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打開你的任務日誌 作者:幽夜荊棘(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8 15:07: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70792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06
第六十九章 報酬(下)

    「這枚空間指環的原主人叫『厄倫德』,你也許從隊伍裡的其他人口中聽過這個的名字。他曾經是也『下流』中的一員,是第三個加入到隊伍中的。」法師打量著巴裡特,輕輕的吐出了薄霧一樣的煙氣。

    「比我還要早。」半精靈補充著,「那是個性格十分開朗的人,喜歡聊天、喝黑麥啤酒、以及大笑,再陰鬱的人也會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不止是我們,慕雅的大多數冒險者都喜歡他。」

    「和你一樣,他也來自諾德,來自諾德的拉芬特堡。」法師接口說道。

    和我一樣?不,不一樣,豬灣大半的冒險者都不喜歡我,巴裡特在心裡苦笑的搖了搖頭,心裡不由得有些羨慕那個名叫『厄倫德』的同胞。至少他死後還有很多人記住了他,還有他的朋友兼隊友會去完成他的心願。

    如果我死去,誰能記住我?誰能為我完成未盡的心願?

    巴裡特在腦海中搜索了一圈,卻發現沒有一個人。我只希望自己能成為迷霧森林的一部分。我從它那裡獲取了很多,也為它帶去了很多,終有一天,我會將自己獻給它。巴裡特在心裡這樣的安慰著自己。

    「厄倫德的死亡......」法師說到這兒,突然頓住了,然後深吸了一口煙,「他本不該死去,但是為了救我們其他人......」

    法師略過了厄倫德死亡的事情,巴裡特也禮貌的沒有多問。這個兩百多歲老法師的臉上顯露著一絲悲傷和凝重,這是巴裡特在之前的接觸中從未看到過的。似乎『下流』中的每個人,在談起『厄倫德』這個名字時,都會不由自主的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殊為難得,因為冒險者們大多看淡生死。

    巴裡特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死亡不是死者的厄運,而是生者的不幸。」

    他忘了是從哪裡聽到的這句話,似乎是哪本他反覆通讀過的書籍(比如《伍德傳——我和我生命中的3064個『異性』》),又似乎是某個人的一句無心之語。總之,此時的他似乎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你生前為眾人帶去歡樂,死時為眾人帶去悲傷。你帶給的歡笑越多,隨之而來的悲傷也就越重。

    巴裡特也第一次在心裡,默默的緬懷了一下他這位從未見過面的同胞。

    半精靈接著法師的話繼續說道,「厄倫德希望他心愛的武器能在他死後依然陪在他的身邊,那是一柄雙刃戰斧,斧面處雕刻著無名巨獸之首,刃口處銳利的如同妻子捉姦時的眼神。」半精靈用了一個十分奇怪的比喻,「厄倫德管它叫『頭顱收割者』,他愛那柄斧子勝過最美的女人。」

    巴裡特很能理解這種情感。

    「『頭顱收割者』並不是一個好名字,但還算名副其實。」艾斯特爾抿了下嘴,「至於這枚指環,厄倫德希望我們能幫他找到一位諾德人,一個他的諾德同胞,然後將指環送給那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

    靠在門邊陰影裡的侏儒此時也突然發出聲音,用嘶啞的聲音接著敘述道,「厄倫德在死前曾說過,這枚指環只有諾德人佩戴才會合適。就是這樣……」

    陽光穿過枯死的栗子樹梢,再透過窗戶,照射在餐桌中間的指環上,指環表面那和諾德刺青一樣的花紋,反射著柔和的陽光,耀眼異常。

    正在這時,卡米爾端著一隻填滿了甜玉米和蘑菇的烤雞,從廚房內走了出來。她似乎看出了餐館內的氣氛有些不對,躡手躡腳的來到餐桌旁,看了一眼餐桌中間的指環,又向左右看了看巴裡特和老威爾,隨後將噴香的烤雞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餐桌的邊緣處。

    食人魔俯視著這位只到它腰部的人類女性,「烤蛤蜊什麼時候才能好哦。」它有些心急。

    「啊,馬上就好!」頭頂上的聲音似乎嚇了卡米爾一跳,女人抬頭努力的仰視著高大的食人魔,「馬上就好。」她重複了一句,便又飛奔回了廚房。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們都認為將這枚指環贈與你,應該會是個不錯的選擇。我相信你能夠很好的運用到它,並且珍惜它。」老威爾一邊說,一邊從那盤烤雞上撕了一小塊雞肉下來。雞肉蒸騰著絲絲熱氣,老威爾將撕下來的雞肉吹了又吹,然後放進了嘴中。

    「嗯,味道很好!」法師讚歎的點了點頭,「厄倫德沒有親人,他當初僅剩的幾個遠方親戚也都死在了三年以前在拉芬特堡周圍發生的那次亡靈之災中,所以你也不需要為了這枚指環而承擔什麼其他的責任。」

    巴裡特知道那間事情。雖然他自從外出闖蕩後便從未回過家鄉,但做為一個諾德人,他也會經常留意自己國家的動向。更何況那次事件的影響頗大。

    那次亡靈之災聽說是魔法協會中一個叫『寂靜者因達爾』的專精亡靈系的法師造成的,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法師麼,想法總是無法揣測的。

    拉芬特堡周圍的許多村莊都在那次事件中被亡靈屠戮一空,整個地區前後死了數千人。雖然這個叫『寂靜者因達爾』的法師最終被魔法協會派出的『奧法尖兵』們給料理了,協會也針對諾德的損失給予了足夠的賠償,但普通人在談論起這件事情時,依舊會唏噓不已。

    巴裡特此時的心情有些糾結,他並不是個虛偽的人,只是,之前他已經明確說了,不會要這枚空間指環,因為他不想加入到『下流』中去。

    而此後對方也明確表示,你加不加入都不要緊,我們依然會將這枚指環送給你,因為這是要完成我們死去隊員的一個心願。看你濃眉大眼的為人還算過得去,就決定是你了。

    這種時候,感覺說出「要」這個字,特別難受,面子上總是覺得火辣辣的;而要說出「不要」,則更加難受,心裡會後悔的肝腸寸斷!

    行了,別孩子氣了,放下你那莫須有的面子和尊嚴,拿起那枚漂亮而又實用的指環,這對雙方都有好處。巴裡特在心裡對自己說道。他畢竟不是那種矯情之人,只糾結了不到三次呼吸的時間,便做出了決定。

    巴裡特伸手將餐桌中間的指環抓在了手裡,「不管怎樣,我依然得說一聲感謝。不僅是感謝你們,而且還是感謝『他』,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不,你誰都不欠。」法師搖搖頭,打斷了巴裡特的話語,「抱歉,作為一個法師,我不太喜歡相互之間欠來欠去的。『等價交換』原則才是多元宇宙維繫秩序的基礎。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就用這只美味的烤雞來作為交換。怎麼樣?」

    「一隻烤雞就能換到一枚空間指環?」廚房裡再次傳來了粗魯的聲音,「哈,我想我離多元宇宙最富有的人的距離也不遠了。」

    「噓,唐尼,不要打擾大人們的交流。」廚房裡傳來另一個女性低聲的勸告,「那裡有位法師閣下。」

    「叫我老闆!」粗魯的聲音反駁道,「你是說法師?」

    廚房的門口探出一個胖臉,老威爾扭頭朝胖臉打了個招呼,「手藝不錯。」

    「承蒙您的誇獎。」唐尼探出身體,做了一個標準的貴族行禮動作,隨後又猶如受到驚嚇的蛤蜊一樣,將身體飛快的縮回到了自己的『殼』中。

    這個該死的胖子唐尼,不僅胖,還是個長耳長舌的婦人。巴裡特在心裡咒罵。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法師看著巴裡特,「『等價交換』並不應該以交換物的價值為基準,而是應該看交易雙方是否都滿意。從這一點上來看,一隻美味的烤雞換一枚空間指環,這再好也沒有了。」

    巴裡特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直接把指環套在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

    大小正合適,他想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06
第七十章 空間指環

    巴裡特戴上了指環,老威爾簡單的教了下空間指環的用法。

    空間指環使用起來頗為簡單,但與小牛皮袋子不同的是,它是通過精神力來開啟和關閉內裡蘊藏的半位面的。普通人的精神力並不像法師那麼龐大,使用的機會也極少,所以普通人若想要使用空間指環,便需要通過反覆的鍛鍊之後,才能靈活運用。

    不僅如此,因為普通人的精神力比較匱乏,所以每天使用空間指環的次數一般都會有所限制,如果使用的次數多了,精神力便會枯竭,隨之而來的就是疲憊、頭暈,眼前一黑、乃至至暈厥,更嚴重點,甚至也會有死亡的危險。

    不過巴裡特卻並沒有這樣的情況。他只是簡單的嘗試了兩下,便已經熟練掌握如何使用空間指環,此後又連續使用數次,精神上卻連一絲的疲憊都感覺不到。

    老威爾對此頗感好奇,他說巴裡特的精神力的總量和靈活程度甚至能趕上魔法學徒,但是巴裡特卻又不能通過精神力來感受到整個多元宇宙中無所不在的魔力,這實在是有些矛盾和特別,最後法師也只能將其歸結於巴裡特的天賦異稟上了。

    之後,眾人分食了那隻價值一枚空間指環的名貴烤雞。在場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吃了一些,那情景與其說是在聚餐分享食物,不如說是像某種特別的悼念儀式。

    老威爾吃了少量的雞胸肉和甜玉米,尤其是甜玉米,他說玉米的味道更勝雞肉;半精靈吃了一根雞翅和一點蘑菇,還有餐盤邊裝飾用的西芹;侏儒撕了烤雞背部一塊烤的焦黃誘人的雞皮;巴裡特吃了一根雞腿,大腿連同小腿的一整根;而烤雞剩下的部分,則全部交給了食人魔......

    在用餐的時候,老威爾還講了一個蠻族關於「分食」的久遠歷史,那個歷史巴裡特也知道,幾乎所有諾德人都知道。

    歷史發生在魔法帝國成立以前,那個時期的蠻族中,某些部落就有類似「分食」的傳統,只不過他們分食的不是烤雞,而是人——死去的親人。

    那些部落認為,通過這樣的儀式可以讓死去的親人與自己融為一體,死者的靈魂也會因此而庇佑生者,並將其生前的力量和智慧賜予這些享用他軀體之人。

    生者是否真的會因此而到死者的庇佑巴裡特並不清楚,但是同族相食的事情畢竟為智慧生物所不容,除非這個種族像魔法帝國時期的獸人一樣,到了幾乎滅絕的邊緣。

    再然後,帝國成立,帝國的法師們在整合所有蠻族之時,強制命令他們摒棄那些粗魯的習俗,將土葬和這種『融為一體』的悼念方式都改為了火葬。

    當時曾有一個蠻族村莊的村民們發現,將死者火葬到一半後,再拿出來進行「融合」儀式,似乎效果(味道?)會更好,於是他們便經常偷偷摸摸的這麼做。

    但是這件事情依舊讓法師們知道了,於是不出意外的,帝國派出一位法師懲罰了這個村莊。這位法師首先讓村莊周圍升起熊熊燃燒的烈焰,然後讓澎湃的烈焰一點一點慢慢的往村內壓迫,最終將整個村莊都化為灰燼。

    當時有許多被這個法師強令來圍觀的其他蠻族,都見證了那場恐怖、震撼的場景,也有一些蠻族聽到那位法師一邊施放法術,還一邊生氣的嘀咕,「喜歡吃同族?還用火烤著吃?那就嘗嘗燒烤自己的味道怎麼樣吧!」

    至此之後,這個陋習便再也不復存在。

    ......

