頭聽從吩咐。

    聖一揪住他的頭髮將他提到身前,把他的面部對準海岸線上那顆小黑點的方向,喝道:「往那邊看!看看那是什麼!」

    矮小聖族立刻瞪圓雙眼,眼球凸出眼眶,呈橢球狀。

    「陛下,好像是個小舢板。」

    小舢板?聖一捏緊了手裡的頭顱,什麼樣的小舢板能在波濤洶湧的世界第三大洋上航行?隨便一場風雨一波大浪就能將它打翻,把船員沉到平均三千八百米深的海底。

    「看清楚,上面有什麼!」聖一努力控制手指的握力,以免將手下的腦袋給捏爆。

    被抓著腦袋的聖族繼續眺望,眼球不斷向外延伸,從橢球狀變為圓柱狀。片刻過後,他忽然全身僵住,隨後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起來,顯然看見了讓他極為驚懼的景象。

    「說!上面有什麼!」聖一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五指更加用力。

    「她,她,她!」矮小聖族一連用英語說了三個「她」,卻說不出一個名字。

    他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砰」

    聖一捏爆了五指間的腦袋,怔怔望著遠方。

    彷彿看見一座山,從海面飄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二十九章 孤島沉沒(上)

    的平靜的汪洋大海上飄著一葉孤舟,看似身不由己,但實際上一直在朝著同一個方向行進。

    任何一個具備常識的人,哪怕不是經驗豐富的海員,都能一眼看出異常之處:這艘舢板不僅沒有安裝推進裝置,就連一把船槳都看不見,但卻能朝著前方筆直航行,猶如活物。

    船首站著兩個身影,一個纖細瘦小,另一個窈窕婀娜。海風呼嘯,吹起她們黑色與金色的長發,黑紅長裙的裙襬在風中獵獵起舞,彷彿跳動的火焰。

    「安琪兒,你在想什麼?」

    溫言發問時遙望孤島,目不斜視,安琪兒眨了眨眼,抿著粉嫩櫻唇,欲言又止。

    纖纖玉手落在安琪兒頭頂,溫言寵溺地揉了揉她那柔軟的金發,說道:「但說無妨。」

    「陛下,我不明白。」安琪兒神色恭敬,並未恃寵而驕,低聲道,「為什麼您沒有選擇乘坐遊艇,而選擇這樣一艘簡陋的舢板呢?又為什麼要特意取下船槳和船尾推進器,讓幾位同族在船底撐起船身向前游?我不能理解,這究竟有何意義?」

    「許多事情本身就沒有意義,你看那些人類富豪,在並不需要的事物上大肆揮霍,有何意義?如果一定要說有意義,那麼唯一的意義就是這種無意義的行為能讓某些個體感受到自身的特殊,幾乎所有人類都會追求這種優越感,那會讓他們感到自身無與倫比。」溫言微笑道,「如果我們需要對聖殿的子民解釋,那麼我或許會像白那個虛偽的傢伙一樣,找出種種理由,比如豪華遊輪太過招搖而舢板則不容易被發現,比如王者威儀不容玷污所以不能我們潛水,所以需要實力強大的同族來配合營造氣勢,而能為聖族第一位帝王服務是他們畢生的榮幸云云。」

    「不過我不是白,也不需要對任何同族解釋,所以我會這樣回答你的問題。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這樣做只是因為我開心,而能讓我開心,就是最重要的意義。在承擔足夠沉重的責任時,任何擁有感情機制的個體都應該找到讓自己開心的方式來宣洩、釋放,唯有如此才能長期保持最佳狀態。當然,如果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王者,就應該將這種娛樂控制在一定界限之內,任性者不可承受王冠之重,明白了嗎?」

    安琪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聽明白了陛下的話,也聽出這話意有所指,可是她想不明白陛下為何要對她說這一番話。

    溫言攏起腦後長發紮成馬尾,在腥鹹海風中眯起雙眼,喃喃自語:「呵呵,不知不覺中,已經被白這個賤東西洗了腦呢,明明知道他反覆提及的『為王之道』都只是他想要灌輸給我的觀念,可一旦從內心深處認可這些理念,即便明知如此,也不會拒絕接受,或許這也在他算計之中吧……真想把這賤東西打成一百多個肉餅餅。」