    老威爾在臨走之前還詢問巴裡特,是否需要介紹那位在歷史和文字方面見長的阿爾瓦法師給他認識,被巴裡特禮貌的拒絕了,他漸漸感覺【任務日誌】這個東西似乎還可以,似乎能給他帶來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如果以後有問題,那就以後再說吧。

    『下流小說』一行人走的稍有些匆忙,眾人剛剛分食完烤雞,迷霧堡為老威爾準備的馬車便來到了『發財、發財』酒館外。

    馬車前面拉車的是六匹高大健壯的牡馬,顏色為三紅兩黑一白,車廂是由迷霧森林的冷杉木搭建而成,整個車廂高大、寬敞,否則食人魔可就要受苦了。馬車表面被漆成了銀灰色,廂門處印有騎士團特有的金苜蓿標誌。

    這輛馬車實在是太大了些,巴裡特始終沒鬧明白它究竟是怎麼從豬灣那些羊腸小路中穿行過來的,他將能夠來到這裡的所有路線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一條路能讓這輛馬車通過,最後只能歸結於車伕也和他同樣「天賦異稟」吧。

    從馬車上下來了一個長著兩撇精巧鬍子的騎士,騎士在老威爾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之後,法師便和巴裡特做了簡單的告別,帶著『下流小說』的其他人離開了,食人魔莫格洛克甚至都沒有等到他心愛的烤蛤蜊。

    不過老威爾承諾在去加蘭諾市的路上,途經塔倫鎮的時候,會讓它好好的吃個夠。

    ……

    分別後,巴裡特回到了那間破舊的小木屋中。屋門被打開了,似乎有人進來過,但巴裡特沒有在意,屋內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唯一可能值錢的「東西」也讓他趕走了。

    他進到屋內,在壁爐裡升起火焰,又愣愣的看著火焰發呆了半天,然後坐在床邊,目光直直的盯著左手中指上的那枚空間指環。

    房子外面有些吵鬧,因為豬灣醒了,猶如一個真正的豬圈般醒了過來。屋外不時響起各種吵鬧、嘈雜的聲音——鐵匠叮噹的打鐵聲、可人兒魅惑的調笑聲、冒險者們和商人講價的爭吵聲......

    那些聲音和群豬尋找食物時發出在哼唧聲沒有半點分別——都是為了生存。

    這些聲音並沒能讓巴裡特分半點心,他對此早就習以為常。許久過後,當巴裡特感覺雙眼隱隱酸澀時,日誌系統的半透明羊皮紙上終於出現了這樣一行字。

    【空間指環『薩蘭之歌』:製造者斯考特‧楊。】

    【這是一枚有著悠久歷史的指環,魔法帝國時期的法師斯考特‧楊為一位名叫『薩蘭』的諾德姑娘打造了這枚指環。

    指環的材質是烏鋼和秘銀的合金,這種合金通體成暗黑色,但在月光下會轉化成一種暗淡的紫。指環內部半位面的空間是一個尚在萌芽期的獨立、完整半位面,它將以一個極其緩慢的速度進行增長,每隔百年,其內部空間可增大一倍。

    現空間大小為:782.46立方米】

    【附加屬性:當佩戴著擁有諾德血統時,為佩戴者提供1點敏捷及1點力量的加成。】

    【註:最美妙的歌謠,會帶來血脈的傳承......】

    巴裡特對這枚被稱作「薩蘭之歌」的空間指環十分滿意,它的內部空間不僅十分寬闊,而且居然還有額外屬性的增加。

    雖然這種對於一個人綜合屬性的量化總讓巴裡特感覺十分怪異,但是法師造出來的很多魔法飾品的效果甚至比這還要詭異莫測,所以巴裡特也就對此見怪不怪,坦然接受了。

    當然,對指環的滿意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它幾乎是白給的,付出的不過是價值不足一枚銀幣的烤雞而已。

    現在指環內就有少量的東西存在——兩張冬狼的皮毛,尚未鞣製,不過放在空間指環內也不需要擔心會腐爛變質;一堆漂亮的金幣,巴裡特沒有數,但想來應該是100枚,他拿出了其中幾枚放在手裡觀察,發現這些金幣應該是魔法協會發行的;一大塊形狀不規則的琥珀,內裡有一隻小型的閃蝶,那是侏儒和巴裡特同時發現的,沒成想老威爾給了自己;兩瓶天藍色的液體,巴裡特記得這裡裝的應該是霜蟲那冰冷的血液;三根霜蜘蛛那堅硬的前足,魔獸、怪物身上蘊含金屬的堅硬部分,一直都是鍛造武器、鎧甲的好材料......

    除了這些收穫外,空間指環中還有幾樣不像是冒險中收穫的東西,因為巴裡特對於所有在迷霧森林中獲得的東西都很清楚,所以他能很容易的分辨出那些東西是上次冒險中獲得的,而哪些不是。

    這些非冒險獲得的物品應該是屬於指環的上任主人——厄倫德的,巴裡特這樣猜測著。他的精神力掃過這些物品,所有物品的樣子都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而其中一樣東西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07
第七十一章 意外的「驚喜」

    那東西是一個黝黑色、巴掌大小的迷你墓碑,巴裡特將它從空間指環中拿出,握在了手心中。

    墓碑表面光滑深邃,帶著一點能夠微微刺痛手掌的寒冷。它並非是大理石材質的,但也不是黑曜石或黑瑪瑙,以巴裡特的學識,他沒能分辨得出墓碑的材質。

    墓碑的正面書寫著幾行小字,字的內容是:「小伊芙:魔法新曆343年6月12日——351年7月3日」

    原本巴裡特還以為這個小巧的墓碑是厄倫德為了紀念他的某位親人或好友,才隨身攜帶的,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今年應該是魔法新曆687年,如果巴裡特沒有記錯的話。687年離351年顯然還隔著三百多年的時間,所以這個『小伊芙』不太可能是厄倫德的親人。而且一個只有8、9歲的小女孩(巴裡特從名字中猜測的),也顯然不會是厄倫德的先祖。

    所以這東西應該就是巴裡特的那位諾德同胞在某次冒險中獲得的,然後還沒等找到買家出手,其本人就出現了意外。而老威爾等人可能也並不清楚這東西是干什麼的,索性就讓它連同其他一些東西繼續待在了指環中。

    巴裡特腦補了事情的經過。自從那些奇怪的文字出現之後,他發現自己分析事情(腦補)的能力似乎越來越強了。

    在墓碑上幾行小字的下方,還有一句簡短的墓誌銘,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書寫的內容也是讓人感覺莫名其妙,其內容是——「嘿,別忘了吃飯。」

    這對於死者來說可算不上是一句好的關心和祝福,巴裡特在心裡想道。從墳墓中爬起來吃飯顯然不是一件值得稱道事,更何況,亡靈並不需要吃飯。

    巴裡特又把墓碑拿在手裡反覆研究了下,除了墓碑的材質有些特殊,讓手掌感覺稍稍有些刺痛般的冷以外,他並沒有發現其他特別之處。

    正當他準備把這個小型墓碑再放進空間指環中時,一個很平常的想法從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既然他能夠通過【任務日誌】系統來鑑定物品,不妨把這個小型墓碑鑑定出來看看,至少知道了材質後,才能賣上好的價錢。

    想道就做,巴裡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澀的雙眼,準備進行第二次鑑定。

    他越來越感覺這個鑑定功能真的十分強大,能夠憑空知道幾乎任何物品的一些內在信息,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全知」了,連最博學的法師都無法做到這點。

    而神明們雖然個個都宣稱自己全知全能,但他們之中的某一些甚至比文盲強不了多少。搶劫雖然是一門頗具技術含量的營生,但並不需要掌握太廣泛的知識,而掠奪神格,顯然也是搶劫的一種。

    巴裡特閉目休息了少許時間,這個鑑定功能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費眼睛,也不知道他通過雙眼的凝視到底溝通上了什麼東西。

    當他睜開雙眼時,目光直直的釘在了手中的小型墓碑上。

    這次鑑定需要的時間似乎格外的長,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巴裡特有些堅持不住時,羊皮紙上才慢吞吞的顯示出了內容,而且那內容也比以往鑑定出的要長上許多。

    【小伊芙的迷你墓碑:製造者約翰‧帝依。】

    【伊芙是三百多年以前一個因飢餓而死亡的小女孩,幸運或者不幸的是,她的靈魂並沒有因為肉體的喪失而消亡。在一個上弦月高掛的夜晚,清冷的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棱照射在了她蒼白的屍體上,一陣淒涼的微風吹過,讓風鈴發出了空靈的低語,似乎在為這無人知曉的逝者哀悼。在這迴響的低語和月光的輕撫中,小伊芙轉變成了一隻最為普通的幽魂。

    專精死靈法術的約翰‧帝依法師在一次無意中發現了已經成為幽魂的小伊芙,為了實驗新的煉金效果,約翰‧帝依用稀有的魂石製造了一個超小型的墓碑,將小伊芙的靈魂禁錮在了這座墓碑中。為了紀念這個墓碑的第一位住客,約翰‧帝依將物品命名為『小伊芙的迷你墓碑』。】

    【墓碑效果:如果墓碑的所有者精神力足夠強大,便可以通過咒語,將幽魂系的亡靈囚禁於墓碑中(無需消耗魔力)。當前住客1/10。墓碑還可通過魂石本身帶有的負能量,緩慢滋養亡靈,避免其消亡。觸發咒語:moitak larshat ku xalathom】

    【附加屬性:】

    【1、伊芙的凝視:墓碑被鑑定後,居住於其內的小伊芙發現你注意到了她,這令她萬分開心。她的目光透過墓碑的封鎖,凝視到了你的身上。每年的7月3日,你將永久失去1點體質,以緩解小伊芙的飢餓感。

    2、亡者的認同:將墓碑攜帶在身上將有一定概率消弭亡靈對作為生者的你的敵意。

    3、當墓碑中的住客增加時,附加屬性也可能會隨之增加,效果未知】

    【註:附加屬性將無視空間距離和半位面的封鎖——『拋棄和逃避,有時並不能解決問題』。】

    【任務:『伊芙的小願望』,完成任務後,墓碑將轉化成護符。】

    【是否接受任務?】

    巴裡特愣愣的看著手這歌巴掌大的墓碑,心裡一陣陣的苦笑和無奈。他忽然想起了諾德的一句諺語——『亡者的東西最好不要碰觸』。

    諾德人尊重先祖和亡者,是魔法帝國覆滅後唯一恢復土葬的人類王國。可在巴裡特的身上卻並沒有這樣的傳統,因為他是一名冒險者。

    諺語的內容於冒險者而言,和放屁沒有什麼分別,因為冒險者們一多半的收穫都是從各種各樣的屍體上獲得的。如果路上遇到一具屍體,巴裡特也許會好心的挖個大坑,讓屍體得以安葬。可在這之前,他會先搜一下這具屍體上究竟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這無可厚非,不摸屍體的冒險者可不是好的冒險者。就像豬灣的人常說的那樣,「死者往往會帶來更多的金幣。」

    可那句對冒險者們來說猶如放屁一般沒有半點用的諾德諺語,到今天,終於顯示出了它的睿智之處。

    體質是個什麼東西?按字面理解,應該就是指的身體健康狀態,巴裡特這樣猜測著。他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點的體質,但他相信自己的體質至少比普通人和大多數冒險者要多。

    每年一點體質的丟失說多不多,但終歸也會要了他的命。如果按照之前「感知」的那種提升程度來換算的話,幾點體質的丟失就有可能讓巴裡特感覺大不如前。

    更為關鍵的是,按羊皮紙上註釋中標明的那有些含糊的說法,哪怕將這個『倒霉』的墓碑扔掉或轉讓,似乎也並不能解決問題。按【任務日誌】的說明,這個名叫『小伊芙』的幽魂似乎賴上他了。

    巴裡特想了下今天的日期,好像是3月26號,又或者是27號,這沒什麼分別。還好,還有段時間可以解決問題。

    看來只能接受這個任務了,他想道。

    正當巴裡特準備接受任務時,突然發現有人似乎朝他的小木屋這裡走來。巴裡特將墓碑放進了空間指環中,手按劍柄,靜靜的看著門口。

    三次心跳的時間後,小木屋的房門被人粗暴的推開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07
第七十二章 離開

    門開了,來人並沒有一頭酒紅色的柔順秀髮,而是頭頂了一叢如同枯草一般亞麻色亂毛。

    他穿著一身棕褐色、磨損嚴重的鑲釘皮甲,皮甲只有左側有一個厚重的三層護肩,護肩呈巨爪形狀,三根閃著金屬光澤的指爪緊扣住來者的左肩。

    一柄打磨鋒利的魚叉被來者掛在了身後。豬灣內很少有人用這種奇怪的武器,而來人的綽號也因此而得名。人們都叫他『魚叉』或者『魚叉埃文』,他曾是一名漁夫,他的左臉頰處有一道斜至嘴角的傷疤,那是『魚叉埃文』曾在水中和魚人搏鬥時留下的傷口。

    「我就知道在這兒能找到你,只不過要多試幾次。」魚叉埃文不客氣的走到壁爐旁,脫掉了已經露出手指的皮手套,在壁爐旁烤了烤手,「你早上去哪了?公雞還沒報時我就來找你,可還是撲了個空。」

    巴裡特將手從劍柄上挪開,「豬灣沒有會打鳴的公雞,你知道的。」

    埃文哈哈大笑,「你說的沒錯,要是哪只公雞或者野狗敢在早上太陽剛升起時亂叫,它準得立刻被人給宰了。」他將皮手套隨手扔在了餐桌上,又將身後的魚叉連同綁帶一同摘下,立在了身側,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樹墩一樣的椅子上。

    「豬灣的人可沒有早起的習慣。」埃文調侃著,「要是哪天世界末日發生在了早上,這裡的大部分人倒可以沒有痛苦的直接死去。」

    「你找我什麼事」巴裡特並不想和來人寒暄,直接問道。

    「你的那個妞呢?」『魚叉埃文』搓著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冰山』看到她坐馬車離開了豬灣,就在你去森林的那天。那個小妞不會使拋棄你跑了吧。」

    巴裡特的臉上露出一絲煩躁,「是我讓她離開的,這裡不適合她。」

    埃文點點頭,「是的,這裡可不是好人家該來的地方,除非她想進荊棘帳篷。」他胡亂扯著話題。「你知道麼,前陣子豬灣來了幾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聽說是哪個地方過來的一群逃犯。無非是干了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倒感覺自己是個人物了。」

    『魚叉』朝地上啐了一口,巴裡特皺了皺眉毛。

    「這幾個人想要進荊棘帳篷去找女人,還得幾個人湊錢才夠,一群窮鬼,沒錢還不抓緊進森林賣命,還想著玩女人!」『魚叉』滿臉鄙夷,「那些可人兒沒人願意接待他們,最後『妖精貝蒂』接了這個活,她需要錢,這誰都知道。可是這幫窮鬼卻把貝蒂給打了,不僅打了,還下了重手,有人看到貝蒂的臉上和身上滿是血,左臉還劃了一個比我這兒小不了多少的傷口。」來人比劃著自己的臉。

    「弗蘭克怎麼不管?」巴裡特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豬灣不屬於任何人,如果硬要安一個的話,它倒確實歸迷霧堡管理。可迷霧堡並不會大事小事都親自參與,除了日常會派兩隻巡邏隊來回巡視一下外,迷霧堡並不干預豬灣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除非事情鬧的過於嚴重。

    所以豬灣的日常秩序是由這裡的五、六隻冒險者隊伍來自行維護的,而弗蘭克和他的『巨熊』冒險團隊,就是其中之一。可人兒會付錢給『巨熊』以換取保護,而弗蘭克他們則負責處理那些在荊棘帳篷中不守規矩的人。

    「怎麼沒管,弗蘭克氣壞了!你知道那傢伙最討厭打女人的人。聽說他老爹每次喝完酒就會揍他和他老媽,然後弗蘭克就把他老爹給殺了,逃到了這裡。」埃文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繼續說道,「那幾個新人被弗蘭克的人抓了起來,嘴裡塞滿了辣椒,倒掛在荊棘叢裡三天。」

    『魚叉』說到這,突然又大笑了起來,「你根本想像不到那情景有多有趣,很多冒險者都會選擇一邊看著那些傢伙們痛苦的嗚咽,一邊和可人兒快樂的辦事,那段時間荊棘帳篷的生意好到不行。」

    埃文發出了嘖嘖的讚歎聲,似乎他自己也曾這樣做過,「直到那些人中的一個傢伙受不住死了,迷霧堡才來人把剩下的幾個傢伙帶走。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脫離了苦難,你知道的,那些騎士可比咱們更恨那些人渣。」

    「貝蒂呢?」巴裡特問。他和貝蒂也有過一次露水之情,那是個很懂得誘*惑人的女人,也比其他可人兒更愛錢,只不過她愛錢是有原因的......

    「其他的傷倒還問題不大,只不過臉上那道疤痕可不好恢復,而法師們的恢復藥劑又賣的死貴。」埃文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冒險者們的同情心是有限的,如果是性命不保,也許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慷慨相助,其中就包括巴裡特。而如果只是容貌被損......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的?」巴裡特也走到餐桌旁,坐在了埃文的對面。

    埃文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巴裡特問了一連串問題,「這次去迷霧森林的收穫怎麼樣?損失了幾個?聽說你們那個隊伍裡有法師?什麼級別的?」

    「一個流浪法師,等級並不清楚。你知道的,他們可不像協會裡的法師一樣,會將等級標記在左袖口處。」巴裡特回答,「那些人屬於同一個來自慕雅城邦的精銳冒險隊伍,而且,這次冒險沒有損失一個人。」

    「這對於你來說倒是難得,收穫呢?」埃文又追問道。

    巴裡特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冒險者之間反覆詢問冒險中的收穫是很不禮貌的,但巴裡特和埃文的關係還不錯,所以沒有太在意。

    「一百多枚金幣的報酬,加上在森林獲得的基本等值的物品。」巴裡特回答。這並不是全部,其中最為貴重的那樣東西卻不是在森林中獲得的。

    巴裡特此時才開始在心裡仔細盤算了下收穫,不禁感覺這趟冒險可真是賺大了。

    「很不錯的收穫。」埃文低下頭,似乎是在盤算著。

    一陣鼎沸的吵鬧從屋外的不遠處響起,吵鬧聲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然後一個高昂的慘叫聲響起,緊接著又歸於日常平淡的喧嘩。

    這一切都沒有讓屋內的二人在意。

    「一個來自神聖阿拉索王國的貴族,叫什麼來的......」『魚叉』想了下,「好像叫愛德華‧索‧什麼的,總之那是個有點長的名字,那個王國貴族們的名字似乎都很長,彷彿不長就不足以表達他們那悠久的家族歷史似的。」埃文撇了撇嘴,這個動作讓他臉上的疤痕更猙獰了些。

    「那個貴族想要什麼?」巴裡特問。

    「他什麼都不想要。哦,這麼說並不準確,他想要的是進入到迷霧森林。」埃文說道,「這個公子哥的家族......該死的,那家族的姓氏我沒記住。總之,那傢伙的家族非常有錢,非常非常的有錢,聽說能做到給大陸上每個地精都分一枚銀幣。當然,金幣的話就不太可能了,法師都做不到。」

    「他去迷霧森林幹什麼?」巴裡特有些不解,「這麼有錢的話,想要什麼的話,直接到其他冒險者手裡收取就是了。」

    「一位出身高貴、家族歷史悠久的貴族,還是特別有錢的那種,你說他想去幹什麼,無非是想要找點刺激唄。」埃文說道,「所幸他還有些自知之明和常識,知道要僱傭些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帶他進入迷霧森林並保護他。這個傢伙給的佣金可不比那個法師給的低,說到底那個法師不過是一個流浪法師,可比不上那個叫愛德華什麼的有錢。」

    「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巴裡特問。

    如果那名貴族公開招募的話,整個豬灣都會轟動起來的,在那種情況下,巴裡特沒理由不知道。

    「那個貴族昨天才從加蘭諾出發往這兒走,路上慢騰騰的,估計至少還得一週後才能到呢。而且那傢伙並不想貼出告示公開招人,而是想找熟人私下裡向他推薦幾個。」埃文解釋著,「他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找到了『斷弓』,你知道的,『斷弓』以前也是貴族,人際關係可能還在。不過我們隊伍裡除了『斷弓』和我,現在只剩下『冠軍』和小尼克了,至少還需要找6個人才行,而且都得是好手,真正的好手。那傢伙雖然想要找點刺激,可還是很惜命的。」