    「陛下?」安琪兒歪著小腦袋不明所以。

    溫言在成為聖族以前是一位精通英語的優秀英語教師,因此能用英語交流,而安琪兒在成為聖族之前只是一個難民家庭的孩子,並沒能接受良好教育,只會說本國語言和英語,從沒有學過漢語。儘管在成為聖族之後,受到聖帝陛下與聖使大人的影響,安琪兒也開始學習漢語,但這門語言博大精深,安琪兒至今還處於學拼音識字的階段,只聽出溫言剛才使用的是華夏官方語言,卻不能理解溫言所說的內容。

    「我剛才說的是……」溫言低下頭,朝安琪兒展顏一笑,「像我這樣用拳頭打通前路的,並不是王道。單憑力量破除障礙,這只是霸道,一旦遇上比自己更加強力的障礙,便束手無策。」

    安琪兒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立刻問道:「那麼要用什麼樣的方法來開闢前路才是王道呢?像聖白大人一樣運用權術,將人類各國正府的政要首腦玩弄於鼓掌之間嗎?」

    溫言搖頭:「不,那是陰謀詭計,左道而已,而且你也不要太高看他了,要不是人類之間互相猜疑,再加上我族容易與某些人類高層建立互換利益的利用關係,白也不能輕而易舉地將各國正府玩弄於鼓掌之中,說到底,人類之中的有識之士早就看出了他流於表面的大部分意圖,只不過他們也能從中獲利,所以才裝作瞎子。」

    安琪兒若有所悟,問道:「那麼陛下,請問什麼才是真正的王道呢?假如有塊巨石擋在前面,像您這樣直接劈開障礙,那就是霸道,像聖白大人那樣想辦法繞出另一條路,或是想辦法用槓桿撬動石頭,那就是左道,那真正的王道應該是怎樣呢?」

    「嗯……」溫言沉吟半晌,回道,「我想,真正的王道,應該是站在障礙面前,擋住前路的巨石就自行讓道。」

    石頭怎麼會讓道呢?安琪兒眨著眼問:「要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我不知道。」溫言拍拍安琪兒的頭,收回了手,鄭重肅穆地說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要由你來尋找。」

    「什麼?」安琪兒受到了驚嚇,背後雙翼猛然展開,隨後迅速收攏,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潔白的幻影。

    「陛下,您說什麼?」

    溫言頷首道:「嗯,你應該知道我很喜歡你,並且你所展現出的才智與潛力足夠讓我滿意,所以,我決定將你立為王儲。」

    立為王儲?將來繼位成為聖族的第二位女帝?

    安琪兒睜大眼睛,無法理解。

    「怎麼?你仍以為你應該是聖殿的聖女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白可從沒有為你進行聖女洗禮儀式吧?你與聖殿,並無關係,歐瑞金才是將來聖殿的教宗,而你則應該是我的繼任者,聖族的帝王。你和歐瑞金將代表王權與神權,成為聖族的兩大支柱。」

    溫言的語氣不容置疑,安琪兒也無暇疑惑,她正努力理解這段話裡的含義。

    「將來,我與歐瑞金,成為聖族的支柱?」安琪兒捕捉到了一點不敢相信的潛在信息,「那麼,陛下與聖白大人呢?」

    「噢。」溫言沒有回應,她望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孤島說道,「他發現我們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三十章 孤島沉沒(中)

    的聖一揮手甩掉指間粘著皮膚和碎肉的血污,深吸一口氣,開始判斷局勢。

    小舢板在海面上劃出一條長長的水痕,由此可以推斷,舢板的航行速度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緩慢,這是一個視覺陷阱。

    「以溫言的密度和重量,站在船首竟然沒有破壞船身重心使船隻下沉?就算船下有足夠強的浮力支撐,船體也應該承受不住才對……」聖一心念百轉,得出一個結論:溫言在自身力量的掌控上又跨過了一個台階,而且溫言的肉體很可能已經進化到了自己無法理解的地步,如果自己與她交手,必死無疑。

    「以舢板現在的航行速度,離開向島嶼附近大概還有二十分鐘時間。」聖一默默估算著自己剩餘的時間,他不相信溫言出現在這裡只是一個巧合,對方肯定知道自己在這裡,否則不會平白無故千里迢迢趕來毛里求斯。

    聖一很瞭解溫言的行事風格,既然是衝自己來的,那必定是不懷好意,必須抓緊這二十分鐘時間逃離這座四面環海的孤島。

    可是怎麼逃?