    埃文撓了撓自己那頭亂糟糟的頭髮,「不僅如此,那個貴族自己還帶了5個保鏢,聽說都很是有些實力,並不是樣子貨。所以這次進入森林的危險程度應該不會太高。」埃文繼續說著,「『斷弓』想找幾個經驗豐富、手段高明的人一起,說實話,那傢伙要是真出了事,還是挺麻煩的。但是『斷弓』又不想和另一個冒險隊伍合作,兩個冒險者隊伍一起的話,終歸有很多不便。」

    「於是你就想到了我?」巴裡特看著埃文。

    「沒有隊伍的冒險者好找,可其中經驗豐富的好手卻並不多。正好你回來了,而且出發去迷霧森林怎麼也得要一週多的時間,足夠你修整的了。」埃文朝巴裡特擠了擠眼,「相信我,報酬絕對會讓你滿意。」他似乎在等著巴裡特問酬勞的具體數額。

    可是巴裡特並沒有這麼做,他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個人,我是說那個貴族,他有沒有在行會將這次任務發佈出來?」

    「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麼?擔心那傢伙不付錢麼?放心,酬勞會提前給上一半的,光這一半就已經很值了。」

    「抱歉,我並不想接這個活兒。」巴裡特搖了搖頭。

    「怎麼?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埃文有些愕然,「我告訴你那傢伙支付的報酬足有......」

    「和酬勞無關。」巴裡特打斷了『魚叉』的話語,「我只是暫時不太想接非行會的任務。」

    「你腦子留在迷霧森林裡了麼?是不是行會的任務有什麼區別?我拿『刺鰭』給你擔保還不行?」埃文指了指立在桌邊的魚叉。

    巴裡特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起身往屋外走去。

    「你去哪?」埃文有些不明所以。

    「我回來原本就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的,現在事情雖然沒弄明白,但也基本上告一段落了。」巴裡特推開房門,「所以,我打算離開這裡,跟隨著任務,去其他地方走走。」

    「跟隨什麼任務?」埃文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任務日誌】上的任務。」巴裡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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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小村莊

    第一場春雨剛剛下過,短暫而急促。

    天空前一刻還雷霆閃耀、大雨傾盆,下一刻溫馨的陽光便帶著清新的空氣遍灑大地,那雨像是擎天巨人打過的一個噴嚏,轟鳴而來,霎時而去。

    在豬灣通往加蘭諾市的其中一條道路上,一匹健壯的牡馬從遠處疾奔而來。馬蹄沿著潮濕的土路飛快的前行,踏碎了一隻聽從春雷召喚而從土裡鑽出的甲蟲,又踏過了一片低窪的積水,將灰黑色的髒水濺到了路邊行人的身上。

    「祝你的『驢』崴斷蹄子,再撞斷你那該死的脖子!」行人生氣的罵道。但騎手早已遠去,並不能聽到他的「祝福」。

    馬上的騎手是一個高大健壯的冒險者,穿著青灰色的石化牛皮做成的皮甲。他額頭那花紋狀的刺青,彰顯著他諾德人的身份。不管他出身到底是高貴還是卑賤,也不管他究竟姓甚名誰,反正豬灣的人們都更願意叫他——『喂食者』,喂食者巴裡特。

    他是迷霧森林的寵兒,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歸於森林的懷抱中,但那並不是現在。

    不,還不是時候。

    ……

    這是巴裡特離開豬灣的第五天,普通的四駕馬車從豬灣出發到達加蘭諾需要至少一週的時間,騎馬其實也並不比坐馬車快上多少,畢竟只能騎一匹,人和馬都需要在旅途中進行充足的休息。而且騎馬更加受苦,車廂雖然顛簸,但比之馬背還是要好上不少的。

    但是巴裡特依然選擇了騎馬,無他,只是因為騎馬更加自由,而馬車一般並不會只搭載一個人。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包下整輛馬車,享受更好的旅行,不過巴裡特認為那樣做的話,還不如買下一匹馬,畢竟之後的旅程還長著呢。

    這是一匹亮棕色、六歲左右的年輕公馬,它高昂雄俊,頗有活力,馱著高大的巴裡特每天可以輕輕鬆鬆跑上60公里而毫不費勁,賣家信誓旦旦的聲稱它絕對有『夢魘獸』的血統,並且要了巴裡特20枚金幣的高價。

    這片大陸上有些馬種確實有夢魘獸的血統,那些夢魘戰馬基本都源自同一個先祖——那是一隻在魔法帝國時期被一位法師抓到並馴服成為種馬的夢魘獸,它一個獸繁衍了現在的整個夢魘戰馬種群......

    不過現在巴裡特胯下的這匹馬即便有夢魘血統,那也是也十分稀薄的了,已經看不出半點夢魘獸的痕跡,僅僅只是還算健壯而已。

    年輕的小馬並不太聽話,總想將騎它背上的人類拋下去,然後再撒了歡的奔跑。巴裡特的騎術並不出眾,他老爹是諾德皇家衛士出身,那是一種會使用多種武器、戰技出眾的重裝步兵,也同樣不善騎馬。而且諾德地區多森林、丘陵,並不適合大規模騎兵行動,是一個以步戰聞名於世的軍事強國,所以絕大多數諾德人的騎術都很泛泛。

    因為騎術的關係,巴裡特不得不在馬匹疾馳時握緊韁繩,再偶爾用龍皮靴子踢牡馬的肋骨,給它點苦頭吃,免得它得意忘形。

    路邊的田地裡播種者玉米、燕麥、大麥、以及各種豆類,其中玉米種植的尤其多。不遠處有個小型的村落,大約百戶農家的樣子。

    巴裡特之前從未來過這裡,也不清楚這個村落的名字,如果它有的話。現在他走的這條路並不是馬車們常走的那條,但這條路更近,只不過路況不是太好,四駕馬車並不能平穩的行事,但單人騎馬卻沒太多問題。

    此時離天黑尚有一段時間,但巴裡特不打算再露宿荒野,而是想要找個溫暖火爐,將身上潮濕的衣物烤乾,在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慰籍下他那因為長時間騎馬而有些磨破的屁股。

    巴裡特翻身下馬,馬匹仰著頭,來回擺動,想從韁繩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他隨手給了它一巴掌,讓這個討打的傢伙老實了一些。

    腳下的路是由少量鵝卵石和一些碎石鋪成的,雖然不寬,但卻頗為平整。巴裡特牽著他那不聽話的夥伴,沿著這條通往村莊的碎石小路向前走去。

    沿途的一些農夫偶爾會停下手中的農活,起身打量下他,有些人的目光中會帶著少許的警惕,但巴裡特並沒有在意。冒險者在很多人眼裡和強盜、流氓沒有太大的區別,而這些農夫平日的生活中也遠離殺戮和刀劍,所以他們有這樣的表現在正常不過。

    大陸承平已久,這才是絕大多數人的生活。

    村莊有一道高度僅到巴裡特胸部的低矮圍牆,圍牆是用稻草和黏土夯成的,只有一掌厚,巴裡特懷疑自己只要稍稍用力的一腳踹上去,這道土牆就得倒塌一片。

    碎石路的盡頭通向村莊的一道木質牆門,此時牆門大敞,並沒有守衛。這麼說並不準確,至少一側大門的門邊上還趴著一隻黃黑相間的雜毛土狗。

    巴裡特在大門邊猶豫了下,又朝周圍看了看,無論是村內還是村外,雖然都有人看著他,但卻並沒有人阻止他的進入。

    他抬腳往村內走去,左腳剛剛邁過大門,便聽到有個嘶啞的聲音在門後響起:「如果要去豬灣,我想你是找錯了路。」

    聲音一邊說著,一邊從門後走了出來。那是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年齡大約五十多歲。雖然滿臉溝壑般的皺紋讓這個人顯得要比實際更加蒼老,但他的身體看樣子倒十分硬朗。

    「我並非要去豬灣,而是從那裡來,想要去往加蘭諾市。」巴裡特回答。他發現男人將手搭在了腰間那柄鐵劍上,劍柄上的綁帶已經破舊,末端的菱形配重也已生鏽。巴裡特估計這柄劍的殺傷力並不會比鋤頭和鐮刀高出多少。

    男人上下打量了下巴裡特,又看了看他牽著的馬匹,「想要在這裡過夜?」

    巴裡特點點頭,「溫暖的壁爐和一碗熱湯,僅此而已,我會支付報酬的。」

    「把你的銅幣留在口袋裡吧,那畢竟是你用命換來的。」男人轉身朝村內走去,他朝巴裡特招招手,讓他跟著自己,「冒險者?」

    「是的。」

    「我年輕時也是冒險者。」他拍了拍腰間的鐵劍,「迷霧森林去過麼?」

    「去過。」無數次。

    「那個地方邪門的很,我年輕時曾跟村裡的兩個夥伴一起去過那個地方,隊伍裡還有七個來自別的地方的好小夥子。」男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但安德魯和凱里都沒回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被什麼東西殺害的。那裡的霧太大了,安德魯消失的很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在他之後消失的是個說話有些結巴的年輕人......」

    村落不大,沒走多久巴裡特就到了一戶長方形的、石木混搭的二層房屋前。房屋的旁邊還有一個畜欄,但裡面並沒有牲畜。房屋的門口種著一棵頗有些年份的杏樹,淡粉色的杏花開滿了枝頭,給這個灰黃色的村莊裡增加了幾分色彩。

    「......我們都嚇壞了,隊長是個獨眼,他讓我們背靠著背圍成一圈,而他則遊走在我們周圍。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不停的打量著附近的環境。就在這時,頭頂上的冷杉樹上傳來一陣慘叫......」男人突然間,猛的回頭看向巴裡特,發現後者並沒有被嚇到,而是一臉的木然。

    「看得出來,你是個厲害的傢伙。」他聳了下肩,繼續重複著,「我們那時都嚇壞了,所有人都朝頭頂望去,但是除了那該死的濃霧以外,什麼也沒看見。正當所有人都盯著上面看時,一道白影猶如閃電一般從眾人的眼前掠過,緊接著,凱里也不見了......」

    他將房門推開,朝巴裡特問道,「對了,你叫什麼?」

    「你可以管我叫巴裡特。」蠻子回答。

    「巴裡特?你叫巴裡特?」男人皺著眉頭思索著,「我似乎在哪聽過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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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世界如此小

    「你認識一個叫馬西的年輕人麼?」男人站在門口問道。他用有些皸裂的手指捲著自己下巴上的鬍子,將那些白色的鬍鬚弄成小卷,然後再捋平。

    馬西?巴裡特從腦海中尋找著這個名字,「抱歉,我並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巴裡特讓自己的聲音儘量禮貌,「如果那個人去過豬灣的話,他也許會用另外一個名字,或者應該說,是一個綽號。」

    「對,綽號。那裡的冒險者喜歡給別人起綽號。」男人點點頭,「我以前的綽號叫做『水袋』,這個綽號並不威風,但還算合適。因為每次隊伍停下了休息時,都是由我去溪邊,將所有人的水袋灌滿水的。」

    男人堵在門口絮絮叨叨的訴說著,「這不是個好活兒,你知道的,森林裡的每一處水源都存在著危險,我曾經看到過一隻渾身長著鎧甲的大熊在溪邊飲水,那個怪物離我的距離不到五米,我甚至能清楚的聞到它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但奇怪的是,那傢伙並沒有攻擊我,也許它吃飽了,也許它看不上我身上的幾斤肉,誰知道呢。」

    他的目光望向遠方,「相信我,那隻熊身上披的是鐵質的鎧甲,並不是什麼骨片或者樹脂,雖然森林裡光線昏暗,但在那種的距離上我絕對不會看錯。鎧甲有人工的痕跡,你總不能指望一隻四條腿的熊會自己鍛造鎧甲,再自己披在身上吧。迷霧森林有太多邪門的事情,但是我不相信一隻熊能做到這一點,豺狼人都做不到,雖然他們的名字中帶個『人』字,但只是兩條腿行走的野獸而已,就像獸人一樣。」

    「你說不不錯,就像獸人!」巴裡特點頭,「不過那隻熊,人們管那種生物叫裝甲暴熊。有人認為那是一隻脫離了法師控制的魔法造物,但究竟是怎麼來的,卻沒人說得清楚。迷霧森林有太多說不清楚的事情了,有時遇到了意外,反而會感覺正常。」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進屋裡坐下來聊豈不是更好,巴裡特在心裡想道。

    男人再次點點頭,「那個地方有些邪門,但是卻總有人不要命的想要進到裡面去。我是、你是、安德魯和凱里也是,只不過你和我都活著出來了,而安德魯和凱里卻留在了那裡。」他唏噓著,「對了,那個叫馬西的年輕人也留在了森林,他是村那頭裡德家唯一的兒子。」

    「迷霧森林是個危險的地方,每年都有不少人沒能出來,」巴裡特附和著,這些人中,以年輕人居多,因為他們有夢想,而且無所畏懼,但是這些並不能作為他們行走於迷霧森林的憑依。

    「說實話,我不喜歡那個年輕人,他的笑聲太難聽了,如果你聽過就一定忘不了。」老人說道,「怎麼會有人笑起來像是貓在**呢?」

    『貓笑』!一個名字轟的一下,出現在了巴裡特的腦海,炸的他有些眩暈。這裡是『貓笑』的家鄉?該死的,怎麼這麼巧?

    這個老人的好心是不是個陰謀?巴裡特下意識的環顧了下四周,他突然有些慌張,但並沒有發現任何拿著武器想要報仇的人出現。

    那個年輕人不是我害死的!巴裡特在心裡大聲的喊道,他離篝火太遠了,被一雙綠色的爪子拖入了黑暗中。我告誡過他們,即便是起夜方便,也不要走出篝火的範圍,但是他睡迷糊了,值夜的人也並沒有提醒。雖然我被他的叫喊聲驚醒後,第一時間就追了出去,並將怪物趕跑,但是那個年輕人的脖子已經被怪物咬斷了一半。

    如果有什麼事情會讓見慣生死的巴裡特感到少許內疚,那就只能是那些他曾經帶去森林卻又沒有帶回的人們,以及,那些人的親人。

    老人似乎看出了巴裡特的異樣,「怎麼,想起來了?」

    巴裡特猶豫了下,終於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他曾在我的隊中呆過,我們一起去了迷霧森林,但是我並沒有把他帶出來。」

    也許我應該離開這裡,露宿荒野。他有些後悔來到這個村莊。

    「我就說你的名字這麼熟呢,老裡德逢人就說他的兒子是在一個叫巴裡特的人手中死掉的,以前老裡德每天要念叨十來遍,現在倒是好些了。」男人一臉淡然的說,「你得知道,在這裡叫巴裡特的人可不多,這一聽就是個諾德人的名字。」

    他轉身進了屋子,並再次對村莊的這位「不速之客」招了招手,「進來吧,放心,沒人會對你做什麼的,這個村莊裡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戶,絕大多數人最遠的地方就只是去過加蘭諾,而且很可能是一輩子只去過一次。」

    男人回頭看到巴裡特還愣愣的站在門口,「馬就拴在畜欄旁就行,我女兒回來時會幫你喂些草料的。」他說完之後,轉身往側屋走去,「你喝黑麥啤酒還是青杏酒?」

    巴裡特站在門口嘆了口氣,依照男人的吩咐將馬拴在了畜欄旁,然後大步往屋內走去。

    正對著房門的是一個頗為寬敞的大廳,大廳中央放著一個長條形橡木材質的餐桌。餐桌後面是一個用石塊和黏土磊起的壁爐,顯然磚這種東西在村莊內頗為稀有。

    壁爐上面的擺台放著著兩根插著牛油蠟燭的銅燭台和一個魚骨拼成的小飾品,側面還掛著一個擺弄火焰用的烏黑鐵釺和一大一小兩柄擦的鋥亮的湯勺。

    大廳的右側是通向二層的樓梯,而左側貌似是廚房。老人的聲音從廚房內響起,「我建議你來點青杏酒,是我自己釀的。青杏就摘自門前的那棵老杏樹,說實話,那棵樹比我爺爺的年紀還要大,如果他能活到今天的話。」

    老人拿著一瓶蓋子被封好的青杏酒,和兩個杯子普通的玻璃杯子從廚房內走了出來,將酒和酒杯放在餐桌上後,又轉身進了廚房。

    「我女兒還得過一會兒才能回來,我們邊喝邊等。」老人又拿著一盤食物從廚房內走出,「不用看我,反正我是不會做飯的。」

    餐盤內是幾片長著少許黴斑的奶酪,一堆切成塊的蕪菁、幾根紫色的胡蘿蔔,還有一把野李子。

    老人將酒瓶起開,為每人都倒了滿滿的一杯,一股清新、甘甜的果香味頓時瀰散在了空氣中,瞬間叫醒了人的精神。

    「坐。」老人將一個杯子放在了巴裡特的面前,「你的個頭太高了,不坐下來的話,總給人一種壓迫感。」

    巴裡特依言坐下,「感謝您的款待,」他將酒杯舉起,稍稍抿了一下,然後又大口的喝了一口,酒的味道清爽、酸甜,又帶著一點青杏特有的苦澀,「不知您的名字......」

    「佛朗西斯。」老人也喝了一口酒,又拿起一根紫色的胡蘿蔔大口的嚼了起來,「你可以管我叫弗蘭克。我老伴活著的時候更喜歡叫我『芙蘭』,可那是個女人的名字,哈,天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巴裡特不知道應該怎麼接,他拿起一塊蕪菁,放在嘴裡咀嚼,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無語。不過弗蘭克十分健談,沒等巴裡特開口,他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唉,老裡德家也是倒霉,他家以前除了馬西外,還有一個兒子,可是那個孩子在4、5歲時,便生病死了。馬西那孩子雖然不討人喜歡,性格倒還算不錯,可惜他總是想出去到外面去看看,就跟我當年一樣。而這個村莊離迷霧森林還是太近了,到處都是奔向那個邪門地方的冒險者,每個人的口中都在反覆說著『金幣』和『發財』,但是能像你一樣真正發財的畢竟是少數。」

    只要稍微懂點行的,就知道巴裡特這一身裝備價值不菲。不說別的,單說石化牛皮那獨特的顏色和表面那細密的鱗片狀皮質,哪怕是種地的農夫也知道這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這樣的話題讓巴裡特有些尷尬,他依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接,便又拿起一顆野李子,將其放入了嘴中。李子和青杏酒一樣,都是冰冰涼的,之前應該是放在儲藏室或地窖一類的地方。

    所幸類似的話題並沒有繼續進行下去,弗蘭克一邊喝著酒,一邊跟巴裡特敘述著他之前的冒險經歷。他口中的事情不乏吹噓之處,因為巴裡特是個中老手,那些細節他只要稍稍一聽,便能明白真實情景是怎麼回事。

    不過關於冒險的話題他應付起來倒是遊刃有餘,巴裡特附和著男人的話語,並適時地恭維一下;偶爾又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講述自己那不凡的過往。那些事蹟聽的弗蘭克兩眼放光,嘖嘖稱奇。看得出來,這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還是挺懷念以前的冒險生活的。

    不一會兒,天色微微有些昏暗,屋外響起了羊群咩叫的聲音,一個清脆的女聲在呵斥著讓羊群歸圈,又對畜欄外拴著的馬錶示出了好奇。

    「老爸,這馬是誰的?」女聲在門外喊道。緊接著,房門被推開,一個火紅色頭髮的女孩從外面走了進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09
第七十五章 投宿(上)

    當那一抹火焰般的紅色進入到巴裡特的眼底時,他的心臟不爭氣的跳動了下。巴裡特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有些期待,有些徬徨,甚至還有點恐懼。

    但她並不是『她』,這樣的事實讓蠻子心裡那種難以嚴明的感覺更加複雜了些。

    進來的女孩穿著寬鬆的淺灰色衣裙,衣袖寬大,被挽在了小臂處,露出了一段白皙的手臂。衣裙外罩一身短小的棕色無袖馬甲,馬甲的上口袋裡還插著一朵淺黃色的無名小花。

    她的年齡看上去比瑞伊要大些,臉上也沒有雀斑,皮膚似乎沒有瑞伊的光滑,但身材卻要豐滿許多,尤其是胸部的雙峰,寬鬆的衣裙也不能掩蓋它的高聳。

    女孩看到巴裡特後,稍稍愣了一下。她伸出右手指著家裡來的這位『不速之客』,面朝她老爹問道,「這人是誰?」

    「不要總是用手去指別人,這樣不禮貌。」弗蘭克滿臉不悅的說道,「這位是『巴裡特』,我們的一位客人,今晚就住在這裡。」

    「你好。」巴裡特起身說道。

    她不是『她』,蠻子再次對自己說道。

    她的頭髮是火紅色的,靚麗耀眼,而『她』的頭髮是酒紅色的,悠然深邃;她雖然年齡比『她』要大,但她的眼眸裡滿含幼稚和好奇,而『她』的眼眸裡儘是不羈和高傲;她是普通農戶家的女孩,她也認為自己是這樣;『她』也是普通農戶家的女孩,但『她』感覺自就是女王。

    ......