    飛行是最便捷最快速的逃離方法,聖一也有飛行能力,可聖一並不確定溫言是否知道了自己的具體位置,如果對方只知道自己躲在毛里求斯而不清楚具體藏在哪一座島嶼,那麼自己現在騰空飛行等於是主動暴露自己的方位,萬一白還在附近海域佈置了攔截,那豈不是死路一條?而以聖一對白的瞭解,他做任何事必定留有後手。

    那麼,潛入深海?當初白正是憑著這招成功離開遠江海域,聖一也可以有樣學樣,但聖一無法確定溫言是否知道他的具體位置,從那艘舢板詭異的航行速度來看,船下肯定有實力強大的聖族托起船身,並帶著舢板向前游動。

    聖一本身沒有進化出便於深海活動的能力,假如溫言清楚知道自己就在這座孤島裡,那麼潛入水壓極大的深海限制自身行動便是自掘墳墓。

    猶豫片刻後,聖一咬牙決定放下心底那一絲僥倖。

    「你們,立刻分頭離開!能飛的飛,能游的游,分別往其他海島的方向去,立刻!」

    聖一一聲喝令,幾個聖族沒有遲疑,明知這是要做為聖一吸引注意力的炮灰也義無反顧,因為他們腦腔裡都住著一隻蠢蠢欲動的食腦蟲,只需聖一轉動念頭,便能把他們的腦子和聖核吃個一乾二淨。

    「二十分鐘,足夠我逃出很遠一段距離,只要能飛上平流層,躲開……」聖一心中算盤打到一半,卻突然愣住,他看到一個天使般的身影展開潔白羽翼騰空而起,接著海面上立起一根高達數十米的白色水柱。

    冰涼的海水尚未化為雨霧澆下,又一根水柱在數百米外拔海而起。

    接著,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目不暇接。

    轉瞬間,海之巨人般的水柱連成一條直線,彷彿架起海上大橋的橋墩。

    這座橋,即將通向聖一所在的孤島,而在聖一目力所及之處,一個身影正於風暴中穿梭前行,殘留的影像在視網膜上形成一條黑線,中間綴著等距離的白點,那是黑影一次又一次突破音障時留下的印跡。

    「我……」

    自成為聖族以來,聖一頭一回失態到要用粗鄙的語言來表達內心受到的震撼衝擊,但下一個「操」字還沒有說出口,那道黑影就已來到面前。

    溫言在聖一身前五十米處站定,強風襲來使聖一的長發在風中凌亂,隨後他才聽見密集的爆裂聲和撕扯空氣的尖銳鳴響。

    馳騁怒海,踏浪而行。存在於各類幻想作品中的炫目場景,如今真正出現在世間,可惜觀眾寥寥無幾。

    「你……」

    看到溫言身後連成一條長廊的水柱隨著她的長發和裙襬一同下沉,聖一情不自禁地向後退。情不自禁這個詞是形容某一個體完全被某種感情所支配,而現在支配聖一的情緒,名為恐懼。

    「你有三秒鐘時間交代遺言。」溫言向前踏了一步,讓聖一腳底產生明顯震感,好像在這威勢下顫抖的不只有他,還有這座孤島。

    交代遺言?聖一早就拋掉了最後一絲僥倖,聽見這句話後毫不猶豫,立刻展開身後三對肉翼,衝天而起。

    「幸好,幸好溫言是個喜歡威風排場的蠢貨,上島之後還要停下來說句白痴似的宣言。」聖一迅速攀升高度,心中慶幸地想著,「如果她不減速直接衝上來給我一拳,或許我現在已經成了一坨爛肉。」

    聖一很清楚溫言的進化方向,簡而言之就是肉身力量的極致,純粹且唯一,她並不具備飛行能力!