    「你好,你可以管我叫溫蒂。」女孩笑眯眯的朝巴裡特伸出了手背。

    她要干嗎?巴裡特不明所以。他看著那隻伸過來的嬌俏手背,不知該幹點什麼。

    「看來你不是個騎士。」女孩撇撇嘴,「騎士都會親吻女孩的手背的,書裡就是這麼說的。」

    她和『她』至少有一點共同之處——她們都很爽朗。

    「我是個冒險者。」巴裡特有些無奈,「並不是個騎士。」騎士忠於所效忠的家族,而我只忠於自己。

    「我父親以前也是個冒險者。」溫蒂抬起下巴,目光朝上。大眼睛盯住了巴裡特的咽喉,「不過他現在是個看門的,他不喜歡種地......」

    「什麼看門的,我是個衛兵,衛兵!」弗蘭克大聲喊道,「我和那些領主們幹的是一樣的活兒,都是保護自己領地里民眾的安全。」

    「可是你不是領主啊。」溫蒂看著她的父親,「『玉米村』也沒有領主。」

    玉米村,這是個好名字,至少比蟾蜍村強。巴裡特想道。蟾蜍村就在加蘭諾的邊上,盛產玉米至少比盛產蟾蜍要好。

    「我保護著這裡!要不是我,那些地精早把你的羊群都搶光了!」弗蘭克不滿的說道,「快去做飯,把我前兩天抓到的那隻兔子燉了。」老人又轉向巴裡特,「那隻兔子比凶暴兔小不了多少,看到人居然都不會害怕。膽子大不一定是好事,凡事凡物都要有畏懼之心。」

    女孩聽話的進了廚房,不一會,廚房內就響起了烹飪的聲音和女孩輕生哼唱的歌謠:

    「你的眼神如秋水一般蕩漾,

    你的笑容帶著迷迭香的芬芳,

    快過來,我的騎士,

    寂靜的夜晚不要讓我獨自惆悵;

    像清風一樣跳過,那面佈滿紫藤的牆,

    像月光一樣穿過,那扇我為你留的窗,

    快來吧,我的騎士,

    親吻我的手背,讓我躺進你溫暖的臂膀;

    ......」

    「真是的,這麼大了還一點淑女樣都沒有。連字都認不全,還整天捧著那些胡扯的騎士愛情小說看個沒完。」弗蘭克坐了下來,給巴裡特的杯中倒滿了青杏酒,又拿起了一根紫色的胡蘿蔔,「你要娶她的話,我不會要你一個銅幣。是的,一個銅幣都不要,只要你能留在這個村裡就行。」老人嚼著胡蘿蔔,淡淡的說道。

    等等,你剛才說了什麼?我沒聽錯吧,巴裡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滿臉困惑的看著老人,「抱歉,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什麼意思?很簡單,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老人說道,「她今年二十歲二了......」

    「二十一。」廚房裡傳來了溫蒂抗議的聲音。

    「那沒什麼區別。」弗蘭克喝了一口酒,「我將近四十的時候才有的她,之前我也和你一樣,居無定所,到處闖蕩,直到遇到了她母親。」老人一口又一口的嚼著紫色的胡蘿蔔,「她母親和她一樣,也有著一頭紅色的頭髮,雖然稱不上漂亮,但卻很會體貼人。唉,她的這些事情原本應該她母親來張羅的,可惜她母親在她五歲時就去世了......」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我只是想在這兒住一晚上而已,沒有別的想法!巴裡特的心裡很是無奈。我會付出足夠的報酬的,只希望你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不是騎士,我不想嫁給他。」廚房中的人兒這樣說道。

    「『玉米村』沒有騎士!」老人朝廚房喊道,「而且那些傢伙也和你的書裡寫的並不是一回事。但冒險者通常都很珍惜他們的另一半,就像我一樣。」

    不,冒險者沒有這種設定。巴裡特在心裡反駁。

    不知道為什麼,另一個紅頭髮的女孩又再次進入到了他的腦海中。『她』為了逃避婚姻,不想嫁給父母指定的那個磨坊主,憤而離家出走,而她同樣不想嫁給一個才第一次,父親就讓她嫁過去的冒險者。她也會離家出走麼?

    不,不會的。她們不是一種人。

    巴裡特此時特別想推門而逃,他寧可面對死而復生的四臂魔猿『凱撒』,也不想面對這對讓人感覺莫名其妙、不知所謂的父女。

    不,『凱撒』還是不要再死而復生的好,巴裡特否決了自己這個有些冒失的假設,他擔心自己沒有再次將『凱撒』擊殺的運氣。

    是的,那需要很大的運氣。

    「可你我之前並不認識。」蠻子冒險者看著手中的野李子,低頭組織語言。雖然這嫁娶的提議如同兒戲一般,但是他依然不想讓自己拒絕的太過生硬,「你怎麼能認定我的為人呢?我說不定是個敗類,並不一定會對你女兒好。」

    我是麼?巴裡特自問了下,但沒有得到答案。「而且,你也當過冒險者的,知道這是個很危險的職業,說不定哪天你女兒就會成為寡婦,你並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如果你死了,你的那些財產肯定都會歸她,你應該很有錢,不要否認,我看得出來。」弗蘭克一臉淡然,「那些財產會讓她過上好日子,至少不用天天放羊。而且一個富有的寡婦,你也不用擔心她的後半生會寂寞。她的追求者會像蒼蠅一樣多,我敢保證其中肯定會有那些所謂的『騎士』,如果她喜歡的話,改嫁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巴裡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有種想要罵人的衝動。

    「你認為這樣說完之後,我會答應麼?」他板著臉。任誰聽完這些話語,都不會有好臉色的。巴裡特不知道眼前這個老人是真心的,還是在一邊喝酒一邊拿他來消遣。

    「看來我的提議讓你感到為難,不是麼。」弗蘭克笑了笑,「這只是種假設而已,假設。沒看我就好好的活著,比她媽活的還久麼。」

    我並不感覺為難,我只是感覺荒唐。巴裡特在心裡大喊。

    「這裡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弗蘭克繼續說道,「你可以不娶我的女兒......」

    我當然可以!巴裡特感覺這個老人可能喝多了。可青杏酒的度數並不高,他喝起來感覺還沒有黑麥啤酒高。

    「說實話,你的拒絕讓我和我的女兒很傷心,很傷心......」

    你在開玩笑,我可沒看出來有誰會傷心。

    「不如這樣。」弗拉克拍了下手,「你幫我們做一件事情,不是幫我,也不是幫我女兒,而是幫整個『玉米村』做件事情,以此來慰藉我們受傷的心靈吧。放心,這件事對你來說易如反掌,絕對易如反掌!我想,馬西也是很願意見到你這麼做的。」老人微笑的看著巴裡特,等待著他的回答。

    恍惚中,巴裡特發現自己似乎從左腳剛邁進村子的那一刻,就被眼前這位曾經的同行給算計上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09
第七十六章 投宿(下)

    弗蘭克確實半點都沒有強迫巴裡特,但是他的「好心」、他「無意」間流露的信息、以及他那不知所謂的「提議」,卻又讓巴裡特莫名其妙的感覺有種「歉意」。

    那感覺很複雜,有對『貓笑』死亡的少許愧疚,有對弗蘭克信任並留他這個陌生人住宿的一些感激,還有弗蘭克想把女兒嫁給他(雖然這更像是場鬧劇)所帶來的一種沾沾自喜和哭笑不得。

    弗蘭克並沒有完全用『貓笑』和「留宿」兩件事情來讓巴裡特回報於他,那樣的話,會使這次的請求顯得格外生硬,更像是場交易或者要挾。他用了一個荒唐的理由,將那些事情包裹起來,一表一里,使請求更加容易讓巴裡特接受。

    總之,這些因素綜合起來,讓巴裡特無法將「拒絕」二字說出口。

    「什麼事情?」他努力裝出「惱怒」的表情,可心裡卻已經將事情承接了下來。

    我有這麼好說話麼?巴裡特捫心自問,最後只能將其歸結於弗蘭克見到他時臨時起意的「小聰明」。

    「一群地精。」弗蘭克嚼著胡蘿蔔,「雖然只是地精,不過數量卻有些多。四十隻,也許五十隻,或者更多也說不定,關於這點我並不想欺騙你。它們是五年前來到村北面的那座森林中的,當時的數量似乎不到十隻,還只敢偷偷摸摸的去田地裡掰幾穗玉米就跑。」

    巴裡特點點頭,「地精這東西繁殖的很快,像老鼠一樣。」

    「聽說地精這種東西以前居然還是這片大陸的主宰,而且似乎特別聰明,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弗蘭克感嘆著,「但是現在,它們確實像老鼠。聰明已經不在,卻變得和老鼠一樣能生。最初人們剛在田地裡發現那些小綠皮的蹤跡時,都沒有在意,畢竟那些小傢伙太弱了,一條土狗都能輕鬆對付兩、三個。」

    「但是它們現在可多了。」溫蒂從廚房內走了出來,將一盤山羊乳酪和一盤加上雞蛋泥的面包放在了餐桌上。面包是用小麥粉烤的,帶著剛出爐的誘人香氣,「我都不敢到村背面去放羊,那面的田地也有好多都沒人種了。」

    說完話,溫蒂甜甜的對巴裡特笑了一下,然後返身進了廚房。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因為自己要被父親嫁給不愛的人,而表現出絲毫的憤慨和不滿。

    「是的,它們現在非常的多。三年的時間,它們就開始成群的出現,拿著樹枝和木棍,從森林裡大叫著衝出來,去田地騷擾村莊裡的農戶,將玉米成片成片的搶走。有時甚至還敢跑到村口的大門,想要進來一探究竟。」弗蘭克接口說道,「雖然那些地精被我殺了很多,可它們的數量依然成倍的增長。這裡住的都是普通的農夫,即便對手是地精,數量一旦多了也很難應付,畢竟這些農夫並沒有像我這樣傑出的武藝。」

    巴裡特自動忽略了最後那一句。「你們沒去加蘭諾或塔倫鎮求助?」他問,「那裡的民兵應該會很輕鬆就能解決它們。」

    「塔倫鎮的民兵倒是每年都會來,尤其是玉米成熟的那段時節,但是這並不能解決問題。」弗蘭克嘆了口氣,「那些地精一旦看到一群穿著盔甲,拿著長矛的人朝它們走去,就會一窩蜂的跑回森林深處。北面森林的面積雖然並不算不大,不過藏那些地精倒是綽綽有餘的。塔倫鎮的民兵們掃蕩了好幾次,卻效果甚微。如果僱傭幾個民兵駐紮在這兒,卻又有些得不償失。『玉米村』的人們填滿肚子沒問題,每年也都有些富餘,但如果是想要一直供養幾個脫產的民兵的話......」弗蘭克搖了搖頭。

    就像你一樣的兵?