    立刻攀升,飛上平流層,然後走空路離開!哪怕白還做了其他佈置,拼著重傷也能殺出重圍,畢竟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溫言!就算是同樣具備飛行能力的安琪兒也攔不住聖一,如果安琪兒敢追上前纏鬥,聖一完全有信心將這個潛力極大但實力不足的同族擊殺。

    「籲,好險……」聖一露出劫後逢生的快意笑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地面,正看見溫言站在原地,仰頭屈膝。

    屈膝?

    「轟!!!」

    孤島受到重創,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沉悶哀鳴,以溫言所在位置為中心,裂縫像千年巨樹的樹根一般向著四面八方無止盡地蔓延,構成一幅錯綜複雜的畫面。

    而溫言則如同一枚地對空導彈,在漫天塵土中帶著一縷煙塵直衝雲霄,轉眼便能追上聖一。

    「真是好險。」聖一心中為自己慶幸不已,幸虧自己早就料到溫言這一招。

    看見溫言屈膝的那一刻,聖一立刻調轉方向,以一個陡峭的斜度向另一側攀升,只要遠遠避開溫言借反衝力上跳的直線或者弧線,就能讓溫言無計可施。

    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就難以改變自身的行進軌跡,就算溫言能憑著超凡入聖的力量以肢體動作改變軌跡,其變化速度和幅度也很有限。

    「哈哈。」聖一望著幾百米外速度減緩即將開始做自由落體運動的溫言,得意地大笑。

    「蠢貨。」
regn13 發表於 2018-2-28 23:39
第三百三十一章 孤島沉沒(下)

    一儘管沒有進化耳部,聖一也能聽見千米之外的聲音,但這並不意味著聖一能在聲波傳遞到自己耳膜之前聽見溫言發出的聲音,這是個很簡單的物理問題,聽力範圍並不能縮減空間,能夠克服傳播衰減並不意味著能夠提前聽見聲音。

    舉例而言,射電望遠鏡能夠看到幾十億光年以外的景象,但這並不意味著通過射電望遠鏡能夠提前哪怕一秒鐘時間看到這景象,它看到的仍是幾十億年前的模樣,光子仍需要幾十億年時間跨越漫漫星河才能將信息傳遞過來。

    同理,清冷的聲音需要超過兩秒時間才能跨越溫言與聖一之間的距離。但在聲波傳遞到聖一所在位置之前,聖一已通過溫言的唇形看出了她所說出的話。

    蠢,貨?這不應該是我要說的台詞麼!

    一股帶著血腥氣的濃烈不詳感充斥了聖一的大腦,讓他剎那間回憶起之前忽略的種種細節:從溫言踏海而行,那一根根擎天水柱,到黑線之中綴著的一顆顆等距白點,再到溫言登島落地後的雲淡風輕……

    能夠踩踏海面激起數十米高的水柱,並借此推力前行,這說明溫言的肉體已經強大到超出人類甚至超出聖族認知的境界,而那些白點是什麼?是突破音障時產生的物理現象,踩踏海面帶來的反作用力真的足夠讓溫言突破音障麼?

    以超音速前行,登島後瞬間停止,這一瞬間抵消的動量有多大?而溫言與地面的接觸面積只有兩隻長靴的靴底大小,為什麼地面沒有立即裂開?還有,為什麼溫言身上的長裙還有她的靴子沒有在反衝運動中撕裂?

    聖一保留下來的物理知識並不充分,尚不足以回答這些問題,但卻足夠讓聖一意識到一件事情:溫言的能力已然超出常理,以過往的邏輯和理論去衡量她絕非明智之舉。

    這是否意味著,溫言在空中也能轉向?

    聖一茫然四顧,如今他與溫言已升上高空,將那些因溫言踏地震碎地面而拋至上空的碎石全都遠遠甩下,溫言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事物!那她要怎麼變向飛行?

    下一刻,聖一看見溫言解開長袍,彎曲修長雙腿,雙足變幻為一團模糊的影像。

    隨後,那團模糊影像籠罩在一團雲霧之中。

    普朗特‧格勞厄脫凝結雲!

    當物體運動速度接近音速時,會受到強大阻力,使物體產生強烈震盪並造成速度衰減,這一現象被人們稱為音障,當物體運動速度超過音速突破音障時,由於物體本身對空氣的壓縮無法迅速傳播,逐漸在物體的迎風面積累而終形成激波面,在激波面上聲學能量高度集中。

    激波面後方由於氣壓增加而壓縮周圍空氣,使水汽凝結成微小水珠,形如雲霧,這就是普朗特‧格勞厄脫凝結雲,也就是所謂的音爆雲。

    此時腳尖在空氣中高速運動產生的衝擊波,足以產生一定推力,當頻率與強度足夠大時,推力也就……

    足夠大!