    「你想讓我解決掉那些地精?」巴裡特問。這對他來說倒真不是什麼難事,哪怕地精的數量再多,他也能從容應付。

    弗蘭克點點頭,「你知道的,那些小綠皮們雖然膽子很小,但是數量一旦多了起來,卻又膨脹的認為自己能夠挑戰巨龍。你只有一個人,因為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它們是肯定不會怕你的。你可以在戰鬥初期殺掉部分地精,但殺的一定要慢,不要讓它們有所察覺。」

    他連戰術都設定好了?巴裡特看著這位侃侃而談的前同行,估計地精的問題在他腦中已經思考了許久,而且這位前同行對地精的習性似乎很熟悉,看來是真的沒少打交道。

    「然後你就要佯裝受傷逃跑,它們肯定會興奮的、叫囂著去追你,相信我,它們會這麼做,能夠打敗像你這樣的大塊頭會讓它們激動的忘乎所以。它們的小腦袋處理事情就是這樣的簡單。」弗蘭克說,「然後你可以一邊慢慢的逃跑,一邊繼續消滅它們,消滅的速度同樣不要太快,要讓那些小綠皮感覺下一刻就能將你打到。這樣等它們察覺不對時,估計已經剩下不了多少了。」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計畫,簡單而有效。巴裡特在心裡盤算了下,「看來你對我的武藝頗為信任。」

    「行家裡手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另一個人的武藝是否也如他自己一般出眾。」弗蘭克洋洋自得的說道,「我能從迷霧森林活著回來豈是單靠運氣?」

    還靠你那柄生鏽的鐵劍?巴裡特對此不置可否。但不管怎麼說,這個請求對他來說確實毫無難度。不,這麼說並不準確。難度還是有的,他要控制好殺戮的力度,不要一不小心將那些小綠皮們嚇跑了。

    「我明天會去把你們的麻煩解決掉,你只需要幫我指下路就可以。」巴裡特答應了下來,「不過我並不能保證將它們全殺光。」

    「我知道,我知道。」弗蘭克十分高興。他再次將巴裡特的酒杯斟滿青杏酒,「你只要盡力就好,如果它們損失的足夠多,說不定就會跑到別的地方去,或者被捕鳥蛛、狼、野豬什麼的給消滅乾淨。你不知道,我們這兒附近有種捕鳥蛛特別凶,不光吃斑鳩、鵪鶉等鳥類,連兔子、松鼠、蜥蜴什麼也不放過,你如果進森林的話,可要小心些。」

    我不知道?「有霜蜘蛛凶麼?」巴裡特淡淡的問。

    「額,那倒沒有。」弗蘭克笑了下,「這兩個東西的區別還是挺大的,捕鳥蛛能把你咬傷、流血,而一隻霜蜘蛛能把我們整個村的人都殺掉。」

    溫蒂此時又將食物一樣一樣的從廚房端了出來——用蘆筍和土豆熬煮的蘆筍濃湯、幾條灑滿了大紅辣椒的煎青花魚,還有一盤用橄欖油和鹽烤的球芽甘藍。

    「希望你能喜歡我的手藝,巴裡特先生。」溫蒂主動的在巴裡特的餐盤中盛放各種食物。

    「感謝你們的盛情款待。」巴裡特由衷的說。

    對於普通農戶來講,這無疑是一道十分豐盛的晚宴。巴裡特對於烤球芽甘藍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小巧的球芽甘藍造型很可愛,吃起來清脆、甘甜,菜球咬下去,咬透一層層的小葉子,會品嚐出一股又濃又清新的菜香,味道很有層次感,他十分喜歡。

    「兔子呢?」弗蘭克卻並不滿意,「我要的燉兔子呢?」

    「它在吃胡蘿蔔。」溫蒂一點也不怕她的父親,「它很可愛,我並不想吃它。」

    「我想!」弗蘭克提高了音量,「它吃我的胡蘿蔔,我就要吃它的肉,這再公平不過。」

    「我才不做呢。」溫蒂『哼』了一聲,「要吃的話你可以自己做。」

    「額......等你把它養肥了再吃也一樣。」弗蘭克訕訕的說。他把自己盤子裡煎青花魚的魚肉放到了溫蒂的盤中,將魚頭留給了自己,「反正它最終都會進到我的胃裡。」

    實話實說,我燉兔子倒是有一手,是真的有一手!巴裡特在心裡想道,但是這話他可沒敢說出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10
第七十七章 林中的地精(上)

    第二天一早,巴裡特吃完了用白煮蛋和燕麥粥組成的簡單早餐,便跟隨著弗蘭克,來到了那片藏著大量地精的森林邊上。

    昨晚他休息的很不錯,應溫蒂的要求,他還洗了個熱水澡。因為溫蒂說他身上有著一股子特別的味兒,但那並不是普通的汗臭味。按溫蒂的說法,那味兒有點像兔子身上的味道,又有點像野狗身上的味道,如果仔細聞,似乎還有些臘肉的味道,總之,不好形容。所幸那味道雖然稱不上好聞,但也不算難聞。

    弗蘭克說那是殺戮的味道,並信誓旦旦的說,如果一個人殺戮的生命足夠多的話,他的身上就會帶上這樣的味道。

    不過溫蒂並不相信這種說法,她認為『殺戮的味道』並不應該是一桶熱水澡就能洗得乾淨的,但巴裡特身上的味道可以。

    洗完澡,又喝了溫蒂給他送來的熱茶,巴裡特安穩的睡在了帶著杏花香氣的床鋪上。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安穩覺了,那是精神上的完全放鬆,使他感覺自己在第二天猶如重生了一般。

    ......

    眼前的森林是一片稀疏的橡樹林,其中間雜有少量的月桂樹和水曲柳。離巴裡特最近的一顆橡樹的樹幹上,還生長著幾簇翠綠色的槲寄生,幾朵淡黃色的小花骨朵點綴在那片翠綠之中,樣子煞是可愛。

    「這些田地離森林太近了,沒有人願意到這裡來種地。」弗蘭克嘆了口氣。「有人在這裡被地精用石頭打破了頭,有人在逃跑時摔斷過腿,也有人在反抗時被地精用木棍打斷過肋骨,不過還好沒有出過人命。」

    「因為那些地精不會偷襲。」巴裡特將手搭在了『鋼鐵新娘』的劍柄處,習慣性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不遠處是幾片雜草叢生、已經荒廢的田地,零星的玉米桿枯萎的立在田地中,乾癟的葉子跟隨冷風輕輕擺動,像是一些從土中爬出的亡靈在向你招手。

    「是的,它們不會偷襲,也不會偷偷包圍獵物。」弗蘭克贊同的說道,「那些小崽子們膽小而又貪婪,愚蠢而又沖動,每次從森林中出來都要大呼小叫的,彼此相互推搡,都希望其他地精會第一個沖上去。但也正因為如此,地精們才沒有造成更嚴重的損失。」

    「它們就在裡面?」巴裡特朝森林深處望去。

    弗蘭克點點頭,「聽那些塔倫鎮的民兵說,在森林的深處有一片用樹葉、枯枝和破布搭建而成的低矮巢穴。那裡就是地精們的老窩。它們還說曾看到過一隻比其他地精大的多的傢伙在指揮其他地精,我猜那應該是一隻熊地精。你知道的,熊地精可不太好對付,我希望你能小心些。」

    一隻熊地精?怪不得!巴裡特在心裡點了點頭。地精這種生物雖然是群居,但大多數時候並不會形成較大的群落。每當地精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它們就會內訌、爭吵、打架,在這之後,就會有一部分地精從原有的群落分離出去,去往其他地方。

    但是如果一個地精群落中有像熊地精這樣的統治者,那麼這個群落就會很快速的發展壯大——雖然地精們的內訌並不會因此變少,但至少還能維持住一定程度的團結,而且那些地精往往也會十分乖巧的聽命於統治者,只不過它們的腦子不太好,聽不弄太複雜的命令。

    巴裡特從空間指環中拿出一副圓形鐵皮小盾,套在了自己右手的小臂處,又將『鋼鐵新娘』從腰間拔出,隨手揮舞了幾下,然後信步往林內走去。

    「中午之前就能搞定。」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那我就在村裡等你的好消息。」弗蘭克朝巴裡特喊著,「小心那些捕鳥蛛和熊地精!」他有些不放心。

    橡樹森林並不算大,每棵橡樹之間的距離比之迷霧森林的冷杉還要稀疏,不過以石楠和荊條為主的低矮灌木叢卻是隨處可見。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梢照射在林間,沒有迷霧,一切都顯得那樣的清晰。以巴裡特那原本就很好,又被強化過的感知,他甚至能看到極遠距離處躲在陰影裡等待獵物的一隻山貓、一條向鳥巢爬去想要偷蛋的青蛇、一隻嘴裡叼著蚱蜢的麻雀......

    以及,橡樹枝幹上蹲著的一隻松鼠。

    那是一隻背部帶有五條花紋的花栗鼠,它的爪子中還握著一顆過冬剩下的糧食——橡果。花栗鼠用小巧的牙齒在橡果上不停的啃噬著,它吃的很開心,直到樹下飛來的幾顆石子打斷了它悠然的的早餐。

    兩顆石子打在了花栗鼠旁邊的樹幹上,一顆石子擦著它的皮毛飛向了遠方。受到驚嚇的花栗鼠將橡果整個塞在嘴裡,刺溜兒一下鑽到了橡樹的枝葉中,消失不見。

    樹下灌木叢中隱隱轉來一陣唧唧喳喳的吵鬧聲,隨後又有幾顆石子飛出,胡亂的在樹梢間穿過,除了幾片葉子外,那些石子沒有打到任何東西。

    「找到你們了。」巴裡特輕聲說道。他笑了笑,抬步朝石子出現的方向走去。

    大約走了七、八百米的距離,迎面從灌木叢中走出了五隻手裡握著樹枝和石子的小綠皮——地精。迎面的原因是巴裡特一直早注視著它們,並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行進線路,而地精們顯然沒有這樣的本事。

    它們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大塊頭嚇了一跳,幾隻地精站在原地愣了足有三次心跳的時間,然後才突然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樹枝和石頭指向巴裡特,嘴裡大聲的說著什麼。

    巴裡特不懂地精語,但他能從這些小綠皮惶恐而又故作狠厲的表情中猜到那些聲音的內容。無非就是讓他放下武器,或者,把吃的拿出來,否則就吃了他之類的。

    如果是迷霧森林中,或者豬灣周邊的地精,它們在見到人類時,哪怕是個幾歲的孩童,也會轉身逃跑。

    事實上豬灣周邊很遠的距離都沒有地精,那些冒險者們在無聊去打野味的時候,最喜歡拿那些小東西練練手。被殺掉的地精有的就直接扔在原地不管,而有的,則被運回豬灣,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賣給某個黑心屠夫,然後做成肉乾進入到某些冒險者的嘴中。

    而眼前這些地精顯然被『玉米村』的村民們慣出了一定的脾氣,它們非但不跑,看樣子似乎還想要憑藉數量的優勢,對巴裡特進行一番打劫。

    其中一隻地精抱著自己的腦袋狠命思考了一番,然後指著巴裡特手中的佩劍,冒出一句語調奇怪的通用語。

    「鐵,扔!」這隻稍稍會說點通用語的聰明地精說道,「不扔,死!」它呲牙作出惡狠狠的表情。

    「你想要它?」巴裡特指著自己手中的佩劍,朝地精問道。

    這隻地精的通用語雖然說得不好,但似乎還算能聽得懂。

    「扔。」這隻地精又重複著,然後其餘的地精也配合的舉起了手裡的「武器」,胡亂的叫囂著。

    巴裡特聳了下肩,「好吧,如你所願。」

    說完,蠻子「順從」的將手中的佩劍扔向了這隻地精,只是力道稍稍大了些。『鋼鐵新娘』帶著巨大的動能眨眼睛便來到了這只地精的身前,利刃刺穿了它的胸膛,將其釘在了地上。

    周圍的地精們被這突然的攻擊嚇了一大跳,它們下意識的轉身想要跑,但發現巴裡特手中並沒有武器後,卻又躍躍欲試了起來。

    其中一隻地精將手裡捧著的石子朝巴裡特狠命扔出,石子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朝巴裡特襲來,被他輕鬆握在了手裡。

    巴裡特將手中的石子上下拋了拋,又隨手將石子「還給」了那隻襲擊他的地精,石子和地精的額頭發生了一次交鋒,額頭大敗,被打的凹陷了進去,地精應聲倒下,紅白相間的液體留了一地。

    其餘的地精嚇壞了,它們愣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進攻,還是逃跑。

    巴裡特信步朝它們走去,地精們驚醒過來,返身便跑。巴裡特將『鋼鐵新娘』從那隻比較聰明的地精屍體上拔出,兩步追上了跑的最慢的那隻,利刃自上而下劃過,一隻地精變成了兩個半隻。

    陰影裡的山貓撲倒了剩餘兩隻地精中的一隻,它一口咬碎了地精的脖子,淡淡看了巴裡特一眼,叼著地精退回到了陰影之中。

    巴裡特並沒有殺掉最後那隻活口,而是任由它逃跑,追著它的足跡繼續向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8 16:11
第七十八章 林中的地精(中)

    瑞德‧棕毛』是一隻熊地精。作為一隻類地精生物,有名有姓則彰顯著它那頗為不凡的經歷。

    早年間,瑞德‧棕毛在一個到處巡演的馬戲團中生活。它是馬戲團中的,嗯......怎麼說呢,就當是「演員」吧,和那些老虎、獅子、熊一樣的「演員」。

    馬戲團的名字叫做『葡萄酒煮梨』,說實話,這並不是一個膾炙人口的好名字,有些繞口,還不響亮。但沒辦法,誰讓馬戲團的老闆喜歡吃這東西呢。

    瑞德‧棕毛並不以記憶力見長,在馬戲團裡的這十多年,令它將以前的生活忘得乾乾淨淨。它只記得以前生活過的地方有很多山、樹木、還有好多的石頭,那裡也並不只有它一隻熊地精,而是有好多,兩隻手,再加上腳趾都數不過來。

    當然,那些矮個子的地精表親則數量更多,多的讓它眼花繚亂。食物不足的時候,它們也吃那些矮個子的表親,用抽籤的方法來決定,被抽中的地精只能「自願」的跳到湯鍋裡,洗個通通透透的熱水澡。不過說實話,那些地精表親的味道並不好,遠沒有蜥蜴好吃。

    瑞德‧棕毛超喜歡吃蜥蜴,尤其是那種會變色的。

    然後有一天,瑞德在尋找食物的時候,不小心落到了一處陷阱裡,它在陷阱裡餓了兩天,到第三天,陷阱外來了幾個人類,其中一個人類往陷阱裡扔了一塊肉乾,瑞德吃完肉乾後,便昏昏沉沉的什麼都不知道。再次醒來時,它便來到了這個名為『葡萄酒煮梨』的馬戲團中。

    馬戲團裡,瑞德‧棕毛在皮鞭和大棒下學會了和熊跳舞、跟著老虎鑽火圈、和獸人一起畫上滑稽的彩妝用木棒打鬥,以及,通用語。因為如果不說通用語,瑞德就沒飯吃,而且還要挨鞭子。

    瑞德‧棕毛這個名字是馬戲團的老闆給它取的,『瑞德』是以前老闆養過的一條狗的名字,而『棕毛』,則是因為它全身的毛髮都是棕色。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熊地精的毛髮都是棕色,這麼算起來,『棕毛』還是個大姓哩。

    老闆每個月會給瑞德二十個銅幣作為工資,它並不清楚這些錢究竟是多還是少,反正它從沒見過。因為每次發工資時,老闆就會跟瑞德算一算它這段時間的伙食費、住宿費、以及學費,等等等等。

    每次算完之後,瑞德就會發現扣除工資後,它居然還欠著老闆不少錢。而且無論它怎麼努力的工作,欠的錢會都越來越多,以至於瑞德有點害怕每個月發工資那天的到來。

    諸多費用中的學費並不是學通用語的費用,而是和熊熊跳舞的學費。因為它太笨了,連那隻被叫做『安吉兒』的母熊熊都會跳交誼舞時,它還沒學會。

    所以每次演出瑞德都需要那隻母熊帶著它跳才行,它不止一次在跳舞時踩到了『安吉兒』那厚實的腳掌,但那隻母熊卻並沒有因此而咬它。那隻母熊對它很好,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母熊的嘴上套著個鐵罩子的原因。

    也正因如此,瑞德和那隻被叫做『安吉兒』的母熊還有過一段不可名狀的情愫。這沒什麼,反正它們的種族中都帶個『熊』字。

    原本瑞德以為自己的生活會這樣一直持續下去——乾乾活、演演出,偶爾偷偷的和安吉兒約個會。雖然欠款越來越多,但是老闆卻並不會催它還錢,所以瑞德對這樣的生活還挺滿意。

    但是那個獸人打破了這一切。瑞德一直怕那個獸人,雖然它作為熊地精,也生得高高大大的,體格並不比獸人差多少,但是它卻連直視那傢伙都做不到。

    儘管那個獸人也會像瑞德一樣扮成小丑進行演出,也會做一些滑稽可笑的動作,但是他在用木棒跟瑞德打鬥時,更像是在戰鬥,而非表演,以至於瑞德經常會在觀眾們的哈哈大笑中被獸人打的遍體鱗傷。而且那個獸人眼中儘是冷漠,冷漠的讓瑞德心裡發寒。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獸人很危險,所以一旦演出結束,老闆的那些人類保鏢便會給獸人帶上手鐐腳鐐,將其關進牢籠之中。

    沒人會認為那個獸人能自己將手鐐腳鐐打開,然後再從精鋼製成的牢籠中跑出來,這不太可能發生。但有的時候,看起來越不可能的事情,往往實際中就越是會發生。

    當人們發現那個逃出來的獸人時,他已經用帶著尖刺的燭台殺了三個人類保鏢,並放出了很多牢籠中的野獸,包括瑞德。火焰、濃煙、尖叫的人類和野獸,整個馬戲團亂成了一團。

    瑞德原本是不太想跑的,但是安吉兒卻跑了,它想去追它,卻在慌亂之中追丟了。

    離開了馬戲團,瑞德只能自己謀生。但是野外卻並不總能找到食物,所以它有時也會趁著夜色去一些人類村莊裡偷東西。抓幾隻雞,偷一隻羊,或者拿走放在窗戶下的熱騰騰的蘋果派。

    但是瑞德的體型注定它當不了一個合格的小偷,哪怕有夜色的掩護,它也經常被發現,然後被人類追的到處跑。有時瑞德被追急了也會反身和那些人類戰鬥,托馬戲團那段經歷的福,瑞德會使用木棒,而且使的還不錯,所以有時它也會將追擊者打的到處跑。

    瑞德能夠打贏那些村莊裡的村民們,但是面對人類冒險者,它的身手就有些不夠看了。更為關鍵的是,它從來都是孤軍奮戰,而那些人類冒險者,卻多是協同作戰。

    打不過又跑不掉該怎麼辦?瑞德只能將大棒扔掉,跪在地上表示投降,這個動作它在馬戲團演出時曾用過無數次,所以做的時候很是熟練,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嫻熟。

    瑞德用頗為流利的通用語祈求那些冒險者能饒自己一命,並表示自己可以做當他們的奴隸,只要他們管飯就行。而那些冒險者們也果然如它所願一般饒了它一命。

    這不奇怪,一個會說通用語,能夠交流,還會跪地求饒的熊地精可著實是個稀罕貨,直接殺掉的話,可就太浪費了。

    瑞德原本希望自己能再次被賣到馬戲團中,那裡的工作它都熟悉,做起來也得心應手,至少比小偷熟練,但是那些冒險者並沒有這麼做。

    他們訓練了它,讓它加入到了那個名叫『狩獵號角』的冒險者團隊中。瑞德喜歡他們團隊的名字,至少比『葡萄酒煮梨』要好。

    在團隊中,瑞德負責防守和攻堅。它的武器是一柄沉甸甸的釘頭錘和一副能遮蔽半個身子的扇形盾。隊長讓它前進,它就前進,隊長讓它後退,它就後退,瑞德的優點不多,但聽話絕對能算上一條。它和那個獸人不一樣,馬戲團的生活讓它學會了服從。

    瑞德在『狩獵號角』這個冒險者團隊中一干又是五、六年,它的戰鬥技藝越來越精湛,但身上也增添了不少的傷痕。

    實話實說,瑞德並不喜歡當冒險者,一點都不喜歡。這份工作實在是太危險,隊裡的很多老面孔都已逝去,然後又多了一些新的面孔,就連隊長都已經換過一次。

    如果可以的話,它還是想回到『葡萄酒煮梨』中,吃得飽,穿得暖,雖然拿不到工錢,但至少生活還算安穩。

    當冒險者雖然讓瑞德確實賺了不少的金幣,但它卻沒有什麼花錢的去處。瑞德不是人類,它只是個高大、醜陋的熊地精,如果沒有它的那些冒險者隊員們的跟隨,瑞德去不了任何地方。

    ......

    此時的瑞德‧棕毛正坐在橡樹下,一邊啃著前兩天吃剩下的一隻烤兔子,一邊回憶著往昔的歲月。四周圍著許多地精表親,它們眼巴巴的看著瑞德,每當瑞德將吃光了肉的骨頭扔出去時,便是一陣爭搶的打鬥和吵鬧。

    「【地精語】人類、人類!」遠處傳來的尖叫聲打斷了瑞德休閒的早餐,一個地精表親慌張的朝它跑來,口裡還高喊著,「人類,來了;人類,殺地精!」

    那些民兵怎麼這個時候也來,瑞德有些疑惑。往年那些人類通常會在玉米快要成熟的時候才過來,以防止地精們的大肆搶掠。

    「幾個人類?」瑞德下意識的問道。

    「一個!」跑回來的地精表親回答道,「殺了好多地精。」它掰著自己的手指頭,費力的數著,「殺了三個,不、五個,不、四個地精!」

    呵,就一個人類也敢來這裡撒野?瑞德在心裡嗤笑。己方是五十多隻地精加上它這麼一個技藝精湛的熊地精,而對面卻只有一個人。

    於是,瑞德決定給這個大膽的人類好好上一課,告訴他,地精也不是好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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