    聖一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

    處於減速上升過程中的溫言打破了聖一認知中的物理規律,變化前進方向呈一個尖銳的折角衝向聖一,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大的線形圖案,形狀酷似阿拉伯數字「7」。

    「別殺我!」

    聖一的王者尊嚴在音爆聲中支離破碎,明知哭喊求饒不會改變結局也忍不住大喊出聲,乞求憐憫。

    但同時聖一也清楚知道這無謂的求饒不可能動搖溫言的殺心,所以在大喊的同時,聖一毫不猶豫地放棄這幅即將報廢的肉身。

    無數食腦蟲從聖一身體裡逃離,不僅僅從口、鼻、眼、耳和**,還從手臂、胸膛、小腹、大腿和全身上下各處撕開洞口,蜂擁而出,而聖一的身體則像一個被扎出上百空洞的充氣胎,轉眼間變成一幅乾癟的皮囊,向下墜落。

    這些食腦蟲各自帶著不同的記憶,在不知曉具體目標的情況下只有將它們全部擊殺才能確保殺死聖一。

    這好像是個賭運氣的事情,但溫言從來不信運氣。

    一連串密集的炸裂聲響起,連成一串,聽不出其中間隔,溫言的身體在半空中短暫停滯,雙手十指以恐怖的高速刺向朝著四面八方飛去的食腦蟲,手臂在空中留下的殘影使得她在下方觀眾的眼中看來,如同一位千手觀音。

    上百隻食腦蟲,沒有一隻能飛出這雙手織出的死亡之網。

    不過仍有一道不起眼的影子飛了出去。

    聖一的身體向下墜落後,頭顱很快與身體分離,原本縮小乾癟了許多的頭顱又鼓了起來,還從雙耳處長出了一雙肉翼,腦袋底下還有兩隻食腦蟲作為尾翼和輔助翼,這顆會飛的頭在溫言擊殺上百隻食腦蟲的短暫時間裡已經飛出較遠的一段距離,並且還在不斷加速。

    「就算是溫言,也不可能一直持續這種高強度的運動,否則她早就隻身一人殺進華夏鬧個天翻地覆,就算華夏有核彈又怎樣,核彈也碰不著她。所以她現在肯定消耗巨大,已是強弩之末,而安琪兒離我還有很遠一段距離,還有希望,我還有希望!」聖一喋喋不休,以這種可笑的方式讓自己暫時忘卻內心恐懼,頭也不敢回。

    「嘁。」溫言望著迅速飛遠的那顆腦袋,搖頭失笑,「你以為你是第一個用這招的麼?很早很早以前,就有另一個蠢貨用過這招了,真是沒有半點創意。」

    接著,在身體開始下落時,溫言張開雙唇。

    風聲呼嘯,帶有血霧的空氣被一股極強的吸力吸入溫言口中,然而溫言的腹腔卻沒有明顯的凸起,所有空氣都在她體內的器官中被壓縮到極致。

    「咤!」

    一聲叱咤,響徹高空。

    一道白練從溫言口中激射而出,瞬間跨過百米距離,將聖一的頭顱打碎。

    看著五顏六色的濃漿帶著腦殼碎片四處飛濺,溫言搖頭,嘆了一聲。

    「太弱了。」

    海面上空五十米處,安琪兒憧憬又崇拜地望著高空中一片血雨淋下,陛下解下的長袍隨風而動,映照著東海岸升起的朝陽,猶如黎明前的花朵,於殺戮中綻放。而陛下的身影則以比雨水更快的速度向下墜落,安琪兒清晰看見陛下眼中帶著些許意猶未盡,接著陛下將上身朝下,做出了出拳的姿勢。

    「出拳?」安琪兒加快了搧動雙翼的頻率,「陛下要朝著誰出拳?」

    從高空下落的黑線筆直墜向孤島。

    下一秒,山崩,地裂,海嘯。

    孤島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